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 摧山白【完结】
时间:2023-07-25 14:45:45

  顾钦便将下午的事一一转述。
  “你是怀疑,他们要毒杀什么人?”苏玉澈思忖,“难不成是陛下?可是太后没拿到传国玉玺,是不会杀人的,听他们的对话内容,却是很快就要做的事。”
  “我其实......最在意的不是这个。”顾钦顿了顿,眼神深沉,“我之前一直怀疑,我父亲的死,是天字营内部出了内鬼。”
  苏玉澈一怔,“你是说,当初是徐扬杀了顾将军?”
  “尚不确定。”顾钦沉声,“还需进一步确认才行。”
第63章
  吃过晚饭后歇了一会儿, 又到了二人做训练的时候,自从苏玉澈的双腿康复有望后,顾钦就一日不落地盯着他做训练, 不管有什么大事也不能中断。
  苏玉澈没办法, 只好十分配合。
  他现在可以短暂地站一会儿, 有支撑时还能短暂地走几步路, 虽然还是难耐得厉害,但是比之前不知强上多少倍。
  苏玉澈由衷地感到开心,他没想到自己的双腿还能有见好的一天,他被困在那张轮椅上已经太久了。
  “我们不着急,慢慢来,其实今年的任务能到这样已经非常出色了,接下来的只是巩固和多练习就好了。”
  不管苏玉澈做得怎么样,顾钦都会毫不保留地夸他, 但他自己也的确非常努力。
  做完训练后, 顾钦抱着他去洗澡,把他的双手浸在热水里, 揉了揉发红被磨破的地方,垂下眼角落在上面亲了亲。
  “没有很疼。”苏玉澈道,“这些只是小伤。”
  他的声音温和,目光更是柔情似水,每日两人沐洗的时候都是他一天中最温顺的时候, 他就由着顾钦在他身上擦擦洗洗、亲亲咬咬, 怎么样都不会拒绝。
  这些小恩小惠勉强按捺住了顾钦如狼似虎的心思,不过最主要的是这些日子苏玉澈也很忙, 他做事不便,就会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心力, 顾钦实在不忍心在他身上又留下些磨难。
  毕竟第一次,做得再如何周全,也是会吃些苦头的。
  太后寿宴在即,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二人沐洗完毕,顾钦正要出去巡城,就听外面道:“顾将军,太后要见您。”
  本来还困倦地如一只猫儿伸展全身的苏玉澈一下子清醒过来,坐起身望着顾钦。
  “知道了。”顾钦回了那边的话,转过身对上苏玉澈担忧的眼神。
  “她不是应该见我吗?为何要见你?”
  太后在李长安身上找不到玉玺,肯定会想到他身上来,苏玉澈这些日子一直在准备着面见太后,谁知太后要见的不是他,竟是顾钦。
  她找顾钦干什么?顾钦做的事,与她又没什么相干。
  “徐扬已经知道我们会在寿宴当晚行动,既然如此,太后找我也不奇怪。”顾钦抚慰地摸摸他的脸颊,“你不要担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把握全身而退,而你要做的就是今晚睡个好觉,好好休息。”
  苏玉澈敛下眸中的忧色,如猫儿一般用脸颊蹭了蹭顾钦的手心算作回应,乖顺的模样有时会让顾钦恍惚,好像这人一开始就是这样对她的。
  “我先去了。”顾钦依依不舍将眼神从苏玉澈身上移开。
  入宫之后,早有西宫内侍等候,引着顾钦一路过去,待进了华康宫,内侍撤下屏风之后,顾钦才算真正看清这个太后究竟长什么模样。
  织金乌衣,雍容华贵的发髻掺杂几丝银发被梳得一丝不苟,面相因为保养得当的缘故看上去只有三十岁的模样,她悠闲地修剪着一块彩纸,不曾抬头看向顾钦,开口却是熟稔的语气。
  “给顾将军赐座罢。”
  顾钦坐在内侍拿来的椅子上,就听太后道:“善若跟你说了很多罢?你什么都知道了?”
  顾钦没想到太后会问得如此直接,她略顿了顿,没打算这就把善若卖了,而是道:“臣自己有法子查到。”
  太后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这是第一次面见顾钦,却不是第一次看见她,不过从前都是远远地瞧过,身边的下人递过来消息听上一听,还从未正面直视过她。
  “你有什么法子?”太后喃喃着,语调轻慢,“是不是要靠苏玉澈?”
  顾钦神色不变,太后却笑了起来,她终于剪好了手中的剪纸,慢慢地将其展开,是一个同心结的花样。
  “哀家当年承蒙盛宠的时候,先帝便很喜欢哀家的剪纸,哀家总是剪好了自己的小像之后放进先帝的荷包里,你说这算不算是恩爱呢?”
  好像和她聊起来了,顾钦没听明白,耿直道:“太后与先帝是否恩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如何得知?”
  太后哼笑一声,“是么?哀家听说顾将军对苏相很是殷勤,还以为顾将军对此道很精通呢。”
  ......
  丞相府,苏玉澈刚穿好衣服准备派人去探听消息,刚一出门,就见又一人走来,道:“主人,太后也请您过去。”
  苏玉澈心中疑惑,但又觉得正好,顾钦不善宫中权谋,让她一个人过去他实在是不放心,便即刻前往了。
  “这种事,浑水摸鱼罢了。”顾钦回答得十分诚恳,“其实臣也不曾经历过,一切行动都是本能使然。”
  她回答的空档里,忍不住想太后为何要从她这里询问苏玉澈?眼下太后最要紧的是找到传国玉玺,这么说她其实已经在怀疑是苏玉澈藏了玉玺,所以来探她的口风?
  还是准备对苏玉澈做些什么?
  她沉着眉目,多余的字一个都没说。
  太后道:“如此说来,苏相是顾将军的初次了?那想必你很是在意他?”
  还是说,太后想通过她,牵制苏玉澈?
  此时,一个内侍走上前来,对太后道:“启禀太后,咱们的人已经到了丞相府了。”
  还是说......要利用苏玉澈牵制她?顾钦额头突突地跳,她实在是放心不下苏玉澈,他腿脚不便,本就需要人格外照顾,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顾钦轻轻滚了下喉咙,面色却不显露分毫。
  太后看着她,笑道:“顾将军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啊,你猜哀家的人和他府上那些墨阁侍卫,哪个更胜一筹?”
  想了想,顾钦开口道:“不论如何,臣并未做过对不起太后的事,不知太后见臣究竟有什么事?”
  太后斜眼瞧她,“顾将军,苏相在哀家手上,你不想救他吗?”
  顾钦脸色大变,猛地跪了下来,“太后明查!臣与苏相并未有什么干系,只是走得近了些!倘若他做错了什么事,与臣无关啊!”
  她面色惶恐,双目惊惧,丝毫不像作假,倒把太后看得一愣。
  这个顾钦的品性怎么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旁人不是说,她宁折不弯吗?
  太后面色狐疑,顺着顾钦的话道:“你既然说了你与他走得近,要哀家如何相信这件事与你无关?顾钦,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此时苏玉澈刚刚赶到内侍安排的侧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却全神贯注只挂心着顾钦那边的情况,听见太后问责的这句话他便心中惊慌不已,正想要过去,就听顾钦开口道:
  “请太后明查,顾钦如今的地位名利皆来之不易,当初初来肃京是苏相协助了臣,臣不过结草衔环罢了,臣一心只为在朝中站稳脚跟,摆脱我那只知吸血的母亲和哥哥而已,谨谨慎慎生怕行差踏错,怎么可能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太后看着她,有些不明白顾钦的话是真是假了,可她知道,顾钦的母亲和哥哥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屡次拖累的事,她手底下的人早就打探清楚了,不过是些鸡毛蒜皮,太后从未放在心上。
  可今日细细一想,一个女人,能站到如今的位置是多么不容易?谁会没有野心呢?她自己不也正是因为这份野心而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吗?
  什么贤良淑德的鬼话,骗骗那些没有见识的农妇闺门也便罢了,女人一旦站在了高位,享受了这种好处,怎么可能甘心再回落下去呢?
  她死死盯着顾钦,道:“那苏玉澈呢?”
  顾钦回答得毫不犹豫:“一个男人而已,不过是用作消遣的玩意,怎么能挡了臣的路呢......”
  轮椅的扶手被修长的手指死死扣紧,苏玉澈面色如常却唇色发白,他想,顾钦这是在对太后投诚吗?她是不是也觉得,反败为胜的希望太过渺茫了?
  苏玉澈突然醒悟过来,其实顾钦一直都没有帮着李长安的必要。
  她有自己实打实的军功在,即便是换了个皇帝,她也依然是左卫将军。战场上刀枪无眼,她身为女子本就分外不易,怎么能为了他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呢?
  苏玉澈的呼吸突然错乱起来,好像周身顷刻间被抽去了力道,他长期压在心底的那份不确信在此刻轰然爆发,忍不住一遍遍地问自己——顾钦凭什么对他这样好呢?
  不过是结草衔环,报恩而已。
  因为他在大殿上为顾钦说了话,那一点点恩惠而已......当初顾钦不是同他说了吗?她给他做轮椅就是为了报恩的,报他假传圣旨的恩......然后看他可怜,看他是个瘸子,就忍不住想对他好一点,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也许顾钦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他......
  听了顾钦的话,太后忽然大笑起来,她笑了好一阵,看着顾钦的目光十分欣赏。
  “你倒是有几分哀家的影子,哀家不妨就信你一次,不过哀家还是好奇,顾将军对苏相当真没有半点心悦?你就当真不打算救他了吗?”
  顾钦垂眸,道:“苏相长得不错,臣自然也心向往之过,不过他性子太冷,长此以往下来,也颇是无趣,至于原则问题,臣断然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破除的,只求太后看在他是个瘸子的份上,给他个痛快罢。”
  “好!”太后心中大悦,“哀家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回去罢。”
  得到这句话,顾钦才心里一松,她利落地起身,叩首出去。
  将要踏出殿门前,又听太后对她道:“顾钦,一会儿哀家会让人过去找你,哀家很喜欢你,你以后便为哀家做事罢。”
  “谨遵太后旨意。”顾钦大步流星离开了。
  与此同时,偏殿之中,那道与苏玉澈只有一厘之隔的刀刃被收回,苏玉澈唇色发白,连指尖都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身边的内侍道:“苏相,太后说您可以回去了。”
  走出西宫的时候,苏玉澈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好似都是麻木的,他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被木头上一处不大平滑的尖刺刺破了手指,晕出血来,可他自己却浑然未觉。
  顾钦不会那样对他的......苏玉澈在心中安慰着自己,顾钦其实也是真心喜欢他的,只是形势所迫,不得已站在了太后那边而已,这样也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用力咽了咽嗓子,竭力忍下眼中的酸意,恍若无事地朝丞相府去了。
  西宫殿内,有人道:“太后,方才为何不直接杀了苏玉澈?”
  太后冷笑一声:“玉玺必须尽快拿到手上,苏玉澈很可能是唯一知道下落的人,让顾钦和苏玉澈反目成仇,他们狗咬狗,这出戏难道不是更有意思么?”
第64章
  有太后的人要过来寻她, 顾钦自然不会再去丞相府,甚至于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她可能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找苏玉澈了。
  太后根本不可能杀苏玉澈, 她今日之举便是坐实了她已知道玉玺在苏玉澈身上, 来探探她的口风想知道她是不是也知道玉玺的下落。
  目前与苏玉澈撇开关系是最好的做法, 否则太后若想拿着苏玉澈牵制她, 那真是后患无穷......还不如她直接投诚。
  只要能保住苏玉澈,她其实做什么都无所谓。
  她在皇城司等了等,太后说的人却迟迟没有来见,她按捺下心中的烦躁,让马德全把天字营的几位校尉都找来,以特殊时期特殊安排为名,把徐扬也带在了身侧。
  直至巡城过后她正欲回将军府,太后的人才姗姗来迟。
  “顾将军, 太后说了, 您想替她老人家做事,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希望你能拿出实打实的诚意来。”
  顾钦掀眸,“公公的意思是?”
  那人道:“地字营前校尉庞勇,太后想要见到此人的首级。”
  顾钦默了瞬。
  “怎么?将军有疑虑?”那人笑了一声,“太后听闻将军与这个庞勇素有旧怨, 杀一个仇人而已, 没问题罢?”
  “嗯。”顾钦应声,平静道, “我知道了。”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顾钦答应得如此之快,他看了顾钦一眼, 带着耐人寻味的眼神离去。
  入夜已深,顾钦却了无睡意,她满脑子都在想着今日太后对她说苏玉澈已经落入她手的那些话,两人一别后为了避嫌,顾钦没再去看过他,虽然笃定他不会有事,可那些人是不是把他伤着了呢?
  有没有欺负他?
  顾钦心乱如麻,乔装之后趁夜色前往丞相府。
  虽然她行动够快也足够隐蔽,也不敢直接前往,而是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快速翻入丞相府的院墙中,以最快的速度冲进那扇窗,然而平日里一碰就会打开的窗户今夜破天荒地锁住了,顾钦一头装在木头上,嘶声摸着脑袋。
  怎么关上了?许是秋夜天气凉,这窗户是不能时常开着。
  想到这里,顾钦只好绕到前面去走正门。
  好在正门没有锁,她一推就开了,屋里静悄悄的,这人怕是在睡觉,也不知道她方才撞的那一下有没有把人给吵醒。
  顾钦迫不及待走上前去,心里都想好了要偷亲他什么地方,走到里面一看却见他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坐着。
  顾钦一愣,问道:“你怎么没睡?”
  苏玉澈闻声动了动手指,却没有去看顾钦,低声回道:“没什么睡意。”
  “可是因为今天出了什么事?”顾钦走上前,自如地环住他的腰,先把人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瞧见什么伤口淤痕后才松了口气。
  “没出什么事。”苏玉澈摇摇头,轻轻阖上眸子,“将军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他话语分明是疏离的,可他说话向来都是音色清冷,再加上顾钦一向不会咬文嚼字,就没听出来。
  “我想你了,想来看看你。”顾钦抱住他,鼻息埋在苏玉澈颈侧嗅了嗅,她要闻到苏玉澈的气息,心里才会觉得安逸踏实。
  “你怎么不问今天太后找我都说些什么?”顾钦蹭完了他,想主动汇报一下自己今日的行动,一双眸子神采奕奕的。
  苏玉澈看着她,动了动唇,问:“说些什么?”
  “她肯定怀疑是你藏了传国玉玺,你最近都要小心些,假如太后单独传你会面,一定要想办法周全,或者告诉我,这样我就能及时赶过来......”
  “顾钦。”苏玉澈忽然出声打断她的话,“我今日有些累了,不想说这些。”
  顾钦一愣,注视苏玉澈片刻,松下神来,道:“好,那你歇着罢,我在这里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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