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簌看见一股鲜血从他戴着翎羽的帽下顺着鼻梁留下来，本以为他会就此倒下，哪知他毫无所觉地扭身大步走向那宫婢。
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脚踹到她心窝子上，“贱婢。”
绿衣宫婢顿时一口热腾的血喷了出来，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喷出来的血溅到瓦剌皇子的衣摆、锦靴上。
见此，他心里更加恼恨，打算再补上一脚。
这一脚下去，那宫婢可能就死了。
他正在气头上，姜云簌也不敢再惹怒他，只得低声轻喃道，“水，我要水。”想借此来转转他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听到她的声音，他即刻掉头来到她身边，黝黑的手隔着衣料抓住她的手腕，“不就是水，我有的是。”
说完双手压住她的肩，低头就去找她的唇。
姜云簌将脸朝向一侧，他落了个空。
这下他彻底没了耐性，“啪”一巴掌甩到她脸上，脸上的横肉一抖，“从了我不好，非得和我玩犟的是吧？”
说着就抬手去撕她的衣裳，面前的人与前世沈拾安的样貌渐渐重叠在一起。
姜云簌疯了般挣扎着对他又踢又踹，力竭之际，“哐啷”一声巨响，木门被玄英一脚踹开。
恍惚间她又看见了姜彩之。
不等沈烨吩咐，玄英很快收拾完屋外的两名侍从。
瓦剌皇子阴笑着转身，“我说这是谁？原来是沈大人，沈大人这是……”
他还未将英雄救美几字说出口，沈烨面无表情地一脚踹向他脑袋，踩在脚底又来来回回碾了几遍后，脚始终不曾松开。
喉咙冷冷挤出几字，“我的人你也感动，我让你有来无回。”
瓦剌五皇子这才歇了心思，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沈烨不想再看这人渣，“将他带去圣上面前，交给圣上处置。”
玄英很快将人拎出去。
……
沈烨来到姜云簌面前，慢慢蹲下身，她目光涣散，一直抖个不停，定是吓狠了。
沈烨长臂一伸，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抚，“啪”一声，极为清脆的响声，姜云簌拍向他的手背，沈烨也不在意。
听到她嘴里呢喃着，“沈拾安……”后面的字她还没说出来便昏睡过去，她想说的是沈拾安我要杀了你。
哪知听在沈烨耳中便成了她对沈拾安念念不忘。
沈烨伸出的手一顿，她心底念念不忘的人是拾安又如何，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替代拾安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这一次他强势地揽过她的肩，扣到怀里，打横抱起，却发现女子呼吸急促滚烫、掌中的肌肤也烫得惊人。
沈烨花上片刻时间顺了顺这一连串的事，回忆定格在筵席上给她劝酒的宫婢身上，那酒许是被下了药。
沈烨不敢再耽搁，抱起她就往沉香殿而去，每回来长青宫时，那是他落脚之地。
脚刚踏出一步，怀里人伸手扯扯他衣襟，低垂着脑袋，声音又娇又媚，带着一丝讨好，“救救地上的那名宫婢，她方才帮了我。”
稀奇，醒那么快，现在倒是认得他了。
沈烨垂眸望着她头顶上圆圆的发旋儿，喜怒难辨道，“我救了你，你打算如何报答？”
但显然姜云簌现在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刚才能说出救救那名宫婢的话已是极限，现在体内的火烧得她抓心挠肺。
沈烨身上一年到头都是冰冰凉凉，眼下倒方便了火气冲天的她。
姜云簌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挨挨贴贴，四处引火，纵使他身体常年寒冷如冰，但也禁不住她这般磨蹭。
很快，沈烨身上破天荒地出了一层薄汗，他与她都还未成亲，还不是时候。
沈烨大掌拍了一下掌心的软绵，喑哑着声音警告，“老实些。”
走时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泪水涟涟的宫婢，“我会派人来救你。”
一路来到沉香殿，沈烨从来不曾有过这么难捱的时刻，怀里的人打不得、骂不得、扔不得，他只能单方面承受她的肆意妄为。
沉香殿里有个汤池，一年四季热水不断，起初他也是为了驱寒才选的沉香殿，看看怀中昏迷不醒的人。
今后，他会有新的暖汤。
玄英把人暗中带到赵翊面前后，马不停蹄地想回来看好戏，见沈烨只是单纯地抱着姜云簌，两人什么也没发生，他有些失望。
被他这一看，沈烨耳朵尖升起一团小火苗，怕他看出端倪，瞪他一眼，“还不去寻名太医过来，顺便去刚才那地方将那名受伤的宫婢带回来。”
玄英走后，沈烨松了一口气，把姜云簌往床上轻轻一放，扯过锦被替她盖上。
沈烨坐在床边，黑眸晦暗不明地凝着她脸上的指印。
指腹轻轻抹去她唇角的一丝血迹，在姜云簌红润的唇瓣停留许久，她是怎么做到每次见她时，她的唇瓣都如此红润有度的？
第29章 泡汤池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可好？◎
难不成是唇上抹了什么口脂？
沈烨指腹轻轻在她唇上一按, 唇瓣凹陷进去，触感又软又弹，他一松手, 唇肉又弹起来，似发现了什么乐趣，他乐此不疲地又按了几回。
这时, 姜云簌陡地睁开漂亮的褐眸，疑惑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长指。
不过现在她浑身大汗淋漓，黏腻难受，喉咙都快冒烟了，才没有心思去探究沈烨方才的怪异之举。
额角的几缕碎发蜷曲着贴在脑门儿上，姜云簌随手扒拉开, 不小心碰到脸上指印，轻嘶一声，“沈大人, 有水么？我好渴。”
听她唤他沈大人, 沈烨一顿，心生不愉。
他有些欲盖弥彰地收回手, 单手背在背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捻着指腹。
看了她通红的脸一眼，起身去给她倒了杯热茶让她先喝着, 接着又去隔间的汤池里润湿了一张绵帕。
待他回来，姜云簌握着茶杯，但茶杯里的水没动过。
沈烨握着绵帕问她，“不是渴？怎么不喝？”
姜云簌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了, 茶杯往床头几一搁, 难受地掀开锦被, 将脸贴在锦被外层，缓解心里的那份燥热。
“有没有凉的？我想喝凉的。”她这动蹭西蹭的，身上衣裳也蹭开些许，尤其是肩背处，大片雪色露出来。
沈烨匆匆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将半温的绵帕递给她，两人指尖相触，像是冰山触到了火星子，沈烨一下缩回手，反应比姜云簌还大。
他的语气却是再平稳不过，“先擦擦汗，再忍忍，我让玄英去寻太医了。”
姜云簌接过绵帕擦擦脸后就把绵帕给了他，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擦身上其他地方。
屋内每个角落都翻涌着姜云簌身上的茶花香，沈烨摁住旖旎心思，握着绵帕来到窗边，伸手将窗推得更开些，让风吹进来。
姜云簌这会儿神思清醒许多，故意问他，“沈大人，待会儿太医来不会误会我们吧？”
沈烨下意识觉得，她不想让别人误会他们有关系，她把两人间的线划分得清清楚楚。
他现在只觉这声沈大人过分刺耳，从前听她唤他沈大人，他只觉安心，现在他却不想再听她唤他沈大人。
不想听她唤你沈大人，那你想听她唤你什么呢？
心底有道声音这样问他。
沈烨站在窗边扭头沉沉看她一眼，向她保证，“不会，他不敢。”
说完又来到床边，伸手拨散窗幔，“这样，你只需露出一只手来，他便看不到你。”
姜云簌依言手腕伸出床幔，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刚与人相看过，若传出我脚踏两只船，我日后还如何自处。”
两人正说着话，玄英进来回禀，“老爷，太医来了，那名宫婢属下已派人转至安全的地方，着人请了大夫前去诊治。”
沈烨道，“快请。”
太医一身青袍，腰佩银镀金革带，臂间挎着红木药箱匆匆进来。
沈烨将他引至床边的杌凳，“劳烦。”
太医掏出帕子擦擦汗，“沈大人客气了。”
太医看了看捂得严严实实的床幔外露出的一截雪色藕臂，困惑道，“这……”
沈烨出声解释，“她怕生，劳烦太医多担待。”
太医摆摆手，“不打紧。”说完开始搭脉看诊。
须臾，太医捻着花白胡须道，“这姑娘中了媚药，得亏这药的剂量不大，她自己挺挺也就过去了，若这剂量再大些，想解了这药性，非得与男子结合才行。”
“不过，她这身子骨从小亏空得厉害，经此一遭，得好好儿补补，这事可大可小，大意不得。”
不久前沈烨摸过她的脉，自然知晓，那时她如何他并不在意，可现在他已下定决心与她共度一生。
沈烨没什么迟疑道，“沈某知晓，只是这药性若苦捱下去需更多时辰，是否有法子让她轻松些？”
太医呵呵一笑，目光饱含深意，“你小子从前两耳不闻政外事，如今倒似那动了凡心的和尚。”
“让她在冷水里泡着自然就能舒服些，就看你舍不舍得喽。”
沈烨看看他的药箱道，“不知可有消肿散淤的药膏，”
床幔里姜云簌晕晕乎乎，耳朵里只听进太医说的泡冷水几字，那股子痒意时不时窜一下，让她心里生出无数妄念。
太医走后，姜云簌拉开床幔，露出那张秾艳绝色的脸来，声音颤抖不稳，强撑着说完一句连贯的话，“沈大人我要泡冷水。”
沈烨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语气有些生硬，意识到这一点后，沈烨忙缓和了语气，从不解释的人也开始耐着性子解释，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姜云簌有些气，他是她什么人？凭什么管她，以为自己官做的大就能对她指手画脚？
想也没想就伸脚去够脚踏上的绣鞋，莹白的足弓在一堆素色床幔中格外显眼。
沈烨眼皮一跳，忙上前几步制止她的动作，俯身单手按住她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你这是做何？”
姜云簌本来是打算自己出去问宫婢哪里有凉水，不能泡凉水澡，用凉水泡泡手脚还是可以的，哪只沈烨反应这么大。
男子靠过来时，身上一股冰凉清爽的气息，与她着火般的身子相比，诱.惑太大，姜云簌方才尚且能思考的脑袋此刻一片空白。
沈烨此刻身姿微俯，倒正好方便了她。
下一瞬，藕臂不管不顾地环住他的脖颈，翘着圆臀，身子使劲儿往他身上黏、蹭，可这只能是隔靴搔痒、饮鸩止渴。
当她的手指不小心触到沈烨的脖颈时，两人身体俱轻颤一下。
沈烨慌乱抓住她点火的两只手置于身前，压住不让她乱动。
气息不匀地问，“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姜云簌现在才听不进去那么多，他缚住她的手，可她的手指还能动，放肆又无礼地扯开他严实齐整的衣襟。
沈烨一不留神，她的小手溜进去，隔着一层单薄的里衣贴在他冰凉的肌肤上。
挠痒挠到了实处，这下她满意了，姜云簌舒服得将脸也贴上去。
沈烨轻捏住她的后颈往后带。
姜云簌将脸死死贴在他敞开衣襟的胸前，不满道，“别乱动。”
沈烨无奈，换了个法子，“屋内隔间有一泓汤池，里面水流不断。”
姜云簌“唰”一下松开手，跌坐在床上，眼神迷迷糊糊望向一宽大雅致的座屏后，“是那里，有凉水？”
沈烨怀中一空，心中怅然若失，点点头，“是那里，要去？”
姜云簌弓身套好绣鞋，不再贪恋他身上那点凉度，迫不及待向屏风后奔去，沈烨轻笑一声跟在她身后。
汤池几乎占了沉香殿一半，汩汩的热水从石壁上的龙口中流出，注入汤池。
姜云簌蹬掉绣鞋，赤脚踩在石阶上，一步步迈入池中。
温热的水并未有多舒服，也不能缓解她心里与身上的燥热，姜云簌难得露出一丝孩子气。
扭身嘟嘴控诉石阶边的沈烨，“你骗人，这水根本不凉。”
姜云簌身上的衣裳被水浸湿，露出蝶恋花的嫩绿小衣，沈烨脸一红，背过身去，一开口，往日在金殿上能舌战群儒，此刻竟有些结巴。
“你，你就在此泡泡，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姜云簌哪里愿意，心中不满这人竟然骗自己，宽袖在水中汲满水后，往沈烨身上一甩。
嘴里嚷道，“让你骗我、让你骗我。”
沈烨被她兜头甩了一身，发上、身上全部湿淋淋的，沈烨闭着眼，水珠顺着他的长睫滚落。
始作俑者在池中指着他娇笑起来，“落汤鸡、落汤鸡。”
沈烨发现姜云簌意识不清醒时，说话喜欢用短句且还喜欢重复，就比如此刻。
沈烨转过身来，凝着池中笑靥如花的女子，无奈道，“这下可开心了？”
姜云簌淌到池边，仰头望着他，“你头低一点。”
沈烨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便蹲下来，目光极为温和地望着她，“有什么要说的？”
姜云簌坏笑一声，猛拽他的手臂往水里拉，沈烨不设防，一下被拽入水中。
这下，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姜云簌无所顾忌地挤进他怀里，他身上一如既往的冰凉。
“谁让你骗我，就罚你这样陪我直到我身上不烫再说。”
沈烨双臂展开，不敢碰她，又怕她再做出些什么匪夷所思的举动。
忙道，“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姜云簌其实很好哄，吃软不吃硬，听他这样说，手也规规矩矩地没再乱摸，只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口处昏睡过去，双手自然垂在水中。
沈烨背后抵着冰冷的石壁，身前少女身上滚烫不已，终是体会到冰火两重天的滋味。
少女一边脸侧趴在她胸前，另一半脸上指印明显，淤血变得乌青，凝着那乌青，沈烨不知在想些什么。
怀里的人一边脸舒服后，又换成有指印的那边脸贴上去，嘟囔着，“好舒服。”
沈烨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婚期定在下月初八可好？”
吐在耳边的气息有些热，姜云簌揉揉而朵，轻唔一声。
沈烨黑眸绽放出笑意，“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
大概泡了三个时辰，天色都暗了下来。
沈烨单手环在她腰侧，一点也没碰到，另一只手贴在她白皙的脖颈处，见她身上不再滚烫后，才扯过躺椅上的白色绵巾裹在她身上，抱出汤池。
玄英气喘吁吁回到沉香殿，刚好撞见沈烨从隔间抱出姜云簌的这一幕。
玄英说话都不连贯了，“老，老爷，你怎能趁人之危呢？你这样简直不是君子所为！”
沈烨白他一眼，“去寻一个宫婢过来，她需要换掉这身湿衣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