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记者待不住，去消防通道透口气。
阮舒心神不宁，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之前在清川大桥时，那个家属的眼神和最后留下的话。
“要是我女儿真出了什么事，全都是你害的！”
其实当时在现场做报道的记者也不只她一个，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忘不了这句话。
她手指有些麻木地翻看每一段事发视频。
终于！
她看到一个侧身视角，像素算不得好，但仍能看清王倩倩眼睫处凝着的泪珠，还有眼神中的绝望。
第16章 新总监
她心神一凛，不知是出于女生的直觉还是记者的嗅觉。
她觉察出意思不对劲来。
阮舒重新点开那条说王一倩上过豪车的评论，这人ID名叫番茄不是西红柿，她点开对话框，发过去一条私信。
网上的争论愈演愈烈，甚至开始扒王一倩上的那辆豪车是什么，以及她背后是否真的有金主。
而陆祈迟跟阮舒吃完饭开车回店里时，被眼尖的张铭宇逮个正着。
只见他穿着大裤衩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打游戏，看见陆祈迟的打扮眼睛一亮，关了游戏坐起身调侃：“哟，这谁啊，干嘛去了这是？”
陆祈迟没搭他的话，越过他往里屋换衣服。
屋里的虎子正躺在车底盘下面检查，看见他也是一愣，跟他打招呼：“迟哥。”
陆祈迟出来，看见张铭宇和虎子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他登时就觉察出一丝不妙。
果不其然，张铭宇再抬起头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手里还捏着两个红本本。
“不地道啊兄弟，说好了一起打光棍儿，你特么偷摸当了狗是不是？”
“就是啊迟哥，嫂子长这么漂亮怎么还藏着掖着的？”
说着，张铭宇突然想起来这几天陆祈迟古怪的行为，恍然大悟道：“我说呢，天天往驾校跑那么积极，合着是暗渡陈仓去了。”
陆祁迟把结婚证从张铭宇手里抽回来，目光掠过他，淡淡道：“你俩怎么这么好事儿呢，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再说是不是以后我吃饭拉屎都得跟你俩报备啊？该忙啥忙啥去。”
跟阮舒结婚这事儿，他一句两句还真说不清楚。
虎子听罢，也不跟着胡闹了，这会儿店里不忙，他往维修间里吹电扇去了。
张铭宇则把手里的烟盒就往他身上扔，笑骂道：“还装上了，就知道你小子对她贼心不死。”
陆祈迟笑，也不应声。
张铭宇看他这样子，心里有点感慨，受苦了这几年，总算是盼来一件高兴事儿。
“这是好事儿，过两天叫上思明建宇他们，好好聚一聚，你把阮舒也喊上。”
“行，我问问她，我俩情况有点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铭宇拍了拍他的肩，叼着烟，笑道：“我可什么都没想。”
正说着，虎子举着手机就从维修间冲了出来。
张铭宇瞧他这架势，还以为他被狗撵了：“虎子，你这是火烧屁股了？”
“不是不是，嫂子被打了。”虎子点开视频往陆祁迟面前一放，“这是嫂子吧？我没看错吧？”
张铭宇也凑过来，就看见视频里刚好是阮舒正举着话筒突然被人从后面扯头发的画面。
与此同时，郊外的别墅区。
金碧辉煌的装修，空荡荡的二层小楼里骤然发出瓷瓶碎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扑通一声一人跪在了地上，说话声音里带着哆嗦：“您别生气，这事我来处理，保证明天一早……”
话茬被似有实质的眼风打断，那人立即改了口风：“今天下午，今天下午绝对可以摆平！”
而阮舒这边，那个名叫番茄不是西红柿的用户终于回复了她。
【我瞎说的，不好意思。】
阮舒皱眉，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出现了一个感叹号。
被拉黑了。
她再返回去帖子看，发现这条评论已经删除了。
不止这一条，那条声称是王一倩同桌的评论也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不痛不痒说她压力过大的评论。
这……有点古怪。
她还没来得及深想，就被吴洋打断。
“阮舒，走了，回台里。”
阮舒一脸莫名：“人还没出来呢，不用等着了吗洋哥？”
吴洋把嘴边的烟拿下来碾灭，啐了一口，“上头给了信儿，撤了。”
“哦。”阮舒收拾东西起身。
出了医院，下楼梯时阮舒发现过来跟现场的记者都在准备打道回府，遇见这种情况，只要有点心眼的都知道是有人施压，平息事态来了。
过不了几个小时，这件事在网上平静的就像是从没发生过一样。
阮舒满腹疑惑，这件事如果真的只是一个高中生跳江事件，根本犯不着动这么大阵仗。
“洋哥，这事儿，是不是就不用跟了？”阮舒上了车，假装不经意地问。
吴洋也觉着邪门，“不跟了。”
阮舒边系安全带边问出自己的猜测：“洋哥，你说是不是学校那边不想让事态扩大所以才……”
“学校才多大能耐啊，要是再校内，吓唬吓唬学生也就算了，这可是上了新闻的。”说到这吴洋也察觉出来自己说多了，住了口，语焉不详地对阮舒说：“咱们也别瞎猜了，不然连饭碗都保不住咯。”
回到编辑部，部门内所有人都正襟危坐，阮舒和吴洋对视了一眼。
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在一天出了。
吴洋小声问坐在最外边的许明远：“明远，咋了这是？”
许明远看了他俩一眼，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新总监要来了。”
吴洋啧啧两声，念叨着往前走：“这总监派头还挺足。”
阮舒在这种氛围下，也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工位上。
刚坐下，薛露露脸就凑了过来：“我跟你说，咱们新总监的脸真是绝了。”
阮舒把包里的电脑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转头问她：“你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薛露露跟她分享八卦，“就凭我看男人的经验，咱们这个总监别看脸上一直挂着笑，但千万别被他迷惑，绝对不是个善茬。”
“怎么说？”
“就是吧，你看着他温温柔柔的，但是浑身散发出一种上位者那种目中无人的高贵。”薛露露直接下了论断，“反正我不喜欢。”
阮舒头一次对薛露露有点改观，她没想到这姑娘看人还真准。
目中无人的高贵。
她也讨厌。
走廊尽头办公室的门开了，众人看起来都在忙自己手头上的事，但都不约而同的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个新总监第一把火到底要怎么烧。
只见这个新总监走到办公室中央位置，斜倚着桌子拍了几下手。
第17章 天上的月亮
众人抬头。
“大家好，我是江致，接下来就要跟大家一起共事，希望以后工作愉快。”江致开门见山道。
语毕，掌声起，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子功夫总得到位。
江致目光绕了一圈最后落在阮舒身上，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
阮舒皱了皱眉，错开眼神不看他，就算早有预感新总监会是他，这会儿算是真正盖棺定论，她仍有些不自在，尤其昨晚两人还产生了争执。
“好了，辛苦大家整理一下自己手头还有上半年的工作，做个简报出来，半个小时我们会议室汇报，每人最好控制在五分钟内。”江致留了任务。
薛露露吐槽：“看吧看吧，我就说这人是个笑面虎，半个小时，疯了吧他，这点时间连个ppt模板都还没找好。”
阮舒也觉着这有点强人所难了，“做个差不多的得了，估计也就是了解一下模块分配，并不是想听具体内容。”
半小时后，会议室。
江致先是听了大家的汇报，然后对人事做了重大变动。
直接把以前周一统一选题的模式取消，把整个新闻部分成两个小部门，一个是娱乐新闻，另一个是社会新闻，部门内部进行选题。
社会新闻由夏丽玲负责，而娱乐新闻则由阮舒负责。
夏丽玲本身就是主管，让她负责其中一个板块这无可厚非。
但阮舒……恐怕还难以服众。
是以，这个决定一出，会议室内的低语声此起彼伏。
连阮舒都很猝不及防，她下意识看向江致，站起身就要拒绝。
只见江致正双手交叉盯着她看，像是看穿了她，在她有所动作之前，轻咳了两声。
“一切由数据说话。”江致开口，把今天中午她做的新闻报道放到投影上，让大家看讨论度等数据。
“今天应该是阮舒第一次当出镜记者，看看这个热度，再看看之前大家的。”
对比十分惨烈。
“做新闻需要什么？”江致坐在主座上，指点江山，“需要流量！如果没有流量，就算新闻内容再有深度都没人看，那就相当于是废稿，行了，就这么定了。”
一锤定音。
散了会，阮舒明显感觉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
最明显的就是许明远，之前做了那么多努力，一下被阮舒截了胡，肯定会不高兴。
说实话，连阮舒自己也觉着，她不应该坐这个位置，首先，她对新闻的敏锐度还远远不够，其次，她喜欢的是社会新闻对娱乐向的内容没什么兴趣。
回到工位，薛露露就问她：“你是不是跟咱们新总监认识啊。”
“为什么这么问？”
薛露露跟她分析：“刚刚总监来办公室看了你好几眼，后来开会的时候也是，你俩之间怪怪的。”
“不是很熟。”阮舒模棱两可地答。
薛露露倒是没多想，又问：“之前有人跟你说过工作调动的事吗？”
阮舒摇头，“你也知道，我不想做什么娱乐新闻。”
薛露露上下看了阮舒一眼，重重点头：“那这个总监是有病吧？调工作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的？你看现在多尴尬，刚刚许明远看你的眼神都快冒火了。”
阮舒和薛露露朝着许明远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低着头伏在办公桌前，双手插i进头发里胡乱抓了几下，然后起身把座椅一甩，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办公室其他人抬头看他一眼，视线又转到阮舒这边。
阮舒只能尴尬笑笑，低下头无奈道：“这……”
薛露露耸耸肩，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试探道：“要不你还是去找总监说说？”
阮舒犹豫几秒，站起身，走向走廊尽头的那个办公室。
轻叩两声。
“进。”里面传来声音。
阮舒走进去，办公室空调温度很低，可能是为了配合江致身上穿的一整套的西装。
江致是一个极致的完美主义者，现下他西装左上口袋里的丝巾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阮舒怀疑他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对着镜子练过无数遍的。
这不免让她思绪有些飘，想起上午陆祁迟的西装还是表情。
随意又显风流。
她顿了一下，很快回神，开门见山地说：“江总，我认为我不适合做娱乐组组长这个位置。”
江致从一堆文件中抬头，见到她有些惊喜，起身绕到她面前，“阮阮，快坐，怎么不适合了，我感觉你很适合。”
“我对娱乐新闻不感兴趣……”
江致似乎有些不理解：“娱乐新闻不好吗？不用整天风吹日晒，随便采访几个流量明星，那些粉丝就会蜂拥而至，根本不用担心流量的问题，说不好你就是下一个顶流，阮阮，只要你点头，我就可以捧你。”
“你的成绩、颜值还有记者这个身份就可以让你脱颖而出。”江致还在说，“到那时，金钱、名誉，你一伸手就能得到。”
“江致。”阮舒打断他，直截了当道，“你所说的这些，要是我说一点也不感兴趣那太虚伪了，但是呢，我这人就是贪心，既想要地上的六便士更想要天上的月亮。”
江致伸手捏了捏眉心，正在接水的动作停下，在她面前站定，伸手想抚摸她的头发，被阮舒偏头躲开。
他也不恼，声音温柔到极致：“阮阮，天上的月亮？对，谁都想要月亮，可是月亮只有一个，该分给谁呢？可是六便士遍地都有，只要你弯腰就可以得到。”
“你说的有道理，也许以后我也会选择六便士，但是在现阶段我想要试试摘下月亮。”阮舒声音坚定。
江致摇头，像是在笑她天真，但他也知道，再继续争论下去没有意义。
于是他把水杯递给阮舒，转移了话题：“昨天晚上跟陆祈迟干嘛去了？值当的你今天上午请假？做了？”
阮舒闻言冷了脸：“跟你没关系。”
江致：“阮阮，你出去玩我不反对，早晚你会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之前的章翊就足以证明。”
第18章 守点男德
阮舒眉心微蹙，一字一句道：“江致，你还真是自以为是。还有，我这个人很讨厌别人不经过我允许就介入我的生活，从上学时我就跟你说过。”
话音刚落，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江致看了眼来电显示，跟阮舒示意：“阮阮，这事儿我们下次再说……”
阮舒没等他说完，摔门而出。
办公室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怎么了？”薛露露问。
阮舒气结：“就是个神经病！”
“没谈妥？”
“没有。”阮舒灌了一气水，把杯子重重放到桌子上，“跟他说不明白。”
薛露露倒是看得开，劝她：“我觉着吧，江总会上说的也有道理，现在传统媒体不好做，肯定得找出路，改组是肯定的，只不过今天上午你那个事儿一出，刚刚好就是个契机。”
阮舒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她也承认自己生气带着对江致的成见在。
“主要是提前都不跟我说一下！”
这一点薛露露也不好说什么：“那确实是。”
下了班，一行几人一起乘电梯下楼，众人闲聊中难免会提到江致，阮舒听到这个名字就脑袋疼。
只有薛露露对江致不感兴趣，跟她聊了一路明星的八卦。
刚出门，她就扯了扯阮舒的衣角，惊呼道：“今天我是走了哪门子运，总监人虽然不咋的但长得帅，没想到下班了还让我遇见一个更帅的。”
阮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就在公司楼前不远处的香樟树下停了一辆熟悉的皮卡，阮舒视线落在引擎盖上靠着的男人，身上的白衬衫已经换成了黑色T恤，衣服下摆随意塞进裤子里，手里还捏着半截烟，正似笑非笑地跟身旁的人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