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私德不行,但在人前,他确实是比晋王更有风采。
晋王看着仁厚,可总感觉缺少一点什么。
李丹青一边复盘今晚的事,一边吩咐盈月道:“传水罢,我想沐浴。”
盈月劝道:“殿下,现下天晚了,沐浴易着凉,不如擦一下,明儿再沐浴!”
李丹青含糊道:“今天杜嬷嬷到御花园,说太后娘娘召我,带了我到寿春宫,到得那儿,没见着太后娘娘,只见到荣昌公主,公主要杀我……,我当时滚了一身泥,现下还感觉全身不适,得沐浴才行。”
之前因为齐子蛰伤了荣昌公主,怕翻出寿春宫之事,会是两败俱伤之局,当然不能说。
现下知道自己神韵和长公主有点像,那不管发生何事,太后定会护着自己。
寿春宫这件事,便能说一说了。
盈月听得李丹青的话,大吃一惊道:“晚上有侍卫来报,说杜嬷嬷和叶嬷嬷落了水,因今日是太后寿辰,鲁嬷嬷便让人先压下此事,不让太后娘娘知道。杜嬷嬷她……”
蓝玉也吃惊,小声道:“殿下,明儿须得将此事禀与太后娘娘知晓,不能白吃这个亏。”
李丹青见着盈月和蓝玉的态度,心下大定。
看来太后娘娘也不喜荣昌公主。
盈月出去传水,蓝玉找了一套衣裳出来,奉到李丹青跟前道:“殿下,今晚且先将就这套寝衣,明儿再去针线局领几套衣裳。殿下一应衣物首饰,恐要费些时日才能全部送来。”
李丹青笑道:“我在乡下长大的呀,当时过的是普通日子,娇贵不起来。这些衣物在我看来,已经很好了,你们安排着罢。”
蓝玉松了口气,笑道:“殿下不嫌简陋就好。”
很快的,水传来了。
盈月和蓝玉服侍李丹青沐浴。 两人帮李丹青除下衣裳,扶她进浴桶中。
因李丹青言语亲和,盈月便敢开玩笑,笑道:“别看殿下瘦弱,该大的还是大的,还有这一身玉骨冰肌……”
李丹青捧水泼向盈月,嗔道:“乱说什么?”
盈月嘻嘻笑了。
沐浴毕,三人已是亲亲热热。
李丹青躺到床上时,心下也大定。
盈月和蓝玉打小进宫,知晓宫中许多事,且她们伶俐,有她们在身边,方便许多。
这一晚,李丹青醒过来许多次,好在没有梦魇。
天一亮,她马上起来,忙忙洗漱收拾,去给郑太后请安。
郑太后才收拾好,见她进来,不由笑道:“哀家老了,起得早,你这个孩子怎么也起这么早?”
盈月笑道:“太后娘娘,殿下就惦念着要给您请安,早早起来呢。”
郑太后摆手道:“乐阳,以后只管睡,不要这么早过来。”
李丹青微微赫然,“孙女想早点见到皇祖母。”
郑太后一愣,想起什么,一下又回过神,招手道:“别傻站着,过来哀家身边坐。”
李丹青一脸欣喜,坐到郑太后身边。
郑太后看看她身上服饰,喊鲁嬷嬷道:“叫李总管去库房里瞧瞧布匹和首饰什么的,收拾一些给乐阳,打扮打扮她,一个公主不能这样寒酸。”
鲁嬷嬷应下,笑道:“昨晚才认回来的孙女,今日就成心头肉了。”
郑太后笑道:“怎么,哀家不疼年轻姑娘,难道去疼你?”
殿内一下全是笑声。
一时传了早膳,郑太后喊李丹青一道用膳,李丹青应了。
早膳是八碟点心,八碟素菜,两碗汤。
李丹青胃口小,吃了两块点心,喝了半碗汤便饱了。
郑太后摇头道:“你吃得这么少,怪道瘦成这样。”
又喊盈月道:“待会儿去请方御医过来给乐阳诊诊脉,给她调理一下身体。”
说着又交代蓝玉,“以后让你主子早上多睡片刻,太早起长不高。”
众人一下失笑。
李丹青笑出声道:“皇祖母,孙女十九岁,长不高了,只能长胖。”
郑太后也笑,笑着笑着眼角却湿了。
鲁嬷嬷忙给李丹青使眼色。
李丹青便凑过去,问道:“皇祖母怎么了?是孙女哪儿做得不好吗?”
郑太后摇头,半晌道:“哀家想起你姑姑了,也不知道她现下如何。哀家这一辈子,还能见到她一面吗?”
李丹青拿帕子给郑太后擦眼角,坚定点头道:“皇祖母康健,大夏朝长盛久安,不日定能见着姑姑。”
郑太后拍拍李丹青的手道:“坐下罢。”
用毕早膳,漱了口,李丹青扶郑太后去院子散步。
鲁嬷嬷过来行礼道:“太后娘娘,奴婢已吩咐人收拾偏殿,也让李总管带盈月去库房瞧布匹和首饰,瞧着中意的,先记下。”
“孙总管已出宫往魏家,魏家住状元府,度着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郑太后闻言点点头,看向李丹青道:“哀家给你撑腰,你想如何处罚魏家,就如何处罚。”
李丹青弯了弯眼睛,本要笑的,没承想落下泪来。
她哽咽道:“在石龙镇时,母亲早亡,父亲失了音讯,没人给孙女撑过腰。到了京城,李将军倒一心要给孙女撑腰,可是魏家仗着攀上荣昌,摆出皇亲架势,李将军也没奈何的。”
“如今有皇祖母撑腰,孙女总算能吐气扬眉了。”
蓝玉在旁边听李丹青提起荣昌公主,忙上前跪下道:“禀太后娘娘,昨儿荣昌公主殿下让杜嬷嬷假借太后娘娘名头,召了乐阳公主殿下到寿春宫中,殿下因此吃了好大的亏。”
郑太后脸色大变,看着李丹青道:“乐阳,荣昌昨儿做了什么,你只管说,一切有哀家呢。”
李丹青便也跪下,把杜嬷嬷召她进寿春宫,荣昌公主意图加害的经过,添添减减说了。
中间朱峰押着齐子蛰进殿,齐子蛰踩伤荣昌公主脖颈的事,她含糊过去了,只说齐子蛰进殿救了她出来。
郑太后听毕,大怒道:“传荣昌过来!”
很快便有人过来禀道:“太后娘娘,荣昌公主昨晚横剑于颈,说若不让她嫁魏状元,便宁愿死,众人抢夺不及,公主伤了脖颈,如今正在养伤,御医交代,不能随便走动。”
郑太后怒极反笑,“很好很好,萧贵妃养出的好女儿!”
她道:“荣昌不能走动,萧贵妃总能走动罢?传萧贵妃过来!”
第84章
萧贵妃昨晚使尽解数, 讨得皇帝欢心,今早起来,容光焕发。
心腹宫女紫衣给她披衣, 笑道:“娘娘今日娇艳如花,不须点胭脂了。”
萧贵妃眉眼还有春意, 吩咐紫衣道:“本宫换下来的寝衣和里衣,你亲自拿去烧了, 不要留痕迹。”
紫衣低声应了。
皇帝自服食丹丸, 常安歇在丽嫔处,可丽嫔有孕,其实不能服侍。
萧贵妃总是趁着时机,把皇帝请到自己寝宫中。
只她惊觉,皇帝已不如从前, 她那些温存手段, 竟派不上用场。
好在近来,她有了法子。
昨晚上, 寝衣和里衣先薰过那种香,至上榻, 稍稍一用手段, 皇帝果然勇猛起来。
一夜春风,帝妃俱欢。
送了皇帝上早朝, 萧贵妃又上榻眯了片刻,这才起来。
因先叮嘱过,只有心腹宫女进来服侍,余者诸人, 侍立在寝室外。
紫衣扶着萧贵妃坐到梳妆台前,笑道:“娘娘自己看。”
萧贵妃对镜一照, 见自己容颜果然娇艳,不由惊叹,半掩嘴道:“他倒是跟本宫提过,说那香能使女子更娇艳,本宫听着以为夸大,没料到是真的。”
紫衣低声道:“有了他,娘娘以后自还能独宠。”
萧贵妃很满意,交代道:“厚赏他,让他好好用心,多配些奇香。”
紫衣道:“娘娘肯用他的香,是给他脸面,他自要用心。”
说毕话,紫衣开了寝室门,喊宫女端水进来给萧贵妃洗漱。
才收拾毕,另有宫女进来禀道:“娘娘,鲁嬷嬷来了。”
鲁嬷嬷进了昭阳宫,躬身道:“太后娘娘有召,请娘娘过去景阳宫一趟。”
郑太后这些年吃斋念佛,甚爱清净,极少找萧贵妃的麻烦。
萧贵妃仗着皇帝宠爱,儿子出色,在后宫一家独大,倒也不怵郑太后。
当下问鲁嬷嬷道:“嬷嬷,太后娘娘突然召见,可知是什么事?”
鲁嬷嬷脸上表静,躬身道:“娘娘过去了,自然知道。”
萧贵妃一笑道:“嬷嬷不说,本宫也约略知道。莫不过李丹青跟太后娘娘告状,说本宫的不是,太后娘娘想为她出头罢了。”
她款款起身,“走罢!”
景阳宫中,李丹青亲自泡茶奉与郑太后。
一面思忖着萧贵妃的事情。
萧贵妃掌管后宫多年,儿子秦王手下各色能人,弟弟萧宇墨在外敛财……
且昨日寿春宫那一幕,便可知,她的人遍布宫内。
她一时因身份屈于太后之下,过后只怕要报复回来。
李丹青抿抿唇,郑太后一心礼佛,看着早不理后宫事了,这样一来,手中其实也没有权柄。
她若今日压不下萧贵妃,会不会想法以太后之尊夺回一些权柄呢?
一会儿,宫女报进来道:“贵妃娘娘来了!”
郑太后淡淡道:“传她进来!”
萧贵妃进得殿内,屈膝行礼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郑太后冷冷看着她,也不喊她起来,只道:“萧贵妃,你可知罪?”
萧贵妃自己站了起来,叫冤道:“太后娘娘,臣妾本也想早早过来请安的,可是想起太后娘娘叮嘱过,说要礼佛,不想让人扰了清净,臣妾才斗胆睡到这么晚。”
郑太后冷笑一声,看着鲁嬷嬷道:“你问她!”
鲁嬷嬷便上前道:“贵妃娘娘,昨日荣昌公主使唤杜嬷嬷到园子里召乐阳公主至寿春宫一事,你如何说?”
萧贵妃一听这个,马上跪下了,眼泪说来就来,泣道:“太后娘娘恕罪,荣昌因这个事,脖颈受伤,若调养不当,还有生命之忧,她已受了教训。”
“太后娘娘,乐阳是您孙女,荣昌同样是您孙女,您怜惜乐阳,也请怜惜怜惜荣昌!”
郑太后喝斥道:“哀家问你,是谁给了荣昌的胆子,敢借用哀家名头,使唤杜嬷嬷去御花园召乐阳的?”
萧贵妃眼泪滚到腮边,哽咽道:“荣昌虽有千错万错,但求您看在长公主份下,饶过荣昌一次。”
郑太后一怔,喝道:“飞龙远嫁多年,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萧贵妃抬起头道:“太后娘娘,五年前突厥使者上京,说长公主饮食失调,且身边缺人,想要几个懂事的宫婢并两个懂突厥语的大夫。”
“宫婢之事倒是容易,但懂突厥语的大夫却不好找。”
“后来,还是宇墨设了法子,终于寻得两个会说突厥语的大夫随行。”
萧贵妃长长叹口气,“除了大夫之外,宇墨还派了两个侍卫同去。”
“太后娘娘看在我们萧家为着皇家,肝脑涂地的份上,饶过荣昌罢!”
李丹青一听这话,心内暗叹。
萧贵妃这话的意思是说,萧宇墨当年已在长公主身边埋下自己人。
这些人可保护长公主,也可不利长公主。
端看郑太后对萧家人是什么态度了。
郑太后听着这番话,忆起当年的事,半晌没有言语。
鲁嬷嬷见势不妙,忙上前扶起萧贵妃,给她拍手肘上的尘,一边道:“哎哟,荣昌公主殿下也是太后娘娘心头肉,哪有不疼的?只殿下借了太后娘娘的名头去行事,太过僭越。”
萧贵妃泪眼道:“荣昌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臣妾回去,叫人抬了她过来给太后娘娘请罪。”
郑太后冷着脸,摆手道:“不用过来了,叫她好好养伤。”
说着又喊鲁嬷嬷,“送贵妃娘娘回去!”
鲁嬷嬷应了。
李丹青看着萧贵妃裙角拂过门槛,款款走了,眼角不由抽了抽。
妈的,萧家人为什么一个比一个奸?
萧贵妃一走,郑太后有些意兴阑珊,半晌方喊李丹青道:“乐阳过来!”
李丹青便近前。
郑太后道:“哀家实没想到,萧家人五年前竟在飞龙身边埋了人。”
她顿一下,“想来他们的人谋划已久,并不是今日才布局。”
“皇帝啊,五年前开始沉迷丹药……”
郑太后伸手,握住李丹青的手道:“哀家想给你出气,没料到竟不能。”
李丹青蹲到郑太后跟前道:“皇祖母今日其实有得益。”
她回握郑太后的手,“我们本不知道姑姑身边埋了萧家人的,今日知道了。”
“知道了,便能设法子。”
“若一直不知道,以后姑姑出事,也不知道是如何出事的。”
李丹青又摇摇郑太后的手,“皇祖母为着姑姑,须得振作起来谋划一切,以护得姑姑周全。”
郑太后叹一口气道:“哀家老了呢。”
李丹青道:“六十怎么算老呢?皇祖母是要活一百岁的人。还有四十年要活,可做的事儿很多。”
郑太后定定神,点头道:“佛祖保佑着,或能多活几年。”
她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李丹青的头道:“现下瞧着,你跟着哀家,也未必是好事。”
李丹青把头伏到郑太后膝上,蹭了蹭道:“皇祖母,孙女能跟着您,是孙女的福气。”
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鲁嬷嬷进来禀道:“太后娘娘,孙总管带着魏家人来了,正候在殿外。”
郑太后不由苦笑。
为着飞龙,动不得萧贵妃,也动不得魏凌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