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语清微抬下巴放大声音接着说道:“单凭一颗药丸并不能根治,还请大家再坚持几日,我定尽快还大家一个清澈的金宁江。”
眼看成效斐然,众人哪里还有意见,情绪更是被煽动起来。
一直在后面围观的宇文霆浩等人沉默几许,尚承风嘴角微抽地迟疑问道:“那咱们这次的任务算不算是取消了?”
宇文霆浩挑眉反驳:“这不是还没结束吗?再等等,更何况那黑色羽毛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说定之后几个人就回了宅院,找来的医师看了又看,甚至捋着花白的胡子来回踱步沉思,可偏偏就是对此束手无策,“这也太奇怪了些,老夫能断定这黑色羽毛并非天生的,也能断定不是染上去的,但就是想不明白这异色从何而来。”
季思萌小脸皱成一团,“啊?连您也不知道,还能有谁呢?”
医师想了片刻,“或许你们可以请黎老帮你们看看,他对染料颇有一番见解,怎么说这也是一种颜色,若实在没有办法,试试也无妨。”
他也不是盲目瞎扯,在领域内达到一定的境界就会衍生出独特的心得体会,无论是由何而来的颜色,只要过了黎老的眼,都有辨识出来的可能。
宇文霆浩随口问了句:“黎老?他老人家是在江南吗?”不在江南就算了,这样倒不如去别处找个厉害的对口医师靠谱些。
医师汗颜,要是不在江南他还至于推荐八竿子打不着的吗?他是在这一带风生水起,不是各地,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但还是认真回复道:“黎老是江南本地人,多年前开了染坊,经营大半辈子了,如今生意都交给了他儿子打理,子孙满堂,自是在江南的。”
韩佑凌看了眼天色,“时候还早,咱们现在就准备准备过去拜访黎老吧。”
医师不由笑着打趣道:“年轻就是好啊,说走就走,精力充沛。”
几人聊天又向医师问了些关于黎老的问题,又在过去的路上备了些礼品,提着放鸟巢的篮子往黎府走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也许是因为俊男靓女,也或许是因为不在树上而在篮子里被提着的鸟巢,提着篮子的尚承风眉心一跳,伸手捂脸搞笑轻叹。
“医师给的地址就是这儿了,前面那座府邸应该就是。”李秀雯说道。
府门前两座大狮子威武地伫立着,韩佑凌上前在看守的小厮面前站定,“还请帮忙通传一声,我们是外地来的,有一事想请教黎老。”
看守的小厮态度很是温和:“还请各位稍等,我这就去请示我家老爷。”
没等多久小厮就出来了,“几位进来吧。”小厮客气地引领着他们一路走进庭院。
“啊呜,风筝~”一声口齿不清的软糯声音惊慌响起,几人看去,是个两三岁的小糯米团子。
旁边跟了一位年轻少妇,正让其他小厮去把风筝从高大的树上拽下来,可惜树太高了,愣是叠罗汉也够不着。
李秀雯瞥了眼用胳膊抵了抵一旁的宇文霆浩,“你去帮帮人家呗。”
慢悠悠闲走着的宇文霆浩闻言不甚在意地“哼”了一声,“你可真会使唤人。”吐槽归吐槽,但还是脚下轻跳,一只脚踩在池塘护栏上借力飞身往风筝那跃去。
稳稳地抓住了风筝轻松落地。
看得正在叠罗汉的小厮们一阵目光追随。
宇文霆浩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和蔼可亲”地把风筝递给她,“给,你的风筝。”
小女孩目光惊羡地直直锁住宇文霆浩,木讷地接过风筝,然后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欢腾地乱跑转圈,“会飞,哥哥会飞~”
刚功成起身的宇文霆浩顿觉头大,韩佑凌和李秀雯他们几个早就笑疯了:“哈哈哈,宇文霆浩,恭喜你又收获了一个新技能。”
领着他们的小厮也捂嘴偷笑,也不急着走,他看见少夫人过来了。
黎家少夫人有一张花容月貌的脸,笑若海棠,打扮得素丽清新,端庄地牵过小女孩走了过来。
声音清丽:“小孩子童言无忌,还请这位公子莫要介意,凝儿,还不快谢谢几位哥哥姐姐。”
被喊作凝儿的小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笑意盈盈,甜甜地喊了句:“谢谢哥哥姐姐们帮凝儿拿风筝~”
季思萌一颗心都被萌化了,“真可爱。”
小厮上前介绍道:“少夫人,老爷还在等着,小的就先领几位客人去前厅了。”
黎少夫人慢言细语地说道:“去吧。”
一直目送众人进去的黎少夫人轻声嘟囔:“最近黎府怎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衣袖被拉了几下,黎少夫人低头一看,凝儿晃了晃手里的风筝,期待喊道:“风筝,风筝。”
黎少夫人温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好,娘陪你接着放风筝吧。”
前厅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正坐在首位上全神贯注地看着书籍,见他们过来便放下了手头的书平和道:“来者是客,几位先坐下吧,不必拘束。”
丫鬟们上前斟茶,韩佑凌敬声开口:“多谢黎老款待,其实我们拜访之余也有一事想请教您,不知黎老可否方便?”
黎智笑言:“若不是几位热心取下风筝,那丫头指不定还要闹上一整天,现下也清静,有何疑问几位直说便是。”
韩佑凌心里已经有了思量,这位黎老倒是会“承情”,这样一来既不会落个逢忙就帮的老好人,也能自然地递了个谈话的梯子。
或许说,这样的话对黎老来说只是岁月积淀下的余香,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韩佑凌心中对这位黎老的敬意不由又多了几分。
“那晚辈就直说了,我们偶然发现普通禽鸟的羽毛竟大半是黑色的,且并非天生也并非涂染,医师也瞧不出是为何,我们又暂时离不开江南,听说您在染料方面博识,想必对颜色也颇有见解,便想另辟蹊径问问您对这黑色羽毛的由来可有头绪。”
话落黎老让人摸不着头脑地大笑起来,眼里闪着浑浊的光,笑叹一声说道:“行,老夫就瞧瞧这黑色羽毛是怎么来的。”
到底是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天马行空啊!怎么就能扯到他这个做染料的?不过也行,说不定他还真见过这种颜色根据它的特点辨认出来呢?
这倒挺新鲜的,有趣有趣。
李秀雯不解地与其他人面面相觑几瞬,也不耽误,起身双手托稳鸟巢放到黎老面前,“黎老请看。”
黎智和善一笑,接过放在了桌案上,眯眼细细打量。
“这色泽的确不是。”光色深暗,墨中带紫,细看是一种很是独特的色调,竟不是黑色。
越看黎智越入神,与开始轻松的神色全然不同,他怎么觉得这颜色他在哪儿见过呢?偏偏就是卡在朦胧处想不起来。
想罢坦声说道:“怕是要让各位失望了,老夫也无法确定这颜色是由何而来,倒像是毒素,可这兽鸟却并无异常之处,若几位执意要搞清楚,也只能另请高明了。”
他也甚是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一知半解的当真折磨人。
失落是难免的,韩佑凌悄然掩去失落,面上依旧淡定,“既然如此,那晚辈便不再叨扰,告辞。”
起身拱手行辞礼,宇文霆浩等人见状也如是告辞,黎智摆手示意之前一直在旁边站着沉默不语的管家:“管家,你去送送几位公子和小姐。”
“是。”
待走出黎府,李秀雯颇为无望地垮着脸看向在尚承风怀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小鸟,“难道就这样穷途末路了吗?”
韩佑凌凝声说道:“如今任务还未完成,也不好为了这偶然发现离开江南,看来只能等任务结束之后再作打算了。”
抱着鸟巢的尚承风不由想起自己那突然少了一片的头发,“除此之外,你们就不好奇从树上滴下来的到底是什么吗?”
季思萌不甚在意地撇嘴随声接道:“我倒觉得与这黑色羽毛有关,所以也就不是那么好奇了。”
冷傅挑眉疑惑:“为什么?”
“直觉,还有经验之谈。”
宇文霆浩“呦呵”一笑,“你哪儿来的经验可谈啊?讲来听听。”
季思萌毫不畏惧:“话本里不都这么写的嘛。”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宇文霆浩拍手叫好,一言难尽地夸赞:“行,你厉害,就算真是如此,我也劝你少代入,以事实为基础好吗,萌妹?”
季思萌看宇文霆浩的神情就知道这家伙在调侃自己,环臂轻哼,“我知道好吗?”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逗趣引人发笑,安稳在鸟巢里待着的小鸟不明所以地张望着外面的世界,“那就先把鸟巢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上吧。”尚承风想了个安置它们的门路。
而且小家伙们的娘亲已经觅食回来了,也在鸟巢里休息,不用担心它们失散。
……
黎府的大门再次迎来了客人。
“久闻殿下大名,没曾想黎府竟迎来了您这位贵客,当真是蓬荜生辉啊。”黎智目光润和地看着座下自有睥睨天下气势的尊贵男子,赞赏而不假意恭维地平和笑道。
饶是他早就习惯了遇事随和,此刻也不由诧异近日他人来访的频繁,尤其是素未有过交际的煊殿,听闻前几日才封了王,声势更震。
这些黎智很少打听,大多是听身边的侍从说起的,他一向追求平淡安逸的生活方式,对名利权势了解的不多。
御景煊轻挑的丹凤眼里不见情绪表露,“听闻黎老染料技艺精湛,都说百闻不若一见,本殿便想亲自过来同黎老讨教一番,不知可否唐突?”
轻描淡写的话并没有因为这位煊殿的地位而掺杂高高在上的语气,而是容杂了凌迫与那不可磨灭的傲气,黎智会心一笑,他好像明白为何这位煊殿能够惊绝天下了。
“不唐突,殿下若是对染料感兴趣大可随时相问,虽说我已放下染料事业多年,但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也是一直没有停下灌输学识的脚步,不知殿下是想了解哪一方面的呢?”
黎智说完就饮茶润嗓了,只是面上一直带着随和的笑意。
御景煊随意收回目光,清声说了两个字:“锦彩。”
黎智神情一滞,抬眸放下茶盏依旧温笑着看向御景煊,“殿下是不是弄错了?若问锦彩,我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精髓不在我手中,又怎能谈得上让您讨教呢?”
“锦彩之所以独特,是因为有流光仙萤,你若知道,自是谈得上。”御景煊不紧不慢地微张薄唇。
那双寒漠的眸子似乎有看透一切的穿透力,黎智抿唇止住心里的一瞬跳动,“殿下如此笃定,想必今日是有备而来吧?可惜,流光仙萤我也只是听说,并不了解,更何况据我所知锦彩里并没有流光仙萤。”
“不止有一种锦彩吧?”
这句话再明显不过,敢笃定流光仙萤与锦彩,也能确定不止有一种锦彩,黎智沉默了,他几乎可以确认这位煊殿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也就不再兜圈子了:“看来殿下的确是有备而来,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省得闹笑话。”
听似轻松调笑的坦然:“市面上流通的,只有一种锦彩,您说的,是藏匿于世的锦彩,也是含有流光仙萤的锦彩。”
第72章 细看是柔情
御景煊神色不变,“愿闻其详。”
随意又压迫感十足的话给黎老留了一只脚都站不下的余地,黎老又不敢表现出来,就悄悄气吹一下胡子,你愿意听,他还不愿意讲呢!
又不得不开口:“都好些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当时有一染料大赛,我和阿玥以锦彩为题角逐第一,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便退出了比赛。”
当时能有资格接触并且根据评审命题创作出锦彩的只有他们二人,除去阿玥,也只有他了,不难查出。
至于为什么退出,黎智没说,御景煊也没问。
“虽然我不知道殿下是如何得知这些往事的,但岁月如沙,握不住的往事就让它随风散了吧。”
一直安静站着的宁治先是慨叹江老提供的消息准确,又继续观察等候。
御景煊锋眉微敛,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无声轻叩桌面。
“既然流光仙萤在黎老这儿,那么与它一同的碎片应该也在黎老这里吧?”
黎智疑惑又惊讶:“碎片?什么碎片?我接触到的只有流光仙萤,并未见有什么碎片啊。”
御景煊眉头微蹙,“碎片就在流光仙萤里。”
流光仙萤是硬若树木的矮生花状植株,表面光滑,内有各色发光的粉质凝胶,取出的凝胶经过处理掺入染料便能制成一种璀璨的上品布料,仙而不俗。
而流光仙萤的花心是空的,江老说的是,他当时有看见花心里放着一块同他手中那块材质色泽很是相似的碎片,可拿到流光仙萤的黎老却又断言没见过。
宁治觉得有些头大,看黎老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黎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反而迫使自己静下心来:“可能是取流光仙萤时掉下来了,我说怎么当时听见什么东西掉了的声音。”
御景煊幽深的目光讳莫如深,神色如常地平静说道:“既然如此,那本殿就不打扰了。”
“恭送殿下。”黎智站在府门前拱手行礼道。
起身目光深远地看向已经走远的马车,负在背后的手拳握,转身回府。
无论是江越还是阿玥,他都希望别再给他人机会探查下去了,不然,可能失望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殿下,您真的相信黎老所言属实吗?”宁治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出声问道。
坐在马车里的御景煊闻言随意地掀了下眼皮又垂下,“摘下流光仙萤的另有其人。”
也就是说是转手给黎智的,所以他才并不知道里面放的还有碎片?
“看来只有等回去后问问江老了。”宁治说道,若摘下流光仙萤的不是黎老,那么刚才黎老无非是在隐瞒,问他是不可能了。
御景煊若有所思地看着桌案上的茶盏,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眉目微冷地快速伸手扶上窗沿稳住身形。
还没开口就听见很少发脾气的宁治忍着怒气喊道:“想死就滚一边去,拦别人的马车算怎么回事?让开!”
话音刚落,街上围观方才惊险一幕的百姓像是被人点了穴位一样打开了任督二脉,纷纷上前指指点点,巧舌如簧。
“人家君姑娘不过是不小心跑到了马车前面,说话至于这么难听吗?”
“这人群熙熙攘攘,你自己驾驶马车不知道看着点,差点撞到人家君姑娘,自己不道歉就算了,还辱骂人家?”
“君姑娘放心,我们都看见了,保准给你撑腰,道歉!”
其余的听见了也纷纷喊话:“道歉!”
宁治顿时憋了一肚子气,脑袋都快被这些不讲道理乱扣帽子的人给气炸了。
纷乱中,一声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马车里传出,冰冷至极:“宁治,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