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的鸨母慌张上前,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大人驾临春风楼,不知所谓何事,民妇春三娘,见过大人。”
京兆尹看着楼中秽乱的众人,一张脸更加冷傲,他看向身边的心腹,心腹上前一步,冷声说:“有人举报朝中重臣在春风楼里,我等按例搜查,尔等不得妨碍公务。”
春三娘不知道自己楼中什么时候来了朝中官员,只知道那金尊玉贵的皇长子就在那楼上客房,顿时整个人都傻了,讷讷说:“没有吧,小人知道大烨的律法,万万不敢留朝中的大人们来小人的春风楼啊。”
“有没有,一看便知。”京兆尹不想再和春娘掰扯,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官兵去搜。
很快。
“回禀大人,这里有一具尸体!”京兆尹手下的官兵高声说着,手上功夫也十分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尸体抬了过来。
京兆尹先是看了眼尸体,确认不是朝中哪位官员后,看向春娘,冷笑说:“你这青楼里腌臢东西倒是不少。”
楼里竟有尸体就算了,还被抓个正着,春三娘脸都白了,想到天字一号房里的大皇子,更是胆寒到说不出话。
就算是都城天子脚下,不明不白出现的尸体也是日日都有,京兆尹令人先将尸体抬回去等人认领后,又让其余人马不停蹄搜查起来。
一楼没有客房,都是以屏风相隔的桌子,查过大厅中没有可疑之人后,京兆尹很快将目光放在了楼上。
“去搜!”他吩咐身边的心腹,端的是铁面无私。
春风楼毕竟是青楼,一间间房门打开,里面又是肚兜又是里衣,散落一地。
连着搜了几个房间,洁身自好的京兆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猪肝色来形容了。
不过半柱□□夫,就搜到了天字三号房。
京兆尹冷着脸,看向心腹,心腹上前就要踹开房门,房门却先一步被打开了。
打开房门的是一个精瘦高挑的男人,他男生女相,五官精致,十足的祸水样貌。
男人张口,声线沙哑:“你们是做什么的,别来烦爷。”
京兆尹确认自己没见过这男人后,将视线收回,转而看向房间里面。
风暖香消红帐床间,隐约可以看见被子里躺着个女人。
有红帐遮挡着,京兆尹只能勉强看出来那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看上去正昏睡着。
京兆尹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冷着脸说:“下一间。”
下一间是天字二号房,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京兆尹很快就带人到了天字一号房面前。
春三娘哆哆嗦嗦,跟在人群后面。
她并不奇怪天子三号房为什么会有客人,只以为是楼里哪个姑娘带人去的,她此刻心心念念都是如何能度过这次的难关。
春风楼是大皇子私下的产业,若是大皇子在春风楼出了事,别说她这家小青楼还能不能开下去,要是让宫里的柔妃娘娘知道了,她才真的是完了。
情急之下,春三娘顾不得许多,挤到人群前方,颤声说:“大人,这里面是楼里的常客,家里是经商的,民妇可以保证,里面绝不是什么朝中的大人。”
京兆尹双手抱臂,对春三娘的话置若罔闻,他看一眼心腹,心腹利落地上前,对着房门就是一踹。
第15章 沐浴
房门轰然打开。
伪装成男人的明绮顺势混在人群中,她伸长脖子,看向天字一号房里的乱象。
萧霁不知道何时从房间里跟了出来,他脸上带着明绮的面纱,顺滑的青丝披散下来,不仔细看就像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
他站在明绮身后,整个人半靠在明绮的后背,下颌抵着明绮的肩膀,面颊绯红,呵气如兰。
此时的萧霁身上哪里还有什么疏离感,活像是蛊惑人心的妖精。
然而明绮对于萧霁的动作岿然不动,全身的注意力仍旧放在屋子里面。
青鸾之前撤走了屏风,更改了屋子里的布置,现在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形。
是以,随着天字一号房的大门被暴力推开,伸头张望的人群都震惊了。
房间里装饰用的红绸都散落下来,屋子里华贵的摆饰倒了一地。
不着寸缕的青年男人躺在房间中央,时不时抖动一下,半昏不醒。
更令人震惊的,是男人身旁一看就没了气息的女人。
女人赤身躺着,身上还有不少伤痕,一张眼死死睁着,像是死不瞑目。
春三娘面如死灰,她是知道大皇子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哪次他来都要死几个姑娘,若是他兴致来了,楼里的郎君也不能幸免。
每次都是她帮忙兜着,只是这次,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怕也无用。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这、这不是大皇子吗!”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起。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京兆尹也没想到所谓的朝廷官员,竟然是争夺储位的热门人选。
饶是他自诩刚正不阿,皇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此时也觉得有些骑虎难下。
“大、大人,现下应当如何……”心腹难得结巴地问他。
片刻后,一身傲然正气的京兆尹双手握拳,下定决心一般,对身边的人命令道:“去看看那女人死了没有,大皇子如何,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清醒。”
心腹战战兢兢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女人的鼻息,对京兆尹摇了摇头。
京兆尹面无表情看向大皇子,心腹便又走到大皇子身边,他是仵作出身,经验丰富,他先是推了推大皇子,又凑到大皇子嘴边闻了闻。
心腹脸色难看的走回去,嗫嚅半晌,最终说:“大人,大皇子服用了五石散,此时不醒大概是醉酒的缘故。”
看热闹的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明绮站在人群里,听着身后路人的窃窃私语,神情冷冽。
一切都在按照她们预想的发展,大皇子被强行喂下的蒙汗药,是经过特殊改良后和烈酒混在一起的,无色无味,仵作不可能验出来。
京兆尹整个人都已经麻木,心道若上苍不佑他,这次这头上的乌纱帽怕是要拿下来了。
嘴上却决绝道:“将犯人压走,请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同本官一起面见陛下。”
“至于春风楼的老板。”京兆尹冷哼一声:“知情不报,打十大板。”
随着京兆尹的离开,春风楼围观的路人也很快散去。
明绮方才有兴致拥住几乎快倒在地上的萧霁。
不知道萧霁喝了多少那种药,此时已经被药效折磨到极限。
明绮盯着萧霁,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由饶有兴趣地伸出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你现在在想什么?”她问。
“阿绮。”萧霁不假思索道。
顿了下,萧霁十分遵从内心地补充:“想要阿绮。”
“但是你已经没资格了呀。”明绮摸着萧霁背后柔顺的发,脸上是漫不经心地笑。
尽管此刻大脑充斥着贪欲,萧霁还是清楚地听到了明绮的话,他神色一黯,整个人趴在明绮身上默不作声。
若不是萧霁的体温不断升高,明绮险些就要以为他药效退了。
明绮揽着人,将人带出春风楼,马车早就备好,明绮把人放在马车里,本想着趁现在进宫去看看,萧霁却死死抓着她的手腕。
她看了眼面色已经快红透了的萧霁,时隔三年,难得再次为美色所动,遵从本心对车夫说:“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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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为美色动,明绮对男女情爱却没什么太多的感觉。
加上萧霁和她之间隔着一层难以修复的鸿沟,她没有真的动萧霁的念头。
不过如果她真的动了萧霁,那倒霉的也一定是他就对了。
将军府中备有热池,据说是特意从京郊那边的山林里引的温泉水。
热池中不仅放了各类强身健体的草药,还在池底铺了厚厚一层宝石。
当然,这都是皇帝安排下来的,若非御赐,明绮早就把池子里的宝石扣下来去充当边疆军士的军饷了。
把萧霁小心放入水池里,池中兑了凉水,在炎热的夏日说得上清凉。
明绮把人抱下去,想让人自己冷静冷静,萧霁到好,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在水中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整个水面只剩下几个慢吞吞浮上来的水泡。
明绮:“……!”
明绮艰难反应过来,衣服都来不及脱就下水去捞人。
好在池子不深,也就到胸口的样子,一下子她就把人捞了出来。
萧霁扶在明绮身上,止不住地咳嗽,明显是口鼻呛水。
等下了水明绮才觉得不对劲。
一般的药就算再猛,泡了水也能清醒几分,萧霁的身体却直接滚烫起来。
隔着衣袍也能感觉到他不正常的体温和身体。
“你究竟喝了多少?本就容易醉酒还敢和掺了料的。”明绮皱眉质问。
萧霁眯着凤眼看她,唇不受控制摩挲着她的脸颊。
发现和他说不通后,明绮对外高声道:“去请大夫。”
门外立即有守着的侍女应声离开。
“阿绮……你原谅我好不好?”萧霁在她耳边低声喃喃。
细听他的语气近乎乞求。
“原谅你什么?”
“原谅我那些年对你冷淡……”
萧霁话没说完,就被明绮一把打断:“你还是对着三年前就死去的明绮说吧。”
企图杀她的人凭什么求取原谅。
萧霁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绮觉得脖子间沾了滚烫的水珠。
见他沉默,明绮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趁着萧霁头脑不清晰的时候,审一审他。
这样想着,她身后覆上他脆弱又纤细的天鹅颈:“今日你去见了谁?”
萧霁看着她没说话,就在明绮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他低声说:“阿绮,我会保护你的。”
明绮挑起眉梢,有些不懂萧霁这句没来由的话。
“你去见了谁。”她再问一遍,手指按上他微微鼓起的喉结,带着危险的意味。
“萧厉山。”这次萧霁十分乖巧。
“萧厉山要你做什么?”明绮紧紧贴着他的动脉,感受着他颈下血管的跳动频率。
“他知道前朝宝物的事情了,还让我离你远一些。”萧霁一五一十地说着,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
萧霁说完,又有些难捱地贴着她:“阿绮,难受。”
明绮居高临下看着他,似笑非笑:“萧厉山让你离我远点,这就是你的远一些?”
他可就差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了。
“阿绮…再等等我…”他双目似乎失去焦点,声音喑哑低微,像是在说给明绮,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萧霁低垂着头在她身上喘息,整个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听不进明绮的话。
片刻寂静,就在她以为萧霁自己冷静下来后,萧霁却变本加厉地蹭着她,整个人滚烫得像烤熟的苹果。
行为举止间露骨的魅惑比之前更甚。
两人又在水里肌肤相贴,这下明绮也觉得有些把持不住。
她捏住萧霁的后脖颈,不满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你别后悔。”
萧霁迷蒙望着她,薄唇如同被蛊惑一般凑上去。
明绮嗤笑,张嘴啃着他的下颌摩挲两下,一只手扔按着他的脖子,令一只手将人搂入怀中,慢条斯理道:“教你些不一样的。”
她修长洁白的手指轻移。
萧霁靠坐在池边水里的石头上,抬头仰望着她,一双眼说不出的虔诚。
太阳西沉,池边的木槿过了盛开的时节,显得有些枯败。
一只绿头野鸭误入水池,又受惊般扑棱着翅膀飞走,只留下一池水波不停荡漾。
第16章 处置
明绮这三年来随心所欲惯了,萧霁又被情.药控制,就算被折腾得不行,也要攀着明绮的脖颈勾着她继续对情爱上头。
两人搅乱了一池春水,又打乱了屋里的陈设,不知过了多久才算消停。
等侍女带着大夫到了之后,明绮和萧霁已经转移到屋子里,明绮坐在摇椅上神清气爽地磕着西域进贡的瓜子。
大夫走到床榻前,看了眼被子都没盖好的男人,裸露在外的肌肤处处是姹紫嫣红的痕迹,连手臂上的罪人刺字都狰狞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简直一身荒唐色。
大夫的老脸一皱又一红。
把脉过后,老大夫拧着眉头说:“药效已经基本解了,只是公子用药剂量太过,恐怕会对身体有损,日后还需要悉心将养,切不可再这样胡来。”
老大夫虽不明说,心中却已经默认是明绮霸王硬上弓,逼萧霁吃伤身的情.药。
毕竟若是正常欢好,又怎么会一个凄凄惨惨,一个磕着瓜子高高在上?
明绮身上披着秀着鹤纹的披风,坐在椅子上全程不去看昏睡的萧霁,丝毫不在意自己在老大夫中的形象。
“大夫说的我都会记下来。”明绮吐出瓜子皮。
老大夫对明绮敷衍的态度有些不满,却终究是人家房中的事情,他也不好说什,只收拾着药箱说:“之后在下会开两副调养身体的药,公子身上的红痕若想尽快消除,在下会适当开点外敷的药。”
明绮摸着下巴看着床上的萧霁,萧霁从床榻耷拉下来的胳膊上都痕迹斑斑,昭示着她方才的恶举。
让人看见是不太好看。
“一切就有劳大夫了。”她说。
老大夫看明绮一眼,心道这大将军至少不是什么衣冠禽兽,该用的药倒是一点没克扣,不想京中有的达官显贵,将人弄得惨淡却连外敷的药都不给用。
送走老大夫,明绮看向门外的青鸾,青鸾利落进来,说:“宫里的探子来报,大皇子已经被喂了药,很快就能醒了。”
“将军要去看看吗?”
明绮放下手中的瓜子皮,神情蠢蠢欲动,却说:“师出无名,去了会惹不必要的怀疑。”
“不过……”她话锋一转,说,“确实有些计划需要提前,总归要入宫见一次皇帝。”
青鸾心领神会:“那属下现在就去备马。”
夜深人静,御书房里却灯火通明。
皇帝脸色难看坐在上首。
他沉迷长生之术,这些年或许对几个儿子都缺乏管教,但也万万想不到他心中可堪大任的长子,在私底下竟然是这幅丑恶嘴脸。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痛恨京兆尹的不知变通,知道是大皇子还不封锁消息,依他看,春风楼在场的人都该处死,没有什么能比天家颜面还重要了。
若京兆尹能知道弃卒保车的道理,何故会令短短半天不到,京中就已经是满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