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瑜安甩了甩谢靳言紧抓着自己的手臂,示意他快点松开。
“好,我明天不陪你去了...我还有事。”
纪瑜安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纠结地往前走去,x甚至没有回头再看谢靳言一眼。
谢靳言没有得到纪瑜安对于前面问题的任何回应,只得放开自己的手放她去洗澡。他见纪瑜安拿着衣服走出了房间,彻底地离开了他的视线内,控制不住地想知道谢靳屿到底跟纪瑜安说了什么,让纪瑜安突然变了脸色不理会他。
事实上纪瑜安并不是真的不想理谢靳言,只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谢靳言。
谢靳屿的话再一次让纪瑜安如梦初醒。
她的每一次主动向谢靳言的靠近,都像是在给谢靳言无限的希望,而她却没办法下定决心,立即与谢靳言在一起。
纪语年一开始与叶朝鹏在一起的时候,大概也是满怀希望地认为对方是自己一辈子的良人吧。然而到头来,纪语年得到的只是叶朝鹏的一笔抚养费,以及决绝的告别。
纪瑜安知道谢靳言不会成为第二个叶朝鹏,可她每每想起自己母亲悲惨的爱情和家庭,还有自己和谢靳言之间无法忽视的家境差距,她想要走向谢靳言的脚步又会被自己死死地按住。
她想要拥有,她也渴望得到。
但她还没有完全鼓起全部的勇气去奋身一搏,去赌谢靳言就是她命定的万分之一。
她快被自己的反反复复逼疯,却也无能为力地不能立即就像她母亲一般,纵身跳入这场与未来的赌局里。
在纪瑜安洗漱完的睡前,她清楚地听到从旁边书房的位置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
一墙之隔,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被纪瑜安准确地捕捉到。
“纪瑜安,不知道你为什么好好的就不想理我了,但我还是想对你说——”
纪瑜安屏住呼吸,想要将谢靳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清楚。
“晚安。”
第184章 他的过去
翌日等纪瑜安整理好东西再收拾好自己,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已经是早上十一点了,书房和客厅都没有谢靳言的踪影。
她走到餐桌上才看见谢靳言买好的早餐,用食物罩细心地盖了起来,还留下了一张纸条。
【有些事出门了,陈圳川来接。你开我的车去外婆家吧,注意安全。言。】
谢靳言刚遒有力的字迹映入纪瑜安的眼帘,他的字还与当年一样。只是如今多了一丝沉稳,以及笔顺连笔的地方更多了些。高中时的连笔字比现在要更为规整,更加有学生气一些。
他的变化不仅体现在年龄和阅历,还有他的字迹上。
纪瑜安以前曾批改过谢靳言的试卷,那时候的她被年级主任邀请一起批改试卷,包括谢靳言和年级其余前十的同学,其中也不乏陈圳川。她改到的试卷里,恰巧就有谢靳言的,所以她对谢靳言的字很有印象,因为那字一看便知道有下过功夫练过的,与寻常的男孩的字截然不同。
纪外公总对她说,字如其人这句话是没错的。
“小安,人写字的时候往往就在反映着笔者此时此刻的心境。你每次不耐烦和不高兴时写的字,外公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你心静和愉悦时写下的字也是同理,所以你不用想着欺瞒什么,你的字都会告诉别人,你在想什么。”
那谢靳言在写这张纸条的时候在想什么?
她始终没能学会外公的一眼识别,也做不到外公的通透与豁达。
纪瑜安将纸条放回房间收好,折回到餐桌前把谢靳言买的早餐当午餐吃了个干净,才起身收拾了餐桌后又回到房间里。
她拎起了昨晚就收拾好的秦奶奶的两幅古画,又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拿着自己之前在外跟项目时淘到的一幅画和茶叶也一并带上了。
纪瑜安开着谢靳言的车稳稳地驶进梧桐路,在168号门边停下。她拿着准备好的东西挎在自己的手臂上,锁好车门后又拿在了手上,按下了院子的门铃。
来开门的果然是秦奶奶,她一见到纪瑜安就热络地问纪瑜安吃午饭了吗,没有吃的话锅里还有一些糕点可以一起吃。她见纪瑜安手里提着很多东西,又招呼着人来拿。
“修复好的古画让谢靳言送来就好了,你干嘛还这么重地拎过来。那是什么?”秦奶奶的目光跟着纪瑜安递给管家的动作,猛然发现了这些东西不仅仅是修复的古画,还有别的。“你这孩子该不会是偷偷拿什么东西给我吧?别犯傻,快拿回去。”
纪瑜安顺势扶住了秦奶奶冲她挥着的手,亲昵地挽着秦奶奶的手臂。
“外婆,您先别急着拒绝我,您看了如果不喜欢我再拿走行吗?”
秦奶奶因纪瑜安的亲近喜上眉梢,也将自己的手抚在了纪瑜安搀着她的手上。
“好好好,外婆就看看你给外婆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纪瑜安跟着秦奶奶走进了主厅,不是上次的那个偏厅的书房里。秦奶奶还是照例给她沏了茶,让她喝杯茶暖暖身子。
管家站在一旁的桌子前,展开了纪瑜安带来的修复好的两幅古画。秦奶奶凑过去仔细看着,眼底的赞叹毫不掩饰地冲着纪瑜安慈祥地一笑。
“修复得真好,难怪阿滢跟我说一定要找你来做这件事呢——”
秦奶奶的后半句忽然顿住,她的余光瞥见管家展开了第三幅画,她的视线跟了过去,只见画中的一叶扁舟似是荡漾在画中的池水里,扁舟不远处的亭子旁歌舞升平,与池上的扁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一眼就锁住了那一叶扁舟,又惊喜地看着纪瑜安。
“这幅画你是?”
纪瑜安见秦奶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就知道老太太是真的喜欢,她其实也在赌秦奶奶会不会喜欢这幅画,因为她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给老人家,只能用这幅画赌一把,没想到老太太是真的喜欢,没有半分嫌弃之意。
“这幅画是我在外面跟项目时淘到的,我想送给您。还有一些茶叶,您就当娱乐的时候煮来喝,有一定的安神成分。”
秦奶奶看着那些茶叶倒也是新鲜,极少有年轻人送她茶叶的。倒是那幅画,虽不是什么古画级别有珍藏价值的,但她第一眼就很是喜欢,其中的寓意——
她的眼眸微微深了深,看向纪瑜安的笑意略略地收敛了几分。
“小纪,你送我的画是以后辈的名义送的还是?”
纪瑜安闻言拿着茶杯的手指倏忽收紧,力道一下子大的令指尖隐隐泛着一丝白光。这个问题她在来的路上就在不停地思索着,只是没想到秦奶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图。
“你也猜到我今天叫你来,不是因为古画吧。”秦奶奶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同时还叹了口气。“是为了我家那个傻小子。”
纪瑜安心里明白,所以昨晚她在听闻秦奶奶让她来家里时,也猜到了八成。再加上谢靳屿微信上的提醒,令她更加难以面对真诚且渴望答案的谢靳言。
“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我也想很坦诚地跟您说,如今的我还没有答案。”
秦奶奶却在听闻纪瑜安的回答后,一下子松了口气。没有答案就意味着,纪瑜安对谢靳言一定是不完全排斥的,否则答案肯定是确切的拒绝,不会有这样多引人遐想的空间。
“我听阿皓说了,你被谢家老大的夫人找去了对吧?”
纪瑜安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秦奶奶叹息的模样,心里也莫名地浮现出一抹难过。
“不知道那傻小子跟你说了多少,但我作为他的外婆,还是想跟你说一说他。我女儿跟靳言他爸爸谈恋爱的时候,谢家那位老爷子是非常讨厌且反对的,但恋爱自由还是抵不过两个年轻人的赤诚真心携手相伴。然而在我女儿生下靳言后,她们两夫妻都获得了工作上的新任命,不得不出国去,而靳言就被他奶奶一直带在身边照顾着长大。我们也想抚养靳言,但那位老爷子硬是说什么都不同意,不喜欢靳言与我们来往,我们碍于表面上的和谐退让了。”
故事的前半段,纪瑜安听说了,她耐心地听着秦奶奶讲着后半段。
“他奶奶在靳言初三的时候生病走了,而谢家老大开始打起了靳言的主意。那位老爷子一开始非常不喜欢靳言,因为靳言跟他妈妈一样不爱走寻常路,还是与我们家有关系的孩子。可谢家老大只有一个女儿,那样重男轻女的家庭自然把目光放在了长孙靳言身上。以前靳言在谢家还有他奶奶护着,他奶奶一走靳言就毫无依靠了。”
秦奶奶淡淡地抿了一口茶,继续往下说着。
“他们以我女儿还有一个儿子为理由,想要将还是孩子的靳言强行押去公证处,过继到他们的名下,成为他们的儿子,日后给他们养老并继承谢家。我们去把靳言抢了过来,那时候的靳言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后来他叛逆地失踪了两周,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在他父母的老房子里。再后来,我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他x恢复到少年该有的状态。我们给了他很多的关心,却也知道他需要的是小家,这些都抵不过他父母本应该给予他的陪伴。”
纪瑜安听到这里的时候,藏在茶桌下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外套边沿。
“阿皓小时候就经常偷偷跟我说,靳言很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今天在我们家吃一口,明天在舅舅家,后天在姨妈家,可就是没有在父母家。所以他年少时的很多东西,都是他用来保护自己,强迫自己不去在意的保护壳。只有他真的不去在意,他就不会有难过。”
她曾觉得自己从小没有父亲,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个私生女,原生家庭的缺失才导致她在面对很多事和谢靳言的时候,会自卑地退缩不敢往前靠近。
可谢靳言呢?
他明明拥有完整的家庭,却四处吃着百家饭长大。
她曾以为的他的那些随性,他的离经叛道只是他的保护壳。
那些所谓的无法企及的一切,都是谢靳言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纪瑜安的心头涌现出止不住的心疼,谢靳言渴望拥有的,又何尝不是她所想要的温暖呢?
“小纪,我们都知道你和靳言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靳言的,但我相信靳言对你是非常认真的。关于你的家世或是什么,外婆今天也要跟你表个态,我们家没有这些枷锁,只要孩子们喜欢,我们都是百分百的支持。你是个好孩子,外婆知道的,也希望你能慎重地对你和靳言的事情考虑清楚,外婆希望你们俩都能幸福。”
秦奶奶的话如谢靳言一般真挚温暖,令纪瑜安乌黑的眸子里逐渐有些湿润。
“喵...喵!”
纪瑜安莫名地感觉自己好像听到小猫的叫声。
秦奶奶起身,冲门外喊着——
“冬至?冬至快过来。”
冬至?
纪瑜安的目光猛然看向门外正朝着这里快步跑来的猫,那只猫身上的橘色条纹与她记忆中的那只猫瞬间重合到了一起。
冬至先是跑过来在秦奶奶腿边蹭了蹭,看向纪瑜安时小小的眼睛闪过疑惑,忽然走到纪瑜安旁边嗅了嗅,就开始疯狂地叫唤着,爪子不停地拍着纪瑜安的小腿。
“冬至...”
纪瑜安这下非常确定,这是十二年前医院外的那只猫——
她的冬至。
第185章 喜欢的是我
秦奶奶被冬至疯狂蹭纪瑜安的举动感到震惊,要知道当初冬至非常怕人也不信任人,她都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让冬至慢慢接受自己的。纪瑜安一来,冬至竟丝毫没有胆怯地去蹭纪瑜安,就好像是早就认识了纪瑜安一般。
这是从未有过的场景,每每家里来客人时,冬至都会躲起来,别说是亲昵地蹭人了,能不能找得到冬至都难说。
今天的冬至竟意外地出现在了主厅里,还这样熟络地对待纪瑜安,这不禁让老太太相信这就是命定的缘分。
“它刚来我们家的时候,躲着根本不见人,那么小一点,我们都怕养不活它。没想到今天见到你,主动的这股劲呀...它看起来是极喜欢你。”
纪瑜安弯下腰去摸冬至,冬至顺着纪瑜安的动作一下子跳上了她的腿上,不停地一边叫着一边蹭纪瑜安的手臂。
秦奶奶上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谢靳言回来的时候。冬至会主动蹭她们,但这样热情地‘吸人’只有在谢靳言身上才能见到,其他人最多是蹭蹭腿,能摸摸冬至的头。
“冬至是靳言初三那年带回来的猫,他告诉我们这猫是在他奶奶住院部外面出生的,猫妈妈大概是被人抓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冬至没有猫妈妈根本活不了,于是他奶奶走后,靳言把这只猫带在身边养。”
纪瑜安抱着冬至揉它脑袋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她的心被一阵不可言喻的难以置信填满。她努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轻声询问着秦奶奶。
“外婆,谢靳言说的住院部是哪一家医院呀?”
秦奶奶没留意到纪瑜安的神情,仔细回忆着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记得好像是市二院吧...应该是市二院没错。”
市二院...那也是纪瑜安母亲住院的医院...
纪瑜安的另一侧手死死抓着自己外套的下摆,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在秦奶奶面前外露。
冬至还在她的怀里安静地待着,双眼眯着看起来想要小憩,这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让秦奶奶大受震撼。
“冬至是靳言的猫,它跟你这样亲近真的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分呀。小纪,外婆今天跟你说的,不是想要你心里带着压力去考虑跟靳言的可能性或是未来,但我知道这些靳言可能都不会告诉你。那孩子习惯了凡事自己去消化,也认为自己有能力处理好一切,却忘了自己也是需要依靠,也需要被爱的。外婆也知道你心里苦,所以即使你最后和靳言没有在一起,外婆也欢迎你来家里做客。”
纪瑜安抬眸看向秦奶奶和蔼的笑颜,心里的那些回忆和情绪相交织似的不住向外冒。她忽然意识到此刻的一切都不是巧合,她的冬至在十二年后还能与她重逢,谢靳言的奶奶与她母亲是同一家医院,谢靳言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外婆,谢靳言是个好人——”
“小纪,你可千万别这么说,看人不能只看这些,要深入的综合性评判,对方是不是适合你的。”
秦奶奶听到纪瑜安的上半句,吓得急急打断了纪瑜安的话,生怕纪瑜安给谢靳言发好人卡。
纪瑜安见秦奶奶误会,抱着冬至站了起来,让秦奶奶听得清她说的话。
“外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跟您说,这只猫我见过它,冬至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秦奶奶在一瞬间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纪瑜安。
冬至是谢靳言初三的时候带回来的猫,那时候猫就已经叫冬至了,猫的名字怎么会是现在的纪瑜安取的呢?
“你是说,这猫是你的?”
秦奶奶的疑惑,纪瑜安也同样有。
“我妈妈生病的时候,也住在市二院。这只猫还是我看着猫妈妈生下来的,取名叫冬至,后来冬至被人领养了,在猫窝里给我留了纸条。我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谢靳言,我也没想到冬至还会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