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本以为自己只需要像获得死之羽一样走过一段旅程就行,可她已经在这里呆了有一会了,什么都没发生,原来这生之花竟然是要自己慢慢找吗?
她失望地将花丢进垃圾桶中,走出房门碰碰运气。
这里的须弥和正常时别无二致,弦月还特意找路人搭了搭话,对方对答如流逻辑严密,不是那种只会说一两句的npc。
还挺真实。
弦月继续在须弥城闲逛,不断找人对话,企图触发什么特殊事项,或是获得隐秘消息,可她从下午逛到半晚,整整半天那是半点意外都没发生。
她失望地推开普斯帕咖啡馆的大门,找了个角落坐下,思考着突破点在哪。
夜色逐渐升了上来,咖啡馆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周围也开始吵闹起来。
“请问这里有人吗?”
一声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在弦月耳边出现,“没人”,她一边漫不经心回答着,一边抬起了头。
这是,艾尔海森?!
“你认识我?”对方似有不解,开口问道,这种熟悉的语气让艾尔海森不由自主地思考起自己跟她的交集,答案是,没有。
刚察觉到自己说出了心里话的弦月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随即若有所思地开口:“你不记得我了?”
艾尔海森一直很清楚自己有着相当优越的外貌,虽然敢直接跑到自己面前搭讪的人没几个,但也从来没有人用过这么老套的技巧。
看在她和自己拼桌的份上,艾尔海森及时打消了戳破她的念头,选择带上耳机写论文。
热热闹闹的咖啡馆里,他们这一桌是相当的安静,一个在认真地写着手里的论文,而另一个,则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人。
难道是幻境察觉了自己的内心,捏造了这么一个npc想来干扰自己?
这倒是很有可能,弦月思考着。
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从未移开过,哪怕艾尔海森的专注力一向很高,都免不了开始分心,他轻声咳嗽了一声,希望能让她收敛一点,无果。
可偏偏咖啡馆里已经人满为患,已经找不出第二张空出的桌子,艾尔海森有些头疼。
这边,弦月已经打算迂回盘问眼前这个假艾尔海森,她造作地开口说道:“学长,是在哪个学院读书啊?”
结果,艾尔海森头都没抬,随口说了一句:“阿弥利多”。
弦月一下子沉默了,你要不要先把自己知论派的徽章摘下再说话。
顺着她略显无语的视线,艾尔海森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好像没换衣服,室罗婆耽的徽章还在自己身上,只要是个须弥人,恐怕都认得出来。
但就算顶着这样的目光,艾尔海森还是选择将谎言进行到底:“对,阿弥利多学院。”
知道他是将自己当成了随意搭讪的小迷妹,弦月心里有点好笑,她也不打算迂回了,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参与福勒绪老师的课题了吗?”
艾尔海森有点意外,他皱了皱眉:“什么课题?”
“就是去赤王陵考察的那个项目啊,知论派和妙论派一起合作的,你去了吗?”
不知道眼前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问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艾尔海森摇了摇头,随即认真说道:“知论派从没有这个课题,你是不是吃了道成林里的蘑菇?”
没,没有这个课题是什么意思?
世界线偏差的这么离谱?弦月有些难以置信,这个课题不开始,自己就不会去沙漠,不去沙漠,又哪来的后续一系列冒险?
弦月是彻底想不明白这幻境是什么意思了,既没有危机,也没有线索,简直就像一个普通而又平常的提瓦特一样。
她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点,弦月紧接着试图打开自己的系统,结果没有任何回应,包括一直安放无锋剑的背包也打不开了。
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弦月认真地问艾尔海森:“你真不记得我了?咱俩关系特别特别特别好,真的。”
看着艾尔海森对自己略带警惕的神色,弦月还是选择了委婉的说辞,只是在那几个“特别”上加重了语气,没有上来就开大对艾尔海森说我是你的女朋友,那样很可能被他丢出去。
艾尔海森沉默地在自己面前那位面色不断变化,带着二分惊讶,二分自信,四分期待的女孩,最终他还是选择不顾她的意愿带她去了健康之家。
他记得道成林明明有专门教人辨识蘑菇的讲座,怎么还是有人会吃来路不明的蘑菇?
居然还跟自己一样是知论派的学者,为了口吃的连命都不要了。
第106章
“这位小姐的逻辑很清晰,不像是吃了致幻的蘑菇。”健康之家的值班医生问了弦月几个问题,又检测了一遍血液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弦月莫名其妙被拉到健康之家做了一堆检查,她有些无语:“喂,听到了吧,我很正常。”
“不过也不能排除是不是接触了一些非法药剂,再做几个测试吧……”
弦月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她趁医生转身,拉着艾尔海森就跑,将他拉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捂住他的嘴说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是我下面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而且非常重要。”
“提瓦特就是一个循环,我来这里是为了打破循环,其它的东西我已经收集到了,现在只差一朵生之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之前那段记忆……”
病得不轻,艾尔海森静静地看着有些激动的弦月,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打晕她送回健康之家了。
“你别不信啊……我知道你很多事情,比如,你不能吃辣,不喜欢带汤水的食物以及你期望自己能获得的职位是教令院书记官……”
弦月还在喋喋不休地举着例子,但艾尔海森却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诚然,饮食习惯是可以从日常进食中观察出来的,可后面的那些内容自己从来和任何人透露过,怎么会连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都知道呢?
他低下头,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叫做弦月的女孩,因为极力想要说服自己相信那样天方夜谭的话语,她正皱着眉头不断思索着什么。
看向自己的时候,她的眼睛很明亮,带着琉璃一样的光彩。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很熟稔,尾音总是不自觉地拖得很长,会有一点在撒娇的黏糊感觉。
从所有的肢体语言来看,这个人真的认识自己,并且很相信他,至少在她的记忆中是这样。
很意外的结论,艾尔海森终于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开始问弦月一些其它细节,比如那次并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的冒险。
弦月一个人说了好久好久,她看不出艾尔海森的想法,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天色晚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说完这句话后,艾尔海森就想离开这里去查询一些事情,但他的衣袖却被弦月拉住,他回头看去,弦月看了他一会,突然说道:“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艾尔海森离去的背影有些狼狈,已经过去的二十多年中从未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奇幻,神秘的少女自称是自己的女朋友,为了拯救世界进入循环寻找生之花,这样怎么听都很离谱的故事,他居然有一点相信了。
弦月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果然,这么离谱的事真的很难令人相信,寻找生之花还得靠自己啊。
她垂头丧气地回了家,打算暂且休息一晚理理思路再开始寻找。
第二天,弦月起了个大早,离自己进入幻境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特殊事件发生,她开始有些焦虑了。
为了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弦月又去了咖啡馆,打算喝一杯咖啡就正式开始新的一天。
谁知弦月刚打开门就在普斯帕咖啡馆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艾尔海森正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看书。
他应该还是不相信吧,弦月想到前一个晚上他匆匆离去的场景,正打算越过他去柜台点咖啡,这时,艾尔海森就像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一般抬起头。
“来了?坐吧。”
这一声让弦月有些恍惚,好像突然回到了之前,艾尔海森每一次等待自己时都会用这种语气和自己打招呼。
她还以为艾尔海森是在和其它人打招呼,可看了看自己的周围,这里站着的就弦月一个人,她有些不确信地在艾尔海森对面坐下。
“你……想起来了?”除了这个解释之外,弦月想不出艾尔海森为什么要跟一个满口“循环”“拯救世界”的人主动产生交集。
她的目光带着些希望,艾尔海森的回答迟疑了一瞬,还是说道:“抱歉……并没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弦月叹了口气,无望地抱臂:“那你喊我是有什么事?”
艾尔海森并没有回答,而是说了一段弦月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直觉的产生往往依赖于感官,主体以本质性现象为触媒,径直猜想、预感、假设事务的本质和规律,它的出现是偶然的,有条件的,其中必然和主体的实践活动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我的直觉告诉我,该相信你,并且这种强烈的感性思维辩驳了我所有的理性思维,驱使我一早来到这里,期望再次遇到你。”
“这不应该。”
艾尔海森怎么能用这么冷淡的表情和语气说出那么灼热的话?
弦月不理解,他难道不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很像表白吗?
她抬起手轻咳一声:“咳咳,这不就证明我说的是真的嘛。”
艾尔海森像是没发现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奇怪,他拿出了昨晚查到的弦月的资料,经历了昨天的对话,他联系了福勒绪老师,证实了这位名叫弦月的女孩居然真是他的学生。
她没有任何使用非法罐装知识和参与敏感实验的前科,几乎可以排除因为外力导致精神错乱的可能。
得到这个结果时,艾尔海森说不清自己是感到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他惊讶地发现,在感性层面,或许自己早就相信了她的话,哪怕听起来如此荒谬。
或许在咖啡馆对视的第一秒,艾尔海森就注定了,一定会相信她说出的所有话,并且坚定不移。
“所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弦月觉得此刻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他们之前交流的场景,艾尔海森身上总是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氛围。
她轻轻后仰,盯着天花板:“我也不知道,生之花如果不主动出现的话,我又去哪里找呢?”
按照之前的经验,生之花应该会受到吸引,慢慢出现在自己周围,可时间已经快要过去一天了,并没有任何线索。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能等到我都老死在这个世界了,它还不出现吧?”
还真有可能,一周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弦月的生活越来越平稳,在老师的强烈要求下,她甚至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毕竟这个世界风平浪静,小草神没有被囚禁,愚人众也没有来插手,须弥的所有都平稳地走在正轨上,所有危机一夜消弭。
至于寻找生之花的任务,哪怕弦月向还未结识的草神发出求助,由纳西妲代为调查一切,也没有得到结果。
“真是不敢相信,现在过得比我当时都要安稳。”
某一天傍晚,两个人并排走出教令院,低声交谈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密切,当然,这是对艾尔海森来说。
在弦月眼里,艾尔海森从来都是艾尔海森。
在教令院众人眼里,他们已然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哪怕听起来很天方夜谭,但事实就是,那个知论派冷淡又高傲的天才和他的女朋友一起虐过无数大龄科研单身狗,完全不像是因为学术才走到一起。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如此顺利,除了寻找生之花,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稳定,事业也是如此,弦月毕业后选择直接进入教令院做一个闲职,和艾尔海森一样,每天到点就下班,绝不多呆一秒。
时间过的飞快,快到弦月再回首看自己的记忆时,都有些怀疑,是否真的有那么一朵生之花正在等着自己。
她会在某一天清晨突然问道:“喂,艾尔海森,那些冒险会不会真的是我臆想出来的?”
但艾尔海森却好像比她本人更相信这一切,当弦月问出这句话时,无论他在做什么,都会停下自己手中的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相信你的记忆。”
后面的一切都是那么地普通又快乐,太多琐碎的幸福渐渐填满了弦月的脑袋,偶尔想起生之花时,她也没有了再去追寻的激情。
或许她是老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直到她的膝盖开始因为阴雨天气而隐隐作痛,直到她的记忆开始变坏,直到她终于快走到生命的尽头,垂垂老矣,满头白发,连呼吸都像在挣扎。
朋友们有的先她一步离去,有的还保持着青春年少的模样。
终于,在一个有月亮的夜晚,她突然叫醒艾尔海森,平静地对他说道:“要结束了,我们还会相遇的,那些是真的,等我。”
艾尔海森没有说话,两只苍老的手紧紧握着,终于,有一方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仿佛是为了配合气氛,细雨连绵,前来追悼的朋友渐渐走了,只剩艾尔海森静静地站在她的墓碑前,为她献上了最后一束花。
在细雨中,艾尔海森连同那束花永远地停留,直到世界尽头。
第107章 尾声
就像看完了一部漫长的电影一般,弦月呆滞地站在原地,她低下头,看到了自己手中的生之花,原来正是艾尔海森在墓前为她献上的那枝花。
它很鲜艳,还带着无穷的生机。
弦月看了看自己的手,曾经充满皱纹的皮肤表面重新变得光滑有弹性,那些记忆还鲜明地留在她的脑海中,一时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所以自己是在幻境中过了一次普通的人生吗?
不得不说,弦月甚至还有些眷恋那里的生活,简单而又纯粹,再琐碎的小事也能让人感受到一股难以企及的幸福感。
但现在,她该走出那最后一步了。
经历过“生”和“死”之后,弦月有些明白了,伊斯塔露为什么说这是人类灵魂的质料,它们的力量就暗藏在人类的灵魂当中,“生”与“死”天生就是属于人类的力量。
生之花在弦月手中眷恋地停留了两秒,随后也没入了地脉之中。
弦月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耀眼的白光,就像接上了最后一片的拼图一样,世界徐徐展开。
世界树和地脉翻转了位置,虚假之天碎裂开来,许多记忆随着天空的碎裂像雨滴一样纷纷落下。
弦月的心提了起来,她可不想看着提瓦特居民的记忆和灵魂流失。
就在她担忧之时,背包中的无锋剑变化成了沙漏的样子,而那本祈时咏叹调则以杯子的形状出现,连同死之羽和生之花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泡泡,它们代替了世界树和地脉的职能,包裹住了提瓦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