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祺上前挡在申屠婵面前,警惕的看着这个冒出来的陌生男子。
含翡上前道:“站住!何人擅闯?王妃面前还不避让!”
申屠婵抬眼往去,韩陵长得不如韩若意,但是应当随了韩同,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十分高大,眉毛又黑又浓,带着一点凌厉,头上还缠着一截黑色发带,更显得桀骜。
老实说单论长相,韩陵不是申屠婵第一眼就会讨厌的人,但是她知道韩陵的脾性。
她在打量韩陵,韩陵也在打量她,申屠婵的姿容他早就听说了,但是他有一瞬间的惊愣,原来宜春郡主是这样的女子。
他笑道:“王妃?哪个王妃?我走迷路了,见到这里有座寺庙就跳了进来,不知道王妃在此。”
他说着却并不行礼,反而向着申屠婵走近了几步。
申屠婵眯着眼睛笑了笑,看了一眼韩陵走过来的方向笑道:“自然是燕王妃。”
韩陵今日是有备而来,当然不怕她,闻言挑了挑眉毛道:“那可真是失敬啊,只是燕王妃这位置应该也不好做吧?”
说着拍了拍手,枣林里一下子跳出了五六个蒙面侍卫。
韩陵又笑道:“不如王妃跟我们走吧!”
他话刚落音,申屠婵身后的嗖嗖冒出十来只冷箭直冲他而来。
韩陵没料到她只是出来散个步就有这么多人跟着,申屠婵出门的时候他这边的人跟着的,根本没有多少侍卫,他这边的侍卫有两个闪躲不及中箭了。
韩陵见状不妙,自己拿剑挡了,转身就逃,一边逃一边还道:“郡主可要记得我,咱们来日再见!”
胡刀飞身刺中了一个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害怕有调虎离山之计,又退回来问申屠婵:“娘娘,可要追?”
申屠婵摇了摇头道:“不必管他,将他留给王爷吧。”
胡刀派人去查探了一圈回来道:“他们挖地道进来的,是属下疏忽。”
申屠婵早就知道韩陵会来,她就是故意的,他越是这边失利,才会越把这火气撒到吕大公子头上。
韩陵若是鱼,吕大公子便是那鱼饵。
韩陵确实生气,但是一次小小的失败只会激起他的好胜心。
吕大公子吕岳严从前只是翰林院的一个学生,并没有什么官职,但是翰林院自古有‘非是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因此十分的清贵,出入往来都是读书人。
前段日子皇后突然给他赐婚了,赐的还是禹州佐领韩同的嫡女,这对他来说是高攀,赐婚没几日,就有太子批复,封了他做通政司经历,他一下子有了官职。
这两件事就像是天上掉了大馅饼,他一个庶子有些诚恐诚惶,只得询问嫡母这件事的原由,他平日里都在翰林院,对京都城的人际往来,流言蜚语什么的都不关心,因此也一无所知。
申屠芳心知道韩夫人和申屠婵的纠葛,这事便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事,她怀疑申屠婵就是推他们出去顶雷,估摸着是皇后劝她和韩家和解,最好结个亲戚什么的,申屠婵内心不愿意,正好就把吕家推出去了。
其实理论上来说,申屠芳心倒是猜对了一半。
只是吕家人微言轻,这件事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听从顺从,申屠芳心一副吕家这是沾了镇北侯府的光了样子,叫吕岳严安心等着成婚,韩家的三小姐她打听了,才十四岁,模样也不差,这件事左右吕家不吃亏。
但是她自己却回了镇北侯府去跟老夫人打听这件事。
申屠祺正陪着老夫人,俩人正在说她昨日和申屠婵去寺庙时的趣事。
老夫人从前十分疼爱申屠芳心,这毕竟是她唯一的女儿,只是女大外向,自从嫁出去以后女儿便不跟她那么亲近了,总想着从镇北侯府划拉些东西给吕鹏,叫她心中略微芥蒂。
申屠芳心一来就道:“怎么只有祺儿陪着您,婵丫头没有来拜见您吗?”
老夫人知道她这是又找话柄子说申屠婵的不是,没回答她反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申屠芳心哼了一声道:“好不容易回来京都了,也不说常来侍奉。”
老夫人听着就有些烦了:“她已经嫁了,又是王妃,事情一堆。前两日刚来过今日还来做什么,左右比你强多了,你今日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当着小辈的面这话十分扫面子了,申屠芳心只得尴尬道:“赐婚的事情,女儿这边总要知道个原由,皇后娘娘突然给我家赐婚,由头总在婵丫头这里吧。”
第257章
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当她跟你一样啊,心放肚子里去,吕家也没什么好引人惦记的,左右不会叫你吃什么亏。”
申屠芳心其实就是担心申屠婵是不是记恨她,要给她罪受,所以过来老夫人这里探探口风,如今老夫人说这话她就放心了许多。
既然这事没有问题,远在任上的吕鹏和京都中的吕岳严都欢喜了许多,没有问题,那就是大好事。
吕岳严的几个友人知道他走了这般大运,便请他去月香茶室庆贺,恭祝他高升。
人生四大喜事他一下子就封上了两个,升了官,马上又要迎娶美娇娘。
吕岳严虽然有些惶恐,但是也觉得是好事,多少该庆贺一番,于是便欣然赴约了。
他们五六个人在月香茶室找个包厢,叫了酒菜和歌女,对对诗词,饮酒品茶,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几个人陆陆续续醉倒了,吕岳严因为有严厉的嫡母在家,是不敢夜不归宿的,因此在包厢里坐了一会醒醒酒就打算回去。
他起身的时候倒酒的小婢子不小心把酒洒了他一身,旁边有点意识的一个好友道:“怎么…岳严怎么还喝了一身?哈哈哈哈哈……”
看来也没什么意识了,吕岳严只好对小婢子道:“打盆水我擦擦便是。”
小婢子松了口气,再三道歉的去打水了。
过了没一会她便和一个小倌抬了个铜盆回来了,装了满满一盆水,放到了屏风后面的小几上道:“爷,您正好洗把脸吧。”
吕岳严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也喝了不少,有些晕,于是点了点头,口中胡乱道:“对…洗把脸会清醒一些。”
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屏风后的铜盆前,这小婢子和旁边垂着头的小倌都没有上前去扶他,反而就站在铜盆前看着他走过去。
若是平常,吕岳严如何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但是今天他喝了太多酒,思绪早就变成了一团乱麻,他走到水盆前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正准备撩起一点水扑到脸上。
厢房里的烛光倒映在水盆里,旁边小倌冷漠的神情也一并映在了水盆里,他皱了皱眉正要说话,那小倌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他吓得要挣扎,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侍女竟然反扣住了他的双臂。
他被完全的钳制住了,在他的惊恐中,小倌将他的头摁入了水盆里,水盆里的水一下子溢了出来,打湿了吕岳严的衣袍和鞋子。
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想要挣扎,想要尖叫,他甚至弄不清是谁要杀他,是有人嫉妒眼红他,还是韩家不想结亲,或者燕王府为了打压韩家,又甚至会不会是他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但是自己不知道。
就在韩岳严以为他要死了的时候,包厢的门被一脚踹了,外面一个侍卫嗓音嘹亮:“世子爷想要包厢,谁还赖在这不走?”
这变故生的突然,小婢子和小倌只得赶紧松开了他,小倌正要抬手将他打晕,进来的竟然不止一个人,五六个侍卫已经绕过屏风一拥而上,小婢子和小倌吓得赶紧松了手,吕岳严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领头的独眼指着小婢子他们两人,对手下道:“拿下。”
侍卫对上这两个人就是老鹰捉小鸡,外面倒在地上的五个人还睡得跟猪似的,雷打不动。
吕岳严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这些人,但是看样子这几个人不会怎么着他,于是战战兢兢的想要道谢,奈何刚才受了大惊吓,鬼门关里走一遭,这会儿话都说不利索。
谁知那独眼男子倒是客气,还对他道:“无事了,吕大公子醒醒酒就快回去吧。”
这人说完,一群人便押着那两个人出了包厢,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好像就是为了抓那两个人。
吕岳严靠着茶几坐在地上,这些侍卫进来时说,‘世子爷想要包厢’,京都城里这样高调,又不用带封号的称呼只有一个人,就是荣华郡王世子,恭王府的孙女婿,秦文玉。
京都城的人都知道秦文玉是太子的人,和燕王自小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吕岳严便是再迟钝差不多也弄清楚了,大抵是韩家不想结亲,想要他的命。
胡刀带着抓来的两个人回了燕王府在京都里的一个小别院里,这小别院挺不起眼的,混迹在一众商户民房里,平常就是拿这边的地窖存放些燕王府的果蔬,或者腌制些肉菜的。
姜澜进屋时被屋里的酱菜味熏得脑袋疼,捏着鼻子看了一眼胡刀:“燕王府是穷的没别的地方了吗?”
胡刀揉了揉鼻子道:“殿下,这儿近啊,横穿三条街就是月香茶室,离王府抄小路也近。”
当时就是送菜方便,近,所以才当作菜窖的。
胡刀算是半个申屠婵的人,对姜澜有些没大没小了,讪笑道:“您也别嫌弃了,王妃可喜欢这腌的酱菜了,前几日含翡还替她送了一坛子去给文嘉乡君呢。”
姜澜忍不住踹了他一脚:“那墨迹什么,还不赶紧去审问,等着本王赏你是吧!”
韩陵这边还在通州等着属下回好消息过来。
天都要亮了他也没见新的消息过来,正要差人去看看,外面探子来报,执行命令的人回来了。
韩陵刚起身道:“让他们进来!”
别庄的墙上,还有门口,就黑压压的涌上来了无数人,这些人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拿着刀剑。
韩陵带的几十个人纷纷拔剑护在韩陵身前,韩陵自是知道自己露馅了,他咧了咧嘴,白森森的牙齿像是要吃人:“来者何人?”
胡刀在火光中拔出长剑道:“二公子,得罪了,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对墙上的侍卫一扬手:“上。”
姜澜等胡刀审问完那两个人就出了别院,他就这么带着一身酱菜味儿去了清风茶馆,在清风茶馆里没睡多久天就亮了。
他就随意洗了洗换了身衣服,但还是觉得自己一身酱菜味道,只能皱眉等着事情结束在回燕王府好好洗洗。
他坐在茶房里看着外面大街上卖烤薯靠栗的小摊贩发呆,心想一会儿买点给申屠婵尝尝好了,说不定府里厨子做的还没这个好吃呢,要不然申屠婵怎么就一点没长肉。
一转头又看见了旁边已经开始有卖花灯的了,心想离过年就六七十天了,他的王妃喜欢热闹,也买几只回去好了。
等了半晌,姓韩的还没影儿,这般分不清大小王,姜澜才不耐烦等,起身对自己的小厮道:“本王要去给王妃买东西,给掌柜说一声,来了就让他等着。”
第258章
等姜澜买了一堆东西回来时,韩同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他原本因为一点事务绊住了脚,心想索性装模做样晾一晾燕王,谁知晾的还没有一盏茶,等他过来燕王没在,掌柜说叫他在这等着。
姜澜进来时茶室内已经焚了香,小茶炉上的茶水也正沸腾。
韩同起身对姜澜行礼道:“禹州韩同,见过王爷。”
姜澜抬了抬手坐到了主位上:“韩大人不必多礼,”
韩同也跟着坐下了,见姜澜不紧不慢的忍不住问道:“王爷传下官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姜澜像是才想起来有这件事,抬眼看了看他道:“本王和秦世子昨夜在月香茶室饮酒,正巧遇到有人要害同在月香茶室喝酒的吕家大公子,韩大人知道这事吗?”
韩同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姜澜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怀疑他动的手,他犹豫了片刻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京都城的治安不好应当找京都卫啊。”
姜澜毫不意他的话,哼笑了一下道:“本王话还没说完。”
他说完扬声喊了胡刀进去:“你给韩大人讲讲昨夜的事情。”
胡刀说话向来唱念俱佳,三言两语就说了昨夜他们抓到了害吕大公子的人,那人自称是韩家二公子韩陵。
韩同一听是韩陵,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姜澜勾了勾唇角道:“韩大人,那人自称韩陵,二公子什么时候来的京都城?怎么也不说一声?还是这是个冒牌货,若是如此,假冒韩家公子,本王替你将他千刀万剐了。”
韩同额头直冒汗,韩陵过来京都城这边的事情他知道,他只当韩陵少年心性在通州附近玩耍几日,韩若意还关在房里,应该没什么大事。
他喜欢这个儿子,但是深知这个儿子凶猛,就像是没有教化的幼虎,在禹州还好,可以慢慢教化规训,但是在京都城,皇族遍地走,重臣多如狗,韩陵一定会惹下祸事。
姜澜这话一说他就明白了,韩陵定是知道最近京都城发生的事情,要给自己的妹妹出气,只是不知道是韩若意说的还是韩陵自己知道的,又或者…….
他眯眼看了看眼前俊美的燕王,恐怕就是他在引导韩陵,来了个黄雀在后。
姜澜欣赏着他僵硬的神情一言不发,似乎在等着他说话,韩同赶紧躬身行礼道:“王爷手下留情,犬子确实说这几日进京来,只是微臣还没有见到他,王爷抓的应当正是犬子。”
姜澜并不说话,韩同赶紧又道:“犬子年纪小,不懂规矩,恐怕只是对吕大公子好奇,所以过去结识切磋了一番,都是误会。”
姜澜的手指在茶杯的边缘上轻轻点了两下,抬头看着韩通道:“误会?本王可是亲眼看见吕家大公子被浸泡在水盆里出气多进气少,韩大人,因不满圣旨赐婚而杀人,阳奉阴违,欺瞒圣上,这可比抗旨还要严重。”
韩同重重咬了咬牙,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燕王这是在威胁他,他也不是吃醋的,站直了身体看着姜澜道:“王爷,谁能证明韩陵不是被误解了,被屈打成招了呢?”
姜澜笑了笑将杯中的茶水饮尽,一旁的小厮上前给他添茶,他抬头看着韩同笑道:“韩大人,其实韩二公子在不在本王手上都没关系,吕家和本王的王妃并不亲近,别说外面,就是宫中也知道,吕岳严拿着状纸去敲登闻鼓,去御前状告你,你一样死路一条。”
韩同气的两耳轰鸣,他早早的就站在了太子这条船上,虽然不积极不巴结,将来没什么从龙之功,但是就算太子登基,他也还是稳坐禹州,如今却因为一个区区夫人出了这样的大事。
燕王明显和后宅的燕王妃一个鼻孔出气,他要为燕王妃出气,要惩治韩家,丝毫不顾及太子这边。
姜澜似乎看出了韩同心中所想,他扫了一眼韩同道:“韩大人,太子不会管这件事的,有道是家事难断,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断不清。”
一个是亲弟弟,一个依附的臣子。
韩同只得道:“殿下,王妃与吕家并不亲厚,吕夫人对王妃也并无慈爱之心,殿下何必蹚这浑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