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嘉是之前楼老太傅的得意学生,楼老太傅过世后,举荐了刘嘉来做太子太傅。
刘嘉看到梁帝过来,跪在他面前,手捧上官帽道:“陛下,太子之罪,在于臣未教导好。”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顿了下接着开口:“太子德不配位,不堪为大梁储君,还望陛下废除太子!”
“臣,未尽到太傅之职,恳求陛下同罪并罚。”
刘嘉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官帽被他放在手上,背部挺得直直。
梁帝咳了两声,抬手示意:“爱卿不必如此,朕自己的儿子朕知道,不是你的过错。”
刘嘉抬起头,看向梁帝苦涩的笑了下:“陛下,臣辜负了楼老太傅的嘱托,将太子教导成这样,臣已经无颜面对恩师了,还望陛下准许臣之所请。”
他今年还未过知命之年,两鬓却早已斑白,黑发看起来也没有多少了,可见平时为了太子有多操心了。
梁帝避过了他的话,他虽然不是什么明主,但是也知道什么是忠臣。
刘嘉当年中了状元后就跟着楼太傅学习了,梁帝记忆里的楼太傅和蔼可亲,若不是自己做了那等事,怎么会让他至死也不肯再见他。
“李爱卿,左侍郎的尸身呢?”
他靠在王山的身上,对着站在一边的李成说道。
“回陛下,臣已经命人将左侍郎的尸身好生收敛了,此时正停放在偏殿了。”
梁帝点点头,这才看向刘嘉:“刘爱卿,此事不必再议,朕不会准许的。”
刘嘉还想再说什么,就见一旁的李成对着他摇了摇头,他闭了嘴不再说话。
李成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陛下保他就是在保住楼家最后的势力。
楼老太傅去世后,楼家便一夜倒塌,偌大的家族,最后保下来的只有皇后一人。
可是当初命禁卫军将楼家抄家问斩的不也是陛下吗?又何必这样,总之已经将皇后的心伤透了。
“王山,你去召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都御史前来太和殿觐见。”
说罢,他转身进了大殿内,宫人早已将血迹清洗了干净,梁帝一步一步走上高处,最后坐到了龙椅上。
李成站在下方,行了一礼道:“陛下这是要,三司会审吗?”
梁帝叹了口气,看向他:“李成,你跟着朕多久了?”
“算上今年,已过廿二载了,陛下。”
李成笑着对上座的梁帝回道。
“二十二年了啊,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原来困在原地走不出去的,是朕。”
他悠悠的说着,仿佛诉说的是那漫长岁月中的不曾被人窥见的叹息。
梁帝召见三司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宫廷,侍女看着还在剪花的皇后,上前说道:“娘娘,陛下召见了三司,听说......”
“绿萝,你看本宫养的这盆花,好看吗?”
楼暮楠转移了话题,绿萝也知道她是不想听,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当天傍晚,太和殿内传来了旨意,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判处太子梁衡樾杖则九十,流放汀州,废除太子身份,贬为庶民,无召不得入京。
梁衡樾醒来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又晕了过去。
梁帝最终还是免去了杖责,将人直接流放了。
有小内侍在前面打着灯笼,后面的王山搀扶着梁帝进了坤宁宫,宫女跪下行礼,然后挑起帘子进去。
“奴婢叩见陛下。”
绿萝跪下给梁帝行礼,梁帝摆了摆手让她起身,自己往前走去,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踏进过坤宁宫了。
她不愿意见到他,他就从来不过来,除了大型的日子,必须要帝后同行,她也从来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阿楠。”
他想见的人俯首在案前作画,并未回他。
梁帝又往前走了几步说道:“阿楠,今日我废了咱们的儿子,你恨我吗?”
楼暮楠的画笔并未停顿,只是回着他:“陛下,您说错了,是您的儿子,不是臣妾的。”
他听着她的话,心里一痛,上前将她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讥笑道:“你恨我,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肯看一眼,不肯教导一日,阿楠啊,你的心里到底在记挂着谁?”
楼暮楠坐在椅子上,手执画笔淡然看向他:“陛下若想发怒,倒也不必来臣妾这里。”
梁帝越过桌子抓住她的手,冷笑道:“朕问你,你在记挂谁?楚怀泽吗!”
“你配提他吗?”
她站起身看向他,嘴边带着嘲讽,又说道:“梁丘,你配提他吗?你配吗?”
“我早说过,我的心里只有怀泽,臣妾身体不适,病体无法侍奉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楼暮楠挣脱了他的手,离开了内殿,外面的王山见皇后娘娘出来了,想起刚刚听到的声音,恭敬的对着她行礼。
唉,陛下每次来坤宁宫总要生一肚子气,何必呢。
平凉州定远侯府,一只信鸽落在书房的窗框上,尚文鹤伸出手拿出信纸,上书六字:事已成,可出兵。
信纸被蜡烛点燃,一点一点化为了灰烬。
第40章 入楼兰
阿依莉跟兰达说完后就出了王帐,她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在帐子外站着的昭昭。
她对着昭昭撩了下头发,自认为风情万种的动作在昭昭看来更像是一种挑衅,于是她看见那姑娘直接掀开帐子走了进去。
“不是吧,竟然不被我的美貌所迷惑?”
巴桑听着她的话摸了摸鼻子,这么多年了,阿依莉公主果然还是很自恋。
傍晚的时候,兰达去了昭昭的帐子,不过还没有进去,就被阿洛拦住了,面前的小丫头气鼓鼓的说着:“王,我家公主身体不适,您请回吧。”
听到身体不适的兰达直接喊了一声:“尼桑。”
不远处的尼桑听到自家王的召唤,小跑了过来,然后就看见拦在了兰达面前的小丫头,他看了看,直接上手把阿洛给扛走了。
“你干什么啊,臭流氓!!!”
阿洛的声音很大,惊的昭昭也走了出来,兰达摆了摆手,尼桑扛着人就跑了。
“阿洛!”
昭昭想去追却被兰达给拉到了帐子里。
“王,您不和阿依莉公主在一起吗,放开我,我要去追阿洛。”
她挣脱着兰达的手,奈何少年的力气十分大,最后还是兰达把人给抱在了怀里,这才没让她挣脱开。
“好了,昭昭,我跟阿依莉没什么,她不喜欢男人的。”
感受到怀里的姑娘停止了挣扎,他这才笑了一下说道:“你这么生气,莫不是,吃醋了?”
最后三个字他贴着她的耳边,尾音上扬勾人的很,昭昭捂住耳朵脸红道:“谁吃醋了?!”
兰达看着她的反应,刚刚去七上八下的心算是稳了下来,她是不是对他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所以看到阿依莉才会吃醋呢?
“昭昭,我来,是有要事跟你说。”
抱着姑娘柔软的腰身,兰达不想松手,用胳膊将她环住,让人坐在了自己腿上。
闻着她身上好闻的茉莉香,可终于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天天嚷嚷着要娶媳妇了。
“什么事情?”
昭昭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抱着自己的那双手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他的脸都快贴到了她的背上了。
但是她并不讨厌他的亲近,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那颗雀跃跳动的心。
兰达把楼兰的事情告诉了她,最后说道:“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如果你想去,我会陪你一起的。”
“去。”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昭昭的回复,她语气坚定的,兰达笑了笑,他就知道,从在那达慕盛会上他就知道了。
而昭昭想的很简单,如果自己可以帮助到很多人,让他们不必再受战乱,这样就不会有像达敏和天祥那样的孩子失去亲人了。
“你可以松开我了吗?”
话都说完了,他怎么还不松手。
兰达将脸贴在她背上,轻轻说了句:“再抱会儿,嗯?”
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说话,刻意压低的声音,就跟在撒娇一样。
“昭昭,今日未说出口的话,等楼兰事了,我会重新告诉你的。”
他知道她并不厌恶他,只是现在说那些,反而扰人心神,不如等从楼兰回来,他好好准备一下,届时他会为她举办草原最盛大的成亲礼。
他的姑娘,值得天下最好的事物。
第二日,阿依莉听说昭昭同意了之后,十分开心,她就说她没有看错人,那姑娘的性子一定是十分温柔善良的。
昨天回来之后,阿洛生了好大一场气,还说以后只要遇见尼桑,她就一定会把他暴打一顿,可是等昭昭问原因的时候,小丫头又红着脸不肯说。
“哎呀,公主,我不管,你这次去楼兰必须带上奴婢。”
阿洛抱着昭昭的手不肯松开,上次公主一个人偷偷跑掉了,害的她提心吊胆那么久,这次说什么她也要保护在公主身边!
“阿洛,我们是去楼兰办事情的,又不是去玩的,有危险的,你听话。”
昭昭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这次去楼兰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是不要带着阿洛去了。
“不嘛不嘛,我就要去,公主你是不是不要阿洛了?”
“我......”
昭昭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走进来的兰达打断了:“让她去吧,没事。”
他安抚的看向了昭昭,昭昭也只能答应了,后来才知道尼桑听说阿洛也要去,他也非要跟着去: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这便定了下来,兰达,昭昭,阿洛,尼桑和巴桑他们五个人去。
千鸿他们本来也想去的,结果被兰达给拒绝了,理由是人太多,目标太明显。
“看见没,以后少往昭昭身边凑了。”
千鸿抱着胳膊看着远去的马车,耸了耸肩。
另外三人点点头表示赞同,说的太对了,一万个赞同,他们可不想出现在加布相查的暗杀名单里。
出了北庭,阿依莉将两身衣服给了昭昭和阿洛:“你们穿着这身衣服不方便入楼兰,换上吧。”
自从听兰达说阿依莉不喜欢男人后,昭昭就总觉得她看向她的目光怎么有点不对劲呢,她摇了摇头,乱想什么呢。
兰达在外面骑着马,出发之前他就换好了衣服,不一会儿他看见从马车出来的昭昭,愣了一下。
少女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衣裳,头发披散在两侧,坠着的头巾上是金灿灿的宝石,再往下看,他的眼神就变得幽暗了。
这衣服跟阿依莉身上穿的一样,上身只着一身轻便的纱衣,裹胸挤着两只白兔儿,似是要争着抢着露出来头。
露着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腰链搭在莹白的皮肤上还泛着光芒,昭昭有些不好意思,她实在是没想到楼兰的衣服这么,这么暴露......
“看傻了?”
阿依莉坐在马上,靠近了他的马匹打趣道。
兰达没有理她,翻身下马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昭昭穿上,将那惹人遐想的风光全部掩盖住,他的姑娘只能他看。
感受到外袍的温度,昭昭看向兰达红着脸低声道谢:“谢谢。”
尼桑也学着兰达脱下了外袍给阿洛盖上,阿依莉看着他们,摇了摇头,行吧,她忘了,那姑娘是个中原人了。
经过几日的赶路,一行人终于到了楼兰,远处那城墙高高耸立着,只见阿依莉带着他们在这没有障碍物的沙漠上绕着。
好一会儿才到了城墙下,兰达跟昭昭解释了一句:“是迷阵,为了防止有人进楼兰。”
昭昭点头,之前她只在话本里听过楼兰,原来楼兰竟然这么神秘。
第41章 诅咒
城门处的侍卫看见阿依莉十分尊敬的行了一个礼:“公主您回来了。”
阿依莉摆摆手道:“不必多礼。”
那侍卫本想盘查兰达一行人,但是看到阿依莉并没有让他盘查的意思,他也就歇了心思,公主是不会做危害楼兰的事情。
进入楼兰后,阿依莉让身边的侍女把他们先安排在一处别院。
“兰达,你们这几日暂且先住在这里,我需要先回王庭安排一下。”
说完她又对着侍女仔细嘱咐了几句就坐上马车去王庭了。
这处院子倒是十分雅致,而且也只有在楼兰才能见到如此大片的琉璃了。
侍女看着他们,笑着解释了一句:“这是公主平时歇息的私宅,各位随我来吧。”
昭昭跟在兰达身后,面前的少年突然脚步一顿,然后退后了一下悄悄把她的手牵了起来。
“地滑。”
他解释了一句,倒是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
侍女将他们带到后院,给几人安排好了屋子之后就退下了。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先下去休息吧。”
兰达看着其他几人说了一句,阿洛想上前跟着昭昭,结果被尼桑给拽走了。
尼桑这时候也回过来味了,王他是不是跟王后在一起了?
回想前几日自己的悲惨遭遇,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了,所以为了避免自己再受伤,顺带把阿洛这个小碍事儿的也带走了。
等到兰达这处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昭昭突然觉得牵着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了。
“我,我也回去吧。”
她想抽出来自己的手,奈何牵着自己的人不肯松手,急得她都出了一层薄汗。
兰达看着她的样子,笑了下,松开了她的手,上前给她拢了拢衣裳。
“楼兰的天比较凉,衣服不许脱下来。”
他站在她面前,低头说着,远处看就像是他将她抱在怀里一样。
“知道了。”
昭昭回了他一句,换来了面前少年的一个摸头。
“回去吧,我送你。”
明明昭昭的院子就在他的旁边,他说的好像两人离得有十万八千里远一样。
好像自那次一样,他就变得不一样了,人前人后的亲昵动作,好像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小秘密一样。
夕阳下,两个人的身影被越拉越长,她头上的金丝线泛着光芒,一时间不知道迷了谁的眼。
楼兰王庭内,阿依莉快步走到了内殿,她看到那重重纱幔后躺着的人,皱了皱眉问道:“王还没有醒吗?”
侍女跪在地上回了一句:“回公主,医官大人说若是王还醒不过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阿依莉死死拽住纱幔,脸上满是愁容:“月使呢?”
“月使在镜殿等您。”
听完侍女的话后,阿依莉吩咐了一句:“照顾好王。”
话罢她走出了内殿,镜殿就在王庭内,待她走到镜殿后就见一名身着白袍的婆婆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