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知朕的皇后又憋什么坏心思了。”
元岫含笑,开口无辜的紧:“这话妾身就听不明白了。分明是太后路见不平。与妾身有什么关系呢?”
见她笑容狡黠,朱慎尧忍不住用手指刮了下她鼻尖。
“鬼灵精。”
另一边太后处,此时太后正愤愤不平的听着跪在蒲团上的汪玉瑶哭诉着。
“那日他凶神恶煞前来,只说要我必须容下那柳氏,入门后,还要给那柳氏女不亚于我的尊荣。否则他宁愿退亲,也不要委屈了她们母子。我是个没主意的,却也听见了他们夫妻之情。便说:‘那便退吧,也全了你一番心意’。可他什么也没说,就一甩袖子走了。”
太后凝眉:“那他如何又去皇帝跟前说与你两情相悦,想要讨个赐婚与你才不算辜负?”
汪玉瑶想到了前世今生的种种委屈,更是是声泪俱下,哭得厉害,却不影响她掷地有声。
毕竟这一番诉冤,是她前世被蹉跎的岁月里练习过无数遍的了。
“臣女也不知为何。不仅如此,今日入宫的路上,臣女还听见了街头巷尾的议论声。他们口中,执意威胁退亲的竟成了我。那包家,反而是那个节节后退的。说什么包家明明把那柳氏母子打发走了,我家仍不依不饶的要退亲,分明是我另寻了他人,在捏错处故意退亲。”
是了,汪玉瑶没被吓唬住,因为她清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太后岂会听不出来?
果然听见太后冷笑:“那包小将军不过回京三四日,怎得就人尽皆知到入宫这条路上都有人嚼舌根,分明有人故意说与你听的。”
汪玉瑶一口气将苦诉了个七七八八,见太后顺着她的话来说,即刻表明了心思。
“民女不敢撒谎,我等了他三年,一朝退婚,哪里是好受的?可今日一早,民女瞧见爹爹发间更白了几分。谁家疼女儿的,能好受得了呢?女儿不孝,却也不想有这样的姑爷叫爹爹一直与我不省心。还请娘娘成全,也成全了包公子对那柳氏的一番痴情!”
说完又深吸口气:“如此种种绝无二心。若真有坊间流传的找了新郎君。莫说民女终身嫁不出去,便叫民女头上生疮脚下流脓,浑身上下烂成一摊喂了野狗,也是我的报应!”
如此毒誓,也证明了此女真真是刚烈之人。
太后听得眼圈发红,忙对旁边的老宫女道:“快!快把汪丫头扶起来!可怜见的,别怕孩子,自有哀家为你做主。什么牢什古子的婚约。那包家若是真喜欢那个外室,只叫他娶外室去吧!你就多进宫陪陪哀家,倒是看看还有谁敢与你为难!”
此时太后在汪玉瑶眼中,恍如降临的活菩萨一般。
自是千恩万谢。
太后自从纯贵太妃一事后,深居简出,倒是许久没听见这样一番言辞恳切的感激。一时上头,就要传旨出去,叫二人退婚。
只是旨意还没送出去,就听见外头传报,帝后二人一同来了。
论理元岫是想把自己完全摘出去了。只是那包恩伯欺人太甚。太后有思考不周之处,还需要元岫过来完善一二。
太后刚做的好事,只觉得腰杆也是挺直的。
“今儿一早就听见了宫外传言,朕怎么听都不大对。听说汪姑娘被母后叫入宫,这就拉着皇后一同过来了……这便是汪姑娘?”还没进屋,朱慎尧就解释了缘由。
汪玉瑶没想到入宫一口气把宫里最尊贵的都瞧见了,慌忙下跪参拜,又被元岫身边的新雨拉了起来。
太后也压不住八卦的心:“昨儿皇后说的,我还觉得谣言不可信。今日再听,真真是戏文里都难见的可恶。怎的好好的要她个闺阁小姐担骂名?若那姓包的果决点,退亲坚持娶外室,我还当他是个人物。现在……哼,没眼看!”
元岫任凭她痛快的说完了,才道:“如只是想想外头的流言,还是要再思虑一二。”
太后见她开口就拦下了自己的旨意,凝眉道:“那皇后以为……”
元岫瞧一眼满脸紧张的汪玉瑶。她入宫起,几乎等于将未来身家性命都交由了皇家之手。
好容易将太后说动叫她做主,元岫却成了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想来此时的汪玉瑶正万分的忐忑,生怕元岫搬出好女不嫁二夫为由,坚持不准退亲。
如此想法的,京中只怕不在少数。元岫出身书香世家,说不准的。
却听元岫落座缓缓开口:“京中的流言,连妾身与皇帝都听见了。可见背后推手是多么急切。现下就算退了亲,人嘴两张皮,定然都要怪汪姑娘有了外心。太后帮忙可能适得其反,叫外人说太后帮着棒打鸳鸯反而不妥。”
太后刚刚一时上头下旨,此时在听元岫分析,只觉得句句在理。
“那依皇后之见又当如何?”
元岫可不想独自包揽下这件事,看一眼朱慎尧含笑道:
“是我与皇上来时商量了一嘴。既然他们想要用流言坏了汪姑娘的名声逼她就范。那就将计就计,叫他也知道知道,被口舌裹挟是什么滋味。他着重传播汪姑娘退亲一事。那咱们也借一把东风,叫人包小将军与那外室是何等的情深义重。”
太后好像听懂了几分。看看朱慎尧,又在看看元岫。
不禁无奈笑道:“你这小蹄子当真伶俐,一路上不过几步路,就想的这般齐全。”
元岫倒是懂得谦虚:“也是皇上想的周到。”
母子三人相视而笑,只有汪玉瑶垂手立在旁边不知所措。
她是谁,她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越听越乱?
就像弹幕说过的,人重生了,可脑子还是那个脑子。
随即汪玉瑶被原原本本的送了回去。退婚一事汪家也不再提了。
包家只以为皇宫也支持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事情基本成了。只是上门求亲,又被以各种借口推了。
那包恩伯哪里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只当做的还不够,即可寻人继续煽风点火。不叫汪家妥协誓不罢休。
只是这一次,舆论的方向一下子就失控了。
所有人的口风从那汪家绝情,逐渐改为了夸赞包恩伯情深义重。哪怕外室出身寒微,被逼着娶他人,也不忘与柳氏女的情分。
现如今汪家棒打鸳鸯,叫一对有情人天各一方,谁人听了不是扼腕叹息?
很快,那茶楼里头就有人以此为题编纂了一番。包恩伯与柳氏女,如何边关相识,如何一见钟情相遇相知,再私定终身珠胎暗结。以为熬过了三年边关风沙便能回京,却不想已是情人永隔。
包家感受到了舆论的不对劲,即可阻止,将那些说书先生好一番吓唬。
可不让说包家的事情,还不让说别人吗?说书先生们整齐划一的将姓氏改成了旁的,但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包家再生是非,反而显得他们仗势欺人了。
说书先生一波未平,戏园子里一波又起。那京城被无数富家子弟追捧打赏的名伶出演柳氏女,演到带着孩子不得不与情郎分开之时,一番唱腔满是对命运的不公与凄凉。唱哭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事情愈发不可控,汪家人出门甚至都要被人说两句:“你何苦难为那母子二人呢?左右入门不过是个妾,还能越过正室了去?”
包恩伯与久违的京中友人出去游玩,都要被劝说:“你若当真放不下那柳氏女,她身世也清白的话,就先接近府里给个名分吧。那汪氏糊涂,你也糊涂不成?哪里能叫那么个情深义重的姑娘没名没分的给你生孩子。”
表面上所有人都在指责汪家,实际上却是把包恩伯架在火上烤。
当事态发酵的差不多了,那中书令汪大人亲自携女到了宫门口跪求退婚。
他们汪家虚心悔过,不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事,甘愿退婚。
不多时太后降旨,说包柳二人情分感天动地,就连太后也大为感动。便准许汪家退婚,特赐婚包恩伯与柳氏女。叫二人打破世俗,做正头夫妻。所生之子也将不再是私生子,而是光明正大的嫡长子。
紧跟着这道懿旨的,是给汪家的。说汪家虽然在此时上思虑不周,可到底退婚成就了一对璧人。感念汪玉瑶苦等三年无果,特给了个三品淑人的诰命。
大夏的诰命其实不算多。多半都是丈夫有功且不好再加封的时候,便会封其妻子或是母亲为诰命夫人。
倒是有女子不从夫家身上得诰命的先例。但一般是给那些为朝廷做出重大贡献的人。
这样单纯退个亲就得了个诰命的,还是头一遭。
伴随着旨意流传到了坊间,进来吃瓜吃到撑的百姓们也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要我说,这事情也不怪人家汪姑娘。”
“是啊,人家苦苦等了三年,都十七了还没出嫁。这一回来未婚夫竟然都跟外室有孩子了。没过门就有了儿子,这哪是正经人家的做派?”
“你们还不知道吧。那汪家一开始之所以要退亲,是因为那包小将军放言,成婚后,正头夫人要跟那个外室平起平坐。说什么情深义重,不过说的好听,不就是宠妾灭妻吗?搁谁家能让姑娘嫁进这种人家?”
“不是都说那包家不愿退亲吗?都去皇上跟前请求退婚了,那前些天都在说跟外室情根深种又怎么回事?”
“说白了他们自己也瞧不上外室女身份地位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看啊,之前说什么汪姑娘另有所属才退亲,也是谣言。真有了异心怎么早不退亲?只叫家大人去包家府上说一声就行,还用等包恩伯回来?”
“难怪太后要给汪小姐个诰命,这也是心疼她在这事上受了委屈。”
……
如此,两家风评算是彻底反转。
元岫听着周昌源源不断送入宫中的消息,也拉着身边人一块听热闹。
进来晚秋忙得很,难得闲暇。
“说来看也有趣。汪淑人是三品诰命,那包小将军是三品昭勇将军,即将过门的柳氏却无诰命。岂不是把包家欠汪淑人的诰命赔给了她?”
不是所有高官的妻子都是诰命。但当下汪淑人是,未来的包夫人不是。那这件事就过于耐人寻味了。
想来不久又是一番风波,不过也都独属于那包恩伯了。
元岫只道:“只能说善恶有报。那包小将军舍不得红颜知己便罢了,他自己好好待人,怎么都不算辜负。他却贪心不足,强迫汪淑人受委屈顺着他,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那汪大人心疼女儿,想来没有元岫参与的“前世”,那汪玉瑶难产致死后,汪大人稍加查探就能知道真相。想必那包家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晚秋讽刺一笑:“就是不知那包小将军娶了心上人,是否当真顺心如意了。”
主仆俩相视一笑。
“这便是他的家务事了。晚秋,那汪淑人去太后那里谢恩,你去那边逛逛,瞧见汪淑人出来了,便引到这边来。本宫有事与她相谈。”
晚秋领命出去了,却听见明辉的笑声悠悠而来。
元岫挑眉:“那里惹得你了?”
明辉含笑解释:“只是在想,这位汪淑人,不知道又要成为哪里的封疆大吏,为娘娘开疆扩土呢?”
明辉也算是找到规律了。元岫每帮一个人,总会收入麾下,总要找些事情做。
明辉管账,巧云经商,吕素月去庄子掌管农耕之事。凡是到了元岫身边,总会有一番作为等着。
元岫含笑不语。
明辉说的也没错。只是这位汪玉瑶能做什么,她暂且还没想好。毕竟这位汪淑人是真的彻头彻尾的闺阁小姐。
从小娇生惯养,诗书不大通,管账不如明辉。若那包恩伯是个好郎君,也许她这一辈子也就那么过去了。
不管此人能不能堪大用,她有着未来记忆的脑袋,就是元岫当下需要的。
竟有人带着未来记忆重生了……那元岫知道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也算其列?
作者有话说:
元岫:人手还是不太够用~
亲妈作者: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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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原书剧情
◎哎嘿~◎
侧殿小炕连接着地龙, 烧起来暖烘烘。室内不用熏香,随便放个香包瓜果,在热气烘托下, 一屋子也清香宜人。
汪玉瑶带着丫鬟被邀请过来,门帘一挑一道寒风送进内室,那汪玉瑶冻得脸颊通红, 明显哭肿了的眼睛上一对挂霜的睫毛。
元岫坐在暖炕上未动,手里还在坐着刺绣。她不太擅长这个,只是闲来无事,总想孩儿降生时候,穿上母亲亲手做的小衣裳。
“民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冻着了吧,暖了热茶, 正是滚滚的暖手暖心。汪姑娘无需紧张,本宫叫你,不过是说两句体己话。”元岫打量了汪玉瑶一眼, 瞧她紧张的将绣鞋躲进了裙摆里, 眼观鼻鼻观心,透着一股子不安。
一看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多……多谢娘娘。”
“赐座, ”元岫又看向她带进来的丫鬟,“这姑娘也可怜见的,新雨, 你带下去喝体己茶。再给汪姑娘手炉里添上新炭。”
支走了所有丫鬟,元岫也没浪费时间。
“你无需怕我,本宫虽知道你是孤魂冤鬼,却不会当你是邪祟妖孽。”
汪玉瑶刚刚坐上小凳, 吓得立刻跪了下去:“娘娘所言, 民女不懂。”
元岫直言道:“你的事, 是本宫先去太后那里知会一声。否则只管着那包恩伯母亲入宫与太后说一嘴,年关下,太后最是喜成人之美,汪姑娘当前,只怕正忙着绣嫁衣呢。”
汪玉瑶听明白了元岫的意思。元岫告诉的太后,那元岫怎么知道的那些事?包恩伯入宫不过三日,前世的汪玉瑶没告诉家里,家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深宫内院的皇后是怎么知道的?
加上开头元岫就说她是孤魂冤鬼,汪玉瑶吓得冷汗直流。
“娘娘是说……难道,难道娘娘也同臣女一般是重生回来的?”
元岫将心思隐藏的极好,不疾不徐的继续作自己的刺绣。
“你就没发现,现在好多与你重生前不同了?”这是元岫叫她来的目的之一。
汪玉瑶身为被娇养长大的孩子,哪里经历过那些弯弯绕,不假思索的道:“确实不同了,这时候的娘娘……”
“已经和离出宫了。”元岫语气很是平淡。
却让汪玉瑶头皮发麻。
“臣女不敢!”汪玉瑶俯下身,眼波流转,思绪飞快闪过。又道,“所以娘娘叫臣女来,是想问后面的事情?”
汪玉瑶死在了难产而亡的那一刻后重生,虽然不知前世皇后的死期,然以黯然离宫为节点重生也说得通。哀大莫于心死,是一样的。
“你是个聪明人。”元岫等她自己说。
其实短暂的交流已经让元岫明白很多了。比如汪玉瑶重生前应该是在原书的故事里的。元岫虽没看过所谓的原书,但从弹幕上的表现来看,汪玉瑶的重生并不在原剧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