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几乎是整点一过,抢票就结束了。
沈从越从屏幕上抬起眼来,沉黑的眉眼锁住,看向那些队友们,迎来的却都是一张张充满抱歉的脸。
“抱歉沈哥,这……这也太快了,还没抢就卖光了。”
“我靠,他们是人吗,抢这么快!”
“抱歉……”
这时,宋城忽然在旁边重咳了一声,然后有些得意道:“关键时刻还得看队长吧。”
他把屏幕翻过来,上面是抢票成功的页面。
沈从越紧蹙的眉头也跟着松了松,他弯唇无声笑了一下,也将手机拿了出来,上面同样如此。
正好是两张。
他可以带着她,去看她最喜欢的五月天的演唱会了。
不过,这一次也不算什么,等她好了,他还可以带她去看更多场的演唱会。
盯着屏幕上的页面,沈从越眉梢舒展开,轮廓分明的面容上,唇角止不住上扬着,低低地无声笑着,透黑的狭眼里明亮的笑意星星点点,想的满是他和她的未来。
“妈,我要和沈从越分手。”
闻安然削着苹果皮的手一抖,差点划到手指,但还是连忙抬起头去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闻喜。
闻喜吸了吸鼻子,这几天的哭泣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很虚弱,明明已经喝了很多水,唇瓣还是止不住地发白。
她张了张唇,声线有些颤抖:“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可我知道,我没办法再和他在一起了。”
她抱着所有美好的一切,去奔赴有他的未来。
可恶魔的爪牙却不肯放过她,又硬生生地将她拖回到地狱里面。
闻安然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去紧紧握住闻喜发凉的手:“阿喜,妈妈看得出来,你们都很喜欢对方,没有关系的,我们再坚持坚持……”
闻喜看上去很平静,她就像一个软软的木偶娃娃一样,安静而又陌生地半躺在那里,声音沙哑道:“可是我坚持不下去了。”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我和他都会变得更好。”
她的声音逐渐染上了哭腔:“可是……我看不到,我只能看到我和他的未来一切黑暗……妈你知道的,我不想变成一个拖油瓶……他那么好,他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闻喜……你也很好……你相信自己好不好……”
闻喜哽咽着摇了摇头,神色痛苦道:“我以为我好了,妈,可是这几天我才发现,不会好的……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真正好起来了……”
她重重呜咽了一声,脸上全是灰白色的绝望和悲伤:“他是我坠落悬崖时遇到过最美好的风景,可是……可是依然无法阻止我坠落的事实……”
闻喜不住抽泣着,她反攥住闻安然的手,背稍稍弯下,哭的不能自已:“可是妈……我真的好喜欢他……我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
但是不能。
她真的没有办法可以容受这样的自己,就这样待在他的身边。
所以对不起,请原谅她的自私,对他的自私。
房间被窗帘拉住,透不过一点阳光来,房间沉闷无比,正如闻喜只能看见黑暗一样,她好似只身也踏入了黑暗之中。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睡梦中忽然惊醒。
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喉咙哭到发疼,但她还是轻轻对着那片未知的黑暗叫了一声。
“妈?”
没有声音。
闻女士不在。
闻喜按着床慢慢坐了起来,她安静坐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慢慢去摸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摸了好半天,她才找到。
闻喜咽了好几下口水,将冰凉的刀刃慢慢贴向自己的手腕。
明明还没用力,她就感觉到已经疼的快要死掉了,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她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就像一只即将渴死的鱼,正在大口大口用力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只要在那片柔软的肌肤上轻轻一划,所有的噩梦都会消失……
只要想到这里,她不住地无声抽泣着,瘦削的身子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胸口压抑的疼痛的让她忍不住弯下腰去。
只要她不在了,闻女士就再也不用每天奔波地到处给她筹备手术费。
只要她不在了,她就再也不要去面对那些恶心的人和事……
刀刃越逼近一分,她身子就越发抖的厉害,豆大的泪珠不住往下掉落,死死咬着牙关,脸色死一般的惨白,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她看不见,已经有血丝渗透出来,染红了冰冷的金属片。
可就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刺耳的电话铃声忽然在这时响了起来,闻喜一怔,手中一直用力握着的水果刀也应声掉落了下去。
第50章 闻五十章
她摸过手机, 慢慢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方很快传出一声陌生的男音。
“喂,您好,是闻喜闻小姐吗?”
闻喜压了压粗哑的嗓子, 把手机覆在耳边:“对,我是。”
电话那方的人友好的笑了笑, 温和的说道:“我是铃响画廊的负责人,在网上看到您发布上去的作品集,其中一副《火笼中的蝴蝶》我们觉得很有商业价值, 所以和您取得联系想买下这幅画的所有权,同时, 我们注意到您今年是刚毕业的青年油画家, 觉得您天赋很高,也有一定的实力, 我们很欣赏您的艺术水平,想与您建立长期的合作,不知您意向如何?”
闻喜面色一怔, 像被定住一样, 下意识低低喃了一句:“你说什么?”
电话那方以为闻喜没有听清楚, 又耐心重复了一遍,然后可能是担心闻喜觉得他们是骗子,在电话里细细向她介绍了一下画廊的情况,并留下了联系电话, 说要是有意向的话, 可以当面再谈具体的签约事宜, 不过可能得附加点条件。
画廊近期都有向国外发展的趋势, 可能过段时间便不再继续留在国内发展。
所以对方在电话中明确的表示出,为了后续的合作愉快, 他希望闻喜也可以留在国外发展,这样对于她自身的提高也很有帮助。
等聊完后,闻喜还在发着愣,攥着手机的手从耳边用力掉下,保持着一个姿势迟迟回不了神,等闻安然回来以后,看到闻喜的手腕渗着血,连忙冲过来,看她受的伤严不严重。
没等她担忧的开口,好似被抽走了灵魂的闻喜忽然声音颤抖地轻轻叫了一声:“妈。”
她好似要笑,却又好似在哭,滚烫的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流落下来,她抬起手去抹,却丝毫不管用,指缝间的湿润感越来越重。
“妈……妈我做到了……”
因为激动,闻喜全身都渐渐颤抖了起来,声音带着剧烈的哽咽,开始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没有人可以真正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她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终于看不下去在她身上所降临的那些悲苦,就要在她想主动放弃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赦免了她身上的枷锁,给与了神的馈赠。
可这份馈赠,却是她先前不愿意屈服这样的自己而不断去做出的努力和突破。
或许更直接来说,在这最后的关头,是她自己救了自己。
“妈,我们出国。”
她伸出手,紧紧环抱住闻安然后,便卸下全身的力气,把头轻轻靠了过去,难抑地发出一声一声抽噎。
铃响画廊知名度很高,能被它选中,闻喜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那天打完电话之后,怕有什么差池,她又专门去问了学校里的导师和教授。
听到铃响要和她签约,无一不为她感到高兴。
而画廊的负责人陈涟在看到闻喜是在失明状态下还能画出这么好的画作之后,也着实有些吃惊,反应过来后,笑着对她说道:“看来,我们之前还是低估闻小姐了。”
闻喜没有说话。
而陈涟却注意到了闻喜包着白纱布的手腕,想了下,还是将自己的个人名片递给了她,说道:“如果闻小姐去了国外,在治疗阶段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我很欣赏闻小姐的作品,也相信你的实力,所以很希望闻小姐振作起来之后,能和你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
闻喜接过那张名片,慢慢点了点头。
等正式签了约之后,闻喜脸上却一片平淡,看不出丝毫喜悦,靠在床边,拿着合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闻安然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开口问了一句:“是因为沈从越,对吗?”
闻喜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对闻安然说道:“我们在一起时间还不长,总可以分开的。”
去了国外,未来的一切都是不定数的,她可能……可能再不会回来了。
她不可能让他一直等。
他和她,无论眼睛有没有好,都没有未来的。
不如早点放手。
她边说着,边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到时候,不论是一年,两年……还是多少年,他总可以忘了我……他会有更好的生活的。”
虽心上已经下了决定,可闻喜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沈从越说。
她总想着在最后的时刻,多贪恋几分两人可以相处的时光。
“怎么不说话?”
沈从越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俊朗的眉目染上了几分若有所思。
“阿喜,我发现你最近很能走神啊……”
他过来陪她,可她倒好,时不时地走神。沈从越掀了掀唇,忍不住抬起手去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哼笑了一声:“怎么,是男朋友满足不了你了么?”
闻喜努力弯了弯唇,她去勾住他的胳膊,将柔软的身子靠过去,轻轻柔柔地说:“没有,你很好。”
沈从越听着她平静的嗓音,眉心蹙了蹙,把住她的肩膀面色微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闻喜一怔,几乎是立刻笑了笑:“我瞒你什么?”
她扁了下嘴,低低哝哝地说了一声:“可能是因为快手术了吧。”
“怎么,害怕了?”
他低叹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厚的手掌穿过她的腰间,紧紧抱在了怀中,头稍稍向下,便抵在了她的肩上。
“有我在,你别怕。”
闻喜正好背对着他,所以沈从越看不到闻喜的脸,也没有看见,闻喜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无声哽咽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手按在他的肩膀处,脖颈稍稍上仰,便用力吻上了他的唇。
到了后来,她的手几乎是捧着他的脸胡乱地吻着他脸上的每一处,明明已经在很用力地去压制住自己眼眶的酸涩,但滚烫的泪珠还是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沈从越闭着眼,单手搂着她的腰,唇角原本向上懒散地勾着,可当脸上传来点点的湿润,他立刻睁开了眼皮,一双黑眸深沉地注视着她:“哭什么?”
他指腹轻轻抹过她脸上的泪痕,无奈叹了口气,扯唇笑了笑:“是我的脸亲起来太苦了么?”
闻喜被他的话逗笑,干脆顺着他的话任性说下去:“是,可苦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白皙的脸也跟着皱起,和他一本正经说着。
沈从越被气笑了,扯了几下她那快皱成一团棉花糖的脸,慢悠悠说着:“是谁当初追着赶着在我屁股后面说,我身上很香的?”
闻喜不说话了,她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沈从越哼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她才用缓慢的语气对他轻轻说道:“沈从越你知道吗?人和人之间是有磁场的,才会互相吸引,互相纠缠。”
她弯了弯唇,手环过他的腰,继续说道:“或许是我的基因选择了你,我才能在你身上闻到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沈从越将挺瘦的上半身散了些力气,好让她能抱他抱的更紧些,听到这些话,眉梢微扬,透黑的双眼里悄然渗出了几分笑意。
“那说明,我们天生一对。”
经过闻安然这些天的奔波,关于车祸赔偿的案子纠纷出现了转折点。
闻喜想到了当时车祸发生时贺征宇车里安装的行车记录仪,应该清楚地记录了下来当时他和她的对话。可是车子当时受损严重,并不知道行车记录仪还是否完好。
幸运的是,当时车祸发生的一些物证都还保留在警察局内,闻安然去问的时候,行车记录仪虽然有所损伤,但经过修理,播放当时事故发生前的音频是没有问题的。
而贺征宇他们满心眼想着都是让闻喜她们怎么撤诉,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所以以至于在开庭那天,贺征宇和他妈来的时候,还在反复问闻喜是否真的决定好了。
闻喜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让闻安然拉着她的手进去法庭,就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席位上。
闻安然看着闻喜平静无波的面容,动了动唇:“要不要给沈从越打个电话?”
闻喜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开口说道:“不用了,他万一在出任务呢,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而且,案子一结,她就会离开了。
也该是时候说明白了。
六月三十号,不光是法院开庭的时间,也是闻喜告诉沈从越进行手术的日子。
沈从越原本想着虽然今儿虽然是工作日,但他思来想去,还是放下不下闻喜那边。
她妈是她妈。
他是他,作为她的男朋友,连这种关头都去不了,那他还窝个什么劲儿每天挨着她的耳朵说喜欢她,于是便想着亲自过去陪着她,请个半天假出去应该没关系。
可就在这天,队里忽然告诉他,这天准备了一次颁奖仪式,来嘉奖平日救援任务表现突出的队员,之前没有告诉他,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沈从越能力很强,要不是先前出了那档子事,休了那么长时间的假,这个奖可能早就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