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她坐起来看着他,那日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有没有养好。
躺在一侧的少年脸色有些苍白但好在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兰达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已经好了,不用担心。”
听着她关切的话,兰达只觉得心中似有无限柔情,明明身处险境,却无时无刻不再惦念自己,他的昭昭永远让人心疼。
昭昭看着他的笑,伸出手去拉他的衣服,一张小脸上布满泪痕,嘴巴却是抿的紧紧的。
“我看看,不亲眼看到,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诓我。”
她的手刚够到他的衣领,就被兰达拦住了,少年眸子中盛满了柔情,含着清浅的笑意逗弄着她:“虽然说小别胜新婚,我也十分愿意,只不过此时会不会有些,不太合适吧?”
听着他的话,昭昭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兰达,你能不能正经点。”
这人现在这种情景还能说出这种话,当真是,不正经极了。
“好了,不逗你了,我来是要带你出梁宫的,你阿爹还在外面等我们。”
兰达也坐起了身子,看向她身后的门,他进来的时候,外面守着一堆侍卫和宫女,可见梁衡瑞看昭昭有多严密了。
若不是他提前在他们的饭菜里下了迷药,恐怕还进不来呢。
“阿爹也在外面吗?”
昭昭想到这么多人牵挂着自己,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兰达点点头,给她套上了厚厚的外套,顺便还将桌子上的糕点打包塞进了她怀中。
“我们走吧。”
“外面?”
他安抚的拍了拍昭昭的手说道:“放心,没有一个时辰他们醒不过来。”
昭昭了然的点点头跟着兰达走了出去,在黑夜中,他牢牢的牵着她,昭昭看着前面他的背影,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昭昭姑娘?”
两人行至御花园的时候,刚好与白日在御花园还未回去的闻撞上了,昭昭心中大惊,站到了兰达面前:“闻姑娘。”
“你这是?”
闻看向两人,视线转到了两人相握的手上,看她与这个人十分亲密的样子,想必应当是她的夫君吗?
“闻姑娘,这是我的夫君,事到如今你也能看出来,我与梁衡瑞并没有什么,如今我夫君来救我出去,还请姑娘就当做今日没有见过我,昭昭在此多谢了。”
昭昭感觉到兰达想要出刀的动作,闻与她无冤无仇,况且之前两人也相谈甚欢,她不想伤她的。
“姑娘竟是已经成了亲的吗?”
闻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既如此,她也算明白为何这昭昭姑娘那般厌恶殿下了,原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是,所以闻姑娘,倘若你不肯放行,那昭昭也只能对不住姑娘了。”
“奴家今夜是来给殿下采花的,听闻御花园有一花朵,只在夜间开放。”
闻看向不远处,突然说出了这句话,昭昭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唇角勾出一丝笑意:“多谢闻姑娘。”
“兰达,我们走吧。”
兰达收回了弯刀,看了一眼闻便拉住了昭昭的手离开了,两人的背影极快的消失在了夜幕中。
刚刚那一瞬间,那个男人的目光有一丝冷冽,她叫他兰达,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北庭的王,加布相查,那昭昭和他如此亲密,难道是他的妾侍?
倘若是妾侍,又怎么能让他亲自冒险来一趟梁宫呢,这事情当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两人来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宫殿,兰达翻身跳了进去,然后把昭昭也抱了进来,不远处的古井处正站着凌州和何玉。
“阿爹。”
昭昭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凌州,凌州笑着点点头,兰达对着他们两个人说了一句:“伯父,昭昭,你们先走。”
“你不走吗?”
昭昭看着他的模样,有些不解的问道。
兰达摸了下她的头:“了一下恩怨,我很快就到。”
凌州听他这话也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关切的出声:“王还是小心为上。”
“多谢伯父关怀,我知道的。”
他笑着回了凌州一句,然后抱起昭昭送到了古井口,那里有一条他们上来时搭的绳梯,昭昭握住了梯子的上端抬头看他。
“兰达,我在外面等你。”
她既然左右不了兰达的想法,那她就让他知道,在外面还有她在等他。
等她和凌州都下去后,他这才转身走出了这座废弃的宫殿,宽敞的宫道远处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兰达冷笑一声,来的还真快,然后他轻点脚尖落在了那琉璃瓦上。
为首的梁衡瑞一眼就看到了他,这北庭王当真大胆,竟然敢只身来这里。
“北庭王前来大梁,怎么不差人递文书。”
他手中握着剑,看向他,不知道昭昭被他藏在了哪里,本以为梁宫十分安全,紫宸殿离坤宁宫也不远,哪曾想,他竟然能悄无声息的进来。
“梁衡瑞,不如今日我们就来清算一下往日恩怨?”
兰达居高临下的看向他,这种姿态让梁衡瑞十分不爽,昭昭是他费了千辛万苦才带来汴京的。
想到这里他眸光也冷了下来:“本王还没有算你杀我坤宁宫一众宫人的账。”
其实坤宁宫外面的人是兰达杀光的,那些人是梁衡瑞亲指来监视昭昭的,自然警惕性很高,他掺了东西的饭菜他们是一口不吃。
还有个眼尖的人看到了他的弯刀,他只能下了手,不然死的就是他了。
第142章 少年梦境
兰达歪了下头看向梁衡瑞身后的人,槐影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突然一把弯刀极快的朝着他的命门迎来,他抬手去挡的时候,一把短刀插在了梁衡瑞的心口。
“殿下!”
梁衡瑞握着那把短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若不是他往后退了两步,只怕这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兰达拔出短刀,一个扫腿逼得槐影带着梁衡瑞往后走着,他上前拔出自己的弯刀指向梁衡瑞:“梁衡瑞,你的命还真大。”
他那一刻是动了杀心的,但是他躲了过去,刚刚只不过是凭借着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才能得手,再来一次只怕是不行了。
梁衡瑞捂着胸口,视线有些模糊的喊道:“昭昭.....”
“昭昭是本王的王后,梁衡瑞,别再自作多情了。”
兰达看向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般,他眸光中含着戾气,警告着梁衡瑞,大梁需要一个主人,但若是这个人觊觎他的妻子,那么他不介意直接改朝换代。
在众人围着梁衡瑞的时候,兰达借着夜色回到了古井处,在他落到底端时,伸手砍断了绳梯,就像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槐影追到这里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荒草丛生的宫殿,还有一口早已荒芜下来的枯井,他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封锁这里,就算翻出来一片天也要找到人。”
“是!”
今夜的梁宫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太医们进进出出的,换下来的血水一盆接一盆的,闻坐在一边,手紧紧握着帕子。
“血已经止住了,还好偏了一寸,殿下暂时无性命之虞了。”
年迈的太医伸出手擦了擦额角的汗,闻点点头让他先下去了,她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男人。
此时的梁衡瑞脸色苍白,黑发被汗打湿贴在他的脸上,闻坐下来给他拨开了头发,其实她现在也说不上来自己对梁衡瑞是什么感情。
总归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贪恋片刻的欢愉,将她当做昭昭姑娘的替身,而她也只是想借他找回当年闻家被落罪的原因,还闻家一个清白。
“昭昭姑娘当真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可惜她已经成亲了。”
她叹了一口气,拿过一旁的手帕给他擦拭着满头的汗。
紧闭双眼的梁衡瑞感觉有一双温柔的手在不断划过自己的脸,他努力想睁开双眼看过去,却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瑞哥!”
有少女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乍暖还春的季节,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宫女衣裳站在那里含着他。
“瑞哥,想什么呢?叫你也不回我。”
彼时还是十三的昭昭看着他这副呆愣的样子笑了出来,然后从一旁的食盒里拿出一盘如意糕,脸上洋溢着一股骄傲的说道:“喏,你看,公主今日发了好大的脾气,这糕点一块都没动就给撤出来了。”
梁衡瑞看着她手中的如意糕,然后伸手接了过来,半晌他才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说道:“昭昭?”
面前的少女面容稚嫩,带着一丝专属于少女的稚嫩,她仰起头不解的看向他:“瑞哥,才两天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记忆渐渐回笼,他这才想起来,这是那日,梁淑仪污蔑她偷了糕点,将她当着六司宫人的面差点打了个半死的事情。
还没等他多说什么,就见不远处的梁淑仪带着一堆宫女和太监走了进来,她趾高气扬的看向两人:“将这偷嘴的宫女给我打死!”
那一日,梁衡瑞没能阻止,而这一次他同样也阻止不了,他想动,身子却好像被固定在了原处,想张嘴说话,却是发不出来声音。
他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打到失去意识,那一盘如意糕掉在地上,沾染上了污泥,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有些人和事,从一开始就是他掌控不了的。
白雾消散之后又缓缓聚拢,再次散开时,场景已经换到了他们十五岁这年,梁帝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个儿子,随手一指,为他赐婚了掌军司的女儿。
那个时候的他,急于想要得到武将的支持,于是默认了这门亲事,他找到她,想要跟她解释,却只能看到她冷淡的表情。
“三皇子,奴婢还有事要做,您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奴婢就先退下了。”
说罢她就要走,梁衡瑞拉住她的手说道:“昭昭,我娶她只是为了权宜之计,待日后,我会以平妻身份迎你入门......”
他的话不受他控制的,一字一句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昭昭挣脱了他的手,眸中满是失望:“够了,你不知道平妻是妾吗?你是要我做你的妾侍?”
“你当真变了,我已经看不透你了。”
她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梁衡瑞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再也抓不住她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固执的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呢,认为自己可以看透一切,运筹帷幄。
五岁时,母亲变得疯疯癫癫,骂他是孽种,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么会留在这深宫蹉跎一生,后来她在一个寂静的清晨,自缢于房梁之上。
还记得他推开门看到那双晃来晃去的脚时,他一时间楞在了那里,好半晌才拔腿往外跑,也是那天,他遇到了她。
从前他一直以为,昭昭是那种需要人时时刻刻呵护着的人,所以他将她当做易碎的珍宝一样照顾,可后来他才知道,昭昭不是那样的人。
她可以是山崖间开出最坚韧的花朵,可以是经历风雨依然保持良善之心,也可以是敢爱敢恨的女娘。
不是她先弃他而去,而是他没有珍惜她。
“昭昭!”
床上的梁衡瑞猛地睁开眼,闻被他惊醒,看到他醒过来赶忙过去:“殿下,你醒了。”
从那冗长的梦境中挣脱开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看向闻:“我睡了几日?”
“殿下已经昏睡了三日了,若是还不醒......”
他听到闻的话挣扎起身,听到闻的话就要下床,闻慌忙拦住他:“殿下,你的伤还没有好。”
“无碍,如今局势紧张,本王要时刻盯着。”
正在此时,小平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尚书令大人回来了。”
“让尚书令大人去正殿等候。”
第143章 有没有为你自己活过
梁衡瑞坚持,闻也不能再说什么,给他换好了衣裳扶着他去了正殿。
李成穿着一身布衣站在正殿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了身看去。
“你这是?”
他看着他这般虚弱的模样,定是受了极重的伤才会这样的。
闻扶着他坐到了椅子上,他对着闻说道:“你先退下吧。”
她知道两人有要事商讨,也很识趣的走了出去,还给两人带上了殿门。
“殿下......”
李成坐在他对面喊了一声,除了这一声殿下,其他却是再也喊不出来了。
梁衡瑞的手撑在一旁的桌子上,他看向李成问了一句:“先生在兰州可有什么发现?”
“先说你的伤。”
李成的面容冷了下来,他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倒是让他更好奇是谁能伤了他了。
梁衡瑞低下了头,闭了下眼睛,继而缓缓开口:“我把昭昭带到了汴京。”
“什么?!”
他的话刚落下,李成就站了起来:“你!”
嫁给北庭王的是昭昭不是梁淑仪,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同样他也知道昭昭对于梁衡瑞有多重要,但是他曾经跟梁衡瑞说过,鱼和熊掌都不可兼得,如今看来他倒是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了。
他走到梁衡瑞面前,语气渐渐严厉了起来:“显允,她已经是北庭的王后了,你为何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先生,放下二字说出来何其简单,那为何您如今还是放不下秋先生。”
梁衡瑞抬起头看向他,听到熟悉的名字,李成别过了头:“纳兰是为了追寻他心中的大道。”
“什么狗屁大道,先生,你不也在自欺欺人吗?”
“秋先生为何而死,不过也是受昭城牵连,受端齐太子牵连,不然他何以要以死证清白?”
一连两个追问,李成退后两步坐到了椅子上:“不,纳兰是为了......”
“先生,够了,我自会为恩师报仇,你今日也累了,不如我们改天再聊吧。”
说罢,梁衡瑞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声,小平子走了进来搀扶住了他,只听得他对着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送尚书令大人回府。”
“是,殿下。”
李成起身看着他缓慢的步伐,本来想跟他讲讲兰州的事情,没想到又是因为纳兰秋不欢而散了。
小平子扶着梁衡瑞一步一步的往下走着,而梁衡瑞看着这座寂静空荡的宫殿,心中却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他没有说错,所以为什么他们都不理解他?他只有站在权利的顶峰才可以拥有一切!
飞雪恣意的在路上奔跑着,兰达环着昭昭笑着说道:“还有三日我们就能到漠北了。”
这次他一定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昭昭挂念着他的伤,担忧的开口:“你的伤,当真不打紧?”
那日他从暗道出来后,她看到他的胸口湿了一片,等他们逃出汴京城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些都是血迹,可把她给气坏了,气他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