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勾唇:“几个奸-淫-女子的贼人,抓到官署里也不肯认罪,非要小娘子拿出罪证,事情闹得有些大。”
“这种事,姑娘家不顾名声敢报官都是鼓足勇气,又怎可能留证,供官人验身。所以,夫君杀了他们?”
“嗯。”
“嘿嘿,夫君干得好。”
沈香抱谢青更紧了,她觉得今日的谢青多添了几分人情味。
知小妻子欢喜,谢青嘴角轻轻扬起。
他的确杀了他们。
但事实是,他嫌这些恶人闹得聒噪,吵到他奋笔疾书写律令笺注,这才动手,嗯……自力更生,讨了个清静。
他要见沈香,不能让繁忙的公差耽搁他的行程。
小两口在孙府门外歪缠半天,迟迟不肯入院。孙晋和孙婶娘急得团团转。他们不敢叨扰上峰与妻子团聚,可把贵客干晾在门口也不是个法子。
思来想去,还是孙晋这个当家做主的男人开了口:“咳咳,谢提刑舟车劳顿,还不曾用饭吧?快请进,先喝杯茶汤,歇歇脚,下官立时差人厨娘备饭。”
孙婶娘也笑:“就是就是!小两口别杵在门外啊,回房慢慢侃,被褥都是新晒过的,松软得很。天凉了么,小香搬到炕床的屋里了,烧了炕,正暖和,谢小郎君坐车累了就先靠靠。”
孙婶娘这话其实没有旁的意思,偏生听到沈香耳朵里,闹了个脸红。
她和谢青许久不曾见面,小别胜新婚,正是热切。入了屋里头,又是香软的被子,又是蓬蓬的炕床热气儿,难保谢青不会起什么坏心思。
如果可以,沈香不想这么懂谢青,流泪。
她要推诿一番吗?虽然沈香也很想念谢青。
思来想去,沈香还是顾念郎君身体,不让他继续留外头吹风了。
她拉他来了另一个黑瓦白墙的院子,石墙上砌了木雕寿桃形夹樘什锦窗,透过薄贝窗板,可瞧见淡紫色的木槿花,影影绰绰开着,景致极好。
一推屋门,炭火的热气扑面而来,沈香忙开了一道窗户小缝隙,透透风。
她近日喜欢调香,寝房内全是各类香料,味道很重,不知谢青住不住得习惯。
咳咳,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窘迫,偏偏她没有理由把丈夫赶出门去。
“我给您提水沐浴吧?”沈香朝外喊了一声,“石榴!郎主回来啦,你去帮忙打几桶水来。”
“嗳,好!夫人等我,不要一刻钟就给您办妥当啦。”
石榴那日见了上官府的血腥事儿,原本要被阿景灭口的。然而在沈香力保之下,她捡回了小命,成功活了下来。沈香想给她钱,反正秦家不能留了,她可以拿着钱自谋出路,但石榴不要,她就是想跟着沈香过活。
石榴想得挺好,她本就是没爹娘的孩子,拿着钱也没旁的去处,倒不如跟着沈香,她这条命是夫人救的,她合该报恩。
小娘子心眼子可太死了,沈香哭笑不得,却也没赶她走。
后来小舟奉谢青的命,把石榴带走了一遭。不过半日,又放回沈香身边,说石榴往后可以供女主子差遣。
回了金垌县后,沈香倒是私底下和石榴打听过:“小舟带你干什么去了?”
“就给我吃了一颗糖丸子,说我乖乖听话,一心保护您,也不乱说府上事的话,每个月都会给我解药续命;要是我不听话,一个月后定毒发丧命。”石榴捧着孙婶娘炊的枣泥赤豆馒头吃得正香,嘟囔了句。
沈香听得心里“咯噔”一声响,怜悯地摸了摸小娘子的头:“委屈你了。”
“没事啊!反正奴婢不跑,一个月吃一回药的事。况且谢家多好啊,每月发月俸,顿顿还有炙鸡腿吃,这样好的东家,奴婢提灯笼都找不来,哪里还想跑啊!”石榴狡诈地笑,“而且奴婢听说啦,您原来是谢家的正头娘子啊!跟着您,那奴婢前程似锦,往后吃香喝辣。”
“……”沈香沉默了一下,想想倒也是。
只要石榴够乖巧,那谢家对下人的待遇,必是京城里最好的一户。毕竟勋臣世家,家底子殷实极了。
她没自苦,沈香也就放下心了。日后京中官夫人圈子里交际,她身边定要有个可心意的婢女随侍,免得旁人取笑谢家内宅。要知根知底的孩子,又得听话……石榴就很合适。
一刻钟后,家厮和奴婢很快给谢青打好了水,屋里就剩下沈香和谢青二人。
沈香拉过遮光的山水屏风,供谢青在后头沐浴更衣。
郎君显然是疲乏了,没有推辞,径直步入竹骨屏风后。
室内光线很暗,唯有地灯倾泻几道黄芒。谢青的身影落于画屏之上,能清晰看到他修长的指骨伸向衣襟,宽衣解带。
沈香往炕床靠了靠,透过内室缝隙,看到谢青缓慢解开盘扣与系带,褪下了里外几层衣。
衣袍底下的刚健腹肌,块垒分明,线条极其流畅。没入热气缭绕的水中,浸湿了肌理,盈盈透亮,很是惑人。
特别是乌黑的长发不曾修剪,披下肩后,落入水中。于木桶的热水里团成一蓬蓬悬浮的黑水藻,如同湖泊鲛人,满身邪性。
本不想做宵小行径,观摩郎君梳洗。
但谢青浓密眼睫湿濡、剔透露珠黏在睫羽要下不下的样子实在勾人,沈香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背地里,吃吃两声笑。
不管谢青啦!沈香端过一食盒蜜桔与果脯,窝在炕上吃喝。她特地取一个黄橘煨到褥子底下烘炕,待果皮微热以后,她细细剥开,取出一瓣橘子,下地,奔到谢青面前,递于他唇边:“夫君。”
谢青闭目养神,几欲睡去。听得沈香温声软语一句唤,震颤鸦青色的睫羽,睁开眼,柔声问:“给我吗?”
睡眼惺忪的郎君,总带点恍惚与钝感,很好戏弄。沈香起了坏心,呶呶嘴:“不给,只是让夫君眼馋一回。”
说完,她抛高橘子,用嘴去接。嚼吧嚼吧,咽下。
看呀,吃不着啦!
沈香挑眉,一股子坏小子的纨绔劲儿,惹得谢青无奈摇头,也无端端升起一团燥。
“小香在做坏事。”他下了定论,“我也要效仿。”
“嗯?!”
什么?
正所谓——“乐极生悲”。
还没等沈香高兴多久,她的眼前,忽然横生出一只雄劲有力的臂膀,掐住了腰肢,将她扑通带入水中。
兜头一瓢水,沈香湿了满衣,整个人都发懵。
“您……”
谢青揽小娘子坐于他胯骨,勾唇笑道:“方才小香温声软语一阵哄,倒教为夫险些忘记正事。”
一边说,一边撕裂了小娘子仅剩的衣裙。
沈香新裁的衣裳破了,哀嚎一声:“我才穿一次呢!”
“比起衣饰,眼下小香还是想想……如何给为夫降一降火气。上一次,小香很坏。”
一语双关,一个是说她两月前不顾自身安危对上上官府管事;另一个是郎君积郁了两月的邪火。
“我们要不要迟些再……啊呀!”谢青容不得她多话,趁她小心翼翼开口时,指尖已然覆上了她的后颈。
温热、湿润的指腹,在耳后与发间游离。
沈香厚厚的发髻忽然被穿插濡湿了的指骨,紧贴头发根儿,莫名引发一重重战栗。
她被死死扣在谢青怀中,上下俱是动弹不得。
这一回换郎君来吻她了,沈香被迫上仰下颚,柔软的舌尖自咽喉往上,攀附肤臂,滑入她的唇齿。
平白封住言语,沈香坐立难安,偏偏谢青乖戾,他一寸寸搜刮、碾磨,丝丝入扣。
舌根都酸涩不堪,再躲开,又被抓牢,死死不放。
俱是侵占性,狂风骤雨一般袭来,摧折她的神魂。
她不该招惹他的,分明知道谢青不会抑制本心。
特别是他“有缘有故”,更能欺负人了。
沈香想抵抗,又没了气力。似乎要遭不住了,低腹一阵阵酥麻,勾得她神魂颠倒,心猿意马。
……
再度醒来,已是暮夜沉沉。
沈香浑身酸痛,但好歹她衣着很得体,谢青抱着她,闭目养神,睡得正香。
她小心挪动身子骨,没一会儿又僵直四肢。
唉,沈香发觉浑身上下被重锤了一回似的,酸痛连连。
回顾之前的事,沈香只记得,她被谢青束缚住手脚于背后,全无防备……衣冠禽兽!
沈香恨得牙痒痒,正要咬上谢青一口。
漂亮郎君便于梦中睁开了眼。
一双凤眸凌冽,看似满满戾气,却略带笑意。
谢青抬手,如玉指尖抵在她唇瓣上,低喃:“怎么?夫人又有所求?”
呸!沈香不敢这么回话。
她干干一笑:“没有没有,尽够了。”
“那就好。”坏心眼的郎君,单手支额,笑眯眯地道,“我还当小香胃口极大,一两个时辰都不够餍足呢。”
“……”沈香一阵神思恍惚,等等,竟折腾了这么久吗?夫君果真不是什么善类!
天色昏黑,屋舍黛瓦与山峦相接,仿佛丹青墨卷。窗缝漏出一线光,飘入一阵饭菜香。
沈香累极了,正是饥肠辘辘。
恰巧石榴在屋外催促:“郎主,夫人!孙明府喊奴婢催你们起来吃饭!”
沈香不愿自己的窘迫模样被人瞧见,她做贼心虚似的爬起身,迅速挑了一件雪青色白莲纹襦裙,似是怕受风,她还添了一件丁香色兔毛长褙子御寒。
慌忙间,沈香于层层叠叠的衣物里碰落一样事物——原是她给谢青亲手绣的荷包呀!
沈香捡起荷包,亲自帮下炕穿衣的谢青系上。一面打结,一面腹诽:夫君果然很喜欢她送的东西呀,竟随身佩戴,还挂了两三个月,也不挑衣色搭不搭配饰,好孩子气!
第78章
十二月, 腊月隆冬天。
今年金垌县冷得迟,雪下得比往常晚, 但第一场初雪, 沈香还是喊谢青来看了。窗户嵌着削薄的蚌贝,即便打得再透,仍是看不清雪景, 沈香索性把窗户拉开。
只是凛冽的风, 掺杂了白花花的雪絮,受了暖潮气就改变风向,一团团往沈香衣襟里钻。她冻了个哆嗦,好在屋里有炕床,不至于太冷,只是露外头的面皮受了霜雪。
小妻子瑟瑟缩缩的样子, 被谢青瞧个正着。郎君无奈,拎件狐毛大氅裹住她。
为了不使外衣滑下姑娘家小巧的肩头, 谢青从背后拥住了沈香。
观雪时, 沈香猛然被纳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错愕间,足下都团起了汗。
是谢青啊。
她仰头,对上温柔的夫君弯唇,春山如笑。
“夫君好贴心。”沈香夸他。
谢青领受夸赞, 心情很好。
雪缠绵了两天, 累积了厚厚一层, 院落银装素裹。
趁有日光,沈香命阿景搬出箱笼, 收拾出一个空的红漆木箱。
高墙外,有马车在等, 是前往京城的车。孙家老夫妇怕俩傻大儿孙楚和孟东城,在京城中缺衣少食,特地去车马行雇了人,想赶在除夕之前给他们送点冬衣与吃食。
孟东城比孙楚先进的京城参加秋闱,两个月前放的榜,虽名次稍低,但也考中了进士。对于金垌县这样十年出不了几个进士的穷乡僻壤来说,孟东城真乃文曲星下凡,孟家的地位一下水涨船高,门庭若市。
不过沈香知道,孟东城光是中进士没用,还要经过吏部的释褐试,才有可能拟注授官。即便真成了公家人,最起初也是九品芝麻官,小子想平步青云,路还长着呢。
不过沈香经干爹娘提醒,一时间想到了谢老夫人。许久不见祖母,她身体还好吗?
谢青在外过年关,祖母一人居府上,定是惆怅。沈香要给祖母送点东西回去,也顺道让俩兄弟拜会一下祖母,陪着过年,凑凑趣。
沈香把腊羊腿肉干包好,塞到木箱里,转头问一侧侍立的谢青:“夫君,若让孙楚和孟东城去探望祖母,会有哪处不方便吗?”
毕竟谢家门第高,而孙楚和孟东城,一个武举人,一个是才入仕的文科进士。平平无奇的小人物,却能入谢青三品高官的门庭。沈香怕往后传出风言风语,对谢青不利。
谢青不以为然地道:“哪家没几个打秋风的远房亲戚,不妨事。”
“倒也是,小香乃农家出身,一应亲眷都是乡下人,入不得贵人眼。平素还依仗夫君接济,真是难为您了!”
沈香故意嗔怪,逗谢青玩。
谢青负于身后的指节微动,稍显局促:“为夫不是这个意思……”
清冷的音调儿里莫名带点可怜,郎君垂眉敛目,生怕怕讨了沈香的嫌。
沈香一笑:“噗嗤,我知夫君的意思,夫君是心直口快。”
沈香知道,谢青分析利弊时一针见血,在她面前,他不会刻意圆融言辞,扮作“正常人”。
“嗯。”
得了小妻子的体谅,谢青心情很好。他又抱了抱沈香,心绪安定不少。
沈香想到之前在上官府遇袭,谢青明明那样紧张她,还动了一场滔天怒火……
沈香很了解谢青的,正如他从前为了留住沈香,不惜毁她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