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打破了他们的沉默，木恬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梁竟的名字，她下意识看了木安一眼。
木安充耳不闻，眼睛也并没有看她，牵着她认真看路。
“喂。”
“木恬，他是子书消的亲弟弟？”
“是。”
“是不是你口中的弟弟。”
“是。”
“你们是不是住在一起。”
“……”
“是。”木恬迟疑片刻，终是回答。
“你明天上班就来找我。”
“好。”木恬挂了电话，只言片语，哪能说得清楚。
鼎峰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远，步行不到天亮都回不去，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叫车，夜路也不安静，街上还车辆与寥寥经过的路人。
路灯长伴，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决定好了吗？”放弃医生的身份，从商。
还是木恬沉不住气，很多事她不问，是尊重他的选择，可他也没打算说。
木安缓慢点点头：“嗯。”
“读了这么多年，甘心吗？”木恬拉住他，抬头盯着他，生怕错过什么。
木安慢慢反应过来，原来她是问这个，他怎么会甘心呢？
他也想过既然没办法再进手术室，那就放弃，做一个商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保证她衣食无忧。
直到看到病情救援寄给他救援的奖书和奖杯，他几夜无法入眼，只要闭眼就能看到数不清的人在等着他们去救。
每每那句，无意说出的话，成了他挣扎的心魔。
——图个未来，图个百姓安居乐业，图个繁荣昌盛，够不够。
他不能为国家创造多大的利益，只能尽一分薄力去救人，尝试着拯救一个家庭，为那些想活下来的人，争取一些时间。
他没想告诉她，他在看心理医生，常常回医院，寻救院长教援的帮助。
他放不下手里这把救人的刀，放不下这么多需要被救的人，哪怕当初所学只为她一句话，如今，已扎入心里脑里。
现在一切尚未有结果，先不告诉她。
木安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那你呢？不是喜欢摄影这行吗？”
木恬茫然，随之一笑：“也不是特别喜欢，现在活着比较重要。”
“你甘心？”木安凝视。
木恬松开他的手，淡淡一笑，耸耸肩走在前面：“甘心，怎么不甘心，在这个世界上，有钱，能过日子，能活下去才是我的梦想。”
“我们有钱，能过上好日子。”木安几步追上前，拉近与她的距离，牵着她那只并不细腻的手，捏了捏。
木恬看了他一眼：“那是你的钱，又不是我的钱。”
“阿恬，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木安捏紧她的手，低着头。
木恬哑然，他们现在算什么呢？
木安苦笑一声，拦了车：“回去吧，很晚了，明天还上班呢。”
木恬打开后车门坐进最里面，他替她关门，重新打开副驾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带，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就不再说话。
她看着窗外渐过的夜景，思绪万千，想起过去的种种人与事，微微轻叹。
两人一下车，木恬主动上前抓住木安的手，他一顿，手一转躲开了。
她再次抓住，紧紧抓住，都没发现把他的手抓红了，急促：“对不起。”
木安的手痛并不算什么，她的指甲抓出了抓痕，可见她有多用力。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了然，笑了：“再不松手就流血了。”
木恬低头一看，一只白晢的手泛着几道红印，双手立刻一放，小声：“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木安冷着脸问，转身走在她前面，唇角隐隐勾起。
木恬跟在他身后，声音不大：“今晚的事，对不起。”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也要跟我道歉。”
木安明知故问：“为什么？”
“你也骗了我。”木恬穿着高跟鞋，到他眉毛之处，看着他的后脑勺，看到地上的石子都不顺眼，用力踢了一脚石头。
石头越过木安滚到角落里，无辜极了。
木安拿出钥匙开门，随手把钥匙挂在门后，换上鞋子，又把她的鞋子拿出来：“你没有问过我，这不算骗你。”
木恬换上鞋子就跟着他走进卧室，眼见他拿出家居服，又跟着他到浴室门口：“怎么不算，我不问你就不说了吗？”
木安站在浴室内，低头看着矮自己近乎一个头的木恬，把她往外轻轻一推，就关上了门：“别偷看。”
“谁要偷看你啊？”木恬冷眼盯着这扇浴室的门，好似要把门里的人盯穿一样。
木恬叹了气，回房找衣服，直接进卧室的浴室洗澡，等她出来，木安已经洗完了，正坐在床上看书。
木恬从他面前走过，拿起手机直接去客房睡觉，她进房就开了空调，关了灯，上床盖了空调被在肚子上，侧身躺着打开软件看了一会。
木恬听到门外有动静，她不紧不慢熄屏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把被子盖过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打开了。
木恬深知装睡定瞒不住木安，便装作被吵醒的样子，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就翻身继续睡。
木安在她旁边睡下，刚靠近，她就挪进去了，他又进一尺，她离了一丈远，客房的床没有主卧大，这么一挪，直接贴着墙。
“阿恬，你还想挪哪去？”木安一只手撑着墙，另一只手抱着她，低头笑道。
木恬双眼紧闭，有意躲开他的气息，将自己置身于角落，不愿听他的声音：“去哪都好，你别靠着我就行。”
木安自然不可能放开，离她更靠近了一些：“阿恬，不生气了好吗？”
“子书安先生，生气这种事情，只有对自己的人才会有的情绪，我们怕是没到那个地步。”木恬语气平缓，里外都是讥讽。
第215章 画地为牢
“木恬——”木安无奈至极，把她掰过来面对自己。
“我有说错吗？”木恬这会儿倒是不怕他生气了，她太过于了解他的语气，行为，能够从中掌握他的情绪。
木安尽量将自己的心平复下来，带着几分隐忍：“我没有要故意瞒你，这件事你也没有问过我，我接这家公司只是顺理成章的事。”
“是，顺理成章。”木恬被他的话一堵，总归是咬着牙说的。
他先前的态度不明不白，身上消毒水的味道，让她以为他已经放弃书瑞，重回医院。
木安讨好：“那你现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如实相告。”
“你为什么要我们公司的股份？”木恬在黑夜里白了他一眼。
“你们公司个别项目，确实做得不怎么样，但是整体的运营还是相当不错，我查过你们的公司，让人重新做了评估，最近是有上市的前景，想要尽快上市，那就需要一笔庞大的资金，像你们这样拉投资要拉到什么时候？”木安正式加入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掌握公司的核心，自然是把所有投资的项目和公司都调查了一遍。
木恬在心里盘算一番，没想到他把公司的事调查的那么清楚，近期新项目还没有打开市场，按理来说，准备上市的消息不可能在业内传的那么快。
“我不是傻子，投资你们的公司，也是有自己的考虑。”木安道。
木恬点点头，随之闭上眼睛：“睡觉吧。”
她只要一想到明天要面对梁竟就头疼，要怎么解释，才能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泄露公司的事情呢？
“阿恬，你有一点不好。”木安躺得君子，在她身侧倒是很规矩。
木恬。
“阿恬，很多事情没有你想的复杂，也不需要你去考虑太多人，人只要盯着目标，一直往前走，问心无愧就够了，哪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木安说得缓慢，盯着窗户。
木安尝试点醒她：“是你画地为牢了。”
木恬笑了，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只怕有些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罢了罢了，自己光明磊落，闲言碎语也只是一阵而已。
木恬坐公交转地铁，被挤得头昏脑涨才到了公司。打卡进去以后，一路上同事看她的眼神十分复杂，她直接尽力梁竟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里拉开了落地窗帘，外面的景色一目揽尽，桌上摆着两杯冒热汽的咖啡，梁竟蹲在窗前摆弄着当时捡回的野小菊，现在长得盛开，面朝阳光。
木恬也加入他的行列，拿起剪刀学着他修修剪剪，许久以后，处理完了花草，他擦了手，走到沙发上坐着，她才放下东西，走到他面前。
“坐。”梁竟手一摆，邀请她坐下。
木恬也不跟他客气，趁他还没开口之前：“我没有透露公司任何消息，所有的文件处理完之后，都直接锁进柜子里，他会知道我们准备上市的事情，是因为调查过我们的公司情况。”
他们面前的咖啡，已经不再冒热气。
梁竟和了一口咖啡，又把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书瑞的近况，你认为同意股份制的投资怎么样？”
木恬打开文件，细看片刻，发现书瑞有很大的实力，如果他们能拉到这笔投资，那就不需要再去拉那些小投资了，如果签了股份制，那就意味着要把公司的一半让出去。
“喜忧参半吧。”木恬放下文件看着他，落定结论：“我相信你已经有了主意。”
梁竟看着她的手：“你们在一起了？”
木恬镇静：“嗯。”
“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种关系。”梁竟给她那套房的钥匙，就是因为知道这里有她的亲人。
“很多事情始料未及，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这是你教我的，不是吗？”木恬想了想，用了比较恰当的形容。
梁竟看了她许久，忽然一笑：“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怎么到你这里，就直接吞进肚子里了，难道这也是我教的？”
他终是明白，子书消为何会提出这种条件，不得不说，他能遇到她，几次三番得到的投资，都算是好运气。
她就像那小野菊，不管他怎么细心照料，养的再好，她也只会喜欢向着窗外的太阳，而不会向着他。
“你说笑了。”木恬转眼看向那颗小野菊，严重恍惚，终究是没有在说什么。
梁竟回到办公桌前，忙起了工作，不再看她一眼，也不跟她说话。
木恬识趣，起身收了两杯咖啡回茶水间，又换了一杯茶放到他的办公桌面上，悄悄退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重新调整状态，全身心投入工作。
从那次谈话后，梁竟很少再找她，除了必要的工作以外，其他的时间，都见不到他人。
这天下午，外面倾盆大雨，滴答滴答拍打在窗户上，乌云布满天，公司早早开了灯，她躲在办公室里，听着公司外的热闹。
李总还是签了续约合同，同事在新的项目上，投入一笔庞大的资金。
李总签了续约合同，同时在新项目上，投入一笔庞大的资金。
临近下班，木恬接到公司邮件通知，今晚聚餐。
每个人迎着风雨到达目的地，哪怕被雨滴淋到，也没有丝毫烦躁，一群人走进一家不大的店，瞬间站满，店内的服务员忙着按排坐位，给菜单，点菜，上茶水。
木恬被按排在一桌角落里，离梁竟那桌很远，甚至看不到他的人，同事兴致勃勃，谈天论地，拉着她加入他们之间的话题。
他们从来没有提过她跟木安的事情，哪怕是跟她聊天，也刻意避开，背后却议论纷纷。
前面的人在起哄，尖叫，他们目睹签约的整个过程，待木恬发现时，梁竟已经拿着合同站起来，向他们摇了摇手：“我们的公司即将步入正轨，我希望你们能准备好，能够一路陪着公司走到今天的人，公司都不会亏待你们。”
“好！！”一群朝气蓬勃的同事在前面带头喊道。
众人鼓掌，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梁竟身旁的新股东也站了起来，和梁竟一起举起茶杯：“好好工作，年底拿奖金。”
第216章 追念过往
同事碰了碰木恬，满脸不怀好意的笑着：“木恬姐，你快看。”
木恬盯着面前刚倒的白酒，喝了一口，这味道真刺喉咙：“我知道。”
她不用看，也知道那边站了谁，这道声音，已经被刻在了心里。
他们见她兴趣不大，也不敢再去揶揄她，私底下窃窃私语。
人们总是带着梦想在现实里背道而驰，偷偷埋起自己的梦，告诉身边的人，自己就是想要这样的生活，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小小的梦。
这里的私房小炒，还是很不错，木恬吃了不少，他们的热闹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她也喝了不少，脑袋也有些昏昏涨涨，没有人留意到她喝醉了。
直到木安抽身走到她身边，她都没有发现，只见这一桌还在说个不停的人，突然就安静下来了，纷纷腾出了位置。
“阿恬，你喝了太多了。”木安拿下她的酒杯，坐在她的身边，又叫人倒了一杯水过来。
木恬迷迷糊糊看到他来了，就安心趴在桌子上歇了一会，还没说上话，木安就又被同事人拉走了，他回头叮嘱：“麻烦你们照看一下，我一会带她回家。”
坐在木恬旁边的女生忙点头：“好，我们会照顾她的。”
木恬倒是安静，几乎没有动，一直趴在桌面上，侧过脸看着他游走在同事之间，旁边的人问了她好几句，她都没有应，只是摇了摇头。
同事见她没什么事，就继续热闹了起来，只是多留心了几分。
木恬找了找自己的手机，稳了稳身子，翻出电话号码打过去，等着接通。
“妈...”
“小恬在外面吗？”严曼听到周围都很吵。
“在，我在外面，同事聚餐。”
“你是不是喝多了啊。”严曼又问。
“我没有喝多，就是喝了几杯。”木恬撑着椅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绕过他们，沿着边走到店门外，靠着大树。
“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那么多酒知道吗？这酒啊，对身体不好，更何况在外面，就是聚会也要保持清醒，免得吃亏了。”严曼披着衣服念念叨叨走到窗外。
“好，我听妈的话，下次不在外面喝酒了。”
“你回去以后呀，要记得煮个醒酒汤，不然会头疼的。”
“妈...”
“我想结婚。”
“好，定日子了吗？”严曼又走回房间，找了找上次买的日历。
“妈...我要跟木安结婚。”木恬忐忑。
“这事儿，妈知道。”
“木安前一段时间把你们的事情都跟我们说了，是他也好，妈也能放心不少，这孩子呀，有良心，有担当，年纪小点就小点，胜在想法成熟，你们相处了那么多年，也不用磨合什么，挺好的。”严曼细细说着，翻出了黄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