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不信的模样,姜尧无奈道:“给你们讲讲也行,只是别走漏风声啊,不然要是被那丫头知道了肯定要找我算账。”
徐慕年散漫地勾起唇角,“不说,讲来听听。”
赵谦胳膊碰了碰徐慕年,笑嘻嘻地说道:“看不出来啊,你也想听?”
“怎么?不行?”徐慕年随意反问。
“行,当然行,谁不爱听讲故事啊?姜尧,快说快说。”
萧云逸和应音都两眼放光地看向姜尧,并非八卦的神色,而是单纯对故事的好奇。
姜尧轻咳两声,不徐不慢地讲道:“有一次家父带了一只老虎回来,人家好好地在笼子里睡觉,她上去就拔人家的虎毛,那血盆大口吼出来的风差点没给她那小身板吹飞了,后来那只老虎看见她就发怵。”
这下赵谦是真忍不住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厉害,太厉害了,饶是金子从天而降都不能有妹妹这样离谱。”
姜尧没说的是姜怀柔九岁那年还同大她好几岁的皮孩子打起来了,脑袋上淌着血也硬是忍着痛把人给胖揍一顿,再后来爹娘担心她受欺负就送去魏远山修习了。
萧云逸没笑得那么过分,但肩膀也是在轻微颤抖着。
徐慕年正轻笑着突然觉得头顶一阵风,目光一敛,“都闪开!”
脚下一转侧身朝一边闪去,发丝因为猛向在空中飞舞起来。
几个人一听见就纷纷下意识地闪开了,唯有笑弯下身的赵谦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脸懵地抬头看去,这一看直接变了脸色,满脸惊恐地爆了句粗口。
重物落地的声音是没有,但还是惊起了一阵尘土飞扬,冷傅眯着眼被呛得咳嗽几声,伸手扇了几下才堪堪能看清。
呼,幸好,不仅有个棚撑了一下,现在应该是落在了麻袋上或者软货上,不然从房顶掉下来也不是玩的。
“这位姑娘,请问你可以起来了吗?”
一道冷嗖嗖又悲愤无奈的声音从冷傅身下传来,眉目一滞,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这时灰尘也散尽了,冷傅抿唇,冰寒的表情闪过一抹尴尬。
伸手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下面。”
知道她也没办法,只能说抱歉,好在人没事。
萧云逸和应音跑过去扶起灰头土脸的赵谦,若不是有翩翩公子的气质容貌在撑,可谓形象全无,萧云逸嘟囔道:“金子没有,姑娘倒是有一个,这你还高兴吗?”
赵谦站稳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净说些风凉话的萧云逸,“要不你试试?”
没再管萧云逸瞬间变缩头乌龟的怂样,拧眉冷眸看向对面一脸漠不关心的女子,“本公子被砸这一下怎么算?”
冷傅面无表情的神情不由纠结起来,她点子少,索性不想了,直言吐了两个字:“赔钱。”简单爽快。
当然,前提是这个人不会讹她。
赵谦轻嗤一声,也懒得跟这人计较,反正砸都砸了,也爽快出声:“行,一万两银子,打个欠条。”
正想吐槽赵谦的萧云逸听见后面两句不由呼吸一滞,变为惊讶:“不愧是你,赵谦。”
冷傅不急不缓地看了站得笔直的赵谦一眼,“这位公子,漫天要价是可以划到讹人范畴里的,你一没骨折,二能活蹦乱跳,三能口若悬河,你若再厚脸皮,一个铜子你也别想要。”
威胁他?赵谦直接打消了放过她的想法,转而定声道:“一万两,少一个铜子都不行。”
想起方才那个杀手也是看见了这些人才没对她下死手,冷傅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清心功法,“这样吧,要不你从房顶上跳下来也砸我一下?”
赵谦冷哼一声,认真又不正经地说道:“摔死我好赖账?”这姑娘什么脑回路?!
“合着被砸的不是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姜尧听着你一句我一句针锋相对的两人互不退让,轻啧一声,伸着懒腰随口说道:“这两个一时半会儿吵吵不完,咱们还是先去歇着吧。”
徐慕年转身走着随手把一直拿在手中的扇子往后扔去,稳稳地落在了懵然的赵谦手里,“处理好了再过去,我们先走了。”
在去锦彩之前他们还需要去拜访一位染料方面的品鉴大师,与徐慕年结识,所以有了这把写有名号的扇子赵谦就算不和他们一起过去也是可以进去的。
赵谦摆手道:“去吧去吧,我待会儿就追上你们。”哪里能等到他们到了他还在这纠缠不休。
不过扇子赵谦还是没还回去,这叫以备不时之需,赵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冷若冰霜的女子。
“公子若是要银两大可说个切合实际的数我赔给你就是,何必在这儿胡搅蛮缠?”冷傅也有些烦了。
赵谦淡声道:“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是不是漫天要价取决于我,而不是你,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言语上的,你得罪了本不该得罪的人就要以另一种形式还回去,守衡法则同样适用。”
冷傅直言:“一万两我没有。”
该说的赵谦也都说了,也不再兜圈子:“去赵氏商行做一个月的杂工,这一万两便抵消了。”
第69章 被放在树上
赵氏商行?冷傅想起方才另一个人对他的称呼,赵谦,难道他是赵氏商行的公子?
不由眉头皱得更深了,怪不得张口就是一万两。
赵谦还真没想要一万两,君子取财有道,不过就是气极之下随口一说,谁知道后来两个人较上劲了就这么顺下来了。
冷傅还着急去与宇文霆浩他们会和,眼见争执不下,就松口应下来了:“好,我答应你。”
不过是一个月杂工而已,总不能比登天还难。
两人立完字据就各自离开了,赵谦随手把字据揣怀里就把此事抛之脑后,这个流程他走了不下十遍,只要有人倨傲惹了他,他便让此人去赵氏商行做一段时间的杂工,也当真没收过一分钱财赔偿。
聚财而不事事牵财,这天下琐事,总有它存在的意义,他也只是去容忍它的存在,并加以雕刻成度。
一件工艺品的雕刻,只有把握好度才能有流畅理想的线条。
他没心思去改变他人,不过是一举两得罢了。
冷傅冰眸随意地盯着前方,脚下步子迈的飞快,只是一路上都在出神。
那个赵谦不会是被她给砸傻了吧?不能吧?难道是傻不外露而在自然流露?
冷傅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怀疑。
一直到看见尚承风他们才堪堪收心,“人跑了。”
季思萌瞧见冷傅白皙的脸上沾了好些灰印子,鼻尖都灰溜溜的,不由跑过去拉过她的胳膊惊忧问道:“冷美人,你没受伤吧?”
又从怀中取出干净的手帕忙给冷傅花猫一样的脸擦干净。
“没,受伤的不是我。”她也没想到有人给她垫背了。
说明有人受伤,李秀雯疑惑猜想,双眸一亮地肯定说出猜测:“那就是那个杀手了?”
冷傅无情否认:“不是。”
“是我不小心砸到了人。”具体的冷傅没说。
韩佑凌随口问道:“伤势如何?”
这倒把冷傅给问住了,回想起那个赵谦走时的背影,迟疑评价:“健步如飞,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她砸伤脑子。
这一顿直接把众人的好奇心给吊起来了:“不知道什么?”都健步如飞了还能有什么大事?不会是毁容了吧?
冷傅了解这几个,她一刻不说他们就能脑补出一出大戏,迅速恢复冰霜的神色敷衍哄开他们:“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下雨。”
众人切了一声,都不当回事,宇文霆浩摆摆手率先转身走道:“走了走了,这天哪里会下雨?冷美人真是杞人忧天。”
几个人勾肩搭背地笑着往住处走去,正要商议对策,尚承风头顶却不知道被什么砸了一下。
疑惑抬头,一丛青绿,一个鸟巢在树枝分叉处稳当躺着,里面的鸟儿时不时探头叽叽喳喳叫着。
宇文霆浩见尚承风突然停下一脸惊呆了的模样,疑惑问道:“尚圆圆你干什么呢?”
尚承风一言难尽地颤抖着手往头上摸去,眼睛都不由忐忑地向上看去,没有摸到想象中的东西,顿时松了一口气大笑道:“吓我一跳,刚头顶不知道滴了一滴什么,还以为本少爷被鸟屎砸了,原来是露水啊。”
“大惊小怪。”
懒得搭理一惊一乍的尚承风,走出树下,谁知还真就下雨了,豆大的雨滴很快便急促起来砸得众人一阵乱跳,地上也不过几瞬的功夫就湿了个干净。
宇文霆浩欲哭无泪地跑在最前方吼道:“有这么玩儿的吗?”
冷傅嘴角微抽,尴尬摸了摸鼻子,她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么巧。
地面的雨水被踩得飞溅四起,恰似六人大步奔跑的自在张扬,脸上的神情有惊诧,有抱怨,但他们都在坦然接受这不期而遇的小意外,坦然接受属于他们故事里的风景。
等几个人回到宅院时已经衣衫尽湿,韩佑凌让小厮吩咐下去备了热水:“大家都快回去沐浴祛祛寒,别着凉了。”
“这雨说下就下,淋得人猝不及防。”李秀雯甩着衣服上的雨水拧眉说道。
尚承风抹了把脸,倒是不觉奇怪,大咧咧地说道:“江南多雨,要不怎么叫烟雨江南呢?以后出去常带着伞就是。”
季思萌正整理着身后披着的发丝,闻言向尚承风看去,恰好这时尚承风低头拍打身上的水,顿时惊声道:“尚圆圆,你的头发!”
尚承风圆溜溜的眼睛溜了一圈齐齐看向他的视线,奇怪摸了摸头顶,懵声问道:“我头发?我头发怎么了?”
“焦了!!!”
一团褐色焦发在尚承风头顶炸开,湿塌成一个小坑,好在没伤到头皮,坑中央还是完好的黑发。
韩佑凌凑近一看,“不像是烧焦的,倒像是被腐蚀的。”
“之前还好好的,跑回来就这样了,雨水也没问题啊。”宇文霆浩捻起一撮焦发眯眼细瞧。
尚承风心尖一抖,愁脸痛呼:“快看看面积大不大,万一秃了怎么办?”
关键是哪儿来的玩意把他头发给毁了?!
宇文霆浩一言难尽地评价:“秃倒不至于,不过你这片的头发干了估计就捋不平了。”炸毛。
冷傅若有所思地回想,在树下时还是晴天高阳,尚承风还不知道被什么给砸了一滴,露水估计早就蒸发了,再然后出去就下了雨,回来就这样了。
不是雨,那就是:“会不会是树上滴落的不是露水?”冷傅和韩佑凌异口同声地猜测出声,韩佑凌又说道:“尚圆圆,你摸摸看是不是之前你被滴到的那个位置。”
因为头发湿塌不好找,宇文霆浩帮着尚承风找准那片湿发,一摸到隐隐约约的突起尚承风就瞪大眼睛惊声道:“就是这儿!”
韩佑凌点头凝声道:“那就没错了,偏偏下了雨,就算树上有东西估计也被冲刷地一干二净了。”
尚承风想起他的头发就扎心,这没几个月哪儿能长好?
“早知道就不往那棵树下站了,谁那么缺德在树上放有毒性的东西?气死我了!”
季思萌同情地“啧啧”几声,“去碰碰运气呗,指不定还有留存,也看看到底是什么被放在树上。”
……
御子慕慵懒地支着额头垂眸,让人捉摸不透的眸光随意落在荡漾的沉底茶叶上。
讳莫如深的神情让座下的君语清不由心情又沉了半分,虽说爷爷同意她插手此事,但决定权还是在她的这位表哥手里。
“不知表哥考虑得如何了?”君语清探手要拿茶盏却冷不丁被突然抬眸的御子慕冰冷的眼神吓得心跳漏了半拍。
只是再定睛一看还是那双清润温和的黑眸,君语清甩甩思绪,应该是她看错了,表哥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眼神?
坦然拿过茶盏说道:“臣女有绝对的把握解决此事,只需要表哥把一半的调令权给臣女即可,之后一定如数奉还。”
御子慕淡声道:“既然君表妹特意过来,本宫自是不会拂了外祖父的面子,你若需要人手,本宫自会斟酌调配,可君表妹这个要求,只能是无稽之谈。”
一半的调令权她都敢要,当真是没有自知之明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的君语清不急不缓地轻笑一声,“只要能打破表哥当前的僵局,又何来无稽之谈一说?”
圣上委任表哥来此已经许久还不曾解决,显然已经是火上眉梢的状况了,“臣女需要调令权也仅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为表哥解忧,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当然,在表哥同意之前臣女也会证明成效,到时全凭表哥自己决定要不要接受这个条件继续按臣女的法子治水。”
御子慕沉默几许,随即波澜不惊地抬眸道:“那本宫就等着君表妹所谓的成效了。”
他接手此事够久了,朝中定然出了风声,必须尽快解决才是,不然父皇怕是要对他失望了。
若君语清当真有本事治好赤水那一半调令权对他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的,只要压住消息即可,不然就算治好了江南水患恐怕也不是他御子慕得父皇青睐。
这就是调令权的无形作用之一。
君语清柳眉舒展,温婉大气地弯起粉唇,“定不会让表哥失望。”
眼里盈满笑意的水光中厉色一闪而过,与她眉心的蓝色珠宝折射出来的微光一样迅速消失在顾子慕视线里。
御子慕难猜的黑眸笑意不达眼底,随意将目光落在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上,指尖轻点杯沿。
院子里墙面上的藤蔓在雨后疯狂地生长,企图霸占整面高墙。
……
姜怀柔在抵达寒境之前就换下了那套轻便的装束,换上了保暖的衣裙,她的披风都染上了粒粒风雪。
抬眸朝白雪皑皑的雪山看了一眼,随即不作迟疑地迈步从山口处进去。
她来的是寒境,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她来的是寒境环境最恶劣的一个地方,降雪谷。
降雪谷位于层山之间,冰雪累累,这无尽的雪地之下不知埋了多少白骨,据说寒冷到饶是神仙来了也得打个喷嚏。
除非功力深厚,否则在降雪谷待不上半日便会在风雪肆虐之中毙命。
她就不一样了,大概是第一个因为体内中毒而抗寒的吧。
耳畔的呜咽呼啸更是加剧了空旷,白茫茫一片的寒和撕裂的风都直直冲着姜怀柔叫嚣,每走一步都有些艰难。
流云染就在降雪谷的某一个地方,可降雪谷这么大她就算走上三天三夜也很难找到流云染。
狼叫声凄厉地响彻空谷,姜怀柔挡着风雪的手一滞,流云染有镇寒作用,虽说雪狼不畏寒,但它们的猎物就不一定了,肯定会在适宜生存的地方居住。
那么雪狼很有可能也在流云染附近等候猎物。
姜怀柔没再犹豫,观察了周围的地形,迈步向狼叫声的源处走去。
她必须智斗,否则她对上狼群无疑是送死,一来敌不寡众,二来风雪势大,行动不便,但长久生存在这个环境中的狼群定然是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