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住在我梦里——斑筠【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6:00

  陆生尘一脸玩味地看着他,看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行,那你去送吧,我先回家了。”
  听出他有要走的意思,马目一把揽过陆生尘的肩膀,态度坚决地不放人:“别啊,我不得给你庆生吗?送完东西我们就走,绝不停留。”
  “……”陆生尘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确定是要去给我庆生?不是让我看你俩秀恩爱?”
  “嘿,说什么呢?我和她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纯友谊,跟你一样纯。”
  陆生尘:“......”
  我信你个邪。
  不过到底还是被他拉去了宁江大剧院。
  因为马目这种自来熟的性格,陆生尘和田李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朋友,但因为没聊上过几句话,也算不上有多熟,所以当马目提出要进去送东西时,陆生尘坚定地表示自己就在楼下等。
  “一块儿进呗,去给田李加油啊。”
  “不了,你去吧,你的祝福抵得上外人一万句祝福了。”
  陆生尘说什么也不进门,马目只得作罢,临走前像是怕他溜走似的,又交代了句:“我一会儿就出来,你可别开溜啊。”
  “知道,不走。”他淡淡道,见马目一脸不放心的,又故意掏出手表开始倒计时,说最多给他十分钟,马目才麻溜地跑进剧院。
  彼时的剧院门口停满了车,都是来陪同孩子参赛的家长。里头应该在调音乐设备,站在楼底,能够依稀听得院内传出的柴可夫斯基的舞曲《天鹅湖》,曲调古典、悠扬而婉转。
  他幼时曾被外婆要求反复练习这首钢琴曲,对谱子早已熟得不能再熟,所以当前奏刚响起没几秒,陆生尘就听出来了。饶是熟悉至极,但他对这支曲子也没生出任何抵触情绪,静静地听了会儿,陆生尘还特别好奇地在心里想,今晚不知道会是哪个人选中了这首曲子。
  等他好奇了几分钟,再抬起手表时,距离他跟马目说好的时间已经超出了五分钟,马目这厮仍旧没出来。
  陆生尘忍不住皱了皱眉,掏出手机准备给他去个电话,倏地眼前飘过一道绿色身影,匆匆忙忙地一闪而过。
  随着人影仓促而过,一条浅色发带落在了他身前。
  但她貌似特别赶时间,没有注意到。
  陆生尘弯腰捡起那条发带,出声喊她:“同学,你的东西掉了。”
  朝前奔跑的身影匆匆停下,接着女生很快地转过身来。
  不似传统的芭蕾舞TuTu裙,女生穿着一条状似吊钟的绿色长裙,有很多层轻纱,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裙纱灵动飘逸。
  她的肤色很白,整个人看起来水灵灵的,因为赶时间狂奔,双颊微微泛起红意,呼吸也跟着有几分急促。
  意识到掉了发带,女生稍稍怔了怔,下一秒,她抬步朝这边跑来。
  陆生尘好像不忍心看她再跑,长腿一迈,快走两步到她跟前,将发带递还给她。
  女生伸手接过,轻声道了声谢。
  陆生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多嘴地说了句:“加油。”
  女生一愣,过于紧张的面庞终于漾开了一抹笑意,她点点头,说:“谢谢。”话落,她再次急匆匆地转身,朝比赛厅跑去。
  直到背影消失在眼前,陆生尘仍痴痴地盯着那个方向看。马目在他面前打了无数个响指,也没能将他唤回神,他忍不住搡了他一把:“看啥呢?看到哪个美女了,这么恋恋不舍的?”
  他听到陆生尘轻笑了声,嘴里好似说了句:“嗯,小美女。”
  马目侧目瞧他:“你说什么?”
  陆生尘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没什么。”
  那是他与她的第一次碰面,仓促、匆忙又短暂,所以过了那一天,他们之间没有一个人记住了对方。也没有人知道,在故事真正发生前,他们曾有过非常短暂的交集。
  不过没关系,那之后不久,他们生命的轨迹便开始慢慢交汇。许多曾经的遗憾、错过,在未来都会被一一抹去。
  他们终将会重逢,然后相爱、相伴。 长路漫漫
  说起来, 他们领证领得有些过于仓促,又或者说,多多少少带着点儿意外。
  刚开始二人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很久, 双方各执己见, 各有各的说法,不过没有人提出要迅速结婚。
  陆生尘说的是明年,段凌波则认为要再等等,两人没法达成一致意见, 这个话题便不了了之。然后二人又开始谈同居的事, 这点段凌波倒是无所谓,在陆生尘提出搬去他家时,她几乎没多想,便同意了。
  谁知,整个2018年会过得那般忙碌,特别是到了年底, 出不完的差、见不完的人, 忙得昏天黑地,让两个本该甜甜蜜蜜生活在一起的人, 时常分隔两地。
  段凌波在朔城, 陪同葡萄牙客户在某个家具厂参观,陆生尘则飞到了海南, 跟当地某家旅行社谈合作。合同金额庞大,所以随行人员较多,谈了好多天, 才谈下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答案。
  等到陆生尘在一堆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时间已至傍晚,他拿起手机看了眼, 发觉距离他们分开已经过去五天。而段凌波最近好像也忙得无暇分身,几天来给他发的消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陆生尘忍不住拧了拧眉。
  江洋喊了他一声,问他一会儿去不去海边走走,反正来都来了,不逛白不逛。
  陆生尘望了眼窗外灰蓝色的大海,这一天的天气说不上有多好,天空灰蒙蒙的,海浪翻滚,这种天说什么也不适合在外头行走。他很果断地表示拒绝:“不去。”
  江洋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啧了声,道:“行,那我去找别人。”
  陆生尘点了点头,正准备回楼上休息的时候,听到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是沈梓溪的号码,他微微一怔。下一秒,陆生尘划开手机屏幕。
  沈梓溪说她在朔城出差的时候,意外遇到了段凌波。碰巧她身体不舒服,她便陪她一块儿去了趟医院,动了个小手术。
  其实沈梓溪的语气极为平静,话语间无不透露出这是一个极小的手术,完全不用担心。
  可是听筒对面的陆生尘显然没有感知到她的意图,几乎是一瞬间,他听到脑子里嗡的一声,警铃大作。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七年前的那个早晨,他在梦中被沈梓溪的电话惊醒。
  当时她哽着嗓子同他说话,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便开始不受控制,他的命运自那通电话起发生转折。
  尽管理智告诉他段凌波不会离开他,可是情感上又万般惶恐,他忽然感到极度不安。
  直到现在,陆生尘仍旧无法释怀,又或者说,对于那通电话有着莫名的恐惧。以至于七年后的今天,一样的人,一样的说法,叫陆生尘无端生出几分恍惚。
  他的眼睛盯着窗外的海,可是眼前仿佛空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
  还是助理卢克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他担忧地看着他,问他怎么了。连问数声,陆生尘才好似回过神般,喉结滚了滚,让他帮忙订一张飞往朔城的航班。
  陆生尘大概是真的吓坏了,抓着手机就往外跑,连行李都没拿,只是不忘叮嘱卢克:“订最早的一班。”
  等到航班降落在朔城机场,陆生尘又飞快地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沈梓溪电话里提及的那家医院。
  在路上陆生尘忍不住在想,段凌波怎么了,她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不告诉他?越想越慌乱。着急忙慌地付了车费后,陆生尘便朝病房奔去。
  其实段凌波只是做了一个阑尾炎手术,她是在午休过后突然被下腹剧烈的疼痛给痛醒的。当时沈梓溪就住在她隔壁,段凌波颤抖着手指打电话给她,让她陪自己去医院。
  腹部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从酒店房门出来时,她几乎有些走不动道。直到从手术室出来,麻醉劲儿还未消,她才慢慢恢复过来。
  缓过那阵劲后,段凌波又觉得这也没什么,在叮嘱沈梓溪别告诉陆生尘后,就在病床上躺下了。因此在深夜看到陆生尘火急火燎地踏入病房时,她感到十分意外。
  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才会在这样一个落雪的天气里,脑子昏沉地出现了陆生尘的残影。
  待那道身影慢慢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段凌波才恍然意识到,这并不是错觉。
  然后就是心酸。
  因为陆生尘看起来实在是太糟了,脸色苍白,胜过医院雪白一片的墙色。满脸的汗,表情严肃,嘴唇毫无血色,就好像,刚刚动过手术的人不是段凌波,而是他一样。
  大概是过来得急,明明在海南出差的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西装,就匆匆忙忙飞来了暮雪纷飞的朔城,一身风雪。
  段凌波感到心情复杂,她轻声喊他,问他:“冷不冷?”
  可陆生尘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走过来,猛地抱住她,只是一味地抱着她,久久没有言语。
  段凌波轻轻地回抱他,一边拍着他的肩,一边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好长时间过去,她才听到耳边响起陆生尘的声音,沙哑、紧张、疲惫,又带着几分无助:“段凌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动了手术?”
  段凌波愣了愣,轻笑了声:“只是个小手术而已,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在外头忙,我并不觉得需要你特意赶过来。”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段凌波能够明显感觉到肩背上的力量在不断收紧,有力的十指抓着她的衣服,紧紧的。
  她忽然意识到陆生尘有些不对劲,难道就因为她没告诉他这件事吗?
  段凌波偏头看他,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状态还好吗?
  陆生尘摇摇头,很诚实地说:“不好。”
  她又问他:“是不是感冒了?”
  陆生尘摇头否认,接着松开紧抱住她的胳膊,陷入短暂的沉默。
  然后,段凌波听到他缓缓开口:“不要瞒着我,好吗?”
  “无论是多小的手术,都不要瞒着我,好吗?”陆生尘将身子稍稍往后退了一些,肩膀微微颤抖,嗓音低哑,“我不想再让你独自面对这些,也不想再体会一次当时的心情了,你懂吗?”
  “我很害怕,波波,我是真的害怕了。”
  他好像在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不敢抬头看她,可是话语间又无不透露出他的惊慌无措。
  好像是一瞬间,段凌波感到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戳了一下她的心脏。也是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她以为的两个人最佳的相处模式就是,独立处事、各自成长,尽可能地不给对方添麻烦。殊不知,在她自以为为对方着想的时候,因为她的言行举止,对方会有多无助,多不安。
  也许,陆生尘并没她想象中的那么成熟、稳重,他也会害怕,也会紧张,也会没有安全感。曾经她在他那里体会到的那种感觉,此刻在他身上加倍奉还,或许他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敏感许多。
  因为她的沉默,陆生尘的脑袋越埋越低,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好似下定决心般抬眸看她。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忧虑。
  如果说世上有哪一秒最让段凌波感到陆生尘爱她,她几乎能够毫不犹豫地说出是这一刹那,陆生尘的眼里只有她,所有的不安、隐忍、小心翼翼都是因为她。而她也是在这一瞬间,猛地生出想要带他逃离这份害怕的念头。
  段凌波拉过陆生尘的手,很轻却又很认真地对他说:“陆生尘,我知道你因为我很没有安全感,但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给你安全感。如果你不介意我先提的话,那我就先说了。”
  那双眼里闪过浓重的迷茫,握住她手的力道也不自觉加重了几分:“什么?”
  段凌波的眼睛眨了眨,脸上绽开一抹笑,她郑重地对他说:“等我出院了,我们就去领证吧。”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她看到那双眼一下子明亮起来,陆生尘的表情也由严肃、慌乱,逐渐转为惊讶、惊喜。脸上的阴翳一下子被她的话给扫荡开,他紧紧地握住段凌波的手,好像潜意识还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过了好久,他才欣喜道:“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你是认真的吧,波波?没有在骗我吧?”
  她看到陆生尘的眼眶渐渐染上红意,嗓音也带着点儿颤音,段凌波点点头:“当然是认真的。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给你安全感的方式,也是我对你的承诺和依赖。我们试着进入婚姻,试着组建自己的家庭,看看这样是不是会好一些。”
  陆生尘好像还是难以置信,只是紧紧地抱住她,说:“好。”
  段凌波忍不住勾了勾唇。
  曾经她一直觉得,结婚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遥远的事。真到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反倒特别平静、踏实,毫不意外。
  同他复合的这段时间,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眼里的那份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知道他爱她,也知道他需要她。那份感情真挚而强烈,如大海般滔滔不绝。
  而自己也理应回馈给他一份绵延不息的真情,是携手一生的诺言,也是往后漫漫长路的保证。所以,这句承诺并不意外。
  后来,陆生尘大概是累极了,跟她说了几句话后就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
  段凌波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久。她微微俯下身子,凑近他,接着吻上他的唇:“抱歉,让你担心了。”
  “以后的路,我们一块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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