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妹,的。”阿罗笑了,像是得到宝一样的炫耀。
木姑娘把相机放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握住她的手,发现冰凉的厉害:“阿罗,你很厉害,但你不应该这样得回来。”
“你以为,我想的吗?”阿罗听到她否认,即可就甩开她的手,缩回自己的厚重的龟壳里。
木姑娘与她相处也有一个多小时,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接受,循循渐进:“阿罗,你不想的,你一点也不想的,阿罗,我知道你不想,哪怕身不由己,阿罗,你现在还很小,很年轻,以后还这样下去吗?”
“我没有资格去干涉任何人,因为我自己也过得一塌糊涂。”木姑娘放慢语速,目光深沉,她想拉阿罗一把,但不知道阿罗是不是愿意上来。
“你知道吗?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美,人们会穿着漂亮的衣服,他们的身影穿梭在繁华的城市,一树一木都有自己的生命和价值,有不同的方式来生存,阿罗,你真的甘心一辈子都这样吗?”那她呢?她是不是也甘心这样一辈子?
这句话在问阿罗,也在问自己。
“阿罗,没有人会是谁的谁,阿罗,没有永恒的时光,阿罗,没有永远和绝对的事,阿罗,你做自己好不好。”木姑娘满眼通红,她的声音逐渐哽咽。
在她面前的人,是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一辈子还很长,这样的一生,是否太过于残忍?
又或者,这都是命,她不该多说什么。
她带着木医生受人排挤,受人嘲讽,现在提起,已不及阿罗所受到的万分之一。
雨停了,天亮了,门外的人持续在敲,似乎铁了心要叫醒房里的人。
“阿妹,阿妹,起床了吗?阿妈给你带饭了。”一口家乡话。
木姑娘惊醒,阿罗还在睡,她起床去开了门,看到一位面容姣好的阿姨站在门外,相对于村子里的人,她的打扮穿着像极了城里的人。
阿姨冲进来看到阿罗还在睡,就放下饭,恶狠狠看着木姑娘,仿佛她是个什么坏人一样。
阿罗醒了,她用家乡话跟阿姨沟通了几句,才见阿姨的脸色缓了缓。
木姑娘收拾了自己的住处,开始一天的忙碌,果不其然,路被淹了,出不了城,城的人进不来,她在帮忙清水的时候打听了阿罗。
村里的人都不愿意提及,只有田地姑娘悄悄提醒她:“你莫要靠近阿罗,阿罗这孩子已经被她家人毁了,教不回来了,还带着几家的孩子变成她那个样子,我们再穷,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救她呢?”木姑娘无害笑了笑,一脸无知的模样。
田地姑娘一惊,连忙把她拉到旁边:“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了,到时候害死的是你自己。”
“为什么不救呢?”木姑娘还是这个问题。
田地姑娘与木姑娘接触了一段时间,也知道她不是什么坏人,悄悄说了几句:“那个男人当时有权有势,谁想惹事呢?”
“那如果是你遇见了,会救吗?”木姑娘的眼眸沉静,没了笑意。
田地姑娘一愣,终于点点头:“救。”
“我们去清水吧。”木姑娘笑了。
田地姑娘心善,还是忍不住多叮嘱她几句,生怕她说了,会在村里遇到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来了一趟,就坏着出去了。
看看,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
这个世界很好,还是有很多好的人。
阿罗病了,淋了雨。
木姑娘夜里听到尖叫声与咳嗽声,甚至还听到了咒骂的声音。
她偷偷出门,拿着一根木棍敲门,敲了以后立刻躲在稻草堆后面,迟迟没了动作。
若她不做些什么,岂不是与别人一样?
木姑娘想了许久,不断自我纠结。
阿罗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拿了棍子小心翼翼上前敲了敲,里面的人没有反应,她继续敲,敲到里面有动静,咒骂了几声。
如此反复几次打断,那人终于没了兴致,骂骂咧咧离开了。
等到他走远,木姑娘丢下木棍,跑到阿罗的房间里,看到阿罗的模样,她忽然安静了。
“关,关门,冷。”阿罗虚弱喊着。
木姑娘关门,连忙拉过被子盖住阿罗,找到水壶,想倒杯水,却发现已经空了。
“我不渴。”阿罗咧着苍白的唇,摇晃着脑袋,笑说。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狼狈?
木恬回了自己的房间倒了杯热水,还从背包里找了些感冒药,扶阿罗起来吃药,喝了一些水,才让阿罗躺下。
“对不起。”木姑娘道歉。
阿罗看着她:“为,为什么。”
“我打断了你的工作。”木姑娘寻了个比较适合的词语形容这种交易。
阿罗摇头:“谢谢你救了我。”
等了一会,阿罗挣扎着要起床,木姑娘帮忙扶住,阿罗掀开被子,床上的血红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木姑娘问,她不会傻到以为是大姨妈来了。
阿罗笑的有些吃力:“没事,习惯,了,我要去,拿点药。”
木姑娘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她穿上衣服,一拐一歪走着,可见,伤得不转,她转身出门,木姑娘默默跟在她旁边。
木姑娘没有再扶着阿罗,只是走在身后,以防万一她会摔倒,只见她一家闭门的矮屋前停了下来,她说:“你,你先,先躲躲,不要,靠近我,不要,跟着我。”
木姑娘没有离开,静静看着她。
阿罗说:“求你了。”
木姑娘抬着沉甸甸的脚,走到一旁躲起来,阿罗看到她藏好了,才敲门叫人。
木姑娘已经呆了一段时间,大致上能知道是什么意思,阿罗在找医生,一个男人带着眼睛起来开门,看到阿罗便马上关门。
等了一会,男人拿着一个袋子给她,接过钱,催促她:“快走,快走。”
屋里传来女人的声音:“谁啊?”
“没人,你听错了。”男人回应。
阿罗拿着药走到木姑娘面前:“回去吧。”
木姑娘一把将她抱住,忍着不哭:“阿罗,你很好。”
“我很好。”阿罗笑了。
两人回到宿舍,阿罗笑了笑,叮嘱她早点睡觉。
第121章 你好残忍
木姑娘过几天便要离开了,她还没有机会跟阿罗说一声,接下里的两天里夜里都很安静,白天也不见阿罗。
她在学校送下课的孩子离开,途径田野,她看到一个女孩子白白净净,穿着一身红色的青绿色的连衣裙,坐在大树上,很干净,仿佛与这个村庄没有半点关系,待她回头,木姑娘才发现那是阿罗。
她立刻拿起相机,捕抓她的侧脸,没想到阿罗对她笑了,而她拍下了。
白天的阿罗很好看,她的双足在树下荡阿荡,长发及腰,与大自然相融合。
十六岁的阿罗,应该像白天这般,不应像夜晚那般。
阿罗缓缓站了起来,松开抓紧树枝的手,展开迎着风,微微向前,甚至有一瞬间,她以为阿罗会跳下去。
木姑娘忽然大喊:“不要。”
这棵树在山坡之上,田野在下,这将近有十米的距离,若是跳下来,必无生还。
“嗯?不要,什么?”阿罗重新坐回树上,低着头问木姑娘。
木姑娘目光幽深:“阿罗,下来。”
“木恬,我想,试试看,是睡男人,痛,还是死,会痛。”阿罗笑,云淡风轻。
木姑娘果真没有猜错,冷静:“阿罗,死会痛,你死了,太阳还是会升起,树木还是会长大,田野的作物也不受影响,人们会把你忘记,可你再也长不大了,你停在原地,看着不受影响的一切,你会痛。”
“木恬,你,很好,很残忍。”阿罗笑的有些狰狞,甚至都泛出泪意:“你,比他们,都残忍。”
木恬觉得耳熟,好像谁也对她说过这句话,是梦里,还是现实,她分不清。
“阿罗,残忍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木恬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她知道阿罗一定会下来。
这个世界很好,好到可以容纳百川。
这个世界很坏,坏到可以毁一个人。
那它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呢?
这个答案。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木姑娘要离开了,她带走自己的所有东西,只留了一封信给阿罗。
她离开那天,天气很好,没有再下来推车,可浓烈的猪屎味和颠坡的路足以让她难受至极。
回到今天,言骁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没反应,便捏了捏她的脸:“你在想什么呢,想那么入神?”
言骁话音刚落,他们的气船被撞了,气船经过撞击往前面流去,遇到石头反弹了回来,木姑娘回头将那凶手抓个正着。
她翻身跪在气船上,盯着那人,不咸不淡:“你是想让我死在这里吗?”
“没那么严重,就是撞了一下,没事的。”言骁第一次见到她这种神态,连忙说道。
一切发生的太快,于大小姐还在局外。
直到于木梓看到自己坐的气船撞向木姑娘的气船,将他们逼到大石头那,谁知会反弹回来,险些翻了船。
这一路上,他们一直较劲,局外二人也当做是小孩子玩耍,直到木姑娘说了这句话。
于木梓脑海中闪过什么,忽然看着木医生,是他。
是他将手伸到水里,趁摸到石头转了方向,撞了上去。
木医生置身事外,仿若没有听到木姑娘的话,直到看到她准备半路下船,工作人员上前劝说时,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斥道:“木恬,你有病吧?”
“我有病?对,我有病,我就是有病才他妈陪你在这里疯!”木姑娘红了眼眶,摇摇晃晃跪在气船上,明明是轻言细语,却让人听出了决裂的情绪。
山路再陡,都不及他撞的这一下。
木医生冷冷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透,他没有一刻能看得到她在想什么。
“好,你要下船是吧,那我也在这里下,大不了就陪你死在这里了。”木医生冷笑。
工作人员想说,从途中下来,只是担心水流和后面的乘客会撞上来,导致撞伤,说到死,是不是太严重了?
工作人员愣是没敢说出这实话。
“这小情侣闹别扭可千万别来,万一在这出什么事儿,还不是我们承担?”
“嘘,别说了,小心人家听到了。”
木姑娘逐渐找回理智,瞟了一眼工作人员:“我听到了。”
工作人员尴尬。
“木医生,你想死,也不要在这么水浅的地方,你应该去海里,沉下去。”木姑娘重新绑好头发,嘲讽。
这一路,她忍够了。
就像她告诉阿罗一样,没有人会是谁的谁,没有永恒的时光,没有永远和绝对的事。
眼前的男人,也一样。
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就像烟花一样绽放,随后消失不见,留下余烟。
木姑娘转身做回气船里,等到结束后,她匆忙离开,回到酒店洗了个澡,给自己化上淡淡的妆,把衣服收在自己的背包里,准备回去。
她打开房门,便看到言骁蹲在门口,一个一米八多的高个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看到她出来就马上站起来:“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木姑娘笑了笑。
言骁诚实点点头:“像。”
“你要回去了?”言骁看到她身后的包,穿着整齐:“天马上就要黑了,明天再回去吧。”
木姑娘寻了个借口:“我有个客户到了广市,我不能让他久等。”
哪来的客户?他分明看到她下船就匆匆回来了。
“好,你等我换套衣服,我送你回去。”言骁不拆穿她的借口。
木姑娘摇头:“不用了,你在这里好好玩,等归队了,你就玩不了了,我先回去,我们后面再联系。”
言骁只能点头:“好。”
木姑娘回来的时候便让酒店帮忙叫车了,她下楼后,司机便在门口等着,她远远看到木医生和于木梓走回酒店,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好累,好累,这一趟游玩,比她以往的每一天都累。
在车开过木医生身边时,她看了另一个方向,故意侧开了脸,她不想看到他。
至少短时间内,不想。
木姑娘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家里还是原来他们出发的模样,小东西寄养在宠物店里了,明天再去接回来吧。
第122章 善解人意
家里很安静,木姑娘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让这个家多了些声音。
她把包放回房间,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或许是太早了。
木姑娘把电视关了,她用电脑放了歌,她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情忘了做,便拿出纸笔,写了一封只有几个字的信,塞进信封,里面放进一张照片,是阿罗的照片。
她一直想把这张照片寄给阿罗,只是后面的事情太多,耽误了。
今天想起,原来时间一晃,已经半年过去了。
不知道阿罗还记不记得,那个残忍的木恬。
不知道阿罗是不是还在床上。
不知道阿罗是不是已经按她所说,准备走出来。
木医生从来没有这么善解人意过,似乎察觉到了木姑娘的心思,她不想见他,他便不出现。
原定回来的日期,现在已经晚了两天,她仍旧不见他回来。
言骁归队了,他临走前告诉她,木医生和于小姐回去了。
可是,人呢?
沈家二老一直没有回广市的打算,临到沈俞忌日,也只是电话拜托木姑娘去祭拜,他们的状态看起来很好,不像在广市时的压抑,许是有了志同道合的人相伴,心里轻松不少。
墓地里的沈俞还是旧模样,黑白的照片上笑意洋溢,仿佛在对着木姑娘笑一般,这个时间段靠近清明,由于病情的缘故,很少人来墓地,尽管阳光明媚,也抵挡不住墓地的阴凉。
木姑娘把墓碑擦的干干净净,摆上他最喜欢的水果和花,烧了许多许多钱给他,不知道下面的世界是不是跟现实的世界一样,需要用钱。
墓地很安静,木姑娘也很安静,她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只是静静待了一个上午,把一整袋钱全都烧给他,她想,沈俞锦衣玉食惯了,死后,也不能委屈。
中午,木姑娘回家了,小东西已经接了回来,现在正在窗户上晒太阳,看到木姑娘回家便到门口迎接,一声声喵喵喵,仿佛在问她:你去哪里了,那么久才回来。
木姑娘把小东西抱在怀里,拆了一根猫鲜条喂它,吃完,小东西就跳上窗户洗脸。
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