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照千枝雪——留将【完结】
时间:2023-07-21 23:18:01

  御晏之阴沉的嗓音酷似冰棱,姜怀柔内心轻叹,视死如归地抬头,心下反而坦然了。
  这也是姜怀柔第一次与这位晏王对视,他的气势是那种阴郁但并不沉闷的,眼神就像是锁定猎物的鹰,锐利明透。
  慕容凌夜按下心中的恼意,不露声色地说道:“我这丫鬟胆子小,不经吓,还请晏王殿下多多宽谅,我替她给您赔罪了。”
  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谁敢凶他就跟谁急!今天非把御晏之给喝趴下!等等,喝趴下?慕容凌夜一边仰脸饮下赔罪的敬酒,一边计上心来。
  御晏之也没再为难她,平静道:“你倒是宝贝你这丫鬟,行了,回去吧。”
  姜怀柔提步走到慕容凌夜座位后面站着,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对面,御景煊只是冷淡地靠坐着闭眼假寐,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扶手上,漠不关心。
  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压根没有拆穿她的意思。
  慕容凌夜揽过袖子斟了杯酒,举起朝御晏之说道:“抚琴多年,晏王的赏识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鼓励,我敬您一杯。”
  别怪他无情了,凭他的酒量,灌醉两个都不成问题。
  御晏之随意瞥了一眼,拿起酒杯隔空敬了下,爽快饮下,“嗯,继续努力。”说出来的话却是敷衍的很。
  这还不算完,慕容凌夜盯上了另一个,“久闻煊殿大名,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了。”
  正在假寐的人不急不缓地掀开眼皮,深邃的目光落在慕容凌夜手上的酒杯,随即也拿过桌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银白的酒杯被那只玉白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拿着。
  酒水在本就绯红的薄唇上泛起诱人的光泽,喉间的吞咽没有丝毫犹豫。
  再往后,慕容凌夜总是时不时地找个话题敬酒,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就连今天天气好这种理由都用上了。
  姜怀柔黑脸看向已经放了好几个空酒壶的桌案,只觉脑壳一疼,慕容凌夜现在的状态就是:管你是谁,灌就完了!
  不用说就是想以一敌二灌醉他们,可现在的情况是,趴了两个,一个还端端正正地坐着不见丝毫醉意,没错,慕容凌夜这货把自己也给灌醉了。
  “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看着眼前“刷”地一下歪歪扭扭站起来的背影,姜怀柔咬唇直接踹了一脚慕容凌夜,照这样下去指不定就来一个酒后吐真言了。
  慕容凌夜喝了一半感觉到有人踹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还清晰地记得身后站着的是谁,当即酒也不喝了,晃荡地转身笑语,“小柔,你要喝吗?可甜了。”
  姜怀柔眼神威胁他别说了,她站在后面也看不到,还以为慕容凌夜酒量很好,现在看见他脸上的酡红她算是明白了,醉的彻底。
  “不对不对,小柔不可以饮酒,我......我替你喝,不然你要是醉了,嗝,会没人照顾你的,因为,我也醉了呀!”
  眼看慕容凌夜又要一饮而尽,正在费力观察御晏之情况的姜怀柔收回目光直接伸手按住了慕容凌夜的胳膊,将人按坐在座椅上。
  抬眼看去,御晏之还在一杯又一杯地接着喝,桌上的酒壶竟然比慕容凌夜的还多,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小柔?”
  一听就知道是瞎问的,估计御晏之自己本人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姜怀柔松了口气。
  至于御景煊,姜怀柔咬唇纠结,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但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御晏之已经不省人事了,她也没有伪装下去的必要,弯腰取过慕容凌夜手里的酒杯,拧眉说道:“走了。”
  慕容凌夜很听话,当即扶着桌案就要起来,站都站不稳,姜怀柔扶住他的胳膊让他借力,带着人就要往外走。
  头顶的声音一直就没停过:“小柔,我......我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姜怀柔忍住想把慕容凌夜嘴巴捂住的冲动,尽量走快些,“你先别说话。”
  就在姜怀柔带着慕容凌夜就要出去时,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姜怀柔。“
  空气突然安静。
  外面海浪的声音层层清晰。
  茫然的慕容凌夜垂眸疑惑看去,口齿不清地问道:“怎......怎么不走了?”
  面纱下的樱唇紧紧抿着,心跳不止,敛过有些慌乱的神情,似是被慕容凌夜喊醒,“没什么,走吧。”
  姜怀柔只把慕容凌夜扶到船舱附近,让路过的水手帮忙把人扶了进去。
  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她已经打听好晏王的房间是中间那个,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姜怀柔又匆匆原路返回,再过来时晏王已经趴在桌案上了,御景煊有些迟缓地看了过来,漆黑的眸光凝视着她,也不说话。
  她总不能嚣张到在御景煊的注视下进入房间,于是转身打算回去翻窗,反正御景煊现在不在房间,大不了先从右侧翻进去。
  “嘶,头疼。”
  刚要出去的人脚步一顿,也只是一顿,“我帮你喊人。”
  御景煊不满地蹙起眉头,有些迷离的双眸微闪,带着些情绪的嗓音慵懒地醉人:“不许。”
  仔细听还带着些许委屈,姜怀柔轻叹一声,认命地走到御景煊身旁,浓烈的酒气充斥鼻腔,姜怀柔更加确定心中猜想。
  手腕猝不及防被人握住,姜怀柔惊诧一声下一瞬便倒在了御景煊的怀里,腰被一只胳膊有力地环着。
  没有多作迟疑,姜怀柔惊慌地扒拉着双手就要起来,“御景煊!你快松开......”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注意到从御景煊的银丝腰带里露出的泛黄纸层。
  被折起几层的纸张隐隐约约有线条和定点,姜怀柔眼睛亮了,这不就是地图吗?!
  似是感受到怀中的人不再挣扎,御景煊顺着姜怀柔的目光看去,然后随手拿过地图,漫不经心地问道:“想要?”
  姜怀柔抿唇看了眼被细长手指随意拿着的地图,沉默了。
  御景煊二话不说直接把地图塞到了姜怀柔手中,在姜怀柔诧异的目光中低沉轻笑道:“送你了。”
  “就这么给我了?你们不需要地图吗?”姜怀柔惊讶了。
  “哦,我有。”御景煊把脑袋埋在姜怀柔脖颈处,这才醉意渐显,沉冷的嗓音磁性沙哑,闭眼缓神。
  姜怀柔疑惑问道:“可是地图不是只有一份吗?”
  御景煊很快回答,“嗯,我脑海里也有一份。”他之前翻看过便记住了。
  姜怀柔:......
  什么地图这么好记?姜怀柔费劲地展开地图,顿时沉默了,线条杂乱地穿插四散,定点毫无规律地分布在图纸上,夸张来说,这估计连岛上有几块石头都没放过。
  不排除这样设计有混淆视听的成分在。
  不由赞叹出声,“这都能记住,真是佩服。”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强。
  姜怀柔试着推开御景煊,还没有用力那只禁锢着她的胳膊便自己松了力气,御景煊散漫地向后靠去,揉了揉太阳穴,凝声道:“你要地图作甚?”
  起身站至一旁的姜怀柔迟疑几许,随即坚定道:“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门口传来动静,是宁治和尚承风,两人看见里面的情形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宁治想了想还是没有打招呼,而尚承风则是被惊到了,他才离开半天,这是发生了什么?
  姜怀柔点头打个招呼示意便直接越过两人走出去了。
  宁治神思敏捷,自是没有错过姜怀柔离开之前快速藏进袖口的东西,是地图。
  但还是佯装没有看见视线一直落在前方,只是双手握拳似在忍耐什么,一直到姜怀柔的身影消失才快步走向御景煊,问道:“殿下,可要回去休息?”
  见御景煊作势要起来,宁治连忙打算伸手去扶,却被阻止了,御景煊平稳地起身向房间走去,根本没有之前酩酊大醉的模样,眼中的迷离也被冰寒的目光代替。
  宁治见此更是顿觉一股郁气堵在心间,提步也跟了上去。
  尚承风则是探头看了一眼御晏之的情况,目光啧啧称奇地打量一眼数不过来的酒壶,一边过去扶人一边慨叹:“人疯也就算了,怎么喝起酒来也这么疯。”
  船厅里没有其他人,御晏之和御景煊一样都不喜人多,所以此刻尚承风费力地拽起座椅上的人咬牙切齿:“还挺沉,得亏我是习武的,唉,这么贴心的外甥哪里找?还知道惯着你不让外人触碰的臭毛病。”
第44章 用雾藤威胁
  宁治随着御景煊进入房间,关上门后直接凝声问道:“殿下,您是不是把地图给姜姑娘了?”还是装醉故意送的,不过这句话宁治没有说出来。
  御景煊微微蹙眉有些不适地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嗯。”
  听见回答的宁治还是没忍住说出心中所想:“可是姜姑娘很有可能也是来找墨海珠的,彼时若是您与姜姑娘对上,难不成就连墨海珠也要拱手相让?”
  就那么大个破岛,除了墨海珠还能是什么?
  他知道殿下放不下姜姑娘,可大事当前根本容不得半点马虎,就算明面上划清界限,可事实是殿下还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次又放水!
  说到最后宁治的语气难免有些冲,支着额头的御景煊眼皮都没掀,“本殿自有分寸。”
  宁治肃正的表情闪过疑虑,很难不怀疑若是碰上姜姑娘殿下这所谓的分寸直接成“海水不可斗量”了。
  “你先退下吧。”
  “是。”宁治也不是多话的性子,只希望殿下不会在关键时刻感情用事。
  一边向外走,一边深深慨叹,几个月之前的他若是听到有人说他们殿下“感情用事”一定会来一句“放屁”,现在倒好,这词他自己给用上了。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御景煊眼皮微动,寒沉的眼眸因为醉意而含着丝丝雾气,谁也不知道这双眼睛里藏了什么情绪。
  这边回到船舱的姜怀柔趁那两名舞姬不在快速把地图展开观察,她敢笃定这就是真的地图,只是需要先把具有迷惑性的路线划去。
  一时之间,姜怀柔看着上面纵横交错的线条犯了难,目光细致地扫视了半刻愣是一条也没划去。
  七拐八拐的线条此刻在她眼里显得格外嚣张,“这地图有跟没有似的。”姜怀柔拧眉集中注意力。
  又过了许久门口传来动静,托着下巴沉思的姜怀柔三下五除二地把地图叠好放在腰间,假装在饮茶。
  回来的只有一人,舞姬尖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安静饮茶的“哑巴丫鬟”,傲慢地问道:“你今日干什么去了?怎一整天都没看见人影?”
  姜怀柔看去,不屑一笑,大致用手比划着手势:无可奉告。
  这种臭脾气就不该惯着,她更没有义务忍着,再者,想必实际想问的也不是她,短短两天,不仅是她,就连另一名舞姬都看出来这个傲慢舞姬看上了慕容凌夜。
  舞姬想明白眼前女子比划的意思后登时恼怒起来,话中带火的说道:“不过是个哑巴丫鬟罢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嚣张?!驳了我的话,你这个贱婢也别想好过,等见到琴公子定要同他一番好讲!”
  她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和琴公子说上话呢。
  姜怀柔指尖慢晃晃地点着杯沿,皱眉,耳边聒噪的不行,下一瞬,直接快准狠地把手中的茶水泼向在那咋咋呼呼的舞姬脸上。
  手肘随意撑在桌面上,眼中带着温柔慈祥的笑意看向被茶水淋成落汤鸡,嘴巴还惊讶大张的人,抬手在自己的唇边指了指:给你洗洗嘴。
  又随意比划两下,挑了个谁都能看懂的手势:不用谢。
  大脑被淋的一阵空白的舞姬反应过来当即随手摸了把脸,“你个贱人!竟然敢泼我水?看老娘不把你那张脸给撕烂!”
  说罢满脸凶狠地上前想去揪姜怀柔的领子,姜怀柔哪会让她得逞,直接脚下一用力闪身到扑过去的舞姬背后,锁喉在她惊恐的表情下浅笑道:“你说,溅起的浪花是什么样的?要不你跳下去溅一个我看看?”
  温柔的语气在舞姬的耳中却犹如魔鬼般残忍,双手扯上姜怀柔的胳膊艰难道:“你......你不是哑巴,我要告诉......告诉晏王殿下。”
  姜怀柔挑眉轻呵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对晏王来说,我是不是哑巴很重要吗?或者说你在晏王殿下的眼里有几分重量?看来你并没有求生的欲望,那我就只好打晕你扔海里了呢。”
  说罢就松了松作势要动手,舞姬方才已经得知两人之间的武力差距,立马惊惧万分地说道:“等等!别,别杀我,我给你道歉就是。”
  怎么也没想到最大的风险竟然是这个平日里看上去娇弱的丫鬟,容貌倾城之下的是疯魔般的蛇蝎心肠。
  姜怀柔随手甩开身前的人,淡声道:“道歉就不必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不许提及我非哑巴这件事,第二,往后的日子里给我安分点,嘴别一天天的那么碎,第三,以上两条做不到的话,你懂的。”
  舞姬连连点头应下,生怕这女魔头一个不开心就下死手,姜怀柔看她一眼也不再多说,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专挑软柿子捏,欺软怕硬。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姜怀柔耳边清静地只能听见海浪的声音,另一个就算想说什么也被这名舞姬给拦下了,更讶异的是,也不知道那名舞姬说了什么,口口相传之下她在这艘船上的威严是有了。
  姜怀柔再次注视着面前怯生生看她一眼就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走的船员,无所谓地摇头撇了撇嘴,转身看海。
  天色阴沉,船上划行部的桨手和方向部的舵手都牟足了劲顺着航线向前开去,争取快些开出这片海域,总舵长负手威风肃重地站在甲板上盯紧海况。
  慕容凌夜见此不由轻笑,“我倒是听到些风声,说是这艘船上有个女魔头力胜金刚,在月黑风高时露出隐藏的三头六臂呲着獠牙把人丢进海里看浪花。”
  姜怀柔嘴角微抽,“这么荒唐的版本怎么传出来的?还月黑风高时变身,以为是狼变吗?你也当真无聊,形容描述你是一个字也没落下。”
  光是她听到的版本就有好几个,一个比一个离奇,她本人听到时还真有些忍俊不禁。
  慕容凌夜不置可否,轻叹一声活动着脖颈,“还不是那张地图给逼的,没日没夜地动脑筋都没能彻底解开它,喝水的功夫都给用上了,好在有所收获,不过奇怪的是地图丢了晏王那边竟然没有动静,总不能是个假的吧?”
  太不合常规了,就怕是个圈套等着让他们跳。
  姜怀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淡定道:“放心吧,这张地图我已经确认过了,与书中描述丝毫不差,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地图是我从御景煊手里拿到的。”
  听到那个名字慕容凌夜脸色刷地凝固下来,桃花眼眯起危险的弧度盯向姜怀柔,“御景煊心思缜密,更没道理丢了地图还不彻查,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她就知道,慕容凌夜要是知道她是从御景煊手中拿到的肯定会起疑。
  “地图是他给我的,所以才没人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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