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尘的表情有几分错愕,没有立刻动作,段凌波皱了皱眉,眼神却是温柔至极。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开始亲吻他。她吻得很深,舌尖探入他的口腔,不住和他的勾缠,深情款款,难舍难分,不断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两分钟后,段凌波有些呼吸不过来,她喘息着结束这个吻,手指摁在陆生尘的胸口,告诉他:
“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等你好起来。”
“陆生尘,我们回家吧。”
第88章
第二天。
段凌波因为有行程, 所以起得特别早。陆生尘睡眠浅,因为她的动静,也跟着醒了过来, 睡眼迷蒙地看着她。
她早就洗漱完毕, 坐在梳妆镜前简单化妆。陆生尘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出神一般望着镜子里的她,然后问她:“真的要出差吗?”
段凌波听到他的问话, 回头看了他一眼, 接着点点头,抹上浅色的口红,说:“我大概出差一个礼拜,很快就回来。你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陆生尘微微皱起眉毛:“只能你去?不能派别人?”
他很少会干涉段凌波的工作,即使是情侣, 也会给对方适当的空间。但这次不一样, 他总觉得二人才刚把话说清楚,就要分开了, 他不太开心。
段凌波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轻声解释:“葡语翻译本身就稀缺,加上他们没有欧洲签证, 只能派我去了。”说完,她就起身往厨房走了。
陆生尘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走出卧室, 明知她只是去出差, 可是一下子又要分隔两地,还是让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不禁想到了从前段凌波同他告别的时候, 尽管已经过去了六七年,但是那些画面以及后果像是一把刀戳在他心上,怎么都拔不掉。
他没有再接着睡,很快就爬下了床。先给卢克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帮忙订一张飞往里斯本的机票。
大清早就接到老板的电话,卢克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一紧,想起陆生尘最近并没有出差计划,又以为是自己工作出现疏漏,更加紧张:“是有什么项目需要考察吗?”
“没有。”陆生尘平静地说,“我陪段凌波。”
听到这话,卢克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落了下来,良好的专业素养让他没有八卦,想了想,很认真地问他:“需不需要给段翻办理升舱?”
“当然,把她的座位和我安排在一块儿吧。”
“好的,那您注意休息。”
知道卢克的办事效率,陆生尘放心地挂断电话。他开始整理东西,把段凌波不小心放在床头柜上的日记本收进了行李箱,然后去洗手间洗漱,洗漱完了慢慢走到厨房,发现段凌波正在做早饭。
也许是心理感应吧,段凌波忽然回过头来看他。
见他一副要出门的行头,头发齐整,西装革履。段凌波一愣,眼神有片刻的错愕,惊讶,迷惑,好像意外于他的早起,明明他昨晚并未睡足几个小时。
“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陆生尘接过她手里的一大碗粥,端去餐桌,眉眼放松、一派自然地说:“送你去机场啊。”
“我不用你送,这还有好几个小时呢,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默然片刻,陆生尘开口:“但我想送。”段凌波便没阻拦。
粥是皮蛋瘦肉粥,段凌波第一次煮,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但她属于那种只要是自己做的东西,无论做得多难吃,都能面无表情地吃下去的类型。
她一边观察时间,一边喝粥,目光频频落在墙上的挂钟上,被陆生尘撞见好几回,他忍不住问她:“很急吗?”
段凌波摇摇头。
航班是十一点的,但她习惯提前几个小时办好登机手续。她不喜欢迟到,也害怕迟到。
陆生尘挑了挑眉:“我想着也不急,我订的也是那趟航班。”
段凌波拿勺子的手指一顿,不解地看着他:“你去做什么?”
“陪你啊。”陆生尘说着,平静地舀了一勺粥送入嘴里,就好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表情云淡风轻,看起来也事不关己,好像并没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段凌波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说:“我只出差一个礼拜,很快就会回来。”
“我知道,但我想陪你。”
她蹙眉看他,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甜滋滋的。行吧,要陪就让你陪吧。
段凌波接着喝粥,看到陆生尘慢悠悠地剥着一个鸡蛋,才剥开一小圈,往里头看了一眼,接着说,波波,以后做饭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段凌波愣了一会儿,看到他递过来还是液态的蛋清,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说:“那你......喝粥吧。”
*
粥虽然也不咋样,但他还是喝完了。
等到过了差不多半小时,段凌波提醒他吃药,他的情况不稳定,她得时刻记得叮嘱他。
陆生尘吃完药后,忽然接到了江洋的电话,貌似刚跟卢克谈完事,开口第一句就是:“听说你要去葡萄牙?”
陆生尘:“......”
江洋也没在意,继续说:“我最近忙疯了,今天碰着卢克,才想起来好几天没见着你人了,话说你上哪儿去了啊?前几天段翻还打电话过来问我要人呢。”
那个向江洋要人的人正站在他身后呢,陆生尘忍不住笑了声:“是吗?”
“你去葡萄牙干什么?又谈新项目了?”江洋寻思着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应该是忙新项目。
“没有。”陆生尘随口道,“忙着谈恋爱。”
江洋无语地冲着办公室的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让他别再秀恩爱了,单身狗听不得,他得去忙工作了。
陆生尘笑了声,挂断了电话。
段凌波推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陈因打来的,跟陆生尘说:“你妈妈打来的,应该是问你的情况。”
在往车子方向走的陆生尘突然愣了一下,随即就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帮她推过去,塞进后备箱,段凌波倚着楼底的梧桐树讲电话。
她几乎能够想到陈因打这电话过来的动机,也理解她的心情。段凌波把他的状态悉数报给了陈因,并且告诉她,陆生尘会跟她一块儿出国的事。
陈因似乎不放心,语气犹疑着说:“凌波,他现在的状态......”
“挺好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陈因在电话那端皱眉,不过倒也没有阻止她:“如果遇到什么情况,记得告诉我。”
“好的。”
“谢谢你。”她对电话那端的段凌波道谢,又聊了几分钟,想到他们需要赶飞机,便不再打扰她。
他们的航班不是直航,需要到罗马中转。前半程因为有小孩哭闹,二人一度没休息好。后半程行程短,段凌波上飞机后便合上了眼睛,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夜很静,整个机舱都充斥着静默,他们互相挨着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段凌波从梦中醒来,感觉到陆生尘在摸她的手指。下一秒,指腹传来冰冰凉凉的温度,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套在了她右手的无名指上,段凌波一怔。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让她不知该做何反应。
段凌波望着漆黑的机舱,开玩笑道:“陆生尘,如果求婚像你这样的,我可不答应。”
陆生尘看着她,抬了抬眉:“那你要怎样才能答应?”
段凌波垂眸沉思。
其实她对他并没有任何要求,私心只希望他健康快乐、时运亨通,即使在过去那些分开的日子里,这个想法也从未改变。
她宁可他如大学时浮浪轻佻、玩世不恭,对什么都浑不在意,也好过这样被疾病折磨,痛苦不堪。
他这样的人,好像合该是明媚灿烂的。
大概是沉默了太久,陆生尘苦笑了声,挠了把头发,解释道:“不是求婚戒指,很早之前就想送你了,是当年没有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段凌波愕然。
之前他不停地问自己想要什么礼物,但她始终没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段凌波把手放到眼底,用左手摸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银质戒托,竟然无端生出了几分惘然。
下飞机时已是深夜,二人在机场门口等Uber。
她想起大三那年刚来里斯本,从T1机场走出来,跟随队伍去排队等出租车,疯狂的出租车计价器,6公里的路程竟然花了她40欧。那是她在里斯本栽的第一个跟头,那时候既想笑,又想哭。
后来有了经验,再也没有坐过机场前面的出租车,所以再没有被宰过。现在身边站着陆生尘,就更不会了。
沉沉夜色下,陆生尘牵着段凌波的手,站在里斯本街头。夜风吹来陆生尘身上清冽的植物味道,将他的头发吹乱,但他始终没有将手松开。
段凌波垂眸看着某个方向,看了好久,注意到他胳膊上有一道疤,很大一块,特别醒目。大概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颜色不深,是淡粉色的,可她不记得他之前手臂上有这块疤。
“怎么了,波波?”
段凌波指了指他的胳膊:“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有的?”
陆生尘扫了眼,随意道:“跟你分手前两天,被狗咬的。”
“真惨。”段凌波的眼眸闪了闪,轻声说,“不过你就算身上带疤也好看。”
这话说得直白又温柔,让陆生尘忍不住笑出声。
*
段凌波那几天一直陪同客户在里斯本的创业公司转悠,客户是一家以医疗发家的企业,通过与欧洲的创业公司开展合作,开拓自己在健康医疗、金融领域的欧洲市场,驱动企业转型升级。
陆生尘说是陪她,但是洛神的业务繁忙,加之他在葡萄牙也有不少产业,每天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开视频会议中。于是二人除了晚上,基本上碰不着面。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的,就算你做足了准备,也总会遇到各种意外。
那一周,工作上的事情多而杂,二人都过得异常忙碌。等到工作结束,就到了回国的日子,段凌波难免生出一丝遗憾,都没和他一块儿好好逛过。
她问他:“你想不想去波尔图转转?”
段凌波在里斯本生活了六七年,却从未踏足过这座位于葡萄牙北部的城市。这些年她去过不少欧洲国家,但大部分都是因为工作安排,所以很多国家就只是短暂停留,很少会出去走走。
她想跟陆生尘一块儿旅行,就他们二人的那种,安安静静地旅行。
陆生尘笑了一下,答应她:“好啊。”
他们从里斯本乘火车前往波尔图,火车沿着轨道慢慢行驶,让她不自觉就想起当年在沈阳的片段。那会儿,软卧车厢里只有他们二人,现在这一整节车厢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车窗外的风景变幻莫测,一会儿是高楼大厦,一会儿又变为浩瀚无垠的大海,然后穿入很长很长的隧道,像是从一个梦进入下一个梦。
火车行驶了三个小时,在波尔图站停下。二人起身,陆生尘牵着她的手下车。
他们没有做过任何旅行计划,段凌波跟着地图瞎走,陆生尘倒也没阻拦,仿佛无论她走到哪儿,他都会跟着。
于是他们从路易一世大桥走到利贝拉码头,在沿途的商店逛了会儿,再去利贝拉广场。走走停停,漫无目的地游走于这座城市。
波尔图有一座被誉为世界上最华丽的教堂——圣方济各教堂,曾经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她以前听孙由推荐过不少次,说里头是用600公斤的黄金装饰的,十分绚丽夺目,她夸得天花乱坠的,段凌波却一次也没去看过。
她以前住在里斯本,经常被各种陌生人拉着传教,但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虔诚的人,每次都礼貌回绝,也从没去看过做礼拜。
教堂于她,像是很遥远的神话建筑。
那天来教堂参观的人很多,可能因为是旅游旺季,教堂外围了一堆人,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排队买票就花了很长时间。
这座教堂的外观看起来特别寻常,比她曾经看到过的各类教堂,要低调许多。里头却是富丽堂皇的装饰,横梁、柱子悉数用黄金覆盖,就像是一个外表平庸,内里怀揣心事的人。
段凌波对这类哥特式建筑没什么感觉,同样是代表宗教意义的,她脑子里印象比较深的,反而是各个国家的各类寺庙。
整个教堂金碧辉煌,黄金满目,让她想起曾经看到过的无数金灿灿的庙宇,想起许多与信仰相关的人、事、物。
她想起曾经在朔城的某家餐厅门前,陆生尘问她是否有信仰,她偷偷地在他身后比划着他的名字;想起曾经在沈阳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庙里抽了一个签,解签的师傅告诉她,不是良缘。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世界各地的寺庙里跪拜,向菩萨发愿,向佛祖讨要一个答案。
忆及过往,那些年少时总觉得翻不过去的巍峨高山,那些烙于心上挥之不去的暗影,那些混乱、迷茫、无助时刻。她知晓自己胆小怯懦、妄想成性,却仍祈求命里所有经受过的苦,将来都能够熬成蜜糖。
只是佛像庄严,却无一能够给她答案。
握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段凌波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身旁的人轻轻地拍了拍她,问她怎么了。
段凌波抬眸望过去,玫瑰窗上光怪陆离的色彩折射到这张令众生倾倒的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精致,段凌波定定地注视着陆生尘深邃的眼瞳。
这双眼冷峻而深沉,她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正文完— 当时年少
那是高一的第二学期, 某个周五傍晚,一大群下了课的学生春风满面地走出校园。陆生尘背着一个单肩包,慢悠悠地走在他们身后, 一脸气定神闲。
明怀门前早已挤满了各种小吃车, 许多人围在餐车附近、商量着该吃点什么,人声喧哗,热热闹闹的。这时节校门口的梧桐繁花满树,他站在公交站牌前, 一边盯着高大的梧桐树瞧, 一边听着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汽车鸣笛声,耐心等待。
这天碰巧是他生日,他爸不知上哪儿去了,他妈忙着在外省筹备画展。马目听说了这个坏消息,立即心生惋惜,觉得陆生尘孤苦伶仃的, 太可怜了。于是乎, 他便自作主张的,在陆同学多次拒绝的情况下, 固执地坚持要给他庆生。
二人约好在明怀前门碰面。
一中周五放学早, 比明怀要早上一个小时。算好两学校之间的距离以及各种拥堵路况,在教室刷了会儿题, 陆生尘才慢慢走出来。谁知在站牌前等了半天,马目这家伙仍旧不知身在何处。
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正准备给他发条消息告知自己先走一步, 便见这人呼哧呼哧地大喘着气朝自己跑来。直到跑到他跟前, 马目才长舒一口气,仿佛重获新生, 开始慢慢调整呼吸。
没等陆生尘问他要上哪儿玩,就听马目道:“出发前,我得先去给田李送点东西。我刚回家放书包时,她妈给我的,说她今晚要在宁江大剧院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