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蓁快去后头梳洗一下,孤等着阿蓁。”萧宴祈欣然应下,派人传了早膳。
他原是打算直接就去上朝的,但看小姑娘都起来了,那就同她用个早膳吧,今日怕是有的忙,要深夜才能见得上面。
阿蓁怕太子久等,便也没有异议,立即下榻穿着鞋子往后面的净室去。
萧宴祈看着人进去后,唤了孙嬷嬷进去给人送东西。
在阿蓁去后面的净室梳洗完毕,偏殿里的红木四角圆桌上也摆好了早膳。
长乐殿的早膳素来简单,两碗冒着热气的百合粥,几个水煮蛋,并两笼小肉汤包。
阿蓁给太子拨了两个水煮蛋后,又给他搅着那碗百合粥,让粥凉得快些。
萧宴祈接过那拨得滑溜溜的鸡蛋,抬眼瞧着体贴的小姑娘,嘴角扬起一抹笑,“阿蓁别忙活了,快坐下吃。”
阿蓁摇摇头,没放下手中的活儿,“我一会儿横竖也没什么事,晚些吃也无碍,先伺候殿下用完,殿下去上朝要紧。”
她搅着那碗百合粥,欲言又止看了几眼太子,“殿下今日是不是要在早朝上揭发梁贵妃的恶行?”
萧宴祈拉着人在一旁坐下,拿过了阿蓁手中的那碗百合粥,夸奖道:“阿蓁聪明!”
“那殿下可需要我去殿前做证?夏姑姑曾亲耳告知我真相,还想杀我灭口,我若去了,能不能让殿下多几分胜算?”
阿蓁天真的小脸夹杂着些担心,陛下素来不疼太子,她怕太子寡不敌众。
萧宴祈给小姑娘面前夹了一个小肉汤包,“不必,阿蓁乖乖在家等孤就好,阿蓁替孤做得够多了。”
他可舍不得将小姑娘带到殿前,推到风口浪尖,还不是时候。
“那好吧,那阿蓁等着殿下的好消息。”阿蓁嘴角翘了翘,用筷子戳起太子给她夹的小肉汤包吃。
太子最近虽常常夸她,但她知晓自己肯定没有太子懂得多,太子既然说不必,那她就乖乖听话。
“那阿蓁慢慢吃,孤先去上朝了,等处理好就回来同阿蓁说。”
看时辰差不多,自己也吃得半饱,萧宴祈放下了手中筷子,与阿蓁做了别,前去上朝。
阿蓁起身笑着送太子出了门,才回来继续用早膳,但内心还是有些担心,只再吃了两口百合粥便将餐桌收拾了。
晨间初露的朝阳不热也不刺眼。
收拾好后,阿蓁抱着虎子坐到廊下了玩了一会儿,但脑中一直在胡思乱想,忧心忡忡的。
桂嬷嬷看小姑娘担心太子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叫了人来小厨房帮忙做些活儿。
最近她在小厨房辟了块菜地出来,今儿个正好叫小姑娘去帮忙栽些菜,打发时辰,总好过自个儿坐那胡思乱想。
...
太极殿里,交头接耳的文武百官在成泰帝出来后及时噤了声。
随后哗啦啦跪下一片,齐声拜见。
成泰帝喊了平身后,瞧见文武百官之前,一身就九蟒云纹朝服,身姿挺拔的太子时愣了愣神。
近日早朝无非就是江南水患的扯皮,太子已多日不参与早朝,只在六部当值。
成泰帝眼皮跳了跳,今日值得太子来上朝,怕是事情不小,想来今日的早朝怕是不能那么容易结束了。
下首的武安侯也早就瞧见了太子,猜出了几分太子今日怕是会有所动作。
是以今日格外安静,没有与交好的朝臣攀谈,只焦灼地等着太子的动作。
今日就算保不住妹妹,也要保住梁家,他得稳住。
近日无甚大事,众朝臣瞧见太子出现也心下生疑,只草草上奏了几桩正在新施政策的进度便无人出言了。
朝堂寂静了半晌。
萧宴祈见无人再言,冷着脸上前两步,言辞犀利道:“禀父皇,儿臣近日查知一事。”
“母后当年难产而亡实乃梁贵妃所害,梁贵妃心狠手辣谋害一国之母不配执掌内廷,还请父皇请梁贵妃到殿前对峙,替枉死的母后做主!”
此言一出,朝中一片哗然,纷纷朝垂首的武安侯望去。
当年皇后难产而亡后,便一直有着这样的流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武安侯耐不住这众多目光,思酎一瞬方抬头想出言反驳两句,就听得上头的天子怒喝一声。
“放肆!”
方才一片窃窃私语的朝堂瞬间寂静。
成泰帝听闻太子旧事重提,先是大怒,抬手指着太子道:“当年太后曾亲自彻查过,你母后当年就是难产而亡,如今这般口出狂言污蔑贵妃,你可有证据?”
成泰帝的反应在萧宴祈的意料之中,毕竟若是梁妃的罪名坐实了,那这些年外头传成泰帝盛宠妖妃让皇后含冤而死的荒淫之名也会彻底坐实。
如今听闻他再提起这事儿,若说梁贵妃是第一个慌的,那成泰帝就是第二个慌的。
萧宴祈冷笑一声,缓缓道:“自然是有证据。”
话一说完,大殿外便有一个侍卫压着一个虚弱的婆子上来。
萧宴祈眼神淡漠盯着上首的成泰帝,给他解释道:“这是孤母后当年宫中的厨娘,也是梁贵妃母亲的族妹,当年便是梁贵妃指使这婆子在我母后的膳食中动了手脚,才害得我母后难产而亡。”
看着成泰帝铁青的脸色,萧宴祈心中有些快意,从袖中抽出一张文书,呈给成泰帝身旁的老太监,“这是那婆子的供词,还请父皇即刻传梁贵妃。”
成泰帝面露一丝慌乱接过身旁太监手中的供词,看到最后,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镇定了片刻,面色有些羞怒,但强忍着,拉下脸面同太子商量道:“朝堂乃议政之所,此事乃宫闱之事......”
“此事乃宫闱之事,也是朝堂之事,母后乃一国之母,当年腹中的九弟是中宫嫡子,梁贵妃此举是何居心昭然若揭!”
萧宴祈冷着脸出言打断皇帝又想将此事大事化小。
公然被太子打断他的话,成泰帝脸色又黑了几分。
“老臣觉得,太子殿下言之有理!”寂静的堂下,魏学林适时地站了出来,替太子说话。
自梁贵妃入宫后承宠后,魏梁两家在朝中相争多年,魏学林如今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踩一脚梁家的机会。
如今站出来更是为了向太子表诚心,毕竟他们魏家现下虽是太子的母族,可也生疏了不少。
魏学林此言一出,朝中那些跟随魏学林的官员也纷纷站了出来,替太子说话。
看着身后乌泱泱一片求成泰帝的官员,魏学林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当年太子式微时他没伸出援手,是有些不仁义,但过了此番,太子应能看到他魏家的能力与诚意。
太子若日后想彻底除掉梁党,可少不了他们魏家的助力,届时,他家女儿的太子妃之位,顺理成章。
成泰帝迫于众人相逼,只得派了人去传梁贵妃到殿前。
那厢的梁贵妃早已时刻为今日准备着,被传唤过去时也并未惊慌,只卸了钗环首饰,着一身素衣到殿前。
成泰帝看着底下那个自己宠了多年的女子,此刻说不清心底的情绪。
爱是爱过的,这些年他纳的妃嫔无数,却只有梁妃最得他心,此刻恨也是真恨的,他宠了多年的人,竟然让他到了如此颜面无存的境地。
且就算他再不喜皇后,生下的也是他的骨肉,梁妃居然能下次毒手。
看着人柔柔弱弱地给他行了礼,成泰帝冷声道:“太子指认你当年害得皇后难产而亡,你可认罪?”
第56章
◎扳倒贵妃◎
太极殿里气氛沉寂, 庄严肃穆。
梁贵妃带着深深的恨意看了萧宴祈一眼,心中满是当初撺掇皇帝放萧宴祈去北境悔恨。
若当初她没有顾及流言,在皇后死后, 她大着胆子对这贱种下手,那便没有今日之事了。
当初放虎归山,由得这小贱种在北境一步步建功立业, 再到如今入主东宫,将她逼到此境地,真是悔不当初。
萧宴祈注意到梁妃看过来的目光,他淡漠回视着,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梁贵妃朝太子讥讽一笑,转头面向成泰帝, 微微提起素白的裙摆,跪下垂首,面目狰狞道:“臣妾认罪!”
成泰帝问完后, 堂下举着笏板躬身垂首候着朝臣都竖起耳朵, 准备听听梁贵妃会怎样为自己辩解。
万万没想过,这个受成泰帝宠爱多年, 在内廷横着走的梁贵妃居然一句话不辩解就承认了。
龙椅上的成泰帝听到梁贵妃直接认罪后气极,拿过身旁太监手中茶托上的茶盏往梁贵妃身旁一扔。
似是不想相信般,大声怒喝:“还真是你!为何!”
被碎瓷片溅到的梁贵妃往一旁挪了挪, 脸上瞬间流下两行泪珠,带着哭腔道:“回陛下,当年都是臣妾鬼迷心窍啊......”
她哭得我见犹怜,断断续续道:“皇后素来嫉恨臣妾得陛下宠爱, 平日里就对臣妾颇有微词, 仗着有孕更是对臣妾百般刁难, 时时传臣妾到跟前伺候......”
一旁的萧宴祈冷笑一声,打断了梁贵妃的胡言乱语,“你身为妾室,伺候皇后本就应该,更莫说你当年去孤母后跟前根本不是伺候,而是挑衅!如今竟还想倒打一耙!”
看着地上这心如蛇蝎的妇人,如今都死到临头了还妄图颠倒黑白,若不是为了将她的罪行公之于众,让她就算死了,名声也要遗臭万年,萧宴祈真想将人送进暗牢里好好折磨。
梁贵妃被太子这般反驳也不急着与之辩解,而是装作一副受欺负,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朝太子摇摇头。
而后又哭哭啼啼对着上首的成泰帝道:“臣妾知道伺候皇后娘娘是臣妾的本分,可臣妾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贵妃呀,皇后娘娘怎可将臣妾当作一般婢子使唤......”
成泰帝坐在龙椅上扶额,冷声问下边的梁贵妃:“是以你就想要害死皇后?”
梁贵妃见皇帝现下对她没有半分怜惜的样子,心中慌了一瞬。
她又挤出几滴眼泪摇头道:“不是不是,臣妾没想害死皇后娘娘,臣妾只是想借夏婆子的手让皇后娘娘在生产时吃些苦头而已的,谁能想到皇后娘娘身子如此羸弱,竟去了......”
昨夜知晓兄长不会帮她后,梁贵妃独自在大殿想了一夜,才想出了这套说辞。
横竖皇后已死,当年皇后身边伺候的人又被慈安宫那老婆子赶走的赶走,赐死的赐死,如今她怎么说,太子都是死无对证。
今日她只求能保住一命,若她能保住一命,迟早有来日。
终于将这套说辞说完,梁贵妃开始朝成泰帝边磕头,边求饶道:“臣妾虽知自己这也算是直接害死了皇后娘娘,罪孽深重,可臣妾都是无心的呀......”
“还请陛下饶臣妾一命,让臣妾去道观做一姑子,下半生青灯古佛赎罪......”
梁贵妃为了看起来诚恳些,有几下还故意很用力把额头磕破了,皇帝最喜欢她柔弱可欺的样子,就算这回不能原谅她,也会看在多年恩爱的情分上心软几分。
下首的梁斌看妹妹没有将梁家牵扯进来,便也心生不忍,站出来跪下欲救妹妹一条命:
“陛下,臣自知,贵妃德行有亏,臣这个兄长难辞其咎,但还请陛下看在贵妃服侍陛下多年,又给陛下养育了一双儿女的份上,饶贵妃一命吧......”
一旁的魏学林看着梁斌难得有这样做小伏低的样子,心中大快。
他出言讥讽道:“贵妃德行有亏,嫉恨皇后,害死皇后,其罪当诛,杀人就应偿命,若留贵妃一命,皇后娘娘泉下岂能瞑目?”
“你,你......”梁斌一介武夫,在嘴皮子上,向来赢不过魏学林,这会儿直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萧宴祈就知梁妃如此主动认罪不会这般简单,原来是还妄想着能苟活下来。
看着上首渐渐有一丝松动的成泰帝,萧宴祈面露讥讽。
“真是巧舌如簧,不愧是宠冠六宫多年的梁贵妃,如今人证物证聚在了还能这般颠倒黑白,临死还想污蔑我母后一回。”
被太子当着众朝臣的面暗讽的成泰帝微微坐直了身子想出声训斥太子,可看到周身都是戾气的太子又有些胆颤地收了声。
太子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了......
萧宴祈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蛇蝎妇人:“贵妃以为,孤手中只有贵妃害死孤母后的罪证吗?这些年,宫里多少妃嫔死在贵妃手下,贵妃怕是都数不清了吧?”
太子微微弯腰,语气轻缓,可梁贵妃听后却毛骨悚然,此刻的太子在她眼中就像一条朝她吐着信子的毒蛇。
她往一边挪了挪,突然受不住崩溃大吼道:“你胡说!你胡说!你污蔑本宫!”她跪爬上前,朝成泰帝求道:“陛下,饶了臣妾吧,臣妾知错了......”
萧宴祈看着这妇人被他三两句就折磨得发疯了,突然玩性大起,在身后幽幽地一个一个细数道:
“玉福宫的徐婕妤,福宁殿的江美人,还有那位西凉进供的美人,丽妃是怎么死的,贵妃娘娘应该最清楚不过吧?”
听到丽妃也是梁贵妃害死的,成泰帝眼中的厌恶又多了几分,丽妃热情奔放,床上工夫极好,当初除了柔柔弱弱的梁妃,他最喜欢的便是丽妃了。
当年丽妃失足落水,他可惜了好久。
看着梁贵妃越来越颤抖的身子,萧宴祈又不忘补到:“哦,还有一位呢,那位云美人,贵妃娘娘应最是记得的。”
“她当初可是你送去父皇身边的,也不知为何也是生下了四皇弟便去了,四皇弟还被抱到了你宫中养着。”
萧宴祈说着,大殿外,又进来一人,随后身后还跟着一群这宫里的粗使婆子和宫女。
萧宴臣上前行礼后,冷眼瞧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梁贵妃。
“儿臣被太子为母平冤的举动动容,儿臣的母妃虽只是一届低微的宫人,可儿臣也想替母妃伸冤,尽一尽未尽过的孝道。”
成泰帝此刻已经精力不济,被吵得十分头痛,他现下脸面也不想顾了,只想快点结束这官司,下朝。
他皱着眉,觑着底下的萧宴臣道:“你又有何冤要平?这些年你养在贵妃名下,贵妃待你可不薄。”
成泰帝与这个第四子是有些亲近的,当年梁妃生了女儿后伤了身子一直未能有孕,当时四皇子的生母生下孩子后难产去了。
他怜惜梁妃无子,也念及这个第四子年幼丧母,便做主将四皇子给了梁贵妃养,在六皇子出生前,他与这个第四子最亲近。
萧宴臣看了一眼已经半疯的梁妃,冷笑一声,禀报道:“儿臣的母妃当年难产而亡也并非意外,实乃贵妃暗害。”
“当年贵妃多年求子不得,为固恩宠,将儿臣的母妃云美人送到了父皇身边承宠,后为能将儿臣养在名下,又除掉了我母妃。”
“儿臣身后的这些宫婢有些是贵妃当年的宫里人,有些是当年伺候我母妃的,他们皆可替我母妃作证,父皇尽可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