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江惊岁还在公司加班。
连祈问要不要过去接她,江惊岁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眼手机,回了句语音:“不用,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连祈:【江惊岁,今天是七夕。】
听他这样一说,江惊岁才意识到今天是情人节,她拿过工位上的日历看了眼,农历七月七。
但没办法,大家都在加班赶工。
月老牵线也不行。
江惊岁:【别说是七夕了,八夕也得加班。】
秦免先前还跟她说,朝九晚五不加班,现在看来,这个“不加班”可能是有期限的。
所有的老板都很擅长画大饼,秦免也不例外。
说曹操,曹操到。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秦免一身白色西装,衬衫领口前挂了副大墨镜,人模狗样地出现了。
听到推门的声音,会议室里正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方人马,齐刷刷地回头看了过去。
秦免这位不靠谱的老板,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时不怎么在公司,但人缘一直挺不错。
大概也与公司氛围有关,公司里大部分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
秦免也没进来,手里把玩着一支去了刺的红玫瑰花,懒洋洋地斜靠在门框上,桃花眼往里面扫过一圈,说话十分讨打:“哟,怎么还在加班呢?今天可是七夕,你们都不出去约会啊?”
然后成功地收获一众哀怨的目光。
你说我们为什么还在加班?
你说我们七夕为什么不出去约会?
我们这到底是在给谁打工啊?
建模组的两位愁得脑门儿都光滑起来的大哥,更是哀怨到快要吐血,语气幽幽地回道:“或许是我们天生热爱工作吧。”
秦免扑哧一下笑了起来,漂亮的手指捏着红玫瑰晃过一圈,扬声说:“行了,今天加班的,都发双倍的精神损失费。”
听到发钱,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一扫刚才的萎靡不振。
秦免没留多长时间,估计接下来还有约会在等着他,就过来短暂地露了个面,非常大方地散了一笔金,然后又施施然地消失了。
留下会议室里的众位社畜,继续心甘情愿地给这位老板打工。
同事们还没吵出来结果,江惊岁在底下摸鱼,一边翻着设计图,一边回着连祈的消息。
连祈:【几点下班?】
江惊岁:【看这架势,估计要吵上俩小时了。】
连祈:【等你回来吃饭?】
江惊岁:【不用等我,你去吃吧,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吵出来结果呢。】
建模组坚持要减少资源量耗,策划组坚决不同意,美工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到底听谁的?”
就这一件事,都吵三天了,目前还没争论出来个结果。
连祈熄灭手机屏幕,转过身来指尖又搭回键盘上。
旁边杨天探过头来,一脸纳闷地瞅他半天之后,转着电脑椅过去找汪子肖唠嗑:“他怎么下班不积极了?”
难得下班不走,以前都是一到五点,准时下楼的。
而且今天是双休日,居然还主动过来加班了。
汪子肖在盯着电脑看,手指不停地点着鼠标,分神回着话:“估计是江惊岁没空搭理他吧。”
“所以说谈恋爱有什么用啊。”邱明宇跟着唏嘘起来,“这不是跟咱们这些孤寡老人一样,七夕也是一个人。”
连祈懒得接他们这话,当没听见一样。
汪子肖倒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一边干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贱兮兮地插了两句嘴,连祈在想别的事,也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
直到肩膀被汪子肖拍了一下。
“你别搁那里高冷地当雕塑了。”汪子肖把他拽过来,“你先过来看看这个,这个场景转换好像有点问题啊。”
连祈视线落到他电脑屏幕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会儿,气氛莫名严肃起来。
难得见他这么肃然的表情,汪子肖紧张地问:“问题很大吗?”
连祈神色凝重:“我在想——”
汪子肖凑近:“想什么?”
连祈:“江惊岁的猫还没喂。”
汪子肖:“?”
汪子肖:“???”
你他妈在说什么?
好消息,他朋友有颗聪明的大脑。
坏消息,他妈的这是个恋爱脑。
汪子肖直接气倒:“你是不是恋爱脑?”
“不是吧,我没谈恋爱的时候,也是以江惊岁为主。”连祈点了点鼠标,又在键盘上敲了一段,随即把键盘往前一推,“再试试。”
汪子肖一心二用地问他:“你不是说,那只猫老是追着你打吗?”
“是啊。”
“那你怎么对它还这么上心?”
“爱屋及乌。”连祈终于挑起眼帘瞥他一眼,“你没女朋友,你不懂。”
汪子肖:“……”
草!
这人说话真的是太气人了。
汪子肖磨了磨牙,指着他鼻子冷笑起来:“你最好跟江惊岁一直谈着,千万别让她把你一脚给踹了,不然到时候我找个女朋友,天天搁你面前秀。”
“哦。”连祈眼皮抬也不抬,只潦草地应了声,“你还是先找到再说这话吧。”
汪子肖:“……”
士可杀,不可辱。
汪子肖直接气笑了,袖子都撸起来了:“今儿谁都别拦我!我非得跟他干一架不可。”
“哎!哥哥哥,你冷静。”杨天作势拦了一下,“冲动是魔鬼啊。”
汪子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是魔鬼他爹!”
六点钟,过来加班的同事也都开始回家了。
连祈刚关上电脑,汪子肖探头过来:“等会儿一块吃饭不?”
连祈看了手机一眼,微信上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估计江惊岁还在忙,于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行吧。”
看他这勉强的样子,汪子肖就手痒地想捶他。
那江惊岁没回来的时候,他不是一直都跟他一块吃饭吗?
“不过我要先回家一趟。”连祈拿了车钥匙起身。
汪子肖问:“干嘛去?”
连祈:“喂猫。”
哦对,刚才就听他说来着,汪子肖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吧。”
下来楼,到地下停车场里。
汪子肖正要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连祈朝他扬了扬下巴:“坐后面去。”
汪子肖动作一顿:“怎么,江惊岁说这是她的专属座位?”
“不是,我就是显摆一下。”
“……”
汪子肖嘴巴无声地张合两次,好不容易才忍下去脏话。
他闭了闭眼,反复在心里跟自己说了好几遍,朋友是我选的,我就该受着,我活该。
回到小区之后,连祈也没进自己家,直接来了江惊岁这里。
一进门,跟在连祈后面的汪子肖就被大饼抡了一拳:“卧槽,好疼!”
汪子肖泪眼汪汪地收回了想要撸猫的手。
连祈回头看他一眼,告诫道:“你别随便摸它,它会生气的。”
“这猫叫什么名字?”
“大饼。”
汪子肖看了眼狸花猫珠圆玉润的脸,深觉这名字起得妙。
大饼抡出去一套连环猫拳之后,就回了沙发上继续舔爪子,汪子肖还是手痒,谁能抗拒毛茸茸的猫咪呢。
他心痒难耐地问:“我能趁它不注意,偷偷摸它一把吗?”
“劝你别这样。”连祈建议他爱惜生命,“你不要小瞧它,大饼先前在小区里流浪的那会儿,曾经把一只体型大它一圈的泰迪揍进了医院。”
哇!
这战斗力。
不愧是狸花猫。
汪子肖顿时打消了撸猫的心思,转头摸起了金毛:“江惊岁怎么没买自动喂猫的那种机器啊?”
“之前买了,前两天被大饼弄坏了,新的还在路上。”
连祈拿出来猫粮,倒进猫碗里,侧头喊了猫咪一声:“大饼。”
大饼没理他,继续舔毛。
连祈换了个称呼:“大饼?饼——”
大饼还是不理他。
连祈叹了一口气:“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他只能清了清嗓子,学着江惊岁的语气重新喊它:“饼饼啊——”
“喵~”
大饼这次终于又了回应,歪了歪脑袋勉为其难地过来了。
冷不丁地听到这种甜软的声调,汪子肖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瞪大眼睛看向连祈:“你干嘛突然这样说话?”
“没办法,我说话它不理我,只能学江惊岁的语气。”
“……”汪子肖由衷地夸他一句,“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喂完猫,还要喂狗。
冰箱上贴着每日食谱,连祈按食谱上写的,从冰箱里依次拿出来食物加热。
汪子肖凑过去看一眼:“冻干饼,鸡心,鸭胗,蓝莓,鹌鹑蛋,紫甘蓝,鱼油两颗,关节片两颗,洒一点甜菜根粉——”
念到最后,汪子肖脸都麻了:“狗比我吃得都好。”
“也比我吃得好。”连祈习以为常地说,“上次江惊岁说要请我吃饭,她自己做,结果煮了一锅萝卜丸子汤。”
“……”
汪子肖瞬间心理平衡了。
看吧,男朋友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
临近七点钟,建模组和策划部终于吵完了,夹在中间的美工部也跟着松了口气,纷纷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江惊岁看了眼时间,一边按了电梯下楼,一边给连祈发了条消息,问他现在在哪儿。
连祈发过来一个定位:【下班了?要不要过来吃饭,我去接你,现在还没上菜。】
江惊岁看了下地址,是百家汇商场,离公司这里不算远,开车过来差不多十五分钟左右,于是回了句行。
从鲸游科技大楼下来,江惊岁一眼就看到了路边停着的那辆扎眼的超跑,车窗没关,降到了最底下。
秦免一只手搭着车窗,另只手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什么。
大半个小时不见,秦少爷已经在外面浪完一圈了,新鲜出炉的唇印从唇角一直延到耳根,看上去暧昧至极。
似乎是觉察到了这边传来的视线,秦免抬了抬眼睫,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视线跟江惊岁对上。
他眯了眯眼,随即将手机丢到副驾驶座上,抬手衔住咬着的烟,另一只手朝她漫不经心地招了招。
江惊岁走过去,停在驾驶座的车门前,有点好奇地往他车里瞧了眼。
没看到别人。
咦,少爷的行程结束了?
秦免掐了烟,顺势将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手背松散地托着下颌,抬起一点下巴看她:“下班了?”
“是啊。”江惊岁沉重地应道。
打工人兢兢业业地加班,而他们大老板已经兜风回来了。
只要她足够努力,秦免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唉。
万恶的资本家啊。
秦免像是想起来什么:“你不会又要回家遛狗吧?
“啊?”
“这大好节日的,跟猫猫狗狗的有什么好玩的。”秦免说,“要不要跟我去吃饭?”
“不了。”江惊岁摆了摆手,“我跟人约好了。”
秦免:“朋友?”
“男朋友。”江惊岁认真纠正。
“男朋友?”秦免愣了一下,十分意外的样子,就他对江惊岁的了解而言,他还以为江惊岁要跟她的猫和狗一直过下去来着。
“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怎么也没听你说过?”
“好久了。”江惊岁摊了摊手,“你也没问过我呀。”
她又不能逢人就说:诶,我谈恋爱了。
这不是讨打么?
“那我就跟美女约会去了啊。”秦免也不再多说,走之前又问她一句,“对了,花要不要?”
副驾驶座上放着很大一束红玫瑰,应该是九十九朵。
江惊岁刚才就看见了,还以为他是买了花,准备送人的,现在听他这意思,好像不是她想的这样。
“你从哪儿弄来的?”
“璐璐……不是,乔乔?哎呀,刚才那妹妹叫什么来着,还是叫小雅?”秦免皱眉想半天,最后胡乱地一摆手,“想不起来叫什么了,反正是她给的。”
江惊岁:“……”
不是,您连您约会对象的名字都没记清啊?
不过也多亏秦免提了这一嘴,江惊岁觉得自己也应该买束花。
过得第一个情人节,要有点仪式感。
跟秦免说了再见之后,江惊岁到旁边花店里买了两支玫瑰。
一红一白,中间系了个蓝色蝴蝶结。
鲜花涨价涨得很厉害,平时十块钱一支的玫瑰,今天已经卖到五十了。
如果这花是买给自己的,江惊岁在听到老板说这个价格时,绝对会扭头就走。
她拒绝当这个大怨种。
性价比太低了。
一百块钱,干点什么不好,都能出去好好地吃一顿饭了。
但这是买给连祈的,江惊岁还是非常干脆地拿一张红票子,换回来两支除了好看之外,一无用处的玫瑰。
连祈还没过来,江惊岁站在路边,低头整理好花束上的蝴蝶结,然后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闻桐看:【看我买的昂贵玫瑰,五十一支。】
闻桐:【?】
闻桐:【你再说一遍,多少钱?】
江惊岁:【五十。】
江惊岁:【两支一百,老板没要我包装费,说本来包装费也要十块钱。】
闻桐:【???】
闻桐:【卖这么贵,他怎么不去抢呢!我爸从花草市场买的玫瑰,一盆开十几朵花,才二十块钱。】
江惊岁:【是真贵。】
江惊岁:【但我还是买了。】
闻桐:【你这不就是妥妥的冤大头嘛?】
闻桐:【情侣的钱真好挣啊,明年情人节,我也摆地摊卖花去。】
收起手机,连祈正好在路边停了车,江惊岁把玫瑰藏到身后,另只手拉开车门上了车。
刚坐下,耳边传来倦懒轻淡的一句:“终于有时间来宠幸我了啊?”
江惊岁转头看他:“你这语气听起来怎么有点幽怨呢?”
“能不幽怨么?”连祈轻瞥她一眼,示意她先把安全带系上,“情人节,女朋友要加班,我只能跟个大男人一起去吃饭。”
话音稍顿,而后他语气凉凉地补上后半句:“餐厅里的情侣都是看我们的,还指指点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