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郁安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地，她往侧后方的郑末途看去。
他低着头在专心伴奏，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唇角一勾，冲她露出了个温柔的笑。
莫郁安的声音也越发坚定有力量。
全场人跟她一起唱着：“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
一曲唱毕，全场几十个人鼓掌硬是鼓出几百人的气势。
“小姐姐，你唱得好好啊，”乐队主唱热情地迎上来，“我叫宋清，交个朋友吧。”
莫郁安握上她涂着橘色指甲油的手，还有点不可思议自己真的唱完了一首歌：“我叫莫郁安，”她又指了指后边的人，“那是郑末途。”
“你男朋友？”宋清促狭地笑着。
“不是，”莫郁安否认，“只是同学。”
“啊，”宋清一脸遗憾，“刚才他借舞台说要送人一个礼物，我还以为要当众表白，以为有好戏看了。”
“没想到，你们这么清白啊。”
“ 不是不是，”莫郁安语塞，“只是单纯唱个歌。”
搞艺术的是不是想象力都那么丰富？！
哪儿那么多当众表白的场景。
宋清坚持道：“他对你挺好的，说不定呢。”
“没有，”莫郁安想起那晚简明瑶靠着郑末途的情景，“他只是对每个人都很好。”
两个人坐回原来的位置，郑末途拿了杯刚倒的果汁给她。
“爽吗？”
“嗯，跟全场合唱确实爽，”莫郁安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想到大家会那么配合。”
酣畅淋漓的，把身体里堆积的不快乐都发泄出来了。
莫郁安唱得嗓子干，一口气喝掉了一杯果汁。
郑末途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酒杯，赤褐色的透明液体在灯光下神秘地像有魔力似的。
“酒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她被魅惑了似的，愣愣地开口问。
“想知道？”郑末途敲了敲玻璃，“给你点一杯？”
“点哪种？”莫郁安追问。
“来真的？”
郑末途有点意外，刚才他纯属是逗逗她。
没想到乖乖女青春期的叛逆全挥霍在今天晚上了。
“抿一口应该没事，”莫郁安脑袋思索了一下，“你帮我挑个酒精浓度低的。”
“行，”郑末途看她想好了，冲调酒小哥打了个招呼，“一杯彩虹摇摇。”
“还有名字这么幼稚的酒？”
莫郁安歪头。
郑末途失笑：“哪儿就幼稚了？”
“这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大部分都是果汁，只加了一点点朗姆酒。”
“因为色彩缤纷，所以老板取了个彩虹摇摇的名字。”
几分钟后，一杯插着柠檬片的酒端到她面前。
上层红色，底下紫色，中间一层橙色。
这也才三个颜色，怎么管人叫彩虹呢？
莫郁安腹诽，咬上吸管，谨慎地吸了口酒上来。
嗯，酸甜酸甜的，葡萄汁混着石榴汁的味道。
就是没什么酒味。
“这喝起来跟果汁一样，”莫郁安疑惑地跟旁边人说，“怎么没酒味啊？”
“你又没尝过酒，”郑末途好整以暇地说，“怎么知道没酒味。”
他厚脸皮地扯瞎话：“我跟你说，酒就是果汁的味道。”
“你瞎说，”莫郁安白了他一眼，想去拿酒单，“要不我换个浓度高点的？”
“不行，”郑末途赶紧伸手，扣下她蠢蠢欲动的手，“第一次喝，就喝那个。”
“不许多点。”
“好吧，”莫郁安乖乖把探出的爪子收回来。
“我去厕所，你再抿几口，”郑末途起身，“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回家。”
他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只许喝这个，不许偷点其他的。”
等郑末途从厕所出来，他发现一个男人围在莫郁安旁边，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他快步走过去，挡在莫郁安身前，脸色阴沉骇人：“滚远点。”
“哟，小美女原来真有人陪。”
这人是来要电话的，被莫郁安一口回绝。
他问有伴儿吗，她说有，但左右又没看见。
他以为是撒谎唬他的，还打算再纠缠一会儿。
没想到，正主真回来了。
还浑身戾气，一看就不好惹。
他只好讪讪地走开。
“莫郁安，起来，我们回去了。”
郑末途提醒。
坐着的人搀扶着吧台，缓慢地站了起来，但两条腿又像面条一样软了吧唧。
郑末途反应快，赶紧扶着她：“莫郁安，你不会是醉了吧？”
一摸，果然额头发烫，脸颊都变成酒红色的了。
合着不是酒量好，原来是反应慢。
郑末途头疼，刚才就不该惯着她。
第39章 酒后真言
“郑末途，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出租车后座，莫郁安靠在他的肩膀上，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点什么。
“能带去哪儿？当然是把你送回家。”
郑末途小心护着人，怕她迷迷糊糊地磕到头。
他平时也不是那么怜香惜玉的人。
但莫郁安今晚跟平时不太一样，醉了之后的眼睛湿漉漉的，跟他那天捡到的雪饼似的，把他的怜爱之心都激发出来了。
“回家？”莫郁安晃了晃脑袋，带着鼻音说，“不想回去，我跟我爸不熟，我后妈不喜欢我。不想去那儿。”
“不去那儿，”郑末途知道她爸住在洛水人家，“我带你回自己的公寓。”
得亏刚才那边的保姆阿姨打了个电话过来，不然连地址都不知道。
“那儿也不想去，那里只有保姆在，根本没人陪我。”
她吸了下鼻子，隐约带点哭腔。
怎么听着那么可怜。
郑末途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没人陪为什么要搬出来？跟老爸不行，妈妈呢？”
“妈妈？我妈扇了我一巴掌，所以我才会离家出走到洛城的。”
原来是这样才会转学。
郑末途感到肩膀有了湿意。
“郑末途，我有那么差劲吗？”
“不然我妈为什么跟犯人一样管我，连吃什么都要规定。我已经很听她的话了，但她还是不高兴，还是要打我。”
“要不是她做的太过分，我怎么会跑到洛城来。上次她来见我，说我不体恤她，但是她为什么从来不反省自己。”
“你知道吗？我这次期中考很怕没考好，怕我爸失望，把我赶走。也怕我妈发疯，直接把我抓回随远。”
郑末途静静地听着。他不知道，在莫郁安和平沉静的外表下，藏着这么多的恐惧和不安。
“我怀疑我爸妈只喜欢我的成绩，根本不关心我到底想要什么。”
莫郁安把头埋进他的脖颈，微烫的呼吸打在他身上：
“上次你朋友笑我是书呆子，我虽然生气，但又觉得他说的是对的。我确实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郑末途心疼了，虚空搂着她：“没有，你有很多事情都做得很好。”
“到洛城后，我其实很孤单，但跟你待着的时候还挺开心的。”
郑末途轻笑：“真的？我以为你快烦死我了。”
“烦的时候是真烦，”莫郁安声音闷闷的，“但也有很多开心的时候，比如说刚才去台上唱歌，要不是有你陪着，我肯定不敢。”
“还有上次滑滑板，你家的馒头挺好吃的。”
说到这个，郑末途就觉得逗：“桌上那么多菜，你怎么偏偏就选中我做的了？”
莫郁安振振有词：“看着便宜嘛，万一你跟我要钱，我起码赔得起。”
“刚才还说我好，结果又怕我跟你要钱？”
“你阴晴不定，时好时坏嘛，”莫郁安讲话带点尾音，听起来像撒娇。
她话音一转：“我来洛城之后，最难过的时候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最开始吓到你了？”
“不是这个。”
“陈期那小子？”
“也不是。”
“那还能为什么？”
“简明瑶”的名字涌到嘴边，但酒劲上头的莫郁安还是没敢说出来。
“郑…郑末途”
“怎么了？”他应了一声，以为她要说出答案。
结果她特抱歉特委屈地发出“干呕”的声音：“对不起，我憋不住了，要吐了……”
接着，郑末途就感到有异物袭击了自己的裤子x。
……
嗯，今天果然是乖乖女的叛逆日。
但受苦的怎么是他郑末途。
莫郁安是被早晨刺眼的太阳叫醒的。
沉重的眼皮勉强睁开，然后强烈的头疼向她袭来。
“啊…我头是不是裂开了，”莫郁安使劲搓了搓脑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脑袋还一片空白。
昨天发生了什么？
零碎的记忆慢慢恢复，医务室，酒吧，唱歌，喝酒，然后醉了……
慢着，她是不是吐郑末途身上了？！
莫郁安瞪大了眼睛，急得直接从床上爬起来。
“林阿姨……”
她向门口叫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像撒了一把灰。
“诶，莫莫。你醒了？”
阿姨走进卧室，关心地问。
“阿姨，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你喝醉了，是一个同学送你回来的。”
“郑末途？”
“嗯，昨天那个人好像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莫莫啊，”林阿姨有点为难，但还是怕她学坏，“这本来不是我该管的事，但是你昨天没回来吃饭，结果是一个男生把你送回来的，而且还喝了酒……”
“阿姨，对不起，”莫郁安也知道自己昨天过火了，“昨天是我们班里有活动，所以出去聚会了，忘记跟你说了。”
“其实我就喝了一点点，结果酒量太差，所以才醉成那样。”
“唉，没事，班里聚会多好呀，”小孩一认错，林阿姨就觉得她怎么那么乖，“但是在外面喝酒真的不好。”
“嗯，我下次肯定不会了。”
莫郁安又保证了一遍，睁着无辜的眼睛说：“阿姨，那昨天晚上的事，您能不能别跟我爸说？”
“好，”林阿姨看她讨好卖乖的样子，和蔼地笑了，“肯定不跟你爸说。但是下不为例啊。”
“好，阿姨你真好！”
昨天晚上莫郁安折腾到深夜才睡下，早上林阿姨看她醒不来，于是就给她请了上午的假。
现在她一觉睡到十一点，正好赶上午吃饭。
莫郁安坐在餐桌上，一边喝汤，一边看手机消息。
岑枫宁的消息最多：
“莫莫呀，你上午怎么没来，是不是生病了？”
“哎呀，莫莫一上午不见，如隔三秋。”
“老师又发了一堆作业在群，你记得去看看噢。”
还有杨媛的：听你爸说，今天上午没去上课？是不是头疼的病又犯了。
唉，就算隔着一百多公里，她老妈还是能掌握她的所有动态。
还好阿姨没说她晚归的事，不然杨媛得连夜坐动车过来。
莫郁安一一回了消息，想起作业的事，又把打开了。
班级群里果然发了一堆作业和学习资料，莫郁安点了下载，然后又把消息界面往下滑。
一个未加好友，头像是片夜间的森林的账号给她发了几个消息。
明天上午就别去上课了，多休息会儿。
起来要是头疼，就让阿姨给你泡点蜂蜜水。
爸妈都只在微信上找她，所以莫郁安不常看，班里同学都是别人来加她才有的好友。岑枫宁因为她老不看消息，所以才跟她加了微信好友。
好友申请那边，郑末途也发了消息过来。
申请理由莫郁安看了，写的是被你毁了一条裤子的倒霉蛋。
……
这事他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第40章 可以看帅哥
“莫莫，你来啦！”
岑枫宁看到人，赶紧伸出双臂搂住，“想死我了！”
“你身体好了吗？这么快就来学校？”
“没事，我只是有点头疼，”莫郁安讷讷地，“睡了一个上午好多了。”
“郑末途上午也没来吗？”
莫郁安看他座位跟昨天的摆设一模一样，连书本摆放的角度都没变。
“对啊，我上午还跟同桌感慨，说你们两个真默契，连病都病到一块儿去了。”
“哈哈哈，是挺默契的……”
莫郁安扯了扯嘴角，特生硬地笑了几声。
昨天明明是郑末途受伤，她送人去医务室，结果没想到，最后是自己被人送回家的。
一想到这事，莫郁安就觉得自己昨天真是鬼上身了。
怎么就答应他跑到酒吧去了呢，还被鼓动着去台上唱歌，还壮着胆子去点酒了。
更可怕的是……
昨天晚上出租车上，她记得自己搂着郑末途又哭又笑，又闹又叫。
好像骂了爸妈，还说自己很孤单，甚至还说郑末途让自己很开心又很难过。
一想到这些，莫郁安就觉得宿醉导致的头疼恶心又复发了。
酒果然是魔鬼。
酒后吐真言就算了，哪儿像她这样什么都说的，甚至最后还真吐了……
还不知道他要怎么调侃和嘲笑自己呢……
正当莫郁安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自己同桌的时候，郑末途就来了。
她只敢用余光瞟了一眼。
嗯，今天果然没穿校服。
一切表现如常，没有多余的话和动作。
他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把这篇翻过去？
莫郁安暗喜，太好了，还算他有良心。
她伸进包里，碰到坚硬的外装壳，然后把东西拿了出来。
“给，昨天医生开的药。”
一直放在她书包里，昨晚郑末途把她送回家了，但是忘记拿自己的药。
虽然现在不是很想跟他对话，但是不能不把药给人家。
昨天他那一身淤青真把她吓到了。
“嗯。”
郑末途默默把药收了起来。
正当莫郁安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他冷不防说了一句：
“我也应该给你带药，解酒的，噢，对，还有胃药。”
装傻没用，莫郁安只好威胁了：“不许再这件事，就当一切从来没发生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