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说着手上的劲道又用力几分,苏玉澈被她死死钳住,明显变了脸色。
这时一人忍不住上前,脱口而出:“我知道玉玺的下落!你放开主人,我带你去取!”
顾钦瞥了这个墨阁侍卫一眼,观她神色惶急认真不像作假,与此同时她又捕捉痕迹扫过在场其余墨阁侍卫,心中已有定夺。
“别跟我耍花样。”顾钦道。
“我对天发誓!若我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这墨阁侍卫像是被逼急了,连发誓这种话都说出来,“主人拿到玉玺那日,我一直在他身侧,我知道玉玺的下落!只是不知具体位置,但你给我时间!三日之内我一定找到!”
“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寿宴开始之前我一定要拿到。”顾钦说着,一把将苏玉澈钳住拽进怀里,“否则,你的主人可能要吃些苦头了。”
那人面色变了变,咬牙道:“我这就去找!”
她身形刚动,身后就有两人追上说:“我去帮她!”
但是刚追出几步,耳侧寒光一闪,其中一人便被削去了左臂,跪下来惨叫不止,另一人吓得后退几步,乖乖退回了队伍里。
“我让你们动了吗?”顾钦收起染血的腰刀,“你们的主子在我这里是有几分薄面,你们可就不一定了。”
说罢她睨了眼外出去寻找玉玺的人,打手势放之离去,对天字营的人道:“这些墨阁侍卫都给我看好了,捆结实一点一并带着走,若有私逃者,杀无赦。”
说罢,她亲眼看着所有人被捆上钳制住,才拽着苏玉澈上了马车,离开了丞相府。
一行人整装完毕上路,天已经大亮了,今日便是太后的寿宴。
苏玉澈双腿是见好了,但是自如走路实在是太过吃力,被顾钦拉得膝盖都在马车沿上重磕了一下,疼得他皱紧了眉。
顾钦看他一眼,不动声色从怀里摸出一瓶化瘀的伤药,伸手去卷他的裤管。
“不必......”苏玉澈正要去挡,可顾钦速度比他快,力气也比他大,一只手就将他挡了回去。
她剜出雪白的药膏,仔仔细细涂抹在他膝上那处淤青上,微动的呼吸搔得苏玉澈心头发痒。
他垂下眸,无声别开了视线。
“玉玺必须是真的,这话不用我多说罢?”顾钦很快上好了药,又把裤管给人放下来,声音却冷冷的。
“怎么?”苏玉澈冷笑一声,“顾将军还担心我给你个假的?”
“你能安分最好,太后要的是名正言顺,最大的问题就是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好好梳洗一下,寿宴上还需你苏相撑个脸面。”顾钦顿了顿,目光瞥了眼苏玉澈的双腿,道,“太后不杀你,已经是开恩了。”
大雨近乎停了,只剩下些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不大。
马车走到闹市时,顾钦道:“停车。”
“将军?”车外有人应声。
“去给我准备一套衣服来,这雨下得我浑身湿透,实在是难受。”
她说着抛出一袋钱币,就等在了原地,那人接过钱袋掂了掂分量就知该买什么价位的布料了,连忙下去准备。
很快,一套厚实暖和的华服送了过来,顾钦伸手接过,道了声继续队伍才再次前进。
苏玉澈整个人都靠在马车上,紧阖着双目,他方才淋了雨,天气又阴湿,湿冷的衣服黏在腿上简直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正混沌间,顾钦突然压身过来要解他的衣服,他睁开双目,对上顾钦那双澄澈的眸子,皱了下眉正想开口,她温热的掌心却覆在了他的唇上,顾钦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苏玉澈唇间一松,只好闭上了嘴,由着顾钦解他的衣服,直至脱到最后一件她也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苏玉澈不觉咬紧了牙,呼吸也轻了起来。
“别紧张,放松一些。”顾钦的声音响在他耳畔,轻声细语,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根悄声道来,苏玉澈被弄得发痒。
他的身子早就给她看过无数回了,苏玉澈很快放弃了抵抗,由着顾钦摆弄。
身上的湿衣服被尽数除去,然后一件干燥柔软的里衣裹住了他,苏玉澈睁开眼,看着顾钦正在给他整理衣服的双手,双眼露出微微的不可置信。
她刚刚问人要的那件衣服,是给他的?
一整套的衣服,厚实又保暖,顾钦把里面的衣服全穿在他身上,又卷起他的裤管用热切的掌心贴在他膝上,一遍又一遍地搓揉着,没过多久,苏玉澈就觉得自己浑身都暖和了过来,双腿好似也没那么疼了。
顾钦脱下外衣,将那套新衣最后剩下的外袍穿在自己身上,对上苏玉澈看着她怔然的神情又很快别开眼,按捺下自己眸中方起的欲色,才自如起身,寒声对外面道:“去将军府准备热汤浴。”
等到将军府时,顾钦穿着新换的衣服出了马车,顺带还将苏玉澈拽了下来,一同被绑来的墨阁侍卫们瞧见苏玉澈那身几乎湿透的衣服都暗暗皱眉。
“将军,此人......”天字营的人作势要从顾钦手中将苏玉澈接过,顾钦却挡开了他们。
“苏相这么重要的人,我自然要亲自看着,否则玉玺出了闪失怎么办?”
她说罢便带着苏玉澈一同去了浴室,将军府的下人们眼神个个刀子似的落在苏玉澈身上。
这便是那个她们将军深暮已久的薄情郎?真是咎由自取!
热汤浴已备好,顾钦确实需要洗个澡祛祛寒气,她看向一旁的苏玉澈,道:“需不需要我帮你?”
这样的境况下,苏玉澈自是不允,凉声道:“不必......”
只是他待在这里,下意识觉得顾钦自然是会避嫌的,然而顾钦并未在意,当着他的面便脱衣入水,苏玉澈一怔,连忙移开了眼。
顾钦动作很快,沐洗过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放眼却还未等到去寻玉玺的人归来,只是听天字营的士兵前来禀报道:“将军,那个被斩去一臂的墨阁侍卫快不行了,要不要......”
“不必。”顾钦摩挲着腕子,看了苏玉澈一眼,“有些人就是要拿来杀鸡儆猴,好让他们知晓忤逆的下场。”
寿宴时辰将至,不见人带来玉玺,顾钦便只好将苏玉澈带在身侧,连带着一同入宫的还有一众墨阁侍卫,他们知晓已经有一人被顾钦处理了,盯着顾钦的眼神充满了不善。
“顾钦,你还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临入宫门前,苏玉澈忽然问了一句。
顾钦瞥他一眼,道:“那苏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为何要杀马德全与周敬?又为何放言玉玺在你身上?你当真以为我不知?”
苏玉澈回望她一眼,两人在对视中已然心照不宣,他淡淡移开双目,不再多言。
继而面见太后,今日是太后寿辰,她难得穿了一身朱色织金的华服,望之尊贵不凡,在看到顾钦是挟着苏玉澈一同来时,她今日的好心情似乎到达了极点。
“玉玺拿到了?”她问顾钦。
“快了。”顾钦道,她用力将苏玉澈一推,后者因为双腿无力支撑便只能被推到在地,“不过这个人,太后可以杀了。”
“哦?”太后看了苏玉澈一眼,“顾将军当真不念旧情?毕竟苏玉澈,也算有几分姿色。”
说完这话,太后又抿了抿唇,这个男人何止是有几分姿色,那副出尘谪仙的清贵模样,就连她看了都要心动几分。
只可惜是个瘸子,除了能当个摆件,也无甚别的用处。
太后收回了视线,心底不屑。
“那又如何,说到底不过是个瘸子。”顾钦睨他一眼,“不过臣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大燕为何会让一个瘸子做官呢?”
太后看了眼苏玉澈因为顾钦口中的两句“瘸子”而苍白起来的脸色,笑道:“苏相之前就没告诉过你?”
顾钦摇了摇头。
太后想来也是,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痛处告诉一个女人呢?就算是苏玉澈,那他也是男人,是男人就势必会有自己的骄傲。
于是,太后徐徐道:“苏相刚做官的时候可不是瘸子,他那是后来妖言惑众,乱了朝纲,有人看不过去做的。”
“是吗?”顾钦露出几分兴味,“是什么人呢?”
不知为何,在听到顾钦那后半句疑问的时候,太后忽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是被一把刀贴了上来。
可再看顾钦神情戏谑,她又觉得莫名,很快没有将这一点异样放在心上。
“他触动了世家的利益,自然是世家做的,不过当时办书塾的是王家。”太后与王家算不得亲厚,这种事说了也就说了。
“原来如此。”顾钦移开目光,轻轻碾了下自己的指尖。
“不说了,寿宴马上要开始了,哀家先过去,你盯着他,切记要将玉玺亲自送到哀家手上。”太后起身,最后瞥了眼形容狼狈的苏玉澈,转而离开了。
殿内再无旁人,顾钦深吸了口气,蹲下身对苏玉澈道:“玉玺已然有了下落,你觉得太后为何不杀你?”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实在放肆又不中听,可苏玉澈却认真思量起来,道:“她想要名正言顺。”
顾钦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现在终于知道,那个挡着小殿下路的人,究竟是谁了。”
说罢,顾钦起身道:“我知道他关在何处,我先去知会一声,你在这里等我。”
苏玉澈应了,看着顾钦离去的方向目露忧色。
西宫防卫依旧严密,不过今日的重头在宴会那边,顾钦躲开几个守卫不是什么难事。
她轻车熟路找到了九王的房间,打开窗户走了进去。
九王正在更衣,太后寿宴他自然是要出面的,衣服穿到一半见顾钦进来惊得浑身一颤,随后就听顾钦道:“太后准备给你下毒,今晚宴会入口之物切要小心,比如什么酒什么菜的,一概不要动,知道吗?”
九王愣了愣,快速穿好自己的衣服道:“我知道了,皇兄怎么样?”
“上次之后,我就没见过了,应该还活着。”顾钦又嘱咐他两句别的,让九王切记不要吃宴会上的东西,这才离开。
而后不久,玉玺终于被送了过来。
第68章
苏玉澈还在顾钦手上, 那名墨阁侍卫来得还算及时,顾钦将玉玺从人手中接过,打开确认道:“这是真的?”
问的却是苏玉澈。
“是。”苏玉澈应了一句, 那墨阁侍卫紧跟着道, “主人还在你的手上, 我怎么可能使诈。”
顾钦的目光在此人与苏玉澈之间流转了一瞬, 道:“今夜这块玉玺就会易主,你们也要服从于新主,到时候新主让你们杀了他,你们会如何呢?”
墨阁侍卫沉默了一瞬,道:“我自会以身相殉,绝不偏私。”
“好,真好。你去把墨阁所有人都放了,然后跟我来。”顾钦笑了一声, 将苏玉澈交给了她, 转而握紧自己的腰刀走向宴会的方向。
此时大殿上太后坐在主位,李长安称病坐在一道屏风之后, 无人见其面貌,李长安一连病了多日,大臣们也隐隐担忧着,不过似乎不是什么大病,毕竟每日的早朝还是照旧, 今日见他连太后的宴席也参加了, 想来多半是无事了。
宴席到了一半,三五成群的朝臣向太后举杯敬酒, 有人催促道:“九王殿下也该敬太后一杯了。”
九王指尖一颤,抬眸看去说话的是崔氏的一个门生, 心中登时警铃大作,想起顾钦嘱咐过的话来,再看他桌上那壶中的酒便宛如鸩毒。
“本王...今日身子不适,实在不便饮酒。”九王说着,还咳了两声。
“哦?”那人凑上前来,关怀道,“不知殿下哪里不适?可要叫太医来?”
“不必不必,只是昨日吹了凉,偶感风寒罢了。”九王推辞两句,后背却渐生了汗。
那人依旧不依不饶,“既然如此,那更要饮两杯酒暖身......”
九王已面露怒色,正要发作,就听座上的太后道:“既如此,你就饮两杯便是,莫要担心,哀家已为你的母亲送过斋饭了。”
九王猛地握紧五指,目光落在案上,认命似的斟了一杯,而后道:“还是太后思虑周全,孩儿敬太后。”
说完他也不等太后反应,视死如归地饮下那杯酒。
那崔氏门生见他喝下,目光一暗,继续道:“殿下海量,再来一杯。”
九王只得又饮了一杯,如是饮了三杯下去,那崔氏门生才放过他,没过一会儿,九王便觉得腹中翻腾,一阵剧痛随之而来,他疼得冷汗涔涔,即刻离席,慌忙走在路上想去寻太医。
可他刚出大殿没多久,就有几人跟了上来,他走得越急,那几人便跟得越紧。走了一段路后,九王面色惨白一片,心想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突然眼前一黑,一只手将他拽入湖边一座假山之中,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夜里漆黑,后面跟踪他的几人见人突然不见了,立时慌乱起来。
“怎么办?跟丢了不成?”
“不要惊慌!他中了毒走不远,先派人暗中搜查,咱们回去禀报九王已跌入湖中溺死。”
那几人分外果断,转身就走,九王这时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正想回身道谢,却对上顾钦那双冷淡的眸子,以及身侧端坐的苏玉澈。
“你、你们?”九王惊讶,他唇色发白捂着腹部,不可置信道,“你们二人不是掰了吗?我被关在宫里都听说了。”
顾钦却不答话,只盯着九王道:“不是让你不要喝酒吗?你非要喝,现在只能等死了。”
“啊?”九王大惊失色,“难道就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苏玉澈无奈,“顾钦。”
“好好好。”顾钦这才上前,对九王道了一声“得罪”,就用膝盖猛敦九王腹部,而后近乎将他整个人对折起来又顶了几下,九王果然脸色大变一副要吐的模样,顾钦及时把他丢了出去,让他趴在湖边吐。
九王哇哇吐着,听身后那两人还在商议。
“准备什么时候移交玉玺?”苏玉澈问。
“宴会结束,那些大臣若不走,我如何能见到太后的好儿子呢?”顾钦道。
苏玉澈目光微动,此刻终于明白了顾钦是何种打算,他不禁望向顾钦,眸光露出几分温柔。
“你是如何得知我的暗示?”
顾钦道:“我看到你让人丢进我府中的人头只有徐扬的,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了,借你的手,一来能除掉徐扬不让太后疑心,二来能博取太后的信任,让她以为我当真穷途末路。”
苏玉澈目光赞许,点了点头,只是神色依旧怏怏的。
顾钦心中疑惑,却不知为何,眼下也不是方便细问的时机,只道:“今夜破釜沉舟,你千万要护好自己。”
“我知道了。”苏玉澈应了一声,看向外面的九王,“太后对外宣称陛下抱病,今夜又让九王意外溺亡,如此一来,陛下痛失手足病情加重,突然去了也无人会怀疑,她的儿子登基便成了顺理成章。”
“而我,就是证明太后清白最好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