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闻安然鼻头一酸,但还是强压着快步走过去,抱着闻喜不停地安慰。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他和她,都是在最爱彼此的时候分开的啊……
闻喜倒在她的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而沈从越靠在走廊的转角处,看到闻安然过去抱闻喜后,他才重新直起身,走出了法院。
刚出法院,他兜里装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那方传来宋城焦急严肃的声音。
“有任务,赶快回来!”
他抿了抿唇,出声应道:“好。”
晚上,宋城从外面办完事回来的时候,经过后院,不经意一瞥,就看到有一个高瘦的身影抵靠在偏角落的墙上,头低垂着,指间似有猩红的火光亮起。
他快步走过去,恨铁不成钢地将沈从越手里的烟夺下,然后用脚碾灭,刚想质问他是不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却被男人抬起头来眼底的憔悴和猩红怔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
宋城皱起眉头,看向他。
沈从越背抵在墙上,修长的脖颈向上伸起些,一双沉寂的黑眸无声地看向上方。
半晌,他才沙哑着声音问旁边的宋城:“哥,当初嫂子,有没有不要过你?”
“废话,你嫂子不要我,那还能变成你嫂子?”
几乎是想都没想,宋城就脱口而出,但看到他这副模样,再联想到刚才的话,立刻就反应过来是受了情伤。
宋城直觉自己说错话了,还没张口准备怎么解释时,沈从越却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很是嘶哑。
“她不要我了。”
宋城下意识问道:“你欺负她了?”
虽是这样问,可他还是很快就将这个想法自己否决了。
相处这么久的兄弟,自然清楚彼此的秉性是什么样子的,可通过之前和闻喜的相处,他也觉得那个小姑娘性情也不错。
想了下,他还是觉得,可能两个人就是吵架了,冷静下来再说清楚应该就好了。
于是他拍了拍沈从越的肩,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了半天如今这小姑娘的心思有多难猜,男人不能端着,既然喜欢那就多去挽留,不要因为那点面子,就这样把彼此走散了。
沈从越一直不作声,敛着眉眼安静听着。
可宋城知道,他听进去了。
第二天他从屋子里出来,当看到男人还是以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但比起之前地上还多了烟头时,他一脸的痛心疾首。
感情这小子思考感情大事一晚上也没睡!
得亏今天他休息!
而闻喜和闻安然在登机前,接到了沈从越的电话。
电话刚接起时,两人都没有说话,还是闻喜主动开口问了一声,有什么事。
电话中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但还是咬着股劲儿,一字一字撅着问她。
“你能记我多久?”
闻喜咬了咬唇,站在人来人往的登机口,声音很是平缓。
“也许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三年,我也不知道。”
电话那方的男人好似笑了一下,嗓音却很是冷淡:“反正无论多久,都要忘了我,是么?”
闻喜喉咙哽了一下,用力攥紧手机,将声音挤了出来。
“对。”
一字落下,话筒再没有传出他的声音。
她张了张唇,想再说些什么时,电话那方却倏地传来了被挂断后忙碌的嘟音,一声一声,好似刺破了她的耳膜,导致周遭的一切都莫名被静音了似的。
直到闻安然拿着护照走过来,看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出声问时,闻喜才从那种恍惚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她乘坐的航班号正在通过广播不断呼叫出来。
闻喜挽上闻安然的胳膊,将心头的酸涩使劲儿压了下去,轻轻说了句话:“走吧。”
闻安然注意到她的神情,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闻喜终于克制不住低下头,轻轻发出一声啜泣。
那天,飞机起飞时发出的轰鸣声很响,响到几乎都要掩盖住她脑海中所有的声音。
闻喜好像越来越快要记不清,他的声音是什么样子了。
第52章 闻五十二下
正是寒冷的冬日。有别于平时下在瑟瑟的寒风下街道上寥寥的行人, 今天异常的热闹。
各色的灯光扫过地面的积雪,人声熙攘,聚集簇拥在街头, 等待着盛大的烟花秀。
今天是一月一号。
转眼间,又是全新的一年。
闻喜哈了一口气, 玻璃窗顿时生出一团薄雾,她弯了弯唇角,飞快地揪起袖子在上面擦了擦, 玻璃外的景象立刻清晰了很多。
玻璃窗也紧跟着映出她的面容,白皙的脸上稍微透出一点浅红, 鼻尖翘挺, 而最上方的,则是那一双像两颗饱满的紫葡萄般又黑又亮的眼睛, 此刻染上了浅浅的笑意,目不转睛地观着外面的热闹。
看清外面的景象后,闻喜嘴角含着笑, 一双黑眸在灯光的照耀下亮闪闪的, 转过头看到闻安然还坐在椅子上, 正耐心地将刚进的花束一根根进行分拣,顿时有些无奈地说:“闻女士,外面那么热闹,可以一起出去走走, 这些花束明天再拣也没关系的。”
闻安然:“这可不行, 这些花束放在明天再拣, 可不比今天新鲜。”
她看到闻喜有些消极下去的情绪, 无奈地笑了笑:“又不是没见过,待在这里这几年, 不是都见过吗?”
闻喜弯着唇角,见闻安然不出去,她干脆也没了心思,搬着椅子过来,准备帮她一起拣:“这可不一样,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一双眼睛治好,自然得把想看的人和物多看看,看几次也不嫌多。”
“要是真想出去的话,可以叫上陈涟。你们年轻人,出去走走,也可以有更多的话题。”
闻喜低着头拣花的动作一顿,随后笑了下:“不用,他最近忙着我画展的事呢。”
闻安然一愣,看向她:“你要开画展了?”
闻喜眼里笑意浓了起来,点头的同时,重重应了一声:“对。”
闻安然眼眶红了红,看向面前的女孩,低低叹了一声:“阿喜,你这几年,太辛苦了。”
闻喜抿了抿唇,将椅子拉在闻安然身边,抬起手挽住了她的胳膊,低低软软地说道:“可是妈,一切努力都获得了回报,不是吗?”
闻安然眼眶已经红了一些:“对。”
她弯着唇去捏了一下闻喜的脸,破泣而笑:“我们阿喜真厉害。”
闻喜似想到什么,眉眼怔了下,但很快弯成了月牙状,笑意从眼里溢了出来,刚打算说什么,旁边放着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后,陈涟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闻喜,我忙完了,今晚要一起吃个饭吗?”
闻喜咬了下唇,面露难色,目光转看向手中的花束,连忙说道:“我要帮闻女士拣一会儿花……”
“是吗?”
陈涟在电话那方从容地笑了一下:“那我过去帮你和闻阿姨吧。”
“不用。”
闻喜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了他的好意。
许是拒绝地太过果断,电话那方没了声,闻安然也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慢慢说:“剩下的不多,我一个人也可以分拣完。”
闻喜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妥协了下来:“那行,我们去吃饭吧,餐厅位置在哪儿?”
陈涟的声音重新染上了笑意:“不用,我去接你。”
等到了餐厅,闻喜忍不住抬起头,心里打鼓似的看了一眼餐厅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对面的男人,脱去外面的黑色羽绒服后没想到里面穿了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再看自己,就是一件简单的黑色毛衣外加一条牛仔裤,莫名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想到这里,她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头。
“画展那边……都弄好了?”
菜还没上,这两人面对面坐着也不像回事,她干脆就先挑起了话头。
陈涟笑了下:“都弄好了,这几天已经在把请柬陆续发出去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对面的闻喜,不由得勾了勾唇角:“说实话,闻喜,当初我没想到你会有现在的成就,你年纪尚轻,还很有前途。”
面对毫不吝啬的夸赞,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陈总你也不是年轻有为吗,当初我眼睛恢复后看到你的样子,也有些不敢相信,铃响画廊的负责人会这么年轻。”
说完这些,她忍不住抿了下唇,黑亮的瞳仁里染上几分认真的光芒:“说起来还是很感谢你,当初我和闻女士来到这里,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是您一直都在照顾我们,而且在手术治疗阶段,您也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说到这里,她眉心拧起,又很快松开,唇角漾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我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报答你好……”
“以身相许如何?”
对面的男人抬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后,便语气平静地给她耳边丢下一个炸弹。
闻喜神色顿时一僵,下意识张唇,就要说话时,可陈涟看到她的神情,平缓地笑了下,将她还没说的话先挡了回去:“我自然是开玩笑的,画廊和画家本就是共生关系,这五年,你也给铃响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们之间不欠什么的,只能说,你没有辜负我在你身上投资的一切。”
听到他说的话,闻喜僵硬的神色缓和下来,莫名松了一口气,眨了眨有些生涩的眼。
虽然当初眼睛及时得到了手术治疗,但她还是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不能接受太强的光照刺激,也不能过度用眼。
但是对于她来说,能恢复成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盯着对面陈涟平静的面容,沉下心思想了一会儿,在快吃完的时候,还是没忍不住,放下了刀叉,神情认真肃穆地对他说道:“陈总,我想办完画展回国。”
陈涟神情不变,一边平和地切着盘子里的肉一边慢慢说道:“可以,不过回国几天?我好让助理安排调整一下你往后的日程……”
“我不会回来了。”
清脆的一声响,是刀叉掉落在盘子上发出的碰撞声。
陈涟终于抬起了眼,看向对面的闻喜。
她今天将已经快长到腰间的长发盘了起来,扎成了一个圆滚滚的丸子头,穿着一个纯黑高领毛衣,身形瘦挑,看向他时的那双杏眼漆黑透亮,很有神很好看。
平时里他也最喜欢她用那一双眼专注而又认真地盯着他看与他交谈的模样。
陈涟将双手插在一起,平放在桌子上,心平气和地对她说:“为什么?你应该清楚,留在这里,你会发展的更好。”
闻喜浅浅吁出一口气,挺直着脊背,抬起一双圆圆的黑瞳看向对面,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我很感谢五年前您在我还失明快要放弃一切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才造就了如今这样的我,可难以否认的是,像当初的我还有很多很多,他们不像我这么幸运,他们可能听不见,看不见,甚至于连自己基本的诉求都无法说出来,但他们都有自己的梦想,都有想要成为的样子,也正因为我成为过他们,所以我更能感受的到他们在这其中有多痛苦,我想帮助他们。”
说完这些,她眉眼柔和下来,莞尔一笑,专注地看向对面的男人:“我很喜欢油画,我也很希望可以在这条路上走的更高更远,但是,帮助他们实现愿望,和我实现自身的愿望,是并不冲突的,不是吗?”
她嘴角的笑意明朗而又轻松,纯黑的眼眸里好似染上了点点的光亮,里面饱含了她对未来的期冀和以及对这个想法的坚定。
看到她这个样子,陈涟就知道她自己已经做好这个决定了,眸子垂下,持续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手指落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他在斟酌思考。
闻喜压了压内心的不安和紧张,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过会儿,陈涟倏地掀唇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让她先看了下餐厅的环境,
整个餐厅有一种梦幻海底的感觉,上方好似莹莹的星光,周遭也有仿佛星幕一般的纱帘垂下,很有氛围感。
平日里她和陈涟也会吃饭,但大多都是因为工作问题,还是第一次来这么有氛围感的餐厅吃饭。
闻喜不敢去迎对面男人的目光,稍低下头,拿过水杯匆匆喝了一口,这才慢慢说:“这家餐厅……装饰的挺……挺好。”
“这样的布局,是我叫人这样布置的。”
他平静地抬起眼:“今天晚上,我本来是想向你表白的。”
听到这句话,闻喜莫名感到呼吸一窒,头埋的更低了,不过还是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的男人在说完那句话后,从助理的手中拿过了一条长方形的紫绒盒子,然后打开推在了她的面前。
盒子里平躺着一条碎闪的项链,在暖光的照耀下就像一条正在流淌的小小银河。
闻喜的目光颤了一瞬,动了动唇,下意识开口说道:“陈总,我不……我不能……”
陈涟见她一副慌乱不知所措的样子,想笑,最后还是无奈地低低叹了口气:“我知道就算你不做出那个决定,我今晚也不会成功的。”
闻喜咬了下唇,声音轻缓:“陈涟,这五年来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
他抬起眼,专注认真地注视了她一会儿,这才平缓开口:“既然你做好决定了,合同期限一到,你就回国吧。”
他站起身,没有将紫绒盒收回去,反而又往她这边推了推:“这条项链,就当我身为你的朋友,送给你的最后离别礼物吧。”
既然是相处了不断时间的合作伙伴,陈涟知道他这样说的话,那闻喜就再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