曾杰比木安高一届，在木安还没入校之前，所有师生的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他可是最为优异的人，凭什么他入校不久，就把这么重要的出国名额抢走了？
其实这些曾杰都不在意，他最在意的是自己不得不承认木安的确优秀，既想跟他来往又放不下面子。
“你应该庆幸他长得比你丑，如果他长得比你好看，那估计你真没地站了。”孙柴伟站远，无情打击。
曾杰一书砸过去：“你，你什么意思？你今天要是没说清楚，就别想从我这走。”
孙柴伟轻轻松松躲开，相处的时间长，自然而然就了解他，包括他的行为举止，他现在只不过是恼羞成怒而已。
木恬离开学校后也没了上班的心思，一整天都混混沌沌，做什么事都很容易分神，好几次险些收错钱，插错花，算错单。
她熬到下班，整个人已经虚脱了。
回到家那一刻，所有的难过涌上心头，一切的变化让她无所适从，仿佛她所有的努力以及打算都只是笑话。
她回想木安从出国前到现在的举动，那一句句暗示的话，以及疏离都不是错觉，原来他真的想离开了。
也是，离开会有更好的前程。
在她身边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没有，非但一无所有，还要跟着她熬苦日子。
“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我以后会听你的话，会好好听你的话，不要，不要丢下我？”
“姐姐，我们偷偷去卖菜，爷爷知道了会生气吗？”
“姐姐，这条项链不是限量版，它可以有很多很多一模一样的，它也不值钱，但哥哥说他会来接我，那他能找得到我吗？”
“姐姐，我们走吧，我不治，会好的，我会好的，对不起，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不治也能好的，你信我吧。”
第37章 一根稻草
“姐姐，我想做医生，做医生就可以救很多很多人，也可以救我这样的人。”
“姐姐，听说学医要很多很多钱，我可以找手工、捡垃圾、卖菜去赚学费。”
“姐，我不累，我一点都不累。”
“姐，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你最爱吃的菠萝蜜，可贵可贵了，不过是同学家的妈妈给的，快来尝尝。”
“我考上了，我考上这座城市最好的医学院了，姐姐，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很好的医生。”
“姐，别生气了好吗？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我过完年就出国了。”
“姐，新婚快乐啊！你们的婚礼...我就不参加了，你结婚之后搬去沈家，应该没什么时间回来这里了吧，等我走了，就把这个房子改回杂物间吧，放放杂物，也比空着强。”
“新婚礼物，新婚快乐，我走了，再见。”
“以后别给我寄钱，也别等我回国，这么多年以来，谢谢你的照顾，至于你抚养我的费用，我会一笔一笔算清楚，还给你。”
“我就是不想寄人篱下了，就当我忘恩负义吧，你还有事吗？”
儿童的他，少年的他，长大后的他，一点一点产生变化，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到至今她都还记得。
他今天一句话，否认了所有过去。
她明明熬了一夜，又累了一天，在床上闭上眼后，脑子还是不断的回想，不断的陷入自我否定，隐忍，难过，压抑都让她喘不过气来，木安是她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断了。
断了，就这样断了。
她不断深呼吸，告诉自己哭是没用的，哭只能宣泄情绪，不能解决问题。
效果微乎其微。
她裹着被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无论怎么强忍，眼眶还是起了雾。
她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自己已经很努力了，真的很想把日子过好，但还是不断的搞砸一切。
想着念着哭着，不断的自我挣扎，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木恬两份工都请了一天假，一觉睡到了十点多，谁知沈家阿姨已经在门外等了一个早上。
阿姨带了好几个人把东西都搬进来，将木恬的冰箱塞得满满，把水果饮料分层放，还有两天的饭菜搭配，一份新熬的鸡汤。
几人还将家里打扫了一遍，不管木恬怎么劝说都没用，她们四处都擦得干干净净，连花都浇好了水，木恬站在家里无处落脚，眼睁睁看着她们弄完了。
阿姨她们也不耽误时间，打扫干净就迅速撤离，事后还交代她，下次上门的日期。
木恬送她们出门，转身回家就给沈家打电话：“妈，我刚刚见到阿姨她们了，下次还是不要那么麻烦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大街小巷有谁不知道你不会做饭，现在木安不在，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能照顾自己？”严曼早早便在家里等着她的电话，连说辞都跟想象中的差不多。
木恬心想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难怪沈俞的做事风格跟她这么像，她在电话里叮嘱许许多多，念念叨叨，仿佛真的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没有隔阂和芥蒂，一时之间的转换，还让木恬难以适应，而后想想，也挺好。
下午1:30分，木恬提前出现在校门，她找出木安同学的手机号码，想打电话过去，又怕打扰他上课，就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到了，短短一分钟，他就回复：马上下来。
孙柴伟很少这么紧张，他一路穿过校园跑到校门，惹得不少同学回头，他们都不敢相信平时慢悠悠，体育一向不及格的人，竟然跑这么快。
他跑到校门，在离她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拿下眼镜给自己胡乱擦了擦汗，整理着装，顺直气，才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刚到五分钟，提前来会不会耽误你学习啊？”木恬第一次进学校学习，她害怕错过时间就早点到了，看到他才想起，万一他在上课或者学习呢？
他把她领进学校，穿过操场那一条路，有好一些同学在打篮球，他们看到孙柴伟领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走过，忍不住多看几眼。
木恬问：“木安他...有打过篮球吗？”
“他从来到学校待最多的地方是教室，解剖室，图书馆，我没有见过他打篮球。”孙柴伟不经意掠过她的侧脸，想了想木安日常的活动。
他见她好奇，就把在学校的木安形容给她听，她很少说话，很认真在听他口中的木安，孙柴伟说了一路，直到去教室占座才停了下来。
教室能坐下60人左右，他们提前走到的时候，教室已经快满人了，还有许多想听课的同学还站在旁边听讲，木恬第一次坐进教室里，跟学生坐在一起。
平时木安读书，也会选一些简单日常的教她，长久以来的耳听目染，让她听懂六七分，她跟别的学生一样，认认真真记笔记，侧目发现孙柴伟记得比她详细许多，旁边还写了自己理解的方式，再抬头，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听讲，跟她所理解的学校不太一样，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努力。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场课来之不易，是孙柴伟用了自己的关系换来她一节课，他见她记得满满，不禁对她的好奇加深，临走前，他问：“你跟木安是什么关系呢？”
木恬脚步一顿，她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没有关系了。”木恬收紧怀里的笔记本，她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他，从来没有。
孙柴伟镜片底下的眼眸深沉，故意岔开话题：“这两次怎么谢谢我呢？”
木恬看了看周围，最终指尖落在一家餐厅的方向：“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是不是我点什么都可以?”孙柴伟跟她一同走过马路，看到有车来，伸手拉了她一把，还没有等他有什么感受，她就已经抽回去了。
第38章 斟酌再三
木恬笑：“对啊，点什么都可以。”现在她的钱，已经不需要寄给他了。
孙柴伟到了餐厅点菜十分照顾她，也并没有随便乱点，两人还不是很熟络，但两人间都有一个共同话题，那就是“木安”，这顿饭也不至于很尴尬。
后来，他把她送到车站，各自回家后，他才想起没有问她的名字，斟酌再三，编辑了短信发给她。
许久后，她回复二字“木恬。”孙柴伟看着这两个字很久很久，忽然露出笑容。
孙柴伟长相中等，比瘦不拉叽的木安好看很多，只是大家都觉得他很无趣，也就没什么人注意他。
木安长相下等，瘦到脸上颧骨突出，脸色发黄，还有青春痘，这放在人堆里是最最普通的人，可他成绩优异，学校内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很多人都对木安抱有遗憾，他是标配的学霸脸，学习很好，样子不好看的那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长得好看的学霸，一般只存在于电视剧里，现实中，是少之又少。
孙柴伟在吃饭时提起他加入了一个摄影社团，不管再累再晚，他都会过去，其中还有几个展会，都取了奖。
孙柴伟还说木安有一台相机在社团里，没带走，听说是留给新生了。
木恬当即问他：“能帮我把他拍的照片导一份给我吗？”
“我明天去帮你问问他们的社员。”孙柴伟没有马上答应，只是愿意帮她问问。
木恬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进了木安的房间，自长大后，两人分房睡，她就开始尊重他的隐私。
今天她第一次去翻他的东西，把柜子里的书全都取下来，将抽屉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包括他锁了一个格子柜，她也撬开了。
她看到上面印着摄影奖的证书，缓缓打开，入目就是他的名字。
底下还压了两本，最底下那一本的日期最靠近现在，刚打开，就掉出一张纸。
上面写着一排小字：真想把相机拿在手里定格每一个瞬间。
可是被他划掉了。
下面改成：相机太重，也许手术刀会轻一点。
木恬坐在地上呆滞了很久很久，这个格子柜里藏着她一直不知道的秘密。
为什么他会放弃摄影选择医生？为什么要坚持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要一直瞒着她？
她悲哀地发现，他一直没把她当亲人，他一直藏着收着不让她知道。
木恬疯狂打他无法接通的电话，不断的打着，一个又一个，对面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子书安，如你所愿。”
哈哈哈，十几年的笑话，十几年，她掏心掏肺。
木恬笑声截然停止，哭了起来，格子柜子还有几张很久以前的医院收费单。
“如果我能做一个医生就好了。”她脑袋里蹦出这句话。
沈俞心脏不好，木安身体不好，木恬第一次见沈俞心脏病发，疼得直接入院急救，木安高烧不退，有感而发，随口说了句。
第39章 不会原谅
事后，连自己都忘了，可他却记得，甚至在他选择学医的时候，也没能想起来，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多过份。
木恬把他的东西一一归回原位，唯独那把被撬开的锁，已经没用了。
她出房间后，把他的房间锁了起来，就像是把他锁了起来。
木恬变得沉默许多，只有对认识很久的人才谈上几句，她仍然过着充实的生活，没有在口头上提起任何关于他们的事。
沈家定期按排阿姨上门补充粮食，以及清洁，木恬也常常回沈家，每次回去待几个小时就回去，不在沈家过夜。
木恬撤诉后，周沛找过她道歉，请求她的原谅，她待他已经先入为主，不能原谅。
“谢谢你撤诉了，真得谢谢。”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站出来帮你。”周沛跟在木恬身侧，她却直视前方，眼里像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直到他跟下地铁，有人不小心撞了她，人来人往，匆匆忙忙也正常，周沛却拉住那人跟木恬道歉，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木恬背对着他们，让那人先离开。
她正眼看着他，沉下心讲清楚：“他救你是他想救你，我不想理你，是我讨厌你，两者并不冲突，希望你能分清楚，撤诉，只是不想毁了他救你的心，还有，我不需要你的帮忙，只请你远离我的生活，谢谢。”
周沛听完这一番话就没有再跟着木恬，她上地铁后透过玻璃看到他蹲了下来，将头埋入双臂。
但她不会同情他，更不会原谅他，他痛苦，别人的痛苦也不比他少半分。
到了年末，即将迎来2019年，木恬狠下心辞了兼职，过年回沈家小住几天，她获得沈家二老的同意装饰了沈家，这样也不算太冷清。
年初一，木恬跟二老去拜神，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只是少了两个人同行，沈家二老慢慢接受儿女离开的事实。
木恬用积蓄把木安的相机换了回来，拿到手才发现这个相机的配置非常高，放在当时，没有几万下不来，那买相机的钱，他从哪里来的？
她打听过后，才得知他借了别人的相机拍摄作品拿去参赛，而是摄影赛的奖品就是这台相机。
社团的团长得知是木恬想要这台相机，就当做是物归原主，可木恬非要用一台新的相机来换木安的相机，虽然她买的相机没有这台好，但相素也是极高的。
木恬拿到他相机时，特意掂了掂重量，心想：确实有点重。
她开始慢慢摸索入门，报了一个基础摄影班，开启了摄影的小小圈子。
2019年3月中旬，沈俞死忌，木恬随着沈家二老去扫墓，再次到他的墓前，心里很平静，原来她亦随着时间平复和接受了。
墓上的人，淡淡笑着，木恬慢慢擦拭干净，把东西摆上去，等二老念叨完，才走到他的面前。
“沈俞，我把花店的工作辞了。”
“现在可是无业游民，你还记得自己之前说过什么吗？”
木恬看了一眼沈俞的墓，叹了口气自问自答：“你说让我辞职就是要我的命，还说了，如果我辞职，你就会养我。”
“现在我把所有的工作都辞了，你却食言了。”木恬蹲在旁边，不管她说什么，那张定格已久的照片，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
“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看看我多有肚量，我还照顾爸妈。”木恬话锋一转，不再念叨过去。
木恬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带走，只留下一束花在他的墓前，留下他们曾经来过的痕迹。
二老来看过沈俞后，精神状态开始有些不好，回去的路上很沉默，木恬亦没有开口的打算，每个人各怀心事。
年后，本想专心学习的木恬，还是找了份直播助理的工作，每天工作五个小时，剩余的时间，她学习摄影，学车备考驾照。
无论木安如何待她，都是她亏欠了他，她要给他存最后一笔钱，要还清沈俞借给她的钱，如此，才能无牵无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