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岫等了一个时辰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便吩咐新雨过去送一份汤羹。
一来保养肠胃,而来也提醒朱慎尧少饮几杯。
听见要送汤羹,元嫱从屋外探出头来:“好姐姐,让我也去逛一逛吧。”
元岫有些头疼:“去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再有几日,元嫱便要送回家里了。家中规矩森严,她可不要趁着这几日再多玩一玩闹一闹。
这二人一去就是半晌才回来。元嫱拧着帕子低声跟新雨嘱咐着什么,好像是叫她保密。
新雨无奈应允。可惜这俩人都是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的主,那鬼鬼祟祟的一进门,元岫就知道他们瞒着什么。但也没过问。
姑娘大了,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小秘密。
“这一去可见是有事绊住了。”元岫笑问。
新雨下意识看一眼元嫱,有些紧张的遮掩:“我们是看了件新鲜事儿,想瞧瞧后续,故而回来晚了。”
“那说来听听。”元岫看她怎么编。
不过还真有新鲜事儿:“是今儿回来的包小将军,祈求赐婚。”
“包小将军……我记得是有婚约在身的,还是那中书令汪大人家的女公子。”元岫还有印象。
之前选秀时候,高门贵女总会多瞧一眼。那汪家嫡长女汪玉瑶因有婚约错过了选秀,当时元岫就听见有人嚼舌根说她未婚夫已经去了边关三年,能否活着回来都未可知。
现下包小将军平安归来,当面祈求皇帝赐婚。若真如此,真真是一段佳话。
新雨点头:“是了,奴婢隐隐听着说的正是汪家。不过皇上并未应允。只说临近年关,太后喜欢给人保媒拉纤的,算是行善积德。便要将如此功德交于太后。由太后懿旨赐婚是一样的。”
这便怪了。对于朱慎尧来说,成人之美不过是举手之劳。只要一句话,哪怕没有圣旨,金口玉言的事情也会成真,皇帝依旧会受一番感激。
如此推托,只怕事情有异。
元岫退了二人,叫她们各忙各的,抚摸着肚子在软榻上略躺一躺。
弹幕上果然热闹一片。
【6,重生女都出来了吗?】
【爱你的汪玉瑶已经死了,现在的汪玉瑶只有仇恨是吧。】
【渣男可太特么标准了,别人边关带回的最多是个孕妇,这特么孩子都两岁了还逼着未婚妻捏鼻子认下,真想不通重生女前世是怎么忍下的。】
【封建礼教害死人呗。】
【笑死,前世渣男要多勉强有多勉强,威胁敢不接受小三就退婚。现在人家汪玉瑶退婚同意的那么干脆,他倒是脸皮厚的巴巴跑皇帝这求赐婚来了,真就先斩后奏逼的不得不嫁呗。多亏狗皇帝头脑清醒,不然怕不是重蹈覆辙了。】
【前世渣男婚后不是动不动就说娶汪玉瑶多勉强,多对不起小三吗?就这突然变性了?】
【pua呗,就是个借口。就汪玉瑶背后有个中书令的爹,再叫渣男选一百次还是汪玉瑶。被迫娶不过是搪塞小三的借口,让小三仇视汪玉瑶,俩人内耗他得利。击溃汪玉瑶所有脊梁,好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在汪玉瑶重生了!支持重生女手撕渣男!】
【支持+1,不仅不能嫁,还要叫他们包家家破人亡!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支持+10086】
【有没有一种可能,重生的人脑子还是那个脑子,就算知道未来走向,一个闺阁姑娘想要报仇也难吧。】
……
元岫越看心里越气,不多时叫新雨扶着她出去走两圈,散散胸口郁结的怒气。
重生?这对元岫来说是相当陌生的字眼。不过就像是穿越一样,想必也是一番了不得的奇遇。
只是该生气还是要生气。那包家人渣算个什么东西,既要又要还要,真真天下一切都要围着他转不成?
本是散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慈宁宫。
倒是有些日子没来了。自打纯贵太妃薨了,太后自省后,深居简出,长期在佛堂抄经祈福。元岫也就每逢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婆媳二人倒还算融洽。
太后不再给元岫找任何不痛快,不过因为之前那一番乱事,见面终归有些尴尬。
宫人传唱元岫到了,还在殿前略等了等,才见身着常服的太后匆匆而来。
“前头还在宴请有功之臣。皇后没去坐镇?”
坐镇,元岫又不是那石狮子。
“原是想去的,皇上说那里都是些粗人,饮酒作乐的气味难闻。妾身又闲着没事,想着过来陪母后说说话。”
太妃们散去了大半,这慈宁宫里确实比往日冷清太多。不过虽冷清,好歹少了那些污浊。
“你还年轻,皇帝心疼你也是有的。难为你有心过来陪我说说话。我现在深居简出的,也就偶尔有公主过来说点新鲜事儿解闷。多来些人热闹热闹也好。”
这话听着莫名的可怜。
太后身边的姑姑亲自奉茶,元岫嗅一嗅清雅的茶香,含笑道:“其实儿媳这里也有件新鲜事儿,说与母后解闷儿如何?”
太后不禁严肃了几分,暗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瞧见元岫这样老神在在的模样,太后心理阴影都快出来了。
“你是个妥帖的人,自然有好故事。”
元岫整理了下措辞,将弹幕上汇总的信息半真半假的说了。
“今日宴请有功之臣,其中有一位包小将军,与中书令汪大人家女公子自幼定亲。那包小将军三年前出兵边疆,那汪大姑娘就巴巴的等了三年,于京中也是一段佳话。”
此事倒不是隐秘的事,太后有些印象:“如今回来了,怕是好事将近了。”
元岫含笑:“是好事成双。那包小将军边关三年,许是苦寒之地寂寞,竟有了位红颜知己柳氏。如今归京不忍美人受苦随军而归。一同回来的,还有他们将将两岁的麟儿。”
话音落,太后的眉心已经高高皱起了。边关三年,孩子两岁,算上十月怀胎,岂不是刚到那边就跟美人勾搭上了?
那这位包小将军,究竟是过去打仗的,还是过去寻欢作乐的?
“当真荒唐。”
元岫内心冷笑,还有更荒唐的呢:“虽然荒唐,这包小将军也确实是情种。听闻边关将士不知京中还有一位汪姑娘,只叫那柳氏为包夫人。包小将军也从未劝阻。出入成双,与一般夫妻无异。只是今日宴会,那包小将军又情深意切的一番表白汪大姑娘,祈求皇上垂怜,赐婚他与汪大姑娘。要不怎说好事成双。届时一起入府,汪大姑娘还白白捡了个庶子。”
元岫的语气抑扬顿挫说的绘声绘色,表面看上去是在夸赞包小将军风流,可连成一串听进太后的耳朵里,气的太后气血上涌,差点拍桌子起来。
“岂有此理,哀家不信那汪家当真咽的下这口气!”
“汪家只怕还不知道呢。有人在茶楼听见包小将军威胁汪大姑娘。若不肯接受,便要退婚。那汪大姑娘情深义重,听此言哭得险些撅过去。可那又怎样。天下又有哪个女子可以拦着丈夫不纳妾呢?想来过了门也就想通了,毕竟白的了个庶长子。”
元岫阴阳怪气的说着,眼看着太后娘娘额角青筋都起来了。
“啪!”太后一拍桌子,“真真是欺人太甚!皇后还真当是好事不成?”
元岫低眉顺眼道:“还请母后教导。”
其实心里快笑出了花。
太后只当元岫是被家里教过,妻为夫纲不知反抗。叹了口气:
“哀家原当你是明白人。却也有糊涂的时候。再以夫君为先,也要先叫他们当自身是个人,要先有几分尊重。若不然,跟小猫小狗又有什么区别?好歹是正头夫人,还没过门就被这样糟践,过了门还有个好?”
这话倒是说对了。但凡那包家做个人,也不至于叫汪玉瑶怀揣着仇恨重生到婚前。
太后哀叹连连道:“只可惜现在说,到底是完了。尧儿那糊涂东西只怕已经成人之美了。金口玉言,岂可违背?”
元岫等的就是这番话。
“还没呢。”
太后抬眸,元岫含笑道:“正是没成,皇上说,太后娘娘向来喜欢保媒,行积德之事。既然包小将军与汪大姑娘情深义重,如此成人之美的功德,还该太后来做。想来不日包老妇人便会入宫了。介时赐婚,年后喜事便可办下了。”
元岫余光分明瞧见了太后微抽的唇角。
半晌,才听太后道:“如此,还是要听汪大姑娘的意思。没有牛不吃草强按头的道理。那包小将军怎么看都不是个好的。就算有个红颜知己,也该婚后与夫人商议采纳之礼,哪有婚前就有了这么大个儿子,占了长子之位不说,也引人笑话。”
皇家这里,尚且给了元岫脸面,等她诞下嫡子再考虑纳妃。怎的包家就这么特立独行,婚事还没着落,儿子生的倒快。
“妾身到底没有母后想的明白。”
太后被彩虹屁哄得很是舒服:“你当然还年轻不经事……你安排明儿叫那汪大姑娘入宫给哀家看看吧。若是个可怜见的,哀家也不会看着她受委屈。”
元岫起身:“是。”
难得皇后这般乖觉的听训,太后又不禁话多了几分:“你也当自省,同为女子,也该对那些可怜人多几分怜悯。别一门心思的扑在皇帝一人身上 。夫君要紧,也要学会自己尊重。你这是好命有尧儿是个好的,但凡是个糟心的,你还有好日子?”
“太后教训的是,儿媳都记下了。”
元岫眼观鼻鼻观心的,随即告退离去。走出慈宁宫回头看了一眼,心底好笑。
她算是明白了画本子里那些口是心非的反派为什么那么喜欢挑唆是非了。
因为痛快。
三言两语的便叫事态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不仅不受怀疑,旁人可能反而觉得她当局者迷。
这样也不错。
至少往后不再敌对了。
太后心里酝酿了好一番豪情壮志,一心想要怎么助那汪大姑娘脱困。
只是等元岫走出去一阵后,太后忽然灵光一闪。
她……是不是被带节奏了?
听皇后说的那些封建礼教,可她是那样的人吗?
从前帮了真假嫡女,后头还有那个吕素月闹得满城风雨。
若真是个贤淑的,哪有那个心气儿?
这小狐媚子,连她婆婆都拐上了。
偏偏此事确实要紧,太后明知被糊弄了,也巴巴的等着次日汪玉瑶入宫。
元岫的懿旨送去了汪家府上。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入宫就是皇家恩典要赐婚的了。
这一世,汪玉瑶将包恩伯所言都告知了父亲。爱女心切的汪大人几乎愁白了胡子。
“瑶瑶,为父与你同去吧。婚事必须要退。不能委屈了你。”
汪玉瑶不记得前世有这样的事情。沉吟片刻道:“算了吧,就算赐婚,也不急于一时半刻。兴许太后慈爱,能听女儿一言。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已经得知的包恩伯求赐婚一事。就是因此才想不明白。
前世那般厌弃她,作践她。为何她要主动退出,他不肯去安心娶他的心头肉。
作者有话说:
版本更新,现在是:
被卖了也心甘情愿帮人数钱————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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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舆论反转
◎哎嘿◎
太后有心帮衬汪玉瑶, 由元岫牵线,叫汪玉瑶次日入宫面见太后。
就这一夜的功夫,上京便有了一番流言出来。说那汪玉瑶因三年不见未婚夫家, 已经生了异心,便要以包小将军有红颜知己为由拿乔坚持退婚,好与如意郎君在一起。
那流言一夜之间传的有鼻子有眼, 说什么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太正常了,怎么偏偏汪玉瑶这么不饶人?若心有不甘,只管多要些聘礼便是,哪里严重的要直接退亲?
还说包家为了这门心事用尽了心思,无奈为了不毁一桩婚,已经打算将外室女打发走了, 如此这般汪家仍不依不饶,坚持退亲。
好些人说,明眼人都看出来汪家另寻佳处, 瞧不上包小将军粗人一个了。
周昌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入宫告诉了元岫。而元岫从弹幕里, 知道的比周昌多一些。
这些流言是那包恩伯被汪玉瑶退亲后就开始筹谋的。今一早不仅京城里都在传,还特意给汪玉瑶入宫路上也安排了人嚼舌头。
那汪玉瑶此时在入宫的路上听了这么一嘴。若是个胆小怯懦的小丫头经此一吓, 说不定真的为了名声认下了这个苦果。
就是不知这位汪玉瑶重生了一次,会不会聪明些了。
“娘娘,那汪小姐进宫门了。”晚秋听命有了消息就过来说一声。
话音落, 就听见屋里有些没睡醒的声音:“什么王姑娘,汪姑娘。皇后又瞧上了哪家姑娘?”
这话听着好怪。元岫起身,眼瞧着洗漱干净的朱慎尧带着还没散去的醉意过来了。
“不是要多睡一会儿吗?”元岫抬手递过去一盏醒神茶。
“迷迷糊糊的越睡越清醒,出来转转吧。”
“昨儿少喝一盏, 也不必今儿受这个罪。”元岫难得数落两句。
昨日送走了功臣们后, 朱慎尧回来都脚步虚浮了。睡了一觉又要起大早去上早朝。再回来好说歹说的送到榻上再回个回笼觉。
现在酒气依旧未散, 还不知怎么难受呢。
“也仅此一次了。平日喝这酒还没觉得怎样,谁想贪了两杯反而不美。皇后还没说汪小姐怎么回事呢。”
元岫就将汪玉瑶的事情简要的说了,当然没说重生的事情。
朱慎尧喝着醒神茶,人精神了些,凝眉想了想,元岫继续道:“也亏着皇上当时没应下,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否则那么金玉一般的人儿给包家糟蹋,岂非憾事?”
“朕当时倒不知那么多,只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包恩伯如今已经20,那汪姑娘也17了。若早有娶妻之心,何不三年前将人娶进门?就算那时汪姑娘还未及笄,战士一去多年,先娶进门也是平常。何苦独留汪姑娘在京城一等三年?若并不急着求娶,又何必一上来就请求朕赐婚起这个高调。就不会等两方商量好了再说?”
其实就算知道事出反常,不过是一段婚事,对于皇帝这样的人而言,哪怕一句戏言耽搁了有情人也不会有人怪罪。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无论什么都是赏赐。
但朱慎尧多想了这些,便是对那姑娘的一点善念了。
“这是汪姑娘的福气了。”元岫明白这世道男女婚事多随意。
“也是那包恩伯自作孽。是他做戏太过。当时他深情款款,满口的都是对她不住。却不知过犹不及。越这样,朕反而多思量了。”朱慎尧说完,又好整以暇的看着元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