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语清偏过头不去看他们的如胶似漆,暗自咬牙懊恼,她没想到煊殿的敏锐度竟如此之高,姜怀柔神情才有不对他便发现了。
这下她在煊殿面前还有什么形象可言?拦马车,掐别人伤口,君语清不由苦笑一声,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一天她苦苦经营多年的形象便毁之一旦。
姜怀柔波澜不惊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君语清,淡声道:“你太操之过急了。”扎心点评最为致命,淡然如水的嗓音在君语清的耳中更像是不屑把她当作对手,全然没有把她算在当中,忽视彻底。
“你作戏,旁人没有义务陪你逢场到底。”清婉的嗓音温柔且有力量。
话落直接一个挥手,三枚银针精准地飞向君语清,“你若拔了银针,触动神经,将功力全废,一刻之后,银针自会掉落。”
之前皇后举办宴会,她对这个君语清是有印象的,没想到她的目标竟是御景煊。
也够阴损的,背地里掐人伤口。
君语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觉浑身疼痛起来,而姜怀柔已经全然没有心思再去看她,转身拉过御景煊的手,“走吧。”
御景煊反握住姜怀柔的手带她往前走去,只是在转身余光瞥见君语清时,黑眸中一闪而过的寒意冰冷地可怕。
走了一会儿,姜怀柔背上的痛感越来越清晰,之前夜无笑让手下打的三十个板子本就没有好全,那些膏药也只是止痛促进伤口痊愈,新伤添旧伤,又被君语清下狠手,不用看她都知道后背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步子越来越慢,御景煊察觉到手心的湿润不由一滞,蹙眉看向垂着脑袋的人儿,“是不是身体不适?怎出了这么多汗?”
姜怀柔咬唇忍着痛,大脑已经有些模模糊糊了,御景煊见她不回答,目光微凝,停下步子往前大步一迈面对着姜怀柔,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不由分说便挑起姜怀柔的下巴。
瞧见眼前那张毫无血色,冷汗直冒的小脸时御景煊不由眸光一颤,神情紧张地快速打横抱起昏沉的姜怀柔以最快的速度往庭院走去。
楚不闻和宁治已经先行回庭院了,没过多久就见殿下抱着姜姑娘回来了,步履虽稳却急切万分。
低沉的嗓音冷得骇人:“去把容钰喊过来!”
还没来得及回复那道玄色身影便消失在了庭院,一刻也不耽误地踢开房门进去了。
楚不闻想起姜怀柔背后的伤,猛地一拍手说道:“我想起来了,姜姑娘受伤了,宁治你在这等着吧,我去喊容公子。”
宁治点头。
房间里。
御景煊小心翼翼地把姜怀柔放下,让她趴着避免碰到伤口,又把被子搭上。
手指微颤地拂开已经被汗浸湿搭在脸侧的发丝,轻声喊道:“柔儿?”
然而眼前闭着眸子痛苦皱起秀眉的女子并没有回答,没过一会儿便脸颊通红,就连耳朵也红得彻底,御景煊拧眉用手背探向姜怀柔的额头。
还没碰上手背上就顿感一阵沸腾的热气,心下一沉,换了手心抚上脸颊,热得不像话。
不由眉目一凛,起身就往外快步走去,沉声喊道:“到了吗?!”
宁治心跳顿时露了半拍,忐忑直言:“还没到,楚不闻已经去喊人了。”
容公子得知殿下要来江南便也来了兴致跟过来了,大手笔置了一处宅院,离庭院不远,只是再近也是有距离的,楚不闻现在估计都还没见着容公子。
下一瞬,宁治只觉一阵残影闪过,再看时已经没了自家殿下的身影。
还没疑惑多久,回来的就是三个人了。
宁治目瞪口呆地看着被黑着脸的殿下冷漠提溜过来的容钰和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楚不闻,惊声道:“这,你们。”
楚不闻掐着腰弯身摆手示意没事。
容钰也没好到哪儿去:“别提着我跑了,我活了二十年,人至青葱,第一次感受到飞一样的感觉。”他一路上就差脚不着地了。
他正溺在温柔乡看美人儿跳舞呢就被御景煊着魔了一样二话不说给提走了,没错,是提的。
御景煊松开手,“少废话,救她!”
容钰缓了口气,一阵无语地看了眼御景煊,别人动情春花烂漫,他动情要人小命,差点没给他跑断气。
也不磨蹭,快步走了进去,御景煊也紧随其后。
容钰放下医箱,简单地看了眼姜怀柔的后背,就在医箱里捯饬翻找出来一排银器,选了把长剪刀。
一边剪开伤口边缘的衣服,一边连连摇头“啧啧”惊叹,语气里的惊讶同情让御景煊好几次都心惊胆战的,在容钰再一次故意表现时,御景煊冷声道:“舌头不想要了?”
容钰一抖,讪笑着封嘴,总算有了正经话:“这是得罪谁了,后背那叫一个皮开肉绽,下手不轻,又添了新伤,不过这几个指甲印是怎么回事?搞不好是要留疤的,不过有我在,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容钰就是这样,看似随意的话却把轻重都分得清清楚楚,算账不迷路,一笔不落,只能多算,不能少算。
御景煊薄唇紧抿,上前一步看向被容钰挡着的后背。
入目一片鲜红,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触目惊心,光是听着御景煊就觉心疼,更别说看着了,眼尾渐渐泛红。
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交织。
容钰也没了开始的散漫,全神贯注地专注于治伤,这位姜姑娘后背的伤对他来说处理起来不难,但很是麻烦。
凝声道:“伤口感染引发高烧,打盆热水来。”
容钰顾不得是谁把热水端进来的,忙浸湿了毛巾敷在姜怀柔额头上,又去医箱里取了绷带,步子突然止住。
对了,姜姑娘是个姑娘啊,一般遇上女子,都是女医师或者打下手的女侍负责的,虽然他是医者,但终归是不方便的。
看了看手里的绷带,又看了看御景煊,随即漫不经心地把绷带递过去,“你来吧,这儿也没别人了,我也不合适。”
他怕被御景煊灭口,微笑嘤。
容钰风流惯了,对此也没想那么多。
第74章 好像在威胁
然而容钰却见御景煊默不作声地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等着。”
容钰奇怪地撇了撇嘴,一把撂下绷带闲着无聊背对着姜怀柔心里默念着无声打起太极。
“起势!”
“野马分鬃!”
“白鹤亮翅!”
……
御景煊回来时就瞧见容钰一本正经地在打太极,拧眉道:“起开,一边打去,别吵醒她。”
跟在御景煊身后的一位中年妇女饶有兴趣地好奇探头看着容钰的招式,热络说道:“小伙子打的不错啊,待会儿能教婶子几招不?”
容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行,好说好说。”
又对着御景煊变脸,“好你个御景煊,我被你拎过来干活也就算了,还贴心地帮你看着人,你倒好,嫌弃我?我算是看透你了。”活像个被抛弃的良家妇女。
御景煊没空搭理他,侧脸看向让楚不闻找来的女医师,也就是那个婶子,“去包扎吧。”
“得嘞。”女医师高高兴兴地走上前拿过绷带,御景煊和容钰很默契地走了出去,女医师见状不由一笑,省心。
该说不说,这公子给的钱是真多,怎么说她也得用尽她几十年的十八般武艺给这姑娘包扎得好到不能再好。
这一路脸上的笑就没停下过。
两人一块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容钰添了杯茶,又好心地给御景煊也添了一杯,“不是我说,你还挺纯情?人都是你的了,绑个绷带又能怎样?”
反正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要是换成他,对此肯定得心应手,不过这也正是他和御景煊的不同之处。
以前他还觉得御景煊就一断情绝爱的大冰块,没想到现在冰块也能有春天,还可劲就逮着那一朵花。
御景煊不知道容钰此刻的内心活动,冷冽道:“你还没玩够?”
容钰一滞,又散漫自在笑道:“玩不明白我是不会回去的,在这儿多好,有山有水有美人儿,吃喝玩乐样样俱佳,我可舍不得离开。”
“碎片已经有三块了,还差两块,你尽早做好准备吧。”御景煊说完就不再去看容钰,垂眸饮茶。
容钰一惊,跳起瞪大眼睛看向泰然自若的御景煊,“什么?这么快?!御景煊,你没人……”性,最后一个字生生被凉薄看过去的目光威胁着弱化无声,只剩了鼻音。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毕竟本殿也不好把你打晕了拖过去。”
容钰一抖,惊悚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威胁我?”
楚不闻和宁治默契地对视一眼,容公子还是把“好像”去了得好。
御景煊没回答,而是抬眸淡漠从容地看向容钰,“容钰,你也该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闻言,容钰沉默半晌,妥协地一边摆手一边坐下,“罢了罢了,去就去!反正你在哪我就在哪,有你在,没意外。”
御景煊不置可否,挑眉轻笑一声,“随你。”
容钰又问:“不过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找到三块碎片的?”
换句话说,怎么做到这么快就缩短了他逍遥快活的时间,真想给御景煊一棒槌,不过他不敢,御景煊那眼刀子都能冻死他。
“哦,大概是你给的动力吧。”御景煊漫不经心地回道。
“我给的动力?你开玩笑呢吧,我有这神力?”容钰不信。
他之前的种种表现可是巴不得御景煊晚点找齐碎片,给他喝倒彩还差不多,还给他撒花加油?怎么可能。
御景煊薄唇轻启还未发声就见眼前的门划开了,余光都不给容钰留一个地起身就快步往里走去。
看得容钰是一阵痛心疾首:“御景煊这心,是一点也塞不下我的位置了,”又自顾自地撇嘴吐槽:“也罢,反正本来就没有。”
楚不闻看容钰这一副心痛到无法呼吸的夸张模样,嘴角微抽地提醒出声:“容公子,那边的婶子好像在看你,像是有事找你。”
容钰恢复如常,抬头看了一眼,和气地笑着打了声招呼,又扭头问楚不闻和宁治随口问道:“我就好奇了,我能给你们殿下什么动力?”
他一琢磨,觉得是个坑,但耐不住好奇。
楚不闻尽量温和地说出来:“大概是一想到你要回去,殿下就喜不自胜吧。”容公子的自知之明去哪儿了?
容钰不由想起自己之前非拉着御景煊去怡红院瞧瞧,到了门口御景煊看清牌匾后直接一拳给他打成熊猫眼的往事。
又想起不小心把凌云殿厨房炸了的小意外,沉默了。
干笑两声:“真会开玩笑,哈哈。”
还真是他给的动力。
开玩笑归开玩笑,容钰也没忘了教那婶子打太极的事儿。
“婶子,来,教你打太极。”容钰热情随和地喊道。
那婶子忙欢笑着跑过来:“好嘞好嘞,老想学了。”
没打一会儿,那婶子就高兴地拍手惊喜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金宁江的水刚恢复了些,大家情况都有所好转,只是身体还是不如从前,打太极能强身健体,小伙子你先等等,婶子去把大家伙喊来一起练着。”
容钰瞳孔惊吓放大,“诶,婶子,别!”
伸出去的手无助地在空中划了几下,没能把人喊住。
顿时欲哭无泪。
于是,庭院附近的街道空地上,间距规整地站了将近百号人,目光齐刷刷地认真看着最前面的容钰,跟着他学。
楚不闻慨叹:“这婶子号召力还挺强。”
“容公子何时如此岁月静好过?之前不是在疯着玩就是在疯着玩的路上,这么一看,可喜可贺。”宁治打趣道。
而容钰就没这么轻松了,教也有个教的步骤,开始还皮笑肉不笑,后来就投入进去了,认真地帮他们纠正动作,脸上的笑都带着暖气,说话也轻缓刚劲。
“怪不得听别人说打太极修身养性呢。”看这氛围就知道了,楚不闻再一次感叹。
于是乎,本站在一旁看着的两人百无聊赖之下也饶有兴致地加入了打太极的行列。
从半空中飞过的群鸟好奇地瞄了一眼,又欢快叫着飞远了。
从城南飞云锦出来路过此地的徐慕年等人颇为新鲜地看着眼前一幕。
徐慕年看了眼队伍壮大的人群,“这不是太极拳吗?”
应音是有些惊喜的:“这我熟啊,刚入魏远山那几年还有长老偶尔带着弟子练习,新弟子必备啊,这么一想也有好些年没练过了,还挺怀念的。”
魏远山不强制,算是一门业余辅修,感兴趣的弟子可以报名学习,为期一年,他连着报了四年,带他的长老是昆长老。
姜尧说道:“怀念?这机会不就摆在眼前吗?走,学学去,遇上了就别错过。”
在姜尧看来,一程有一程的风景,坦然珍惜。
赵谦也赞同:“那边还有位置,咱们过去。”
萧云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谦拽着大跨步过去了。
其余三人见状也跟了上去,站好学了起来。
应音不愧是学过几年的,打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徐慕年他们都不用再艰难地把目光越过人群去看最前面的教程了。
容钰喊一式,别人跟着学一式:“右揽雀尾!”
嗓门要足够让这么多人听清所以也不小,不远处的院落里隐隐约约都能听到。
“什么声音?”尚承风收了剑疑惑问道。
一旁正坐在石凳上细致研究着什么的男子闻言抽空回了句:“方才我过来时有瞧见,正打太极呢。”
尚承风眼眸一亮,“太极?这我熟啊,学过!”
又匆忙地踩到石头墩子上趴在墙头往外看去,“这么多人?!”跳下来脚步欢快地跑到院子中央喊道:“浩哥,你们快出来,外面在打太极呢,咱也过去呗。”
愉悦地又喊上了专心致志研究那瓶水的男子:“王大哥,这水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你坐这么久也容易累着,咱们一块去呗?锻炼锻炼,这样才更有精神。”
王大哥想了想,温和一笑,“好,那我也去活动活动。”
放下手中的器具站起身同尚承风一同等着,闲聊起来。
他们有的在楼上休息有的在看话本,各忙各的,集合地却格外一致,又快又齐。
“太极拳?这不是咱们刚来魏远山时学的吗?好久没练过了,真有?”李秀雯不可置信地问道。
尚承风兴高采烈地说道:“有,真有,人可多了,快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宇文霆浩激动了:“这感情好,”又好哥俩地搭在王大哥的肩上一边走一边兴冲冲地讲道:“王大哥,我跟你说,当年我刚入魏远山时就选了太极拳,那个长老……”
久违的情节触动了过往,像是重逢喜悦又像是自己喜欢的一件宝物被人不经意间认可而产生的共鸣,本来平日里提起可能就是清汤寡水的经历现在说起来却能滔滔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