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对新帝下药,朱慎尧哪怕是现在对她仍旧记忆犹新。
元岫压下了眼底的激动,不留痕迹道:“怪到上次她入宫,面上一直蒙着纱。原是躲着宫中熟人。”
朱慎尧再回想下瞧见的供词,冷笑道:“此女生平,倒是能写本书了。不过她毒害朕在前,落草为寇在后。更是害死了秦家主仆九口鸠占鹊巢。如此种种罪大恶极,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民愤。”
“那真正秦大姑娘的尸身可找到了?”元岫对此很是在意。
那真正的千金,被父亲厌弃留在老家。算是自出生起到如今,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吃苦受罪还不知受了多少。好不容易算是熬出头了,却被他人摘了桃子。
元岫怜惜她的凄苦,还是希望她好歹入土为安,来世托生个好人家。
朱慎尧实在不想在用餐时说这些血腥之事,只糊弄道:“还在找。你且吃饭。在有消息自然过来告诉你。”
元岫见他不再多言,这才低头将微凉的粥送入口中。
不知为何,粥中有异香。入口微涩,却清甜宜人。
“药膳?”元岫挑眉。
朱慎尧颔首:“你近来疲惫忧思,所以才会气火攻心。太医说不必吃那苦药汁子,做些精巧的药膳用了养着便可。你也多有些,尤其日常饮食,切莫与药膳相冲。”
这话听着,怎么都有些怪异。可到底哪里怪,元岫又说不出来。
若是猜,只怕一辈子也猜不出什么来,偏偏元岫有弹幕这个bug。
刚凝神去看弹幕,元岫就被吓得手指一颤。
【我女鹅有崽了!】
【半年可算有崽了,他们皇家是真的有皇位继承啊!江山必须是女鹅的!不能便宜别人啊!】
【我再确认一下,那个穿越女已经打入死牢了,再不能作妖了!你们是不是忘记原著了,女鹅的这一胎是被穿越女挑拨离间搞掉了!】
【记得+1,就是因为这胎没保住,还有那么多猜忌,女鹅才会小月子里顶着大雪出宫离京的!】
【这么好的女鹅怎么能被欺负呢!狗皇帝我记你一辈子。人家都小产心灰意冷了,你特么还以为人家是出宫跟表哥私奔了呢。你深情,你情圣,你怎么不上天呢!】
【这不标准的恋爱脑还没长嘴吗?他真的,我哭死,哭死前也要给他一脚。这原著里女鹅也太苦了,就因为是配角就炮灰了呗。】
【皇后姐姐天下第一!这么美好的姑娘怎么舍得叫她心灰意冷啊嘤嘤嘤!】
……
“不和胃口吗?”
元岫手指轻颤,回过神来,又一口肉粥送入口中。朱慎尧将一颗小菜放入她勺子里。
元岫抿着嘴唇,将药粥吞入腹中。
“妾身入宫半年有余,子嗣上却无甚建设,说起来,倒是我有愧于皇家。”
皇帝无子,那皇帝和后妃皆有罪。事关前朝后宫的大事。如此是非,元岫是懂得的。
朱慎尧忙到:“你何苦与自己为难?而儿女之事离不开缘分二字。从来都是越催促来的越晚的。朕都不放在心上,你又急了。”
元岫将一口粥送到朱慎尧唇边,看着他吃进去:“若我终身无嗣呢?”
“咳咳……”朱慎尧险些被呛到,咳了两声,下意识说了声不会。又怕给元岫压力。便认真的想了想。
“若当真无嗣……那是朕德行有亏,要上天绝我子嗣。无妨,朕的兄弟们尚在,过继个宜成大统的便是。”皇帝身子靠近了些,含笑道,“我知你心又忐忑。阿岫,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假。”
元岫双眸微红,知他心意。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人,既然对他用情如此,又为何像弹幕里说的那般,怀疑她与表兄有私?
就因为她年少时曾在他身边提过几次?
可元岫身为大家闺秀,就算跟在祖父身边,见得同龄人也甚少。总共那么几个,多提了两嘴便是有私?好没道理的话。
元岫手指摸向小腹,此时月份尚浅,她对立面的小家伙没有丝毫感知。甚至弹幕上说她怀孕了,她也恍惚着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
真的已经有小生命了吗?
“就不知皇上此言,是不是因为知道已有身孕,所以才这般洒脱?”
朱慎尧微怔:“你听见了?”
当时怕影响元岫睡眠 ,特意将人叫出去问的,不想元岫这般耳聪目明。
“隐约听见了一点,却不真切。”元岫目光莹莹,“多少月份了?”
朱慎尧爱极了这样的元岫,只恨不得揉成一团抱在怀里,日夜常相伴。
“还不能确定,所以才不敢说与你听。龚太医说,至少在等半月才能确定。毕竟月信和女子体虚之时也有类似脉象。要等胎儿在大一大,方能作出区分。朕便只当没有,只叫你饮食接触注意些。”
正是因为不确定,朱慎尧才怕空欢喜一场。若是现在告诉,半月后才发现是其他情况,那得而又失的打击,不是常人守得住的。
他舍不得元岫承受这些。
不想元岫竟听见了。
“是有的,我感觉到了。”元岫的弹幕不会骗她。这是原本那个什么小说话本中,没有出生的孩子。
现在顾嫣嫣再难翻身,她也知道了朱慎尧对他的感情这心结。
她的孩儿,会是个寄托了所有期盼嘱咐的小娃娃。
朱慎尧不好说打击的话,心底的担忧却更深了几分。只能默默祈祷当真有孕……
元岫没理会他的忧心,吃饭的胃口都好些了许多。
因为白天睡得多了,夜里晚些睡。朱慎尧着人将折子送到了坤宁宫,元岫也叫晚秋拿来了笔墨纸砚。皇帝那边批阅折子,她便在对面写上几个字。
朱慎尧时不时的抬眸看向元岫,却总见元岫看字出神。唇角沁着笑意,只觉得再没有此时更岁月静好了。
元岫并不是出神,而是一边写字,一边看着弹幕。
【七王爷这根搅·屎·棍不带休息的是吧!这就开始买通人接触穿越女了?】
【还不是十王爷那里有他的人,听见了穿越女那句谁娶了她谁就是皇帝,心动了呗。】
【这七王爷是不是脑子有坑,正常人听见这话都会觉得是疯子胡话吧。】
【我道是觉得可能需要个由头?就好像“大楚兴,陈胜王”那样,有个由头才好造·反啊。】
【我是服了这女主光环了,就这还有人想救?】
【我还真希望这俩货天长地久,去七王府把他们搅合的永无宁日。】
……
入夜,二人相拥而眠。因为怕她有孕,朱慎尧难得没有折腾元岫。
元岫心里存着事,这一夜都没怎么睡。
次日清晨,朱慎尧醒的早些,稍一动元岫便醒了。
“皇上!”
朱慎尧忙回头,却见元岫摆着一张脸,很是可怜。
“可是做噩梦了?”
元岫颔首,咬了咬嘴唇,对进来伺候的几人道:“你们先下去,今日不必伺候。”
晚秋领命福身褪下。
元岫额角还带着冷汗,和噩梦初醒的心悸:“皇上,你可信我!”
朱慎尧心软做一片,用睡衣袖子去擦元岫的额角:“朕何曾猜忌于你?”
元岫强忍着没反驳,轻咳了两声才道:“妾身做了噩梦,亦非噩梦。皇上曾说有一异能,便是瞧见什么都能复刻出来。不知可是那日淋雨发烧之后的缘故?妾身也是那时候有的异样。妾身的梦,似乎有预知的能力。昨儿又有了噩梦。”
若不是朱慎尧自己有异能,定会觉得元岫睡迷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可此时元岫条理清晰,也说了是他淋雨发烧之后。
“你是说……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朱慎尧有些迟疑。
“不全是,”元岫勉强被朱慎尧拉着起身,“也会有已经发生过,但我不知道的事情出现。就比如那顾嫣嫣在皇上的药里下了药。我当时就是觉得与梦里无异,才会砸了那药。再有,严家真假嫡女一事,就是梦中所现,梦醒后去查果真如此的。”
此言包含的消息过大,就算是朱慎尧,也要消化个一时半刻。
“这么说来……当日长宁姑姑一事……”
元岫颔首:“也是梦见的。我原是好心,借助戏曲偷偷的点她,后头发展,并不在我的预料。”
朱慎尧再去细想,尝尝叹了口气。
元岫倒是没叫他深想,又道:“其实妾身梦见的还有很多。只是很多事情牵扯前朝。之前每每想要告知一二,却又怕背负后宫干政之嫌。幸而前不久皇上说身负异能,这才敢想告知一事。皇上可要惊觉,那老七要偷走顾嫣嫣,行大逆不道之事!”
这便是元岫铺垫半晌的目的。她需要一个光明正大告诉朱慎尧弹幕消息的借口。
左右以入梦为由勉强解释过去。若有纰漏,也不过是梦中看不太清的缘故。
怀孕后,元岫要面临的事情更多,不能继续跟朱慎尧各做各的了。
也要叫这个做爹的,多为她的孩儿做些事情。
作者有话说:
元岫:上吧,皮卡丘!
————
第33章 启用吕素月
◎哎嘿◎
元岫半真半假的交代了自己能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甚至预知未来。
朱慎尧毫不怀疑,还将之前发生的怪事与之商量了一二。
听元岫坦言那七王爷有异心,还妄图将那个穿越女偷走。朱慎尧却脸上没多少惊愕。 “此人狼子野心可见一般。我倒不奇怪。”
元岫生怕他不重视, 略加思索又抛出一记重磅:“再有,那个顾嫣嫣……未必是疯子。她当是恶鬼借尸还魂。她的魂魄来自遥远的未来。那时候所有都远超现在的许多。比如她吟的诗,便是后世的大诗人所做。
那些诗句在未来流芳千古, 所以才会在现如今一鸣惊人。这样的人,若不亲眼看见人头落地,只怕还要如上次一般假死偷生。若当真与老七联合,会做出未来的什么东西,难以想象。也无法承担这样的恶果。”
“让朕想想,”朱慎尧的语气有些迟疑, 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窗户上的软烟纱。
半晌,忽然道:“皇后,你觉得任凭老七带走那个顾嫣嫣如何?”
元岫没懂:“那岂不是叫他们狼狈为奸?”
“便是要狼狈为奸。”
那一瞬间, 元岫福至心灵, 好像什么都懂了。
就好像朱慎舟因为一句“谁娶我谁就是皇帝”对顾嫣嫣有了兴趣一样。他需要一个称帝的借口。而朱慎尧也需要一个残害手足的借口。
细算下来,朱慎尧已经算是从古至今少有的贤德了。换做旁人, 夺嫡上位后,失败的哪个不是血流成河?
偏偏朱慎尧不计前嫌,还给先帝诸子该有的尊荣。那朱慎舟本就是败寇, 却不思感恩一再挑衅。
朱慎尧忍了半年,已是仁至义尽了。
那顾嫣嫣是穿越而来的,她的脑袋里就算是一团浆糊,也总能挑出来些碾压这个时代的东西。只管叫她与七王爷狼狈为奸。当她们小有所成之时, 就是朱慎尧人赃并获之日。
到那时, 就不是朱慎尧残害手足, 而是他朱慎舟意图不轨企图谋反,罪不容诛!
“会不会……有些冒险?”元岫略有迟疑。
计谋是个好计谋。可若失控怎么办?若是那做出来的东西是这个时代解决不了的又怎么办?
朱慎尧只笑:“那老七在老十的府上有人,老十那里出了事,老七不出一刻钟便会知晓。那你说,朕在老七那里有没有人?”
元岫凝看着眼前这笑容满面的男人,恍然想起。这早不是当年陪着她一起四处疯闹的少年郎。而是在诸子夺嫡中夺魁称帝的天之骄子。
这样的人,哪里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只是一想起弹幕上的预言,元岫目光又暗了下去。
“皇上自然有好打算。对了梦里还有一事必须告知于你。”
“你说。”
元岫如实道:“那吏部尚书佟成栋……依妾身所知,他在潜龙之时便是你的幕僚,有从龙之功。但现如今,他怕是归顺老七了。原因大概是他唯一儿子一月前糟了难,被老七所救,一来二去二人互生苟且。佟成栋有一新来幕僚。表面上是上次落榜的同进士,实际上就是老七的人。他每次受邀上门,都是二人之间互通消息。事情做的隐蔽,想来皇上是不知的。”
朱慎尧确实不知。他从来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除了定期考察外,不会监视一言一行。
却不想眼皮子底下叫人挖了墙角。
“只因为儿子被救,就这样改换门庭了?”
还是从已经成就大业的皇帝这里,转投了夺嫡失败的王爷那里。
好没道理。
元岫倒是不奇怪:“他年近中年才得了这一个独子,自然是豁出去身家性命也要护着的。再有,那老七许诺,成就大事后,他的正妃便会病死,届时八抬大轿娶佟成栋的女儿为继后。救命之恩在前,如此许诺在后。那老糊涂哪里有不从的。可他又哪里知道,当初小儿遇难,本就是老七的手笔。那不过是一颗钓鱼的饵。”
佟成栋只听见朱慎舟说许诺她女儿做皇后,怎么不想想当初朱慎舟娶发妻时,对丈人又是怎样的许诺?
朱慎舟从来不掩饰他的野心,府中女人没有一个是没用的,不是夫家身居高位,就是有什么地方能够成为助力。现如今正妻虽贤惠,可夫家已经逐渐失势。
不然怎会疾病缠身,还会在朱慎舟需要的时候“病逝”?
这便是皇家争权夺利的残忍。
朱慎尧将元岫的话都听进去了,点头道:“我晓得了,阿岫,你放心,凡事都有我。”
不是干巴巴的朕与皇后,而是如幼时那般的你和我。
元岫抬手,夫妻相拥,元岫感受着他睡衣透出来肌肤上的温暖,才感觉他是活生生的人。
“自然都有你的。”
难为他一番深情,但愿别辜负了元岫一番苦意。
不出意料的,当天夜里顾嫣嫣莫名其妙消失。朱慎尧下令彻查,只找出来一个被买通的衙役。将其打入死牢后,其余看守不利的人只不疼不痒的罚俸一个月。
但顾嫣嫣就此消失,大理寺的人怎么着查不到去处,活见鬼了一般。
元岫能从弹幕上知道顾嫣嫣的情况。那穿越女在大理寺受了刑,身受重伤。此时被七王爷带走首要的也是先养伤。暂且无用。
元岫自己也该忙自己的事情了。
巧云自打接手了店铺后,事事亲力亲为,勤学苦读,还真叫她学出了些门道来,营收月月见涨,照比之前明面上告知元岫的收益高出了百倍不止。
元岫欣赏之余也给她升了官,从接手一家店,改成了三家。另有成衣铺子和一家布庄给她。她也培养了几个人才,就随着巧云的脚步分布在三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