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只是他的设想,梁衡瑞又不是蠢货,怎么会任由他在大梁的地界如此横行,他此举也只是在向大梁宣战,起到威慑的作用。
他梁衡瑞既然不怕,他又有何惧。
梁历330年岁冬,在冬日到来时,北庭以大梁不遵守议和协议为由,正式向大梁宣战,军队从漠北一路打到了都邑郡,而最先慌起来的,却是一直胸有成竹的尚文鹤。
五日后,梁衡瑞带着昭昭回到了汴京,昭昭看着这熟悉的汴京城,只觉得恍若隔世,但是她现在心早已不在汴京,这些对她来说早已经没有了什么值得留恋的。
汴京城外,尚家军营帐。
“侯爷,宫里递了一封信给您。”
副将对着尚文鹤说了一句,递上去了那封信,尚文鹤看着那封信问道:“梁衡瑞还是梁衡樾?”
“是瑞王。”
尚文鹤接过那封信,让副将退了下去,他拆开了那封信看,半晌,他将那封信收了起来,思索片刻后喊来了暗卫。
“侯爷。”
暗卫跪在地上恭敬的说道。
“齐先生还没有找到吗?”
自从他给了那半块虎符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还没有等他寻仇呢,人倒是自此消失不见了,他这才反应过来,一直以来都是那位齐先生推着自己走。
想到这里,他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接着找,不要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暗卫应声退下,尚文鹤站起身走了出去对着那副将吩咐:“去准备下,酉时我们去梁宫赴宴。”
那封信是梁衡瑞邀请尚文鹤前去梁宫赴宴,大致意思应该是求同盟,先把北庭人赶出去然后他们再各说各的。
不得不说,之前他们都小看了梁衡瑞,没想到这梁衡瑞可比梁衡樾的脑子转的快多了。
午时刚过,东宫的内侍前来禀报说是梁衡樾想要见瑞王一面,梁衡瑞站起身跟着内侍去了东宫。
人走茶凉,东宫此时除了那名伺候的内侍外再也没有了仆从,早已不似从前那般盛景,梁衡樾站在廊下等着他。
“皇兄,外面风凉,怎么在这里站着。”
梁衡樾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笑着看他:“三弟,坐在龙椅上的滋味如何?”
他知道自己的心机谋略都不如梁衡瑞,这些日子听着外面的消息,他突然觉得自己能输给梁衡瑞一点也不亏。
坐在那个龙椅上,他惶惶不可终日,整日活在担忧下,有时做梦还会梦到父皇,第二日坐到那龙椅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要做帝王,他要舍下很多,但是他不够心狠。
第137章 自刎
梁衡瑞走到廊下看着他:“怎么,皇兄请我来,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他避开了梁衡樾的话,看向他身后早已摆好的茶盅,清茶袅袅升起白雾,梁衡樾让开了身子让他走了进去。
两人落座后,内侍给两人斟了一杯茶然后退了出去。
“皇兄,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梁衡瑞端起那杯茶闻了一下,顶尖的云间松雾,倒是好茶。
坐在他对面的梁衡樾看着他的动作说道:“父皇没有死。”
“皇兄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他态度一点也不在意,还颇有兴致的抿了一口茶:“好茶啊皇兄。”
“梁衡瑞,那也是你的父皇!”
梁衡樾伸出手打翻了他手中的茶盏,他是真的没想到,梁衡瑞的心竟然能狠到这种地步。
“父皇死没死跟我又有何关系,左右不都是皇兄做的吗?”
被打翻茶盏了他也不恼,自己拿了一只新杯子又重新倒上了茶,梁衡樾喘了一口气说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去救父皇,如今我已经出不了这梁宫了。”
他现在已经看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现在没有了一丝利用价值哪里还会值得人费力气来救,但是他被囚困在了东宫,见不到父皇,他是真的担忧他。
“皇兄不是已经为父皇举行了国葬?不如假戏真做如何?”
梁衡瑞笑了下,一双眸子中满是讥讽,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却温和的不得了,梁衡樾是怎么会觉得他会去救梁帝?
他想杀他还来不及,救他,当真是可笑至极。
“你当真心狠至此?”
梁衡樾站起身看着他,坐在那里的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那副悠然品茶的样子让他以为他请他来就是为了喝一杯茶。
“我心狠?皇兄过奖了,要说心狠,谁能比得过你的父皇呢?”
“皇兄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对皇兄一直都是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吗?”
“那是因为你的好父皇不仅夺了朋友妻,还强迫她生下了你,甚至还将楼家满门抄斩,为的不也是一句外戚干权吗?”
梁衡瑞喝完最后一口茶也站了起来,他看向梁衡樾的眼神含着凌厉气势:“所以,皇兄,论起心狠,谁也比不过你的父皇。”
“不可能!”
梁衡樾上前想抓住他的衣领,却被梁衡瑞轻松躲开,他不相信父皇会做这些事,他的父皇虽然有时阴晴不定,但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你好好想想皇后娘娘的态度,想想那已经不复存在的楼家,皇兄,可不要太过单纯了,为帝王者,手上没有人命又怎么能坐上那个位置?”
梁衡瑞伸手推开了门,笑容浅浅的说道:“今日的茶不错,只可惜,今后喝不到了。”
这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太过隐秘的事情,一些上了年纪的宫人都知道,不想听到真相的不过是梁衡樾那颗自欺欺人的心。
“不可能,父皇不会这么做的,他不会!”
梁衡瑞跌坐在地上,神情看起来竟有些癫狂,内侍官看着他的模样上前把他搀扶起来:“殿下,殿下。”
他任由内侍官把他扶起来,表情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内侍官看着他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害怕,他将人扶到床上,这才慌忙去求太医。
所幸梁衡瑞也只是把他关着,并不克扣他的饮食,请太医自然也是可以的。
头顶的纱幔被风轻轻吹起,梁衡樾伸出手想勾住那飘荡的纱幔,最后却是从他手心中划过,就像他从来握不住的母爱一般。
小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一出生便站在了顶峰,被立为太子,是大梁将来的储君,父皇器重,所有人都敬畏他。
可是有一样东西,他想得到,却从来被拒之门外,梁衡樾闭上了眼,有泪划下。
“殿下,您这是何苦呢,娘娘说了不见的。”
雨中绿萝撑着伞苦口婆心的劝着跪在雨里的梁衡樾,那个时候他也才七八岁,一脸的倔强不服输。
“姑姑不必劝孤,孤想看看母后有多狠心,任凭她的孩子跪在雨地里也不心软。”
梁衡瑞推开绿萝给他撑的伞,雨水顺着他的头顶落了下来,他浑身湿透,但是却跪的笔直,目光死死盯着坤宁宫的宫门。
绿萝看着他这般模样,让身旁的宫女给他撑着伞,自己匆匆走进了坤宁宫内殿,坐在小塌上的女子目光温柔的绣着一件衣服,只不过却是姑娘的衣服。
“娘娘,太子殿下已经在雨中跪了半个时辰了,您就去看看吧。”
她不知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娘娘与殿下总归是母子啊,娘娘怎么会不心疼呢?
楼暮楠嘴角的笑渐渐消失,她看向同样湿透了的绿萝说道:“他爱跪,就让他跪,死了也跟我没有关系。”
“娘娘......”
绿萝还想再说什么,却在收到楼暮楠的眼神后收了声,她只能又撑起伞走了出去。
“殿下,您就起来吧,您要是出了事,奴婢们都担待不起的。”
她脸上一阵的担忧,梁衡樾见她出来还是一人,心也随着这冰冷的雨水渐渐冷了下去,母后,她果然还是这样。
“殿下!”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他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紫宸殿了,梁帝坐在一旁批阅奏折,见他醒来问道:“醒了?”
“父皇......”
他站起身跪在他面前,只见上座的梁帝冷淡的说着:“如今清醒了吗?”
“儿臣明白了,也清醒了。”
梁帝什么都知道,但是他眼睁睁的看着他跪在雨地里,看着他再次被拒绝,看着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冷下来,直到再也没有任何期待。
“樾儿,为帝王者,当绝情。”
躺在床上的梁衡樾轻轻念出来最后三个字:“当绝情,原来孤便是孤家寡人的意思,哈哈哈,多可笑啊,多可笑。”
他是母后怨恨憎恶生出的孩子,他从一开始便是不被期许出声的人,怪谁呢,谁也不怪,到头来,他竟觉得自己这一生活的如此窝囊又可笑。
“父皇,你害惨了儿子啊!”
他猛地起身拔出一旁的佩剑,看着昆仑别苑的方向满是解脱的划了下去,就这样吧,再自欺欺人下去也没有旁的意思了。
“殿下!”
带着太医匆匆赶回来的内侍官看到这一幕只来得及喊了一句殿下就晕了过去。
第138章 北庭的王后
申时一刻,小平子听到东宫的消息时叹了口气,然后推开了紫宸殿的门走了进去,上座的梁衡瑞正在批阅着奏折。
他的眉微蹙着,然后用朱笔写下话,那模样竟让他觉得有一刻像是回到了从前一般,唉,也不知道干爹的腿怎么样了。
殿下带着他干爹回来的时候,没想到干爹的腿在路上行军时摔断了,现在还在养伤呢。
“殿下。”
他唤了一声,梁衡瑞放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看他:“怎么了?”
小平子看了他一下,然后低头回禀:“东宫刚传来的消息,太子殿下自刎了。”
其实对于皇家的情分,小平子这些年也看的差不多,要说先帝最宠爱的自然是出自中宫的太子,可惜太子文不成武不就,还做出那种事情。
但是先帝喜欢,排除万难都要立将梁衡樾立为太子,大臣们劝不了,自然随他去,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坐在这紫宸殿的会是从前怎么都不起眼的瑞王殿下。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干爹有多么英明神武了。
“让司礼监敲丧钟吧。”
梁衡瑞淡淡说了一句又拿起了笔,仿佛死的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太和殿前的金钟响了二十七下,虽说梁衡樾是废帝,但也是正儿八经在太和殿受过帝礼登基的,国丧自然要敲二十七下钟。
坐在马车里的尚文鹤听着这悠远的钟声,陷入了沉思,没想到梁衡樾这么快就死了,他的对手也就只剩下梁衡瑞了。
被尚文鹤关在别院的梁淑仪听到这钟声,扑到门边神色惊恐的问道:“这是什么钟声,是谁在敲钟!”
门外的侍卫讥讽的笑了一声:“二十七钟声,是废帝驾崩了。”
梁淑仪听到这话,站起身来不断摇晃着门:“皇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的皇兄没了,父皇也没了,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都没有了。
只见她神色渐渐癫狂起来,喃喃自语:“尚文鹤,尚文鹤,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该下地狱的,你该死!”
门外的侍卫听到她的话转过了身不再理她,反正关在这里的人终日都是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
梁宫,申时末坤宁宫内,昭昭坐在椅子上看也不看坐在对面的梁衡瑞,只是自己低头吃着东西,她要保存体力,这样才能想办法逃出去。
“昭昭,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梁衡瑞一脸温柔的看着她,眸中是怎么也化不开的柔情,真好,他们又能坐在一起用膳了,就像是从前一般。
昭昭盯着他的视线用完了饭将筷子放下就要起身,梁衡瑞先她一步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腕:“昭昭,等我登基,我想立你为后如何?”
他语气温和,却是带着让人不容拒绝的强势,昭昭从他手中挣脱开来,站在他的不远处说道:“我想瑞王殿下应当记得,我现在已经是北庭的王后了。”
听到她说北庭的王后这几个字,梁衡瑞握紧了拳头看向她:“嫁给加布相查的是梁淑仪,不是昭昭。”
“瑞王殿下饱读圣贤书,难道要强娶一个有夫之妇吗?”
她脸上满是讥讽,眸中是毫不掩盖的戒备,她的种种告诉他,她厌恶他,更甚至她现在看他就像是敌人。
梁衡瑞深吸一口气在她面前坐下:“无妨,我想娶你,就没有人能阻止,过几日我会派人来为你量体裁衣。”
他丝毫不在意昭昭说什么,固执的将自己的话告诉她,昭昭仿佛被气笑了一般:“你真恶心。”
在万寿宴上她早已讲话说的明明白白,皇家围猎她早已一剑还了他所有的恩情,他此时装作深情的样子好似她才是那个负了他一样的人。
“殿下,该去赴宴了。”
梁衡瑞还想说些什么,只听得外面传来了小平子的声音,他站起身对着身边的宫女吩咐道:“看好姑娘,若是姑娘受到一丝伤害,本王唯你们是问。”
宫女哗啦啦的跪了一地低头回道:“奴婢们知道了。”
等梁衡瑞走出门后,昭昭对着跪在地上的宫女们说道:“我想去太液池。”
“姑娘,太液池近几日在修缮,奴婢带您去御花园吧。”
这些宫女们没有得她命令也不敢起身,恭谨的回着她的话,其实这中间有一些是曾经和昭昭一同当差的宫女。
可谁能想到,她现在不仅成了北庭的王后,还被瑞王殿下求娶,果真是翻身枝头做了凤凰,瞧瑞王殿下对她的紧张劲儿,等以后成了皇后还不知道宠成什么样子。
“今日不去了,你们起来吧。”
昭昭叹了一口气,坐到了旁边的小塌上,太液池有一处可以通向宫外的暗道,想必梁衡瑞也知道,这才不让她去的。
漠北营帐,凌洲一行人对着门外的小将说了一句:“这是尼桑将军的令牌,还请小将士通报一声。”
尼桑在他们出发之前便将自己的令牌给了他们,如今他们也知道了昭昭是被梁衡瑞带去了汴京,他们此来便是想告诉兰达一件事。
那小将看到令牌接了过来跑去禀报兰达,不一会儿他们就被带进了营帐内,兰达并不认识凌洲,他看向几人,还是相识的千鸿出来解释。
“王,这是昭昭小姐的阿爹。”
凌洲正欲对着兰达行礼,却见兰达伸手拦住了他:“既是昭昭的阿爹,那便也是本王的长辈,无须多礼,请坐。”
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看起来不似平日里那般有生气,凌洲见他这样心里不知为何却是松了口气,他这伤是为了昭昭而受,可见他待昭昭的真心。
“我们此次前来,是想告诉王,我知道一条通往大梁皇宫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