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祈无奈轻叹一声,给人掖好被挣脱滑落的锦被, 只将人抱紧了些,不再强迫小姑娘同他说话。
他知道小姑娘在气什么,但这回无论小姑娘怎么闹, 他都坚决不能答应。
方才他狠心拒绝过一次后, 小姑娘仍旧不罢休,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 又使出一贯爱使的撒娇讨好耍赖之法。
小姑娘忍着羞,又解了罗裙,循着他平素的弱点, 使出浑身解数,百般撒娇恳求,向他求i欢,勾得他险些把持不住。
他只好给自己灌了一壶冷茶, 狠下心冷着脸凶了小姑娘两句, 态度强硬地给人穿好衣裙, 将人裹得严严实实。
最后,小姑娘伤了自尊又不能得逞,气哼哼地咬了他几口,看他仍旧不肯妥协后,生气不理他了。
只窝在他怀里委屈地小声抽泣着,无论他怎么解释怎么哄,就是不愿意再同他说话了。
月亮渐渐西沉,已经是五更天了。
再过半个时辰,萧宴祈便要到城门外,与大军会合,号令三军出发。
怀中的小姑娘气息平稳,哭着哭着,方才耐不住困,睡了过去了。
小姑娘鸦羽般的长睫上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额前的碎发被泪水打湿沾在脸上。
软软的小手紧紧拽着他的里衣,许是梦里还在哭,间或还打着一个哭颤,委屈的小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睡着了也好,免得一会儿送他走时又哭个不停,让他舍不得离开,萧宴祈目光温柔地看着怀中熟睡的小姑娘想。
他心疼地低头吻上小姑娘的眼角,将那泪珠吻去,随后又移至莹润的鼻尖,柔软嫣红的唇瓣。
最后爱怜地在眉心落下一吻后,将小姑娘从自己身上抱了下来,放到榻上给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好,又给她盖好了被子后才起身出了外间。
荣进早已算着时辰,带人拿好太子的战甲和长剑在暖阁外等候。
看到太子出来,立马麻利地上前伺候着太子洗漱更衣,再把战甲穿戴好。
看到太子拿着长剑就要走,荣进扫了一眼里间,着急道:“殿下不同姑娘道个别吗?姑娘起来知道殿下就这样走了,怕是会哭的。”
“让她知道怕是会哭得更加厉害,还是让她睡着吧,谁都不准进去打扰,她醒来你伺候她用了早膳后,等晌午天没那么冷了,再送她回侯府。
她许会不高兴几日,你吩咐桂嬷嬷每日都做些她喜欢吃的甜糕和甜饮送去给她,告诉荣安让他想办法多逗姑娘笑笑,孤回来有赏。
孤虽不在,但见姑娘如见孤,姑娘的意思就是孤的意思,谁都不得轻待,明白吗?”
萧宴祈沉着一张脸啰啰嗦嗦嘱咐完后,又扭头留恋地看了一眼亮着微弱烛光的里间。
最后还是狠下心,转身出了门,消失在清泠泠的雪夜里。
暖阁里银丝碳烧得正旺,软榻上熟睡的小姑娘满头大汗,不知是被热的还是被吓的。
阿蓁睡得昏昏沉沉,一直在做噩梦。
一会儿是太子在肃州为救她被敌兵砍伤,一会儿是太子和东夷人对战被打下海。
阿蓁被吓得惊醒过来,坐起来大口大口喘匀气息后,才发现太子已经不在身边了,她记得她一直在太子怀中的。
侯在外面的巧玉和荣安听闻里头的动静,急急进来,“姑娘怎么了?”
阿蓁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又看了一眼墙案上的刻漏。
答非所问,拉着巧玉的手,焦急道:“殿下呢?殿下呢?”
巧玉如实道:“殿下约莫在两刻钟前就离开,前去城外了,吩咐了我们不准叫醒您,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姑娘再睡会儿吧。”
阿蓁低声喃喃:“两刻钟......两刻钟......幸好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小姑娘抬手擦了擦微湿的眼眶,立即下榻,一边慌乱穿鞋,一边吩咐着:
“我要去送殿下,我要赶去城门外送殿下,荣安快去给我备马车,快!”
若是赶不及,不知要等何时才能见太子一面了,她昨夜不该耍小性子的。
若是太子此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想到自己临行前还在和太子闹别扭,怕是会悔恨终生。
太子离开前,特留下了夜五在小姑娘身边护佑小姑娘的安全。
荣安看阿蓁如此急,怕安排一般的车夫也不稳妥,索性叫了夜五赶车。
拂晓时分,马车哒哒在上京空旷的街道上狂奔着,终于赶在大军出发前到了城外。
阿蓁下了马车,远远的就认出了上首一身甲胄,拿着长剑坐在马背上发号施令的太子。
“殿下!殿下!”
大军出发的号角在吹响,阿蓁急切的呼喊淹没在威严的号角声中。
看着太子拉着缰绳就要策马离去,阿蓁急得在雪地上一边大声唤着太子,一边狂奔起来追上去。
小姑娘身娇体弱,没跑几步便上气不接下气,披着一件粉色的披风在厚厚的雪地里跑得踉踉跄跄的,跑不稳摔倒了又爬起来。
好在摔在雪地上也不觉得疼。
与此同时,似心有灵犀般,马背上的萧宴祈耳尖一动,转头往小姑娘奔来的方向看去。
待看清来人后,他立马将手中的长剑扔给一旁的副将顾仕程,跳下了马,快步朝在雪地里连摔了两个跟头的小姑娘跑去。
“怎么出来了?跑这么急做什么?雪这样厚,扭到脚该怎么办?”
萧宴祈将小姑娘扶起来后,立马蹲下查看起小姑娘的脚,发现没伤到后才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有些气恼地训斥人。
做噩梦醒来发现自己睡过头,差点不能送太子出征,阿蓁本来就急得哭了,这会被太子这样一凶,眼泪珠子一串串地掉。
“殿下是不是气阿蓁不理你,所以也不想让阿蓁送你了?”小姑娘哭红了一双眼,噙着两包泪,看着太子委屈巴巴质问道。
萧宴祈登时心软下来。
“我怎么可能会生蓁蓁的气,我只是想着蓁蓁不来送我也好,免得蓁蓁一哭,我便舍不得离开了。”
他抬手给小姑娘擦拭着眼泪继续哄道,“方才凶你,也是我太担心你扭到脚了,对不起,蓁蓁别哭了好不好,不然我都走不放心了。”
“不是这样就好,”阿蓁打了一个哭嗝,抬袖给自己擦干了眼泪。
随后控诉道:“一码归一码,阿蓁昨夜虽生气,可殿下怎么能不让阿蓁来送殿下呢?
若是殿下主动让阿蓁来,阿蓁才不会哭呢,我们要分开这么长时日,殿下竟也狠心!阿蓁现在比昨晚还要生气!”
天还未亮,寒风呼啸,萧宴祈给小姑娘戴好兜帽,哄道:“好,这次是我错了,居然小看了蓁蓁,等我回来,一定答应蓁蓁昨夜想做的事,任蓁蓁惩罚。”
小姑娘瞪了这时候还不正经的太子一眼,随后从披风里掏出一对针脚紧密的护膝递到太子手上。
“沿海的冬日湿冷,这护膝是阿蓁这几日赶做出来的,殿下和爹爹一人一对。
昨日阿蓁一直藏着,打算今日送殿下出城的时候再送给殿下的,谁知殿下居然不让阿蓁送,如今幸好赶上了!”
小姑娘庆幸地松了一口气,随后杏眸流转,看了几眼灰蒙蒙的周围后,小脸羞得通红,踮脚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太子的嘴角。
弯唇笑吟吟道:“好啦,情势紧迫,东西也送到了,阿蓁就不耽搁殿下了。
殿下放心吧,阿蓁不会哭鼻子的,无论多久,阿蓁都在上京等着殿下回来,阿蓁也会想殿下的!”
萧宴祈如何看不清小姑娘眼底的不舍和故作坚强。
他将小姑娘拥入怀中用力地抱了一下,偏头不舍地咬了咬小姑娘粉嫩的耳垂。
在小姑娘的耳边郑重道:“蓁蓁,我答应你,我一定速战速决,尽快回来,等我这次回来,我们就成亲!”
阿蓁给太子整理了一下被她蹭得有些歪的战甲,盈盈杏眸泛着水光道:“好,那我等着殿下回来娶!”
晨曦微露,雪地上洒下一层淡淡的金色柔光,也洒在每一位士气高昂的将士的脸上。
萧宴祈骑上马背,一声令下,十万大军随之浩浩荡荡南下。
云洲岛被占,失了地理先机,且又是船上作战,人人都知晓这是一场难打的硬仗。
且又逢年关出征,军中难免有颓靡之言。
但将士们无一没有没听闻过太子在北境的威名还有定南侯的丰功伟绩的。
自知晓此次带领他们的将领是定南侯和太子殿下后,军中便士气大涨。
都期盼着能在太子殿下和定南侯的带领下击退东夷,夺回云洲岛。
最好还能一举打入东夷,让东夷成为大晋的附属国,立一番功业回去,好能光宗耀祖。
大军一路南下,等人马全都到齐,至离云洲岛最近的抚州时,已是快一个月以后了。
此时已过了年,东南沿海一带已经是开春的时日了,这眼瞧着就是春耕的时节,却因东夷来犯,百姓们流离失所。
云洲岛已被强占,如今朝廷的十万大军压境沿海,东夷也不敢再随意来犯,沿海边境算是得到了安稳。
只是战事在即,为保命弃家而逃的百姓也不敢现在回来。
此前萧宴祈便察觉到了沿海的异动,只不过当时忙着肃清霍乱朝纲多年的梁党一直没能腾得出手来。
东夷此番能如此猝不及防地占下云洲岛,光靠梁斌的相助还不足够,定有边防将领做内应。
为以防后患,太子一行人到了抚州后,决定先肃清内鬼,再出兵夺回云洲岛。
太子和定南侯联手亲自彻查,不出半月便查出了不少奸细。
原来,这军中不仅有通敌叛国的奸佞,还有里应外合,妄图皇位的歹人。
作者有话说:
蓁蓁:哼哼╯^╰,送上门都不要,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有你求我的时候。
祈祈很快就会回来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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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及笄之礼◎
寒来暑往, 四季更迭,时光如白驹过隙。
一转眼,热闹如旧的上京城已经是枝繁叶茂, 暑气蒸人的第二年盛夏了。
六月的夏阳似火球般炙烤着大地,侯府里的仆婢们已经换上轻薄的夏衫。
时值正午,梨花院墙角的芍药被晒得恹恹的垂着头。
小池塘里, 冒尖的荷花随着微风摇曳,花色斑斓的锦鲤躲在荷叶底下欢快地嬉戏着,荡出阵阵波纹。
东屋的支摘窗下,阿蓁正撑着下巴坐在楠木嵌螺钿云腿桌案旁,一双含着秋波的水眸目光游离,听着院子里聒噪的蝉鸣声发呆。
这大半年来, 小姑娘日日忧心太子的安危食不知味,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肉圆的小下巴有了棱角, 软如春柳的纤细腰肢不盈一握。
又因忙着学掌中馈和宫规还有帮母亲打理生意, 日日都在柳絮茹和教养嬷嬷跟前,耳濡目染了两人的做派。
昔日白胖乖软的娇俏小丫头稚气脱去, 如今出落成了上京城里人人称赞的端方有礼,又容色倾城的大家闺秀。
小姑娘今日穿着一袭淡雅的雪青色绣银线芍药襦裙,红唇轻点, 蹙着黛眉坐的窗下,简直宛若西子。
忽然,一阵清风袭来,摆在桌案上没用镇纸压住的一张宣纸被吹了起来, 欲飘向窗外。
阿蓁吓得回神, 立即伸手抓住, 似失而复得般放在心口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张宣纸上墨迹有些晕染,边角磨损严重,像是被人日日夜夜拿在手上翻阅过般。
这正是萧宴祈半年前刚到抚州时送回来的家书,上面只有‘祈已到抚州,吾妻蓁蓁勿念’寥寥几个字。
自此,萧宴祈再没传过一句半字回来,且不知为何,每月传回朝中的战报也模棱两可。
阿蓁知道太子不想让她知晓应是不想她担心,她也明白太子如此做自是有他的道理,怕太子在战场挂念,她也懂事地从没往抚州寄过信。
可是越不知道情况就越加担心,阿蓁只能日日看着太子这封只有寥寥几个字的家书以慰相思。
窗外绿树浓荫,已经是盛夏了,也不知太子能不能在今年回来。
阿蓁轻叹一声,将手中的信纸放入了一旁的锦盒里,专注心神,提起笔想继续查阅账目。
可低头一看,上面不知何时写了满满一行的太子的名字。
阿蓁又羞又暗恼自己,涨红了一张脸,合上账本正想唤秋兰去拿些纸贴过来粘住时,这时秋兰正好从隔扇门后面进来了。
小姑娘心里记挂着人,本就没有从前那般喜好吃食了,如今苦夏更是没什么胃口。
府里的厨房和东宫里的桂嬷嬷变着法给小姑娘做吃食,梨花院里每个时辰都有不重样的养生滋补的糕点饮子送来。
秋兰笑吟吟放下一碟东宫里刚新鲜出炉,快马送来侯府的玉露团藕粉桂花糖糕和一碗冰雪冷元子。
随后笑吟吟禀报道:“姑娘,少夫人来了,说是有东西要给您,正在小厅坐着呢。”
秋兰所说的少夫人便是顾月澜,年初开春时,叶长榆和顾月澜已经如期成了亲。
小两口念及定南侯还在沿海打仗,原本是想将婚事往后延一延的。
定南侯十分欣慰儿子和儿媳的孝心,但想到战场上刀剑无眼的,若是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叶长榆便要守孝三年。
如此怕是会耽误了两人,是以双方的长辈都一致决定这婚事如期举办。
府里有了顾月澜这个嫂嫂,阿蓁多了个年龄相仿的知心姐姐在身边时时劝导着,这半年才没那么难熬。
这会儿听到嫂嫂来了,阿蓁喜出望外道:“外边这样热,快将嫂嫂请进来!”
说着索性放下笔起身,自己亲自出去小厅将顾月澜请了进来。
“嫂嫂真是赶巧,这是东宫刚送过来的玉露团藕粉桂花糖糕,还有冰雪冷元子。”
阿蓁将那碗冰雪冷元子往顾月澜那推了一推。
“这大晌午的,嫂嫂走来我这院里定是热坏了,就不给嫂嫂上热茶了,嫂嫂喝这碗冰雪冷元子吧,就着糖糕喝很是不错呢!
我小日子快来了,方才午膳后贪嘴喝了一大碗湃冰的酸梅汤,阿娘知道,今日都不准我再喝冰的了。”
顾月澜刚想推辞,听闻阿蓁如此说,便笑着接下了,“妹妹送我甜饮喝,我也有东西要送给妹妹呢。”
顾月澜拿过身后丫鬟手中的锦盒,打开后笑着介绍道:
“明日便是妹妹的及笄礼了,我这有对上好的血玉耳珰,甚是衬妹妹明日要穿的绯红色闪珠缎裙,特送来给妹妹。”
明日是六月初九,阿蓁的十五岁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