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缘不好可京里惦记我这园子的人却不少,黎姑娘夜里睡觉时可要多睁一只眼睛,小心点儿,少走夜路当心遇到…狼。”
呸~
西京哪里来的狼?
不,眼前可不是一头现成的白眼狼!
沐云庭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嘚瑟的出了二门,采白忧心才道:“姑娘,秋人那小蹄子会不会供出咱们?要不要...”
手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刚才985说到证据时采白吓得手心都出汗了,万一真被人查出来得赶紧准备跑路了。
黎书不明白985为什么同她说这些,从逻辑角度来看命案人证应是极为保密的信息,他这是向自己泄密来了?
还是,诱自己出手杀了秋人,以坐实自己杀人的事实?
二者相较,她更倾向于后者。
这狗东西来虚张声势那就说明,邱家至少到现在没有从秋人嘴里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布靴里,黎书的脚紧张的抠着千层底儿,抠破鞋底儿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个狗东西怕是来引我们上钩儿的,刑部不见得能有什么有用的口供,你们几个暂时别出去露脸,让刍狗找生脸盯着,左右邱元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怕什么,事情若是翻出来大不了端了邱家的老巢。
黎书心很快便定了下来,“是邱家死了儿子我们着什么急?让刑部慢慢审吧,邱衡那老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既然事儿已经闹大了不妨再大点儿。”
二毛半蹲着,抬头正好瞧见黎书上弯的唇角,笑道:“我去翻翻店志,咱们这回一锅端了他!”
黎书满意的拍了怕二毛的后脑,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半躬着身子进了院儿。
是刘芳身边的那个师爷?今儿黎书在堂上见过他。
他来做什么?
黎书觑了一眼,采白老老实实的没吭声,负手而立手中看向路师爷时手上多了一把匕首。
“你是?”黎书做出一副贵人多忘事,全然不记得此人的模样。
“小人姓路,是京兆府衙刘大人身边的师爷,您忘了今晨咱们见过。”师爷讨好道。
黎书恍然,“哦--路师爷,你有什么事么?畅园被盗的案子不都结了么?”
刘芳又出什么幺蛾子?
第十二章 扯虎皮
“刘大人公允廉明,若不是他我这银子怕是讨不回来了。”黎书抬手示意路师爷落座。
路师爷目光镶在了那上好的紫檀雕花太师椅上,得幸今儿他的屁股都跟着金贵了一回,贵气逼人使得路师爷姿态放的更低了些,“我家大人身为父母官,自然要为民做主。”
好一个当官不为民做主的父母官!
“哦?我听说昨夜东市起火死伤严重,自事发京兆尹府一直没有出面补给安顿而闹得民怨沸腾。
又听说刑部侍郎家的公子在自己府上被歹人所害,刘大人辛苦...不知这两件案子查的可有眉目?”语气里自带着一股子上位者审问的语气。
哪壶不开提哪壶,打脸来的太快。
师爷被这话冲的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事发突然,我家大人与刑部诸位大人正在查。”师爷下意识的回答,说完一顿及时收了口,笑道:“嗨...是件晦气事,惊着姑娘便不好了。”
“哦--那你来做什么?”没得到有用的信息,黎书懒懒的挪开了目光。
师爷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正事。
“我家大人知晓您修葺园子的事这不下了堂,便派我过来问一问,这畅园您是不是不喜欢哪?”
“嗯?”黎书不解。
不喜欢?
狗官从哪看出来的她不喜欢?
“我家大人说了西京有不少精致典雅的园子,您要是不喜欢畅园...”师爷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眼皮子不敢多抬一下,“我家大人愿出双倍的银子...只是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割爱?”
刚才某人还说有人打这园子的主意,这就送上门一个。
“那让你家大人失望了,这园子我没花钱,是拿东西换的。”黎书道。
“换的?拿什么东西换的?”这么值钱?
“本姑娘的贞洁啊~”黎书说的轻巧巧的,不仅没有羞愧还有些...自豪?
“怎么刘大人和路师爷也有这想法?”
师爷一愣,噔的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不敢想,不敢想,他们没那功能和本事~
“您果真是璟王殿下的...”
外室?
璟王,当今的皇九子--沐云庭!
外室两个字师爷是不敢宣之于口的,要知道璟王府连个侍寝丫头都没有,瞧着这位尚不知其出身、来历单看其处事之风如此嚣张跋扈怕是背后有些背景,且一旦先声夺人生下世子...即便未来不是璟王妃那也是凤凰一般的人物,岂是他能得罪的。
身份得到了证实师爷忙从袖中掏出刘芳为黎书备下的见面礼,全掌大的暖玉触手生温,精雕着龙凤交颈的图案,取意富贵吉祥。
师爷说出此番真实的来意:“其实,我家大人想交姑娘一个朋友。”
得,鱼儿上道了。
黎书扫了一眼师爷,没有搭话。
就这?
她瞧着那刘芳脑满肥肠油水足的很。
拿块破石头交朋友,一点都不实在....
“当然...”师爷又从另一侧袖口掏出两张红头金印的票子,补了一句:“承蒙姑娘不嫌弃。”
采白盯着银票,用手肘敲了敲黎书的后背。
黎书笑着应了一句不嫌弃啊,便示意采白收下了。
嚯--天上掉元宝,意外之财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黎书自然明白刘芳讨好的用意。
“王爷才回京就接连发生了几桩大案血案,天子脚下歹人横行实在是令人心惊胆战,刘大人这乌纱帽....”手指一下下的叩在桌面上,尽是敲打之意。
“姑娘明鉴,昨夜出事我家大人急的夜不能寐,我家大人一向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一定会尽早抓捕真凶给亡者一个公道!”
报恩?是报仇吧?
大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当着杀人凶手的面高喊着查明真相的号子,这位师爷可真嫌命长的。
“咳咳咳...那个嗓子..痒痒..”大雄握手成拳抵着下巴,阔肩抖的一颤一颤。
“路师爷别是表错了情,路师爷这番决心和忠心应当同殿下说才是!”
“姑娘慧眼,我家大人为官清廉一味只会脚踏实地的办实事,璟王殿下何等风姿人物....”
能攀得上还来找你?
路师爷腹诽着,脸上谄媚的笑容愈浓:“还请姑娘在殿下面前为我家大人多多美言,您的大恩大德我家大人定当报还。”
兜兜转转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刘芳有刘芳的算计,黎书自然也有她的,她正发愁呢刘芳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阿翁说过,肥猪跑进屠户家送上门的猪肉都不要,天理不容。
“刚才殿下跟我说邱家有人证?!”黎书瞧瞧打量着路师爷的神态,心中有了成算,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有人证那么此案破与不破,谁来破,什么时间破...难道刘大人自己心里不明白?
我只是觉着邱公子死的可怜,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应早日还邱衡公子一个公道。
不过...刑部主事的郎官是邱元海,保不齐这份功劳和苦心就落在谁头上,路师爷说是不是?”黎书暗示着。
“明白,请殿下和姑娘放心。”师爷一句放心说的颇有些意味,微微欠身,郑重应着,缓步退了出去。
黎书冷笑着,阿爹说西京人惯会的就是拉虎皮扯大旗,还真特么好使。
*
“如何?”刘芳自二道门见着了人影就扯着嗓子问。
师爷粗喘着气,不住的点头,“还是大人眼明心亮,我到时亲眼瞧见璟王殿下从畅园出去,那位姑娘也认了。”
还认的那么直白....
“银票和东西都收了么?”刘芳轻拍着手心,暗自为自己的小聪明欣喜。
师爷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看着十五六岁的年纪心眼儿还挺多。
故意端着架子拿乔,要不那两万银票他是可以觅下的。
“怎么?没收?”刘芳紧张的问。
“不不..收了收了..”师爷忙换上一张笑脸,“大人您这银两可真的花着了。”
“怎么说?”
刘芳两眼放光的听着,“璟王殿下连邱家人证的事都同她说了,她说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应早日还邱衡公子一个公道,她的意思许就是璟王殿下的意思。”
“您若是先一步得了口供,不仅卖了邱大人和睿王殿下一个人情还在璟王跟前露了脸,那年底的考绩...”师爷乖觉道。
刘芳越发觉得,这两万两银票花的超值。
若是能破案他便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若是破不了也和璟王府有了进退有度的来往。
怎么都是一笔划算超值的买卖。
邱元海一朝丧子悲痛欲绝,邱衡不仅死的凄惨,被人发现时身着麻衣孝服,呈跪地叩首状。
他的儿子在给谁跪地叩首、披麻戴孝?
除了他老子还能有谁?
邱元海觉着凶手下一个目标定然是自己。
心痛之余又被吓的不轻,已然是三魂离了六魄的样子,责令刑部、京兆衙门出动所有人手追缉凶手,五日内破案。
刘芳早起还为了此事而头疼不已,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上天给他的仕途劈开了一条光明大道啊。
邱公子死的好,死的妙啊~
“快快,随我去刑部!”
只有一个人证,他要先下手为强,万一被别人先审出来缉到了凶手,那他这两万银子岂不是打水漂了?!
那人证就是长了铁齿铜牙,生撬他也能撬开。
第十三章 初见时的杀意
西京城里还存留着不少自前朝就闻名遐迩的百年老店,家家都有招牌好酒和拿得出手的好菜,黎书带着采白几人叹为观止的痛痛快快逛了三天。
“姑娘,尾巴怎么没了?”采白递过去一把炒瓜子,憨笑着。
“不知道!”
管它是被人切了还是断尾求生,见招拆招,遇水搭桥,来一个算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每月初十是暗香阁各地交账的日子,西京远不如在瀚北方便黎书逛遍了城内的书斋才勉强将银票收了上来。
月白楼二层拐角的雅间儿,黎书豪气的点了一本菜单,大雄和二毛风卷残云的进食。
采白将书里夹页中的银票一张张的抽了出来,再用一早备好的话本封皮重新装订,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银子装进了自己兜儿里。
银票册子揣在胸口,采白傻呵呵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妥了!”
黎书觉着采白想的这个收账法子甚好,虽是费些脚力但安全能避开各路耳目,左右大雄有的是力气便让他多跑跑路。
回头再让二毛寻个摊铺将这些话本书籍低价或赠或卖的分散出去。
一来,需要的人多了他们的行为便合理化,二来,也省了她费事销毁这些东西。
既能达到目的,也省了精力,顺道给自己积积德行。
啧啧啧...聪明二字,不外如是。
黎书心里正美呢,从三楼的窗子里荡下来一个身影,二毛扬头说了句:“老大,刍狗来了。”
余光扫了一眼正门,黎书眼角抽了一下。
这做贼时留下的跳窗户的习惯,得改改了。
黎书对着身旁的椅子抬了抬下巴,刍狗便坐了下来。
刍狗伸头凑到黎书跟前说:“老大,您交代的事都办妥了。”说完递过来一把钥匙,“新窝设在乌水巷门前有棵杏花树,店里的老人都安插到了各府,牙行街闲下不少人,人手上可以挑着用,个个都是成手倒不用我费心教什么。”
“江宁的那张支票陆掌柜派人传话说,这笔账至少经了十数笔的手才洗到他那里,货头是谁还需时日再查查,求您再宽限几日。”
“京里接连出了人命案子,风紧..让陆掌柜别太冒头。”时日长久,黎书的性子早就被瀚北的风霜磨砺的如蒲草一般坚韧、顽强,她耗得起陪的起。
“还有件要紧事,昨儿听到风声说是陛下突然派了特臣去了剑南道,剑南道处于洛华一带现下打探不出此次暂不知是为了调兵还是别的...
我已经安排人手去剑南进奏院打探,不管圣意如何剑南进奏院都会有所动作,咱们可以跟着再做打算。
特臣那边....要不要派人一路盯着?”
“嗯,跟着进奏院闻风而动,宫里大小动静都盯紧些,如今畅园颇受瞩目之前打算安插的人手不必多留,你挑几个留在身边做内应剩下的全部安排到下面去。”黎书道。
刍狗觉着不妥,畅园那么大的宅院仅凭老大她们四个人怎么能应付得过来?
“这怎么成,您身边怎么能不留人...”
刍狗的声调渐低,在黎书凌厉的目光中不情愿的应了一声是。
“瞎子那边有什么信儿么?”黎书眉头微展,目光落在窗外的虚空之处。
采白知道,姑娘这是想瞎爷了。
也是,这一趟走了几个月,落脚了瞎爷也不说给姑娘来封信,昨儿夜里姑娘睡前还念叨他的平安呢,白瞎姑娘把他放在心尖尖上这么惦记他。
瞎爷就是瞎!
“有,瞎爷传信说乌木勒动了心思,但是萧氏的人搅了进来,事情便没成。”
“让瞎子缓口气咱们先看看剑南道的动作,萧氏这次栽了这么大个跟头还有能力震慑住乌木勒,别逼的太紧防着他们狗急跳墙群而攻之到时候他就被动了。
脚跟儿没站稳前,告诉瞎子一定要保存实力,谋而后定。
此次振威军中毒之事是西京朝中有人想借瀚北之乱除掉萧家,等我查清此事原委,不用我们出手萧氏自有人去料理。”黎书道。
“瞎爷就没说别的?”采白问。
刍狗搔了搔头,“没有啊,是要问瞎爷话么?”
“问!问他祖宗安好!”采白为黎书愤愤不平,都不愿多看刍狗一眼。
“你跟瞎爷置什么气?”二毛道。
“行了!”黎书敲了敲桌面,吵闹声才止住了些,“我要的资料呢?查到了么?”
刍狗猛地拍了一把大腿,从怀里拿出牛皮纸密封的资料,黎书没打开示意大雄收起来。
扒拉了两口菜刍狗又想起一个事:“牙行街的那些长舌妇十有八九受不住流言栓了裤带吊死了,没烧死她们算她们命大,这回也让她们尝尝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儿。”
那夜大火侥幸逃生的人,男人还好,女人多半只穿了小衣更有甚者是赤裸着跑出来的。
当初她们如何在背地里议论吴嫂子的,那些难听的话噬骨灼心的没日没夜的往脑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