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串是鸡肉丸。虽说是鸡肉丸串,但签子上只有一颗鸡肉丸,有十厘米长,是橄榄球的形状。还配了一颗鸡蛋黄,用那肉丸沾着蛋黄液吃。
鸡肉丸是刷酱汁烤的。酱很浓郁,甜多咸少,经过火烤,渗透在肉丸里,沾了蛋液来吃,入口滑滑嫩嫩,蛋黄中和了酱的刺激,也提升了肉的口感,细碎的肉末在嘴里抿开来,还带着爆炸般的汁水,肉香也随之弥漫开来。
“好好吃。”何袅袅忍不住感叹。
谷一温柔地微笑着,视线一直落在何袅袅身上。
师傅不停地烤,何袅袅不停地吃。虽然都是鸡身上的肉,但不同的位置,烤法不同,味道也截然不同。柔软爆浆的鸡提灯、焦香鲜嫩的烤鸡皮、弹牙脆爽的烤鸡软骨、酱香有嚼劲的烤鸡全心、外焦里嫩的烤鸡翅、柔滑绵软的烤鸡白子……
何袅袅吃的很快,烧烤师傅都有点跟不上,谷一便叫了两杯酒,说:“不要太着急,我们一边喝一边吃嘛。”
第82章
“不不不,我喝酒不行,酒量很差。”何袅袅忙摇摆着双手。
酒上得很快,何袅袅话音刚落,酒杯就放在桌上了。
“那就我两杯都喝了吧。”谷一把两杯酒都挪到了自己面前。
肉串吃得差不多,蔬菜串也开始了,先是一颗拳头大的香菇,没有串签子,直接放进小餐碟里的。何袅袅端着餐碟送到嘴边,大咬一口,汁水喷涌飞溅。一颗香菇里面,迸发出的汤汁里,居然是很鲜的鸡汤味道。看来这一颗香菇,也费了大功夫。
吃完串串,何袅袅还觉得不太饱,又叫了一份鸡汤拉面。鸡汤拉面用一个跟茶杯差不多大小的碗装的,里面鸡汤清澈,没有配菜,只有一口便能吃完的一点点拉面。何袅袅连汤带面一起送入口中,鲜美有余,分量不足。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点别的?”谷一喝了酒的脸红扑扑的,语调也更温柔。
“那再来五碗拉面吧。”何袅袅说。
何袅袅仰头连吃带喝五碗拉面下肚,谷一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吃得还开心吗?”谷一说着要去牵何袅袅的手。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何袅袅去摸手机,顺势躲过谷一的手。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消息,何年归已经发了一大串了,只不过说的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村里的事。
「何辛在你家门口等你,好像是因为冷库的事。」
「你回来之前给我发个消息,我去村口接你。」
隔了一段时间又发来:
「你家门口突然聚了好多人,看样子要打起来。」
「一定要等我接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回来。」
其实何袅袅提议大家把花放进冷库的时候,就有人出来反对。一方面是放进冷库意味着成本上升。大家都在等着卖花赚钱,谁也不想再提升成本。一方面是村里大家为了种花,确实花了不少钱,有些人已经承受不来冷库的租金。
何袅袅赶到家的时候,家门口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人,围堵在何袅袅家门口,把本就不宽的巷子堵了个严严实实。各人说各话,杂乱的争吵声在巷子里回荡着。
村长何旺正在人群里调节,喊着:“都是一个村的,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怒嘛!”
大家看到何袅袅来,喊着:“袅袅来了,让袅袅来说,这个事应该怎么办!”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啊?”何袅袅走过来,大家就把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说起来。何袅袅提高嗓门,喊道:“一个一个说!这么乱根本听不清楚!”
何年归听到何袅袅的声音,赶紧从家里出来,也挤进人群,护在何袅袅旁边,生怕有人一个不小心伤着她。
大家安静下来,何辛先开了口,说:“其实就一个小事,就是现在不是从你这里走零售嘛,我想问问,能不能先卖我地里的花。冷库租金太贵了,我实在是没钱啊。”
何家豪叉着腰吼道:“我也没钱,但我也没这么耍无赖。当初出货的编号是大家抓阄决定的,你怎么能因为不想付冷库租金,就要插队呢?”
“是呀是呀,今天你插队,明天他插队,那大家一开始就不用排号了。看谁最不要脸就行了!”有人嚷嚷着。
“大家先不要吵。”何袅袅按着双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其实从我院子里发货,仅限这两天摘花的时候。现摘现发比较方便。但花熟了,留不住,接下来几天,所有发货端,就全部挪到冷库。不会从院子里发了,所有人都要付冷库租金的。”
万瑾瑜让跟着的摄影师继续拍摄不要停机。
何辛哭诉道:“可种花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钱,现在连饭都要吃不上了。我真的交不出冷库的钱啊。”
“接下来卖货是我来帮大家的,现在出货速度虽然有点慢,但我会努力把所有花都卖出去。”何袅袅安抚着,“辛哥你也不要着急,这几天摘完了花,可以先去打工。冷库的租金我谈得很低,打工赚的钱,是足够付的。”
“花一旦进了冷库,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出去了!”何辛哭嚎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身材干瘦如枯树,感觉动两下就要散架了。
“袅袅,你别理他,他就是耍无赖。”何家豪嚷嚷着,就要把何辛拎走。
“别碰我!别碰我!”何辛嚎着,“一天我要付150的冷库租金啊!我这个老骨头,去干什么能一天赚150啊?我就是交不出来,你打死我也交不出来啊!”
何袅袅其实也知道村民们的难处,耐心劝解着,说:“我知道租金贵,但是你可以换一种思维去想,8000朵花,全卖出去,收入是40000。净利润有两万多,冷库的费用根本不值一提。”
“花还没卖出去呢,你就用净利润哄我?”何辛越说越激动,“冷库还是付租金,就是赔钱的开始!一点回头钱看不着,哗哗地往里花钱,谁负担得起啊?”
“负担不起也不能插队!”有村民嚷嚷着。
“你不用嚷嚷!你即便是排在我前面,也不知道什么才能卖出去呢!”何辛反击道。
“大家不要吵!今天只是把每家冷库的租金数额发出来了,并不是今天就要收费。是最后卖出之后,统一给大家发钱的,所以现在不用担心租金的事!”何袅袅喊着。
“总之我不服抓阄的排号!如果不给我改号码,我就自己去集市上卖,我家种的果子,都是我去集市上卖的!”何辛说着从地上站起来。
听到这话,何袅袅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只是静静地说:“可以,你的花,你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袅袅,你别跟他置气。他什么都不懂。以前遇到点事就耍无赖,耍习惯了。”何旺宽慰着。
话语也落在何辛耳朵里,他不服气地喊着:“你们真当她何袅袅是在帮你们呢?她从我们这里5块钱收花,转头就让她的相好卖10块!赚一倍!”
何袅袅听到这里,心都凉了,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何年归气不过,攥起拳头想打人,可拳头还没挥出去,何辛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是何家豪打的。他抓起何辛的衣领,怒目圆睁:“你这种无赖,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就活该你一辈子受穷!”
何辛枯瘦的身体摔在地上,疼得直哼哼。村民们拉住何家豪,纷纷劝着:“有话好好说,别打人啊!”
别人可能不知道何袅袅的努力,但作为何袅袅的邻居,何家豪和红婶,是实实在在看到她付出的。红婶轻轻抚摸着何袅袅的背,在她耳边安慰着:“何辛这个人就是个无赖,他说的话,千万不要忘心里去。”
何袅袅止不住眼泪,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冷静,走到何辛面前,蹲下来说:“我确实是五块钱从大家手里收,但你知道包装多少钱?出货人工多少钱?运费多少钱?雇人带货要多少钱吗?你只看到五块十块。那你知道你现在花能放进冷库,而不是烂在地里,是我先给你垫了租金吗?”
何辛扭着头,梗这一口气,不听何袅袅说的话。
“当初村子里修路,你偷修路的材料,我没跟你计较。现在又来我这里找麻烦,造谣抹黑我。你真当我好欺负是吗?”何袅袅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却咬牙保持面容镇定,把话说完。
然后站起身,冷冷地说:“既然你不愿意把花放进冷库,那我明天就找人把你的花给你送回家里。你自己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当初你来买花苗的时候,我也提醒过你,种花有风险,是你自己决定要种的。现在不愿意付冷库租金,后面花烂了,也怪不到我头上。”
“袅袅,不用跟他说这些,直接把他花给他扔家里就行!”有村民喊着。
何辛看他成了众矢之的,又自知理亏,爬起来马不停蹄地跑了。
何袅袅抹干眼泪,心平气和地说:“既然今天这么多人因为冷库租金的事聚在这里,那我跟大家说清楚。冷库租金确实贵,但我已经垫了租金,不需要大家现在就给钱。如果大家愿意把花放在冷库里等我卖,我会想办法尽快把花卖出去,后续会扣掉租金把钱挨家挨户给到。有人不愿意承担冷库的成本,可以直接四块钱一朵卖给我,有多少我收多少。”
何家豪每天看何袅袅白天忙一天,晚上回来忙发货的事情,为了一点点运费跟快递公司赔笑脸央求,已经心疼他很久了。他缓缓举起手,说:“我。我愿意降价,四块钱一朵,冷库租金照付。钱虽然很重要,但袅袅大老远回来,手把手教村民们种花致富的行动更伟大。我先表个态,不能让袅袅寒了心。”何家豪又转头对村民们说:“其实四块钱一朵,大家也是赚的。万事开头难,我相信有袅袅的带领,我们会越来越好!”
“我也愿意四块钱出!租金照交!”何旺也跟着举手。
“我也愿意!”又有村民喊着话举手。
“我也愿意!”
……
人群中,手一只一只举起来,或粗壮、或干瘦、或骨节分明……举在昏暗的夜色里,像一盏又一盏,微弱却坚定的小灯。何袅袅终于绷不住,眼泪如倾盆之雨,哗啦啦落下来,夜色之下,泪珠闪烁如星光。
第83章
何辛真如他所说,背着一筐菊花去集市上卖,只是吃菊花的本来就少,他又倔强得不愿意降价,一直到集市结束,也没能卖出去一朵,又背着满满一筐菊花回来了。
何袅袅这边,这次的录制刚刚结束。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们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何辛背着一筐菊花走进何袅袅家的院子,看到几个人都很陌生,便询问:“袅袅没在家吗?”
昨天晚上,何辛闹的时候,跟拍摄像师的设备没停,导演组在监视器后面,把何辛对何袅袅的为难都看在眼里。这才刚过了一天,心里对何辛的气还没消,自然都不待见他。何辛连问了几个编导,都没人愿意搭理他。
他看到万瑾瑜在,便凑上去,说:“小万啊,你知道袅袅去哪里了吗?”
万瑾瑜瞥了一眼何辛,不耐烦地说:“干嘛?又来找袅袅的麻烦啊?”
“不是,不是。”何辛赔着笑脸,脸上干枯黝黑的皮肤出现了数道明显的褶子。柔声细语地说:“我来给她赔不是的。”
“那你去门口等她吧。我们这边收拾好了,她应该就回来了。”万瑾瑜指着院子门口。
“哎。好。好。”何辛点头哈腰地退出了院子。
何袅袅还在跟谷一对直播的事。因为谷一着急走,他们就直接在谷一车上谈的。谷一的工作人员也都在。何年归给谷一的工作人员买了绿豆味的雪糕,四个人一起靠在墙上吃着冰棒聊天。
十月初的中午,天气还很热,雪糕拆开包装,细密的白色凉雾便向下飘。
“大家都有我联系方式,无论是以后有工作往来,还是你们来何家村玩。都给我打个电话,我一定做一桌好菜招待大家。”何年归很热情。
发际线已经秃成M状的司机吃着雪糕说:“何老板,你是个好人。”
邀请却听到这个回答,何年归听着总感觉有点怪怪的。但他也没在意,靠在墙壁上啃着雪糕,视线落在谷一的车上。
车门开着,何袅袅坐在车上,谷一站在车门前,两人看着一份文件,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规划着什么。
没一会儿,何袅袅从车上下来,冲何年归招了招手。何年归笑意盈盈地向何袅袅跑去。
化妆师看了看何年归,又看了看谷一和何袅袅,轻轻摇了摇头,说:“这个何年归太单纯了,感觉迟早得被谷总给踢出局。”
团队里另外几个纷纷点头。
何袅袅跟何年归一起吃着雪糕往家里走,现在把节目录制的事解决了,何袅袅终于可以一门心思扑在卖花上了,想到这里,手里的雪糕也更甜了些。
刚拐进巷子,就看到何辛坐在何袅袅家的门枕石上。竹筐放在脚边,低垂着头,干瘦的身体很像是罗丹《老娼妇》的雕塑。
“要么还是晚点再回吧。”何年归说,“我们先去菜市场买个菜。”
“没事,我想到了。”何袅袅说着继续往前走。
其实在昨天晚上回到家之后,何袅袅一个人在床上冷静下来,有想过。食用菊花不是什么常见的蔬菜,价格又偏高,只适合在餐厅做成特色菜,或是对养生有需求的人购买。直接在村里卖,目前来讲,是很难卖出去的。只有将来市场教育做好了,村民们近水楼台愿意尝试了,才有可能促成购买。
所以何辛把菊花从冷库里搬出来,眼前就是死路。他只能再回来求何袅袅。
“袅袅啊,你回来了。”何辛忙迎上来,带着谄媚的笑容,说:“袅袅啊。把我的花收回冷库去吧。我愿意等,愿意排队。”
“但我不愿意了。”何袅袅说,“昨天是你自己要搬出来的,现在又要搬进去。你当冷库是你家吗?”
“实在不行,四块钱一朵也行。”何辛哀求着,“这花离了冷库,一天就蔫。袅袅,你是大好人,帮帮我吧……”何辛捏着何袅袅的衣角,微屈着膝盖,感觉他多说几句,就要跪下来求她了。
何袅袅看他可怜,但这样的人也实在有可恨之处。她轻轻叹了口气,平静地说:“所有的生意都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的。我从你手里,是五块钱一朵出货。你觉得我在压榨你,赚取暴利。还来我家门口闹。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没有再合作的必要了。”
“是我的错,袅袅,对不起。是我乱说话,是我不对!”何辛说着打了自己一巴掌,“我错了,你这次就放过我好吗?”
“你闹事,我放过你。那以后谁不开心了,就来我家门口闹事。村子的生意还怎么做?”何袅袅晓之以理,“村子穷,大家都穷。我跟外面做生意,也都是低声下气,求着人家跟我们合作。你这样子不讲道理,其实抹黑的是全村。”
“是啊,我后悔了,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何辛眼泪汪汪。
何袅袅看了一眼筐里的菊花,已经都蔫了,颜色也变深了。何袅袅说:“你这花,进冷库也没意义了。即便是发货发出去了,也会被退货的。”
“这筐今天晒到了,其他的我都保存得好好的。就从冷库出来了半天,没影响的。”何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