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将神之心尽数取出，又把自己的神之眼放在最上方，握紧这些，她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和她对话的人似乎有些迟疑，地上的树叶被风吹乱，重新拼成一句新的话：“你还愿意做吗？”
“当然，我的决定从来没有更改过，不过，替提瓦特的所有人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有些太独断了呢。”
弦月唯一纠结的就是这个问题，对她自己来说，如果一边是没有尽头的循环直到最终连灵魂都磨损，另一边是打破循环，奔着不知道的结果而去，她当然会选后一种。
可弦月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这次尝试，当世界的选择权完全被放在一个人手里时，得到的只会是最大程度的不公。
一道稚嫩的，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没机会了，这样的循环再来几次，被困在其中的灵魂就要被完全磨损了。”
“你应该不知道，磨损的尽头并不是完全消失，只是灵魂和记忆，这些唯一能代表一个人特质的东西会慢慢消失，所有人都变得像是一个人，欲望不再萌发。”
“……或许，这也是k的目的吧，等到那个时候，人们的愿望和动力只有最原始的生存欲，文明就像被圈养的史莱姆，只会产生有限的进步，而不会随意滑入不可知的未来了。”
弦月有些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将所有人完全改造成同一幅模样，这是她从未想到过的，再这之前，她以为天理只是想将人们困在这里，不随意发展文明而已。
不毁灭□□，甚至也不消灭灵魂，而是把人类当作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同一批号的人偶，该说是仁慈，还是残忍呢？
第104章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女声似乎有些欣喜：“很高兴你能听出来。”
弦月没有再追问下去，她站了起来，语气轻松地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进入地脉……想要温和地打破循环，并且在过程中保证那些灵魂不受到损伤，就只有这种方法了。”
伊斯塔露刚想说一下这么做可能存在的风险，让弦月再谨慎考虑一下，但弦月温和地打断了伊斯塔露的话：“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好……愿世界祝福你。”
话音刚落，弦月就听到了自己的系统面板传来的声响，她险些忘了这出自冰神之手的系统也保留了伊斯塔露的一部分力量。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但魔神任务那栏的任务奖励已经显示可以领取了，弦月已经懒得去数到底有多少原石了。
想也知道，如果任务面板没损坏的话，这些原石本该随着任务的缓慢推进发给自己，谁知道[博士]出其不意下手狠辣，为了保住弦月的小命，系统任务面板直接碎裂，导致冰神的计划也无疾而终。
出自冰神的系统却因为冰神的计划受到损坏，想到这里，弦月有些忍俊不禁。
原石管够的情况下，抽卡的结果就完全不是该担心的东西了，弦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把把蓝色品质的武器落到自己的背包中，紧接着就被无锋剑吸收完毕。
在即将保底的前一刻，弦月把无锋剑从背包里拿出换到自己手里，才放心地按下抽卡键。
很久没见过的金光从上方划过，面对这把名叫祈时咏叹调的全新的五星武器，弦月还是有点激动的，等到它落到了背包之中，弦月立刻将它拿出好好端详。
之前看着名字，弦月就猜测过这是不是一把法器，结果果然是法器。
造型上看上去是一本厚厚的书籍，书的主体是深渊和星空一样的深蓝色，边角处包裹着金属一般的物质，弦月辨认了一会，才确认书页中不是提瓦特的文字，说起来反而更像自己见到的那本轻小说。
细细看去每一个字她都不认识，但弦月却是根本无法产生放弃的想法，这本书像是有股神奇的魔力一般，让人沉浸在它的玄妙之中。
直到无锋剑发出嗡鸣，弦月才算醒了过来，她有些后怕地将书收起。
伊斯塔露解释道，这虽然是她寄放在这个系统中的东西，但是这股力量并不来源于她，相反，连伊斯塔露都无法掌握这股力量。
伊斯塔露是原初的那一位创造出来的四位影子之一，在生死时空这四项中，她代表着流动的时间，是推动一切生死和故事向前发展的风。
作为时间之魔神伊斯塔露对于这本来历不明的书，她亦有所猜测，但也终究只是猜测而已。
在她的猜想中，这本书必定也是数量为四的影子之一，至于它司掌的是什么，伊斯塔露暂且认为是“空”，生死之外从未出现的那位影子。
时和空本就是无法分割的，伊斯塔露是凭着直觉感应才在世界树中找到了这本奇特的书，并且将它视为最后一环塞到了系统之中。
至于祈时咏叹调这名字是她随口诌的，伊斯塔露让弦月不必放在心上。
“现在时和空的力量，你已经拥有了。”
“至于生死，它们的力量一部分在人类身上。与时和空不同，生和死是人类灵魂质料的一部分，对于生死的理解，我远远不够，这就是我无法自己来做这一切的原因。”
“而集齐了原初的力量后，或许才有希望打破循环。”
“我希望你，朝着地脉深处走去，将所有的力量都送到世界树中。”
弦月随即想到了一个问题：“就在这个世界吗？可它看起来已经很不稳定了。”
她本以为伊斯塔露要带自己前往一个全新的提瓦特，借由那里的地脉完成一切，这里毕竟已经暂停，弦月还一直觉得这里已经被废弃掉了。
“没有下一个循环了……神之心在你手上，没有那些，循环是无法启动的，现在他们的灵魂只是被暂时收容在地脉中了。”
这一点是弦月始料未及的，原来神之心居然是启动循环的必然条件之一？
难怪，难怪空将七神称为“臣服于秩序的刽子手”，难怪钟离和温迪早早地就去收集神之心，早在弦月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堵上一切了吗？
“别紧张……如果不成功，我的力量可以倒流重启，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伊斯塔露的声音轻飘飘地吹到弦月耳边。
“那你呢？”
想也知道，重启整个时间线需要耗费的力量是无法估量的，哪怕是时间之魔神伊斯塔露，力量也有耗尽的那一刻。
“不必担心我，旅行者，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伊斯塔露的声音渐渐飘远，随着她这一句话，弦月面前的地面突然沉降，显露在她面前的，是一条蜿蜒且几乎看不到头的阶梯。
在此之前，弦月从来不知道原来人是可以进入地脉的，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她还是难免有些紧张，无锋剑发着莹莹的微光，充作了暂时的光源，指引着她的前行。
泥土是时间的记忆，弦月越往下走，看到的东西就越是繁复。
地脉和世界树，作为构成世界的支柱，其中记录着太多东西，尤其是循环停止之后，所有的灵魂和记忆都存储在地脉和世界树之中，信息量大的恐怖。
一直向下的过程中，弦月一直小心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避免碰到一些散落的碎片，虽然那些看起来只是指甲大小的蓝色光点，但弦月知道，只要自己碰到，少不得陷入一段冗长的回忆中。
走到尽头时，展露在弦月眼前的景象是万分震撼的，地脉的分支像是河流一般从地心向上延伸，无数细小的分支像是树根一样贯穿整片土地，从土中吸取记忆和灵魂，储存在中心。
她的脚步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人的一生是无法离开地面的，因此大地作为载体一直沉默地注视着故事的发生，等到生与死交替，关于一个人的一切就已被全部记录，无一遗漏。
弦月依照伊斯塔露的嘱咐，将无锋剑直直插入地脉的最中心，她竭力调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随着力量的逐渐注入，那本五星法器发出明亮的光辉，钻入地脉中消失不见。
没人在身边指导自己，弦月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能靠直觉行动。
若只让力量单纯挥泄出去，没人能在这样的过程中持续很久，很快弦月已经有了力竭的倾向，无锋剑剑身和神之眼的光辉淡了下来，可直到她无力地瘫倒在地，地脉也没有任何变化。
弦月自己的力量，无锋剑中伊斯塔露的力量，神之心中积攒的力量，总计起来是相当恐怖的数字，可当这股力量灌入地脉中时，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弦月记得，祈时咏叹调已经进入地脉，无锋剑中的力量也被自己激发出来，若是还有什么欠缺的，那便是生与死，可伊斯塔露说过，那是人类灵魂的质料，为何自己没有成功呢？
她的疑问尚未得到回应，下一刻，弦月便直直地栽倒，一头撞进地脉洪流之中。
……
蛋壳之中藏着一只小巧的生命，她很喜欢，于是她仔细地将它藏进森林里的花朵中，那里平和且安静，最适合等待一只雏鸟的孵化。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一直很小心地照料这颗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透过光，她已经可以看见薄薄的蛋壳下，那颗微微跳动着的心脏，脆弱，但是有力。
她准备着一只雏鸟所需要的一切，食物，清水，一切物质上的东西，她都可以满足，唯独一样，那便是灾难的降临，那是她也无法阻止的仇敌。
她有时会听到蛋壳中传来细碎的鸣叫声，那小小的喙已经开始慢慢啄着蛋壳。
可她开始有些不安，她曾见过鸣叫的鸟儿被灾难攀附而上，最终失去了生命，只留白羽落在土地。
她不确信，这只鸟儿是否能学会违背自己的天性，放弃鸣叫，以换取在这片森林中存活的权力。
她无法欺骗自己，这只尚未出世的鸟儿已经充分展露了它的活力，没有一个夜晚，它的心脏曾停止跳动，幸好，砰砰的心跳声被蛋壳封锁在内，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她开始拒绝这只鸟儿的出世，为了保护，她将这只鸟儿的状态反复拨回，让它一遍一遍经历着长大的过程。
可是她的力量远不够一直维持着这个行为，终于，一股困意攀附上她的身体，于是她创造出四位影子，守护着未出世的鸟儿。
或许是知道了自己的命运，鸟儿开始反抗，每一次长大，它都更加用力地啄着蛋壳，试图突破封锁。
又过了很久，她终于苏醒，本来安置着鸟儿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一片散落的羽毛，还有一朵沾上血迹的花。
第105章
精巧的沙漏，杯子和头饰散落在周围，鸟儿的血迹在花瓣上分外显眼，一阵风吹过，羽毛晃晃悠悠地飞向远处，她伸手想去抓，但终究还是无济于事。
弦月有时觉得自己就是她，有时又好像是以第三视角在看着发生的一切，那种来自他人的悲伤也被弦月本身全然吸纳，这感觉很不好。
最恐怖的是，因为弦月完全代入了场景之中，她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意志出现了一丝裂纹，那一刻她也问过自己，那只鸟儿它真的应该破壳而出吗？
这样的想法比任何东西都要让她恐慌，弦月虽然知道这只是在干扰自己，可内心的想法一旦被激发，就无法在短时间重新回到正轨。
弦月挣扎着想从这种似梦非梦的场景中苏醒过来，下一刻，她就沉入了更深的洪流之中。
弦月睁开眼，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变得分外小巧，再一低头，原来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缩小了，现在的她在温暖的液体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外面有层柔软的薄膜包裹着自己，弦月好奇地向外看去，因为薄膜的阻挡，她只能看见最外层似乎还有一层坚硬的壳。
她的小手轻轻放在了薄膜上，想戳破薄膜，向外面的世界进发。
但这片薄膜的柔韧性格外优秀，它的表面已经深深凹下去了一块，但还是无法被戳破。
温暖的液体轻轻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在这样的暖意下，弦月察觉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正在快速流失，她惊慌地低头，终于发现自己不是被缩小了，而是回到了胎儿的状态。
只是一个尚未完全发育的胎儿，大脑哪里记得住那么复杂的东西，哪怕弦月在心里拼命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不到一刻，她就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只是一个在蛋壳中的慢慢成长的胎儿而已，朝薄膜外的世界好奇地看向一眼，就是弦月一天之中唯一能做的事了。
在温暖液体的包裹下，弦月的身体慢慢成长，那层遮蔽视线的薄膜越发脆弱，她清醒的时间越发长了，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试图从薄膜和蛋壳中挣脱出来。
她的手脚齐心协力地舒展着，想戳破这层包裹，终于有一天，薄膜在她的鼓弄之下被破坏了。
什么都不记得的小弦月继续遵循着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向着最外层的蛋壳发起挑战，她没有喙，只能用头撞，用脚顶，从液体中吸取的营养很快就要耗尽，如果不赶快破壳而出，也许她就要困死在蛋壳之中。
在一次一次的坚持之下，一声细小的碎裂声响起，蛋壳表面的裂纹一某一点为圆心，像蛛丝般不断向周围扩展着，下一刻，蛋壳彻底裂开。
只有半个拳头大小的孩子趴在蛋壳碎片中，□□地出现在阳光下。
先前为她提供营养的液体正糊在小弦月的眼皮上，还没等她擦干净看一眼这个世界，一声尖锐凶狠的鸣叫从远方传来，一只饿极了的捕食者叼走了刚破壳的弦月。
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很痛，于是发出了第一声哭叫，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挥舞着短小的四肢护卫着自己，但收效甚微，只是从捕食者身上拔下了一根短小的绒毛而已。
很快，她就失去了最后的意识，至死，她都没能看一眼这个世界。
从地脉中跌出的弦月大口呼吸着，第二次记忆简直太过逼真，那被叼走的疼痛感似乎还萦绕在弦月的脖颈处，她刚伸出手想揉揉自己的脖子，就发现一根细小的羽毛正被自己紧紧攥在拳头里。
真是不可思议，这根羽毛竟然被自己带了出来，它缓缓飘浮在弦月眼前，发着微光，这不仅仅是一根普通的羽毛，弦月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恐怖的能量。
若要弦月来说，其中的力量令人心生绝望，就像当时刚破壳的自己在失去呼吸前，认清了自己什么都反抗不了之后，产生的不甘和深刻恐惧。
是死之羽吗？
它只在弦月眼前停留了很短，很快，它也像那本祈时咏叹调一样重新回到了地脉之中。
时，空，死，二样都有了，现在缺的，应该就是有着生之力量的花了，弦月已经找到了规律，她放松了身体，再一次踏入地脉之中。
这一次，她的记忆没有消失，弦月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久违的家。
窗台前的花瓶中，那朵须弥蔷薇已经枯萎了。
既然是生之花，那么外表看起来至少应该像一只花，弦月将枯萎的须弥蔷薇取了出来，过了片刻，却没有发生半点变化，看来不是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