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鸢自听到顾凌声音的那一刻便清醒了,又听说是人命关天的事一个骨碌翻了过来,好奇问:“谁的命,关谁的天?”
顾凌肿的跟核桃一般的双眼,泪如雨下紧张的不得了,“萧姑娘,你救救我表哥吧!”
璟王殿下出事了?
怎么找她这儿来了?
萧鸢纵使想要出头却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两,“那个..顾小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救璟王殿下应该找我哥啊?!”
“哦~你是不方便吧?你说说啥事,我去找我哥说!”
“不不..”顾凌摇着头,泪洒了一地,“此事事关璟王府的名声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
一个非外人,直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萧鸢热心肠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若是真的事关璟王的安危,名声不名声的又算什么?”
顾凌有些难以启齿,玄霜急的满头大汗发狠道:“这种残花败柳不为人齿的事还是由奴婢来说免得脏了我们姑娘的嘴!”
“萧姑娘,实不相瞒我们府上的侧妃前几日与..与别的男人偷情私奔跑了。”
宛如一道雷正正的劈在头顶,片刻的呆愣过后,萧鸢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句:“不可能!”
她认识的黎书,不是这样的女人。
“萧姑娘与那贱妇不过两面之缘看到的不过是那个女人故作的假象,而我们可是与她朝夕相处了这半年真真切切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所幸今日奴婢今日豁出去了,什么谨言慎行顾不得了。
她与那男人偷情也不止一次了,被王爷亲手逮到了一次,被太后问询了一次。我们殿下重情宽恕了她一次又一次,却不想世上还有如此恬不知耻卑鄙下流的贱人,这次所幸卷了王府的银钱与那男人私奔了。”
萧鸢看着义愤填膺的玄霜,旋即又看向顾凌,“那..你们找我做什么?”
该不是让她去帮忙捉奸?
傻疯了吧,她!
第五十二章 情分
马车上,萧鸢眉目微垂,想着她生平中第一次行侠仗义竟然是去折一枝出墙的红杏。
悲也,惨也。
她看着手上的长弓,无论如何也无妨将浪荡不堪四个字与自己印象中的女子重合。可事实往往最能打脸,她找人查过黎书与那男子确实关系匪浅,而且她还查到瑞和拍行的老板便是住在璟王府隔壁的那位。
当初她还感激涕零的捧着赤霄剑,不知那时候黎姐是不是看猴耍戏一般的看着她。
顾凌坚持不眠不休的往函谷关赶,人憔悴的跟抽芽的柳条似的。
函谷关城楼上吊着一个人,紧闭双眼死活不知,不过瞧着地上的那摊血没死也差不多了。顾凌淡淡的扫了一眼,嗓子一阵阵发痒,咳了几声捂着心口道:“吓死人了。”
萧鸢:“奇怪,怎么这么冷清?”
“家丑不可外扬,冷清些才好~”玄霜小声的嘟囔着,顾凌想开口责怪一阵凉风呛了进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就你这身子骨还跑过来干什么?”萧鸢快人快语,没察觉出自己话里的不对。
不知,顾凌最恨的也是这副孱弱的身子。
出关的大门紧闭着,传来一阵驱赶的声音。长随亮了璟王府的令牌,车马而过时不知谁嘟囔了一句:怎么来的又是女人?
这几日为了一个女人,日日翻夜夜找函谷关简直就是翻了天了。现在又来几个女人,守将吸取之前的教训不敢随意放人,一边冷声冷气的让她们在原地等着,一边遣了人去通报。
“怎么递了令牌还得等着?”珍珠出声。
萧鸢活泼的性子倒成了车里最稳得住的一位,她看着神色怪异的兵卒和城楼上巡视守将脖颈上半搭的面巾,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虽说函谷关风沙大了些,可大启军纪严明且又是夏日雨水充沛之际远不及秋日风大遮眼,这些人戴着面巾做什么?
直觉告诉她,怕是出了什么事。
“一会儿见人出去的时候用巾帕遮一遮口鼻...”萧鸢道。
顾凌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惊问:“萧姑娘这是为什么?可是出什么事了?那表哥...”
表哥,表哥,就知道你表哥!
眼珠子是你表哥生的吧!
“我也不知道,此地风沙大遮一遮总是好的!”萧鸢没说出心中所惑,大抵顾凌也不会真的关心。只是不知,黎姐到底怎样了。
萧鸢蓦的看向城楼上吊着的那个人,污血满布的脸上看不清五官,从轮廓来看应该不是黎姐。瞧身形是个女人,一直听说璟王杀伐决断毫不留情,对待女人也是如此狠辣如果亲眼瞧见黎姐受辱她倒是一时吃不准自己该怎么做。
璟王府她得罪不起,黎姐她又觉着不是那样的人,她更不想缩着脑袋度日。
左思右想还是璟王气度小,何不大大方方成人之美,大家何必弄得跟仇人一般?
此时,夜鸢走了过来后面的守将一改刚才的脸色恭敬的行礼。
“表小姐和萧姑娘怎么来了?”夜鸢只是在马车一侧立着,并没有迎顾凌等人入关的意思。
“表哥呢?”顾凌下了车,很关切的样子。
“殿下一切都好,如今函谷关有痘疫传播实在是危险的很,殿下说表小姐身子弱,若无其它事还是早些回西京吧!”
“痘疫?”顾凌耳中只听到了这两个字眼儿,“不行,太危险了,我得留下照顾表哥才是。”
萧鸢:....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那个..先问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萧鸢咬牙压低了声音。
顾凌:“人抓到了么?表哥..还生气么?”
夜鸢指了指吊着的那个人:“抓到了几个同伙,人就藏在函谷关,还在找,跑是跑不了了。”
闻言,顾凌便是怕痘疫传播也不肯走了。
她最了解璟王的性子,对于至亲至爱之人他是很难痛下狠手的,表哥做不到的她定然要帮他一把。她绝不会再让一个女人败坏璟王府的声誉,更不会再让黎书有机会爬上表哥的床榻。
夜鸢始终一个观点:殿下一切都好。
顾凌始终一个态度:我要留下!
最终,璟王府的马车还是悠悠的碾向了关中。西京城中防卫一向严谨,各府的角落里一年四季都放些熏药的香炉驱邪散虫,当药石磺粉刺臭扑鼻时,个个忍不住绷紧了心弦。
疫症可是会要人命的。
顾凌掩着口鼻,心擂如鼓,她现在唯一值钱的便是这张油皮,但凡染了痘疫破了这张油皮...往后会如何她再也不敢想下去。
“还..还有巾帕么?”顾凌掐着玄霜的胳膊,蒙了三层才肯停手。在旁人看来,这份小心翼翼胆小如鼠却依旧奋不顾身不惧生死的情分足以打动任何一个男人的心了。
可璟王....
“胡闹!”
勃然大怒。
沐云庭怒顾凌将这番丑事宣扬了出去,也怒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那情绪中一时不知哪种更浓一些。
他即便是将函谷关拆了也没人会知道他要找的那个女人是谁,犯了什么错,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而顾凌将萧鸢扯了进来便是将他们二人推入了覆水难收的绝境。
顾凌还从未见过沐云庭对她发这么大的火,自以为是的想着是表哥过分担心她,心中忍不住的喜悦只绷着面上的矜持道:“表哥不必担心凌儿,凌儿可以照顾好自己。函谷关疫情肆虐我怎么能躲在西京苟且偷生呢,凌儿是生是死都要与表哥在一起,要走我们一起走,要留凌儿陪着表哥留在这里。”
沐云庭顶在嗓子眼儿里的怒火刹去了大半,态度软化了几分:“听话,同萧姑娘赶紧回去。”
顾凌半倒在她的身上脸往肩头一贴,仰头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似是受了无尽的委屈:“凌儿不会耽误表哥做事,凌儿只是想时时刻刻的能陪在表哥身边便知足了。表哥不知你不在京中,二婶带了永昌伯爵府的夫人下了登门谁不知她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看着沐云庭不吭声的模样,顾凌呜咽着:“若不是得萧姑娘施以援手,凌儿怕是稀里糊涂下便被二婶定了亲事了。”
这话里真真假假,只有顾凌知道定军侯府的二夫人同她说过什么话。
沐云庭扫了一眼一直充当隐形人的萧鸢,也不好直接赶人,拍了拍顾凌的肩膀道:“你们好生的在房间里待着,不要出去乱跑更不要去西营那边。”
“西营怎么了?”萧鸢说完就觉着这问题过分的白痴了。
一般患疫的病人都是集中隔离以防大面积传播,看来这个西营定是圈禁病患的地方了。不过,她听说已经死了人了,函谷关离西京这么近也不知道这痘疫能不能遏制的住。
顾凌也是极怕的,死死的攥着胸口的衣襟,沐云庭道:“西营的病患大多都是单独隔离,连治疫的大夫也被集中管控,与外界无法接触更不会造成传播...”
说着说着,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外人不会去,连守将都忽略了搜查的地方...岂不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第五十三章 出关
沐云庭箭步冲了出去,抓着章学才的衣领问:“说,豆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殿下来函谷关的第二日..”章学才又觉着这话好像在说豆疫是璟王殿下带了的似的,忙改口道:“是..是末将离开函谷关的第二日。”
一招调虎离山,一招暗度陈仓,险些让狡猾的狐狸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去西营!”
夜色垂暮,人影惶惶一张张紧闭的房门被兵卒叩开,撒药消毒好不热闹。
黎书缩着身子问撒放药粉的小哥:“小哥,怎么了这是?”
“你们有救了,璟王殿下亲自慰问说不定明日便有救命的良药送过来啦~”
咔嚓--
黎书只觉着五雷轰顶,轰的她头皮都裂开了。
沐云庭是真的好心来看这些人还是..发现了她的踪迹了?
她攥着瞎子的胳膊,越发的紧张,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那撒药的小兵忙掩住口鼻悻悻的说着晦气,忙逃了出去。
“我夜里观察过了,西处城墙守卫最为松懈,我们从那撕一道口子出去。”黎书将短刃快速的绑在手腕上,一副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
“阿黎,璟王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所凭你我之力是逃不出去的,如今只有一计方可逃生。”
*
章学才巴巴的跟在璟王的屁股后越咂摸越不是味儿,“那个..殿下,此疫传人咱们见也见了这面巾还是让他们戴着吧...”
璟王一记眼刀甩了过去,分明在说:聒噪!
远处的兵卒惊慌的跑了过来,急道:“殿下将军不好了,出事了!”
章学才眸光一凛,璟王拔腿便向那兵卒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哗--
地上的身形猛的一激,缓缓的睁开了眼,对上那道愠怒的目光军医身形一颤,“殿..殿下..”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这屋子里的人呢?”沐云庭问。
军医环顾一周,急道:“有人上报说这里的病人病情加重我遂而带着药童来治病,我看着那人奄奄一息,正想下针开药便有人自身后打晕了我..药童呢?”
“这屋子的人不是拉出去火葬了么?”守将道。
“什么火葬,人还没死怎么火葬?”军医道。
“不是..”守将想了想,“药童说人已经死了,出门的时候我们查过,那人确实没有鼻息已经死了。”
章学才反应过来,便听璟王问:“说,死了的那个人身上可有伤?”
守将双唇一抿,他们只查了鼻息确认生死,谁会去翻一个疫患身上有没有伤。
“废物!人是什么时候出营的?”璟王问。
“刚刚不久..”
“殿下可是怀疑咱们一直找的人..一直藏在西营里?”章学才震惊的看着璟王,“可是...这痘疫可是会要人命的!”
“愚蠢!咱们一走便闹起了痘疫,本王偏不信这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火葬之地在哪?给本王追!”
不管是那男人是真死还是假死,这回他一定要要了他的命。
板车上盖尸的白布被风翻起的一角,黎书快速的抽出气门上的银针,待那白布下的气息恢复了些,她警惕道:“马上我们就要出关了。”
“万全之计是分开跑。”药童听着那白布下的声音,两股颤颤,诈..诈尸了。
“你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能...”话音一顿,眼眶激颤着忘了说后面的话。
“怎么了?”瞎子紧张的问。
“没..没什么。”尽管那道声音极尽平静的说着没事,瞎子还是听出了一丝慌乱。
“要出关了,盘查甚严听你的分开行动,你做好假死之状在关外等我。”黎书紧紧的握着拳,阴狠的看了一眼药童威胁道:“送他出关,自然会把解药给你,你若敢多说一个字必然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药童惊颤的点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板车上一空,黎书远远的看着药童带着瞎子出了关,望了一眼城门上的吊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直到咸涩的泪水滑落到嘴角,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两把利刃颤在手上,今日若是走不出这座城,那..便与她一起沦落吧。
黎书的眼睛一眯,手中的刀仿佛有了灵魂,银色的光刃从她的指尖蹿出,所及之处必是喷出一道道血雾。
“快,有贼人同伙劫囚!”
沉闷的号角声陡然在这寂静的长空响起,城中守将纷纷往城门聚集。顾凌看着外面的动静,紧张的拉紧了萧鸢的衣袖。
“出什么事了?”珍珠拦下一个兵卒问。
“好像是缉悬的贼人出现了!”那兵卒匆匆忙忙的说了一句,便往城门赶去。
“萧姑娘,怎么办?她们是不是抓到黎姐姐了?”顾凌一脸担心,“萧姑娘,我们去帮帮她好不好?”
珍珠觉着不妥,看向自己姑娘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这不是明白着要和璟王殿下作对么?
顾凌是璟王府的表姑娘,跟璟王殿下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她家小姐凭什么为了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坏了萧家与璟王府的关系。
萧鸢:“我能帮什么忙?”
“表哥盛怒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此处人多口杂一旦被有心之人抓到什么口舌怕是对表哥不利。而萧姑娘作为一个外人...表哥多少会顾及一些自己的颜面,不至于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不管这件事结果如何至少明面上...”
“至少明面上不会有人将此事翻到朝堂上去,更不会丢了璟王的脸。”萧鸢看着顾凌感叹着她的心思之细腻,“既如此便走吧。”
*
城门下,那接连闪出的刀光下躺着一具具被割喉的尸体,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地面,女子浑身浴血的身形缓缓在廊道中靠近,带来一股莫名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