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内又是一场没完没了的烟火。
外面客服、仓库已经习惯老板的脾气，这时任谁都是避之不及，只有直播间的后台工作人员无处可逃。
主播发飙的声音提高好几十个度，隔着玻璃门都能听到一清二楚。
“屋里边好几个喘气的人，就没一个有用！”她随手抓过一把甩出去，衣架立刻从头顶飞过，站在直播间的人下意识躲开，看到衣架落在玻璃前松了口气。
“现在还在直播，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他皱着眉，拉住她指着直播模特台。
“我不要什么？你搭配的衣服，难道不知道缺什么吗？”她走到首饰展架找新款，忽然，把所有的首饰都扔在地上，指了一圈人怒吼：“但凡你找个有用的人来，我也不至于亲自下来找。”
直播间的气氛下降到零点，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只有试衣模特在强撑笑颜，努力回复公屏，公屏的节奏全都在劝静姐不要生气，根本没有几个人把注意力放在服装上。
木恬身形动了动，走到梳妆台前把早已准备好项链拿给她，小声：“这是今天回来的新款，我放在你的梳妆台上。”
“那为什么不一早拿出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提前做好准备，提前准备，你准备了吗？”静姐直接抢过去，咬牙切齿质问。
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也如你所说，把新款放在梳妆台上给你，只是...你今天没有看到。
每天直播的服装，都是由你们现场亲自搭配，我又怎么知道你们的想法呢？
木恬挂着歉意的笑，缓缓弯腰：“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带脑子。”
“你没带脑子？我请你来都做了什么？你能不能帮我想我想不到的事？一天到晚就知道做无用功！”静姐把项链戴好，收拾情绪，重新站到试衣台上。
“各位宝宝，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别说他们打工难做，我做老板的也难做。”
第40章 不被影响
“好了宝宝，现在来看一下我身上的衣服，这一套的搭配简直也太完美了吧？”
“哇塞，真的特别好看，特别是加上这个项链，就显得很有气质。”模特小旑马上接话，扬起甜甜的笑容。
直播恢复正常，她们回到各自的岗位，助理把今晚上过的衣服，全都挂好，标注好日期，强颜欢笑配合直播效果，人人胆战心惊，维持到下班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一下班，都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离开公司。
“木恬，本来我以为可以撑完今年，但今天一闹，我现在就想走了。”璐璐挽着木恬的手，边走边抱怨：“是她自己说把项链放在梳妆台上的，后面又怪我们没有拿出来，还说让我们都多为她着想，转个身又质问谁叫你做的啊？你怎么自作主张？这两夫妻真的把善变两个字体现了淋漓尽致，我是真的受不了他们了。”
“你看我来这里都哭几次了，就5K的工资，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前面还问我们新公司要不要装休息室，后面上个洗手间5分钟，喘个气的时间都没有，刚做完事两分钟，她就让我去发仓库打包了，那休息室装给谁用啊？”璐璐翻了翻白眼，越说越气愤：“要是我们真的不行，就炒了啊！”
“哎，我说你怎么受得了她那的脾气，难道你就没点难受吗？”璐璐见她一直没出声，就忍不住好奇。
木恬想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不想被人影响：“只是一份工作，她给钱，我做事，很公平，自己清楚自己要什么就好了。”
“你是怎么做到拎这么清的啊？”璐璐松开她的手，两只手走路一甩甩，在空旷的路上一蹦一蹦，满脸忧愁：“哎，要不是没钱，真不想上班。”
“要是我现在提辞职了，我妈肯定会骂我。”璐璐哀叹，为自己需要上班的人生嚎叫：“好想回去上学啊，上学就可以等人养我了，人为什么要长大啊？为什么要看别人的脸色啊？”
“这些话…”还真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木恬故意延缓语速。
“这些话怎么了？”璐璐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
木恬看着刚毕业的女孩子，想叮嘱几句，只是话到嘴边又变了：“好幼稚哦。”
她没有资格去影响别人，也不能因为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影响了别人的人生。
比如木安。
想到这里，木恬不经意叹了口气。
“你看我这么小，是不是应该要学点别的东西呢？”璐璐拿着烤面筋，边吃边说。
木恬接过她的面筋：“你还这么小肯定要学点东西的，你学的专业是什么？”
“园林设计。”璐璐还鼓着嘴巴嚼，口齿不清，又重复了一遍：“我学得是园林设计。”
“那为什么现在不做这行呢？”木恬不解，学园林设计却来这里做助理。
璐璐满脸嫌弃：“太累了，而且我以前不知道要选什么专业，那年，我妈说这个专业比较会比转吃香，我还没考虑那么多，就报考了。”
第41章 委屈辞职
“现在很多人报考专业，出来都不一定会做那个专业的工作。”璐璐擦了擦嘴巴，撇着嘴：“当时太小了，在专业的时候没考虑好，而且在未知的领域里，我们也不知道这个专业好不好，入了这行才知道。”
“那学医的人也会变吗？”木恬闻言不禁脱口而出。
璐璐牵着木恬走：“会吧，做医生的压力应该挺大吧，要时时刻刻承受着生命的风险，救回来还好，要是没救回来，别人又找麻烦，如果医生的心理能力不强就废了。”
“我表姐自己都换工作了。”璐璐走到家的路口，马上要转弯跟她分道走：“我走啦，明天见。”
木恬摆摆手：“注意安全，小心点。”
原真是一家夫妻创业服装公司，他们从大觉毕业就拿着两万块出来创业，从刚开始的卖盗版碟片，女生首次成家。
他们迎来了电商高峰期，从风口进入电商服装市场，一下子成了。
电商市场成熟，销售平稳，他们又找突破口，在直播行业里崛起，现在直播卖货的销量再创高峰。
公司的脚步太快，导致工作人员没有跟上，管理出现极多的问题。
木恬上班一个月，在公司哪哪都能听到老板这样的声音。
“一个小时里要给我全部整好。”
“我看就是现在人太多，闲得吧？”
“她不行，你能不能过来看会！”
“叫她们有什么用？还不如我自己来。”
“你们能不能带点脑子，我求你们了，我们团队的人能不能带点脑子来做事？到底能不能？”
还有员工不接受建议和改正的方式，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在他们的眼里变得非常复杂，一件正常就能处理的事，他们却三番四次没法处理。
“你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总是这样胡言乱语，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啊，别找我，你找谁都行。
还有处处在抱怨，消极怠工的人，连招进来的人都来路不明。
这让目标明确的木恬对人生产生了极大怀疑，一再否认自己，一再迷茫。
大部分普通人，拿着大几千的工资，过着拮据的生活。
哪怕身边不少小资生活的人，可自己没有别人有的能力，幸运，机会，勇敢和资本，就没有办法达到别人那种高度，见不到别人见过的风景，走不到别人走过的路。
当别人转转松松买个几万的包，有可能是你一年的工资。
很多人会说你只要努力就能跟那些人一样，可是要怎么努力？往哪方面努力？要怎么样才能到达别人的高度呢？
可社会从来不缺有钱人，小资本家，还有一大部分的人正往小资挤破了头，她只是众多普通人的其中一个。
有人每日入账十万，百万，千万，可普通人日入两百都非常开心，要问他们的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找一个完美的借口，说就喜欢过普通的生活，可谁不想在有钱里的平淡呢？
二十多岁，遇见过比自己小却比自己有本事，有钱，靠自己努力的人，在别人提几万的手表时，我们最奢侈也不过买个一两千的表。
木恬渐渐不甘心，又恨自己无能，因此陷入无尽的羡慕和自我怀疑，不断问自己，真的要过这种生活吗？
可是不过？又能怎么办呢？
放不下眼前，又没有确定的以后。
“我受不了，刚刚提了辞职。”璐璐在下班的路上跟木恬说这件事，她哽咽：“我宁愿不要这几千块，也不想没有尊严了。”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璐璐拧着酸痛的肩膀。
今天搬了一天的公司，整个直播间就璐璐跟木恬一起整理，一起搬，去到新公司还提了一顿骂。
“你们两个去哪了？一整天都不见人？”老板在外面抓住在整理的她们，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就骂：“难道不知道直播重要吗？”
“我们在搬直播间，刚刚才到。”木恬开口。
“你们看看她们，为什么别人就能马上搬到位，你们就磨磨唧唧？”老板拿着衣架站在直播间门外，坐在办公位三十多位客服都偷偷看过来。
搬家公司还从中间穿过，每个人都把目光放在她们身上，仿若自己脱下了所有外衣被人审视一般难熬。
“别给我找借口，你们做不了，就是做不了，你们不行就是不行，别他妈给我找那么多借口。”老板把衣架往旁边一丢，吼了过去。
木恬与璐璐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因为她们都很清楚，不管怎么解释，他都不会听的。
她们能说是他自己让搬的吗？
她们能说是他让我们不用跟播的吗？
她们能说是客服都是搬家公司搬过来的吗？
她们能说是叫了人帮却没有人帮忙吗？
答案是：不能。
因为这些说出来后，只能换来一个词，那叫“借口”。
“现在给我滚进来。”老板又从外面的衣服里，搭配了一套进去：“一会这套做福利款，你们都要给我把气氛搞起来，知道了没？”
木恬点点头，眼看着他走进去。
这才发现了璐璐早就哭了，她走进衣服堆里蹲下，抱住头，闷着声音：“真是丢脸死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做了。”
木恬有过很多工作经验，但他说的话太过份了，她暗暗调整心态，看到差不多了。
“我先进去，你一会再进来，不然一会又要挨说了。”木恬深呼吸，再在他们的目光里走进直播间。
她笑着跟后台的工作助理打招呼，在上款时配合气氛，心里顶着一片难过，这时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强颜欢笑。
原来一个人真的能做到，笑只是一个表情，跟开不开心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自己做错了，自然是能够接受，可被人硬生生扣下帽子，又怎么能甘心呢？
一下班璐璐就跟老板娘辞职了。
木恬的情绪很平静，没有对辞职的事说什么：“也好，去学点东西吧。”
第42章 不取不舍
“你会不会舍不得我啊？”璐璐也很快就收拾好情绪，走在她旁边。
木恬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再低头时就挂着笑：“我想我应该不会。”
璐璐顿时不乐意了。
“为什么，是我不配吗？”璐璐跟播久了，多多少少带点网络气息，连用语的语气都很到位。
木恬不禁失笑：“你配，你最配，顶级配。”
“那你说为什么不会舍不得我，你说啊。”璐璐不依不饶，非要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结。
木恬现实又残忍，语气坚决：“我遇过很多人，但他们都不会在我的人生里停留，不管工作的时间有多长，那段时间玩的有多好，一旦离开了，久而久之不联系，再好的关系也会变淡，所以我不会舍不得任何一个人。”
“你分得太清了，这不好，再说了，我已经毕业这么久了，跟我的同学还是很好啊，也不见得每个人都像你说的那样。”璐璐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她要相信革命友谊。
木恬也不反驳，轻飘飘说了句：“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就知道了，以后就知道了，看你说那话跟我爸妈说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四五十岁了。”璐璐不服气，反驳得有点急，从心底里反感这些话：“你说你明明一个20多岁的姑娘，非要整的跟老人似的，你就不能活力一点吗？”
木恬没有生气，反倒乐了：“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是对的，等你走了之后，我尽量活力一点，哈哈哈。”
“什么叫等我走了你才活力一点？”璐璐就要伸手上来打她，只是她说完就跑了。
两人在回家的路上打打闹闹，一时间把今天的委屈抛在脑后，可各自回到家后，还是不开心。
璐璐辞职需要招新人并培圳，所以距离她要走的日子还有一个月。
在这段时间，除了直播时能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其他老板不在的时候，是所有人最轻松，最开心的时候。
他们总能看到公司有一个女孩子跑来跑去，她的身影总是穿梭在直播间、仓库、办公室、还有服装区，几乎人人都认识了。
甚至能看到她一袋又一袋的版衣，从仓库拉到直播间，铁衣架一箱又一箱，连男生都要掂量一下，可她咬着牙就搬了。
还时常看到她在仓库里理货、打包、搬货、点数，一会这，一会那，想不注意到她都很难。
甚至见到木恬，他们都会调侃几句。
“怎么今天不跑了呀？”
“你看看又挨骂了吧？”
“我好佩服你，都这样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快来这里吃饭，要辣椒鱼吗？”
“今晚开不开播？”
璐璐转眼到期了，人事部还没招到人，却也不得不放人走。
这是她们最后一次一起走路回家。
“我终于解脱了，太好了，我请你鸡翅尖。”璐璐从公司走出来，大声欢呼。
沿路回家，买了两份藤椒鸡翅尖，璐璐把其中一份递给木恬，两个人边走边吃，把骨头吐在袋子里。
木恬吐出骨头：“要不要吃个夜宵？”
第43章 受人怀疑
“也好，就吃那家麻辣烫吧，我们天天都吃，以后可能我都不会走这条路了。”璐璐往前面一指，放下鸡翅尖。
木恬脱下一次性手套，放进小袋子里，跟她一同走去麻辣烫的店里。
“你们怎么下班那么晚呀？”店里的老板热情递给她们两个篮子：“快看看要吃点什么？”
“老板娘，还有没有芋头啊？”璐璐刚夹了两串牛肉丸，正找芋头。
老板娘拉开冰箱，东看看西看看，才抬起头：“没有啦，你可以吃土豆嘛，土豆也很好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