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哗然，姜府周围也都住着朝中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
此刻有刚从府中出来的，也有刚从集市回府的，听见后，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儿。
沈烨竟然要娶一名庶女为续弦？他们没听错吧？不过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姜云簌的样貌，纷纷猜测这女子究竟是怎样的花容月貌，引得这醉心于公务的沈烨凡心大动。
姜辰安收了笑意，一副严肃模样，“原是这般，沈大人里边请，有关事宜须得详谈。”
第33章 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倚梅院得到这个消息时, 姜云簌刚盥洗用膳完毕，正饶有兴致地看起一本戏文打发时间，开始这戏文所讲内容倒挺正常。
说的是一女子不堪忍受家中父母的毒打, 趁月色风高时，与一男子越墙私奔到一人烟稀少的村子里，两人从此过上了男耕田来木织布的安稳生活。
到后面, 这戏文老是花大把笔墨描写男子黝黑的面庞，古铜色的手臂上流淌着溪流般的汗水，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到了晚上，小夫妻俩的房内老是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看到这里，她还欲继续看下去，青霜在门外兴奋地喊她, “姑娘，姑娘，沈大人来提亲了。”
姜云簌素手倒扣下戏文, 转身看着青霜, “我知道了，瞧你这一惊一乍的。”
青霜捂着嘴笑道, “姑娘这下可好了，咱们不用任由夫人的摆布，姑娘也能得偿所愿。”
姜云簌有一搭没一搭地拢着长发, “得偿所愿，为何这般说？”
青霜理所当然道，“婢子看得清清楚楚哦，姑娘那么想嫁给沈大人, 现在沈大人上门提亲, 可不是得偿所愿？”
青霜并没仔细去想, 又道，“他们正在前院儿商量，姑娘要不要躲在屏风后听听说了些什么？”
姜云簌摇摇头拒绝道，“不用，先把咱们的东西归拢起来，到时直接带到沈府去”
……
前院这般，谈到聘礼嫁妆时，沈烨倒无所谓，毕竟沈府的东西，即便云簌天天穿戴不一样，一辈子也穿戴不完，不差姜家这点聘礼。
且他带来的聘礼大多也都是世间难处其二，姜辰安不敢糊弄，只说嫁妆规格定与姜彩之一样。
听得一旁的叶氏心肝儿疼，这小妖精还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若彩之日后能嫁给沈拾安，那小妖精还是压彩之一头，除非，除非彩之能嫁进皇室。
到时，就是这小妖精给自己行礼叩拜了，片刻间，叶氏心里又有了新的盘算，这沈拾安，彩之是万不能嫁。
商讨完，沈烨直接一锤定音，“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届时我会来迎娶姜大姑娘。”
那么快？
姜辰安陪笑道，“会不会有些太快了，筹备这些可是要花不少日子的。”
“姜大人大可放心，我已增派人手日夜筹备，圣上也拨了一批人，定会让云簌姑娘风风光光地嫁予我，不会给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沈烨黑眸幽深地盯着姜辰安，重音落在委屈二字上。
姜辰安也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老脸一红，笑道，“那下官就放心了，放心了。”
听他“放心了”这几字念叨了两遍，沈烨想起那晚在汤池时，姜云簌也是如此说话，现在看来，多半都是受她爹的影响。
也不知她此刻在做些什么，沈烨有些出神地想。
屋外不知何时又飘起细细密密的雨来，姜辰安问他，“外面落雨了，也快至晌午了，沈大人不如留下来用个便饭？”
沈烨没回话。
姜辰安忙吩咐管家，“还不去把大姑娘请过来，让她来前院用膳。”
沈烨回过神本打算拒了，在听到他的话后，点点头，“也好。”
不多会儿，姜云簌便与青霜来到前院。
她不再是一身素色衣裳，而是一身藕丝褐衣裳，云鬓上斜坠着一支珍珠钗，周围雨雾蒙蒙、一片昏暗，她是那大片暗沉中唯一的明艳。
姜云簌还没走近，众人的目光全压在她身上，其中一道目光隐晦中带着一丝热烈，要将她点着般，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姜云簌当做没看见，虽然两人现在定了亲，但毕竟还没成亲，该保持距离的还是得保持距离。
因此在入座时特地挑选了一个位置，离沈烨不远不近，他的正对面。
一旁的玄英见沈烨方才还平静如水的脸上，此刻乌云压顶，心里强忍住笑意，屋外檐下青霜朝他招招手，玄英连忙从侧门出去。
气氛有些凝重，姜辰安是过来人，猜出是怎么回事儿后，指指沈烨旁边的空位。
“云簌啊，你坐那里去吧，你现在这个位置有雨飘进来，当心染了风寒可就得不偿失了。”
姜云簌扭头一看，就算现在下的是狂风暴雨，也飘不进来，她第一次见识到姜辰安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但她也没说什么，起身安安静静坐在沈烨身边，坐下时，沈烨脸色总算和缓一些。
姜辰安又忙着招呼道，“大家用膳吧，别客气。”
姜云簌这时才反应过来沈烨方才该是生气了，但她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想了想，伸筷夹了一块清蒸糟鱼放到他碗里，低声道，“这清蒸糟鱼味道清淡，想必合你胃口，你且尝尝。”
沈烨盯着碗中的鱼一言不发，姜云簌以为他嫌弃这鱼不干净，忙解释，“我这筷子还没用过，第一筷呢。”
沈烨这才尝过一口，脸上很快露出笑意，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的确很好吃。”
他靠过来时，带着他身上清冽干燥的松墨香，浓浓地将她包裹住，就好似被他抱在怀里。
她这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姜云簌耳廓一红，“那，就多吃些。”
桌上几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姜彩之之前没近距离见过沈烨，每次见着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沈烨气场强大，她并不敢仔细看。
现在得以近距离看他，发现这人的相貌与沈拾安相比，不输分毫不说，反而在沈拾安之上。
姜彩之正看得出神，直到一道寒光射过来，她才慌忙地敛了目光，不敢再乱看。
心里的酸水儿怎么也压不住。
姜云簌看看两人，这人也太能招蜂引蝶了，心里莫名地不爽。
用完膳后，姜辰安又对着姜云簌吩咐道，“云簌啊，你带沈大人再府里好好逛逛，消消食。”
姜云簌颇为无语，父亲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外面还下着雨呢，就要拉着人家去逛园子，这合适么？
正要拒绝，沈烨已经从青霜手中取过伞，“走吧，去逛逛。”
姜云簌这才无奈跟上，因为平常是姜云簌一人用这伞，这伞并不是很大，沈烨站在伞下，伞下的位置明显拥挤许多。
但伞始终往她这边倾斜，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住，风雨连她的头发丝儿都碰不着。
反观沈烨，左边肩膀全暴露在雨中，洇出一片深色，头发上也全是水汽。
姜云簌内心过意不去，望望四周，没有其他人，脚步快了些，小声催促沈烨，“你快些，我带你去我那儿坐坐，擦擦身上的水渍，省得染了风寒。”
沈烨却笑了，水珠顺着长睫滑落，露出清亮黑眸，“云簌是在关心我？”
姜云簌懒得多说什么，背过身催他，“快些。”
途中又经过那片泥泞的路，姜云簌走得快，脚底一打滑，眼看就要溜下去，沈烨左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把稳住她。
站起来后，她稳稳心神，“还好还好，否则我今天就要当回泥人了。”
沈烨皱眉，“以前下雨也是这般？”
姜云簌没事人样轻嗯一声，“习惯就好，下雨天尽量不出来倒也还好。”
沈烨半蹲下来，银丝暗纹衣摆垂落在泥里也不管，面容沉静道，“上来我背你过去。 ”
姜云簌看了看脚上脏得不成样的绣鞋，也不忸怩，来到他身后，轻轻趴上他的背。
小声道，“我好了。”
她有些紧张，第一次与男子这般亲密，尽量让身前与沈烨的背保持一定的距离，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一动也不敢动。
她很轻，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她往后仰时沈烨烨也感觉到了。
沈烨一手撑伞，小臂横在后背，给她当坐垫，轻轻松松站起来，“你再往后仰一点，当心摔下去了。”
姜云簌还以为他不知道，他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听他这样说，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猛地往他背上一贴。
力气有些大，不知道撞到哪根筋，疼得她轻嘶出声，眼泪也撞出来。
“没事长那么硬做什么？很疼的知不知道？”
背后绵软、又有弹性的力道传来，沈烨一下僵在原地，听她说疼，什么旖旎心思都散了去。
心下着急，忙哄着她，“是我的不是，我走快些，去看看有没有撞到哪里。”
他还要看，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姜云簌气道，“看什么看，这是你能看的吗？你走快些就行了。”
沈烨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这下是一言不发了，大踏步向倚梅院走去。
到了院子后，将人放进屋内，沈烨也不敢看她，背过身往屋外走去，“你先看看伤的如何，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唤我。”
姜云簌低嗯一声，“外边木施上有干净的绵帕，你擦擦身上的水渍。”
沈烨应下往屋外走去，待他走后，姜云簌才褪下脏的鞋袜上了床，解下衣裳垂眸一看，白嫩嫩的绵柔上面有两圈红红的压痕，她指头轻按了下，一点也不疼了，看来只是才撞上去的那一刻有些疼。
沈烨擦拭干净身上的水渍后，又将绵帕按照原来的位置挂好，在等姜云簌的空隙，无意间瞥见书案上倒扣着的一本书。
抬步来到书案旁，长指翻过书，翻到其中一页。
书中的内容不堪入目，大胆露骨，艳色生香。
姜云簌换了一件衣裳白色的衣裳，趿着干净的绣鞋来到外面，看见沈烨正在看那本戏文。
疑惑道，“咦？你也看戏文？我以为你只会看那些正儿八经的书呢。”
沈烨放下书，目光扫过她坦然的小脸，心里有了猜测，别有深意地望着她，“嗯，我也看戏文。”
第34章 沈拾安归来
◎沈拾安归来◎
沈烨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 望望外面，雨已经停下，天色放晴。
只是, 沈烨长眉一挑，面前的女子一直盯着他发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姜云簌想象不出, 如此正经的老古板一脸肃穆地握着一本戏文场景，有些好笑，想着想着竟然真的笑出声。
沈烨屈指碰碰她白皙的额头，板着面孔，“我就让你觉得如此好笑？”
姜云簌回过神，望向他冰冷的面孔, 解释着，“并未，我只是想起这戏文中提到的一件趣事儿, 才忍不住笑出声。”
沈烨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也不戳穿她，顺手拿起书案上的戏文, “这戏文竟如此好笑，这么说来，我也该好好看看, 不如将这书借我如何？”
这书她才看了一半儿，她还没弄清楚“奇奇怪怪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声音呢，姜云簌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来，“我还未看完呢, 日后你有的是机会看, 也不差这几日, 待我看完再说。”
沈烨提步往外走去，“那你可得好好看，到时亲自讲予我听，这戏文究竟写了什么让你觉得如此好笑。”
姜云簌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方才她还趴在那上面，半干的乌发，头发也是因她而湿，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被人背的滋味儿，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股不舍。
于是控制不住开口道，“你，不再坐坐？”
沈烨脚步一顿，转身目含温柔笑意地看着她，“你这是舍不得我？”
姜云簌别过脸，“你别胡说，我只是怕父亲怪罪，说没好好款待沈大人。”
沈烨几步来到她跟前，双手温柔而有力地握着她的肩，“从今往后，你不必再担惊受怕，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只有他们敬着你的份儿。”
姜云簌心中一暖，褐眸明亮地回望着他，“你放心，我知晓的。”
沈烨刚出姜府，便见到骑马而来的沈拾安，他甚至连衣袍都未换，一路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地赶来姜府。
在见到沈烨后，翻身下马，头也不敢抬，“许久不见，儿拜见父亲。”
沈烨平静道，“起来吧，瘦了、黑了许多，回去好好补补，匆匆来寻我是有何事？”
沈拾安一噎，他不是来寻沈烨的，他只是想知道，沈烨是不是真的向姜府提亲了，现在看来，都是真的。
“儿听说父亲来姜府提亲，不知父亲求娶的是姜家哪位姑娘？”
接下来，一句话，便断了沈拾安的念想。
沈烨撂下一句话，“大姑娘姜云簌。”说完便上了马车。
留下一脸呆滞的沈拾安，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在邠州时，他常常梦到与姜云簌初遇时的场景，美艳不可方物，醒来后他发誓，回到金陵便立马央人上门提亲，他会一辈子对她好。
可现在，他的梦灭了，那朵娇美的花是别人的了。
马车内，玄英撩开车帷望着明显瘦了不少的沈拾安，有些于心不忍道，“老爷，要不让公子与我们一道回府吧？”
沈烨睨他一眼，“要不你下去陪他一起？”
玄英安静如鸡不再说话。
看沈拾安那反应，联想到之前在慈恩寺时，他与云簌见过一面，后来云簌病倒后他还亲自去看望，想必是对她上了心，可他终究是迟了一步。
沈烨此刻甚至卑劣地想，即便两人情投意合，他也有法子拆散二人，她本该是他的。
玄英见沈烨目光越来越暗沉，心里发毛，这样的老爷有些可怕。
……
沈烨离开后，姜云簌换了身衣裳，手里握着那本未看完的戏文，还没翻开呢，青霜匆匆来报说沈拾回来了，问她要不要见一面。
她有些意外，沈拾安竟然回来了？
姜云簌淡淡道，“不必管他，我已是待嫁之人，不便相见，且随他去吧。”
姜府前院，沈拾安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身边站着两名奉茶的婢女，上首姜辰安皮笑肉不笑道，“不知沈公子来鄙府是有何贵干？”
叶氏拈着手帕捂着鼻子，脸上的嫌弃之色再明显不过，这人忒不讲究，也不知先洗漱一番再过来，隔这么远，她都闻见味儿了。
沈拾安看到叶氏脸上的嫌弃之色，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紧了松、松了又紧，尴尬开口，“晚辈有几句话想当面对云簌姑娘说，不知可否见她一面？”
躲在侧门后面的姜彩之听见，气得直跺脚这一个二个是眼瞎了么？她才是姜府嫡女，怎么都喜欢那下贱的庶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