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人不明白还能怎么说,长公主哼了一声道:“说是若意去了燕王府,三句话没说就给燕王妃掉脸子,燕王妃怕她在饭桌上闹起来,只得叫侍女们先将她哄出去玩。”
韩夫人一听大怒:“怎么可能!那申屠婵是这么给皇后告的状?!这个破落户!”
长公主心中鄙夷她粗鄙,嘴上道:“你疯了不成,申屠婵怎么可能跟皇后告状,你当燕王府里没有皇后的人吗?申屠婵才嫁进去几日!”
韩夫人顿时急了,恨不得上前扯住长公主:“那这怎么办?老爷还不知道这事呢,他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大骂我一顿。”
长公主早就想教训这个欺软怕硬又处处为难自己女儿的蠢货,她今日进宫去见皇后根本没有透露出一点求情的意思,只旁敲侧击了皇后的态度,皇后果然十分厌烦韩夫人。
但是事情也不能做绝了,韩同还不知道这事,一旦知道了估计会怀疑她没有尽心,影响两家的关系,她放稳了语气道:“你也不必害怕,皇后娘娘不见,你就去求申屠婵,求人原谅,怎么也要三顾茅庐,你可是一趟都还没去呢。”
不等她说话,又语重心长的劝道:“这只是后宅之事,还没影响到前朝,要是让燕王和太子注意了,他们不会怎么样韩大人,但是禹州还能这么清净吗?到时候韩大人怎么看你?”
一番话说的韩夫人有气也得憋着。
京都城的事情她只能听长公主的,于是带着韩若意,又备了厚礼去燕王府,她原以为申屠婵摆臭架子不会见她们,谁知她们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侍女就将她们唤了进去。
她进去时申屠婵正一身红衣,头戴珍珠冠坐在临窗的美人榻看册子,韩夫人带着韩若意上前行了礼,申屠婵将册子合上对韩夫人摆了摆手,然后将册子递给身边的侍女道:“就先按这个准备吧,到时候我跟王爷商量商量再添补。”
含翡点了点头领了册子下去了。
申屠婵这才对一边的韩夫人道:“夫人坐吧,是有什么事情吗?”
韩夫人心中骂她装蒜,嘴上道:“自从进了京都城还没专门来拜见过王妃,您成婚那天也没说上话。”
申屠婵笑了笑道:“怎么会没有说上话呢。”
这话说的意味不明,韩夫人干笑了两声。
见申屠婵不再说话,她便道:“听说若雨前几日给娘娘添了麻烦,我特地带她来给娘娘道个歉,之前我也有言语不当的地方,着实该打,这几日一直在内省,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说着掏出从袖子中掏出一个锦袋双手呈上,她笑着道:“一点心意,请娘娘笑纳。”
春分上前接过了那锦袋子,一打开,里面厚厚一沓子银对票。
申屠婵意外的挑了挑眉道:“韩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韩夫人又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点点的得意:“娘娘,这可以在京都城的钱庄兑换两万两银子,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申屠婵将那一卷子银票放在手上掂了掂,她笑的有些有些凉意,抬头看着韩夫人道:“好大的手笔!”
第252章
没有人会在金钱和权利面前毫不动摇,如果不动,那一定是分量不够。
韩夫人几乎面带得意的看着申屠婵,她期待着这个破落户露出贪婪的嘴脸。
但是下一瞬,申屠婵笑着道:“看来禹州的油水不少啊。”
韩夫人早就料到她或许会有怀疑,于是义正言辞的道:“此乃家中庄子铺子所产,娘娘可不能平白无故诬蔑于我们!”
申屠婵笑了笑,迎上她的表情将那银票扔在了地上:“我不收无名之禄,夫人,这银子你还是拿回去吧。”
万两白银弃若敝履,韩夫人眉头微皱,不解道:“娘娘是嫌钱少不成?”
这已经是两万两银子了,恐怕京都城五品以下的官员,谁也不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
申屠婵笑而不语,旁边出去的含翡端着茶汤进来了。
韩夫人见申屠婵不说话,起身道:“这样娘娘都不能容人吗?我可是真心给你送钱花!”
这话说得十分傲气,仿佛自己富可敌国。
谁知她话刚落音,申屠婵旁边的侍女放下手中的托盘,上前一步,微仰着头颅,仿佛在用鼻孔看她,严声道:“不得无礼,王妃面前,什么你啊我啊的,夫人应该自称臣妇!”
申屠婵可以自称‘我’,那是她随和,但是韩夫人这么自称就是僭越。
含翡这话说的疾言厉色,韩夫人面色一白,她进来是带不了侍女的,此时她实在弯不下腰去捡地上的银票,含翡这番话说的更是让她颜面扫地。
她素来不是个好脾气,在娘家时母亲宠惯,嫁了人又一直在地方上,韩佐领身份显赫,她是一点没吃过亏,此时被这样压制,心中不服之前几乎要冲至头顶。
申屠婵的笑容里带着无限讽刺,她轻蔑的瞥了一眼地上的银票和韩夫人,依旧没说话,含翡声音倨傲道:“夫人,请您跪下向王妃认错吧。”
叫韩夫人给申屠婵跪下,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霍然起身,对着韩若意道:“若意,把银票捡起来!”
然后又看着申屠婵道:“我诚心诚意来给娘娘致歉,娘娘却这般任由侍女折辱于我,欺凌臣子家眷,娘娘不怕御史参你吗?就是告到皇后娘娘面前,也是王妃心胸狭隘,毫无教养,没有容人的气量!”
申屠婵还是没说话,含翡一直在注意着申屠婵。
燕王并不看重府里的女婢,素来是记名不记脸,于是导致一等的侍女和二等的差不都干一样的活,因为她们不需要近身侍奉主子,所以也只能擦桌扫地,铺床叠被,而且他们是由燕王的贴身内监管着的,没有什么做主的权利。
现在她们有了王妃,申屠婵是从来不让内监侍奉的,而且她身边只有一个已经婚配的春分,和一个刚提了一等侍女的春雨。
含翡自知这是她的机会,只要她成了申屠婵一等的侍女,出了这个门,别说是燕王身边的内监,京都城有头有脸的小姐都要让她三分。
申屠婵自始至终没有对韩夫人露出一丝好感,甚至让她找机会斥责韩夫人两句,她找到机会了,也斥责过了。
现在韩夫人对申屠婵出言不逊,这是申屠婵没有跟她说过的事情,没有说过后面要做什么,要怎么做。
但是她已经走到这儿了,如果能够顺了申屠婵的意,她就会真正得到信任,成为心腹。
含翡打定主意一搏,就算错了,也只是被罚去做粗使侍女。
万般琢磨只在一息,在这间隙里,申屠婵脸上的笑意已经褪尽了,她轻声语的唤了一声:“含翡。”
这就是指令了,于是含翡上前一步,厉声对着外面的小太监道:“韩夫人在王妃面前出言不逊,羞辱皇室!来人呐!将她拿下!”
韩若意刚弯腰捡起地上的银票,骤闻这句话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她转头看向门口,两个小太监和两个粗使侍女已经快步进来了,韩若意急忙上前抓住自己母亲的衣袖。
韩夫人怒声道:“申屠婵!你敢!”
申屠婵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四个下人上来擒住了她的手臂,其中一个侍女像拉小鸡子一样一把拉开了韩若意。
韩夫人长那么大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她奋力挣扎,怒气冲冲道:“申屠婵,平白虐待臣子家眷可是大罪!快放开我!”
含翡已经狠下了心,正打算让下人们将韩夫人绑了推出去,申屠婵站起了身。
含翡赶紧低头退到了她的身边,伸出一只手让她搀扶。
申屠婵将手搭在含翡的手上,对着下人们道:“韩夫人无礼,藐视皇威,掌嘴!”
掌嘴,那就属于刑罚了,下人们一愣,都看着申屠婵,申屠婵目光幽冷。
小太监反手打了韩夫人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没用力,申屠婵一句话没说,这态度很明显了。
小太监又重重打了几下,申屠婵才慢吞吞的道:“行了,将她押到皇后娘娘那里去。”
韩夫人已经被打的脸颊肿胀,哭叫不听,韩若意在一旁六神无主的哭,想要上前却被侍女摁住。
含翡跟外面的人一样,总觉得皇后不喜欢申屠婵,闻言有些担心。
韩夫人听说申屠婵是把她送到皇后那里去顿时不害怕了,扬声道:“申屠婵!你敢打我,咱们走着瞧!”
太监们已经扣着她往外走了,韩若意只得哭哭啼啼的跟着母亲一同走。
申屠婵冷哼一声又慢条斯理的坐下了。
含翡已经打定主意靠着申屠婵,有些担忧道:“王妃.....”
申屠婵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区区两万两银子而已,本宫要的是禹州韩氏一半的家产。”
含翡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系,申屠婵起身道:“走吧,我们也进宫去,韩夫人作死了这么多回我都没计较,她是时候该回报我了”
申屠婵就穿戴着那身家常的红袍子和珍珠冠进了宫。
皇后刚午休起来,听说申屠婵押着韩夫人进宫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太监又禀报了一遍她才想起来传申屠婵进来。
申屠婵是带着韩夫人一起进来的,申屠婵气定神闲,韩夫人白布缠着嘴,脸颊肿胀,发髻凌乱,十分狼狈。
一进来就呜呜乱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第253章
皇后看向申屠婵:“这是怎么了?”
申屠婵行了个礼对跟着过来的含翡道:“你把韩夫人说的话说给娘娘听。”含翡上前将韩夫人的话一五一十学舌了。 她说到两万两银子时皇后的脸已经阴的发黑,一个官员的夫人,竟然想要用银子使一个皇妃低头,如果申屠婵接了钱,这得说明姜家的皇庭有多么的无能。
天下都是姜家的,韩夫人在想什么!
含翡又说到了那句“毫无教养”,韩夫人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她死命挣扎想要辩解,韩若意什么都不懂,皇后面前,她哭都只能使劲憋着。
含翡说完便低着头退到了申屠婵身后,皇后的极其难看,申屠婵微笑道:“韩夫人僭越,请母后替儿臣决断。”
皇后的目光移到了申屠婵的面上,申屠婵这样的人,不可能没办法对付区区一个韩夫人,她让韩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她,肯定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韩夫人僭越已成事实,皇后冷声道:“冒犯王妃,不敬皇威,禹州佐领韩同的夫人韩冯氏,撤去二品敕封,掌嘴二十,拉下去。”
皇后懿旨一出,内监们手脚麻利的将韩夫人拉了出去,韩若意被独自留在殿中,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坤宁宫的梁顶都是嵌了象牙的,金砖光可鉴人,地毯花纹精致,空气中花香沁人,内监宫女行走间便是衣襟声都微不可察,凤座之上皇后头戴凤衔珠,雍荣华贵,不能目视,她觉得这一切像是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的呼吸上。
皇后不想跟一个小姑娘置气,不耐烦的对内监道:“带韩小姐出去。”
韩若意吓得腿脚无力,哆哆嗦嗦想要站起来,申屠婵冲含翡使了个眼色,含翡上前将韩若意搀扶了起来。
皇后看了看申屠婵没说话,等含翡搀着韩若意出了殿,皇后才道:“你想做什么?”
申屠婵笑了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母后,韩同在禹州待的太久了,久到已经对皇室不那么尊敬,仙蓉郡君嫁过去更是助长了禹州韩氏的嚣张,母后,韩家的气焰得掐一掐了。”
皇后自是知道太子对韩家有微词,贸然出手又怕韩家生二心,如今皇帝和太子关系微妙,突然对韩家出手,就怕引起皇帝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毕竟他还有别的儿子。
而申屠婵这里出问题,她是燕王妃,太子只能通过皇后和燕王管教她,力有不逮,燕王府和太子倒是可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于是皇后道:“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便是仙蓉的烦恼都解了,你还想怎样?”
申屠婵微微一笑,带着势在必得:“母后,韩同在禹州的贪墨恐怕比禹州进贡给皇室的都多,儿臣想要韩氏吐出这笔钱,拿到漠北去做军队的开销。”
申屠婵语不惊人死不休,皇后虽然已经习惯这个儿媳妇总能有一些惊人的想法,但是此时她还是忍不住皱眉反问:“你说什么?”
申屠婵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儿臣想要韩氏的不当家财,拿到漠北做军需。”
皇后忍了想反驳她的话,有些诧异道:“责罚了韩章氏,然后呢?你还能怎么做?”
宫女们拿了椅子过来,申屠婵坐下道:“韩同对韩夫人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韩夫人在宫里惹了这么大麻烦,韩同知道后一定会马上进宫请罪,说自己治家不严请您责罚,但这都是虚的,您能怎么责罚他,所以您要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母后给韩三小姐赐门婚事,让韩三小姐留在京中。”
这倒是两全的法子,既警示了韩家,又算是恩赐了韩同,他无话可说,只得谢恩,但是到了这一步,也跟韩氏的家产没有半分关系。
皇后还看着申屠婵,申屠婵自信一笑:“母后,您只要做到前面这些,儿臣就能让韩氏掏空半幅家底,请母后拭目以待。”
皇后无法反驳申屠婵,申屠婵的手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心里十分明白,自己从来没有跟申屠婵真正针锋相对过,是因为申屠婵一直看在姜澜的面子上回避她的锋芒,真对付起来,她未必会有大胜算。
漠北一直是大晋极为头疼的一块地方,荒漠,贫困,百姓艰难,匈奴虎视眈眈,有蛮地之称,申屠婵为漠北谋利,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无话可说,而且此时不是太子轻举妄动的时候,申屠婵是镇北侯府的女儿,她想回到漠北这件事皇帝比谁都清楚。
许久,她对申屠婵点了点头道:“你有赐婚的人选吗?”
除了皇室宗亲以外赐婚给谁对申屠婵都没有太大影响,但是她沉思了片刻道:“母后或许可以看看吕家。”
皇后一愣:“哪个吕家?”
申屠婵笑道:“母后,自然是儿臣的姑丈吕鹏那个吕家。”
皇后这才明白过来,镇北侯府的姑奶奶申屠芳心嫁给了原来的礼部侍郎吕鹏,这原来是个好职位,但是申屠婵去大晋后,吕鹏在一次祭典上出了问题,被皇上贬谪出京了,申屠芳心跟孩子们还留在京都城,只是她跟镇北侯府好像并不亲厚,据下边的人来报,这个申屠芳心在申屠婵十岁之前还偶尔回镇北侯府探亲,申屠婵回来之后她就没怎么去过,而且姑侄二人在宴会上遇到也不怎么说话,往往是申屠婵略行个礼便过去了。
直到宁国公主和申屠丹林有了婚约,这位从前的侍郎夫人才又上了几次镇北侯府的门。
皇后不明白申屠婵怎么会想起吕家,也不知道这是想坑韩若意还是为了韩若意和吕家好,若说好,毕竟不亲厚,吕家也不算高门,若是不好吧,可是吕夫人的侄女现在做了王妃。
申屠婵知道皇后心中所想,解释道:“母后,儿臣的姑母没有生出儿子,她养着庶长子,儿臣打听过这位表兄,算是个不错的人,而且儿臣与韩家这算是结了仇了,韩若意进了吕家,陛下才放心啊,母后到时候可以让太子殿下抬举抬举吕公子,给个像样的小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