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住在我梦里——斑筠【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6:00

  林景愣了愣:“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没什么意思。”
  在严恒的车慢慢向他们靠近时,林景突然问她:“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对吧?”
  沈梓溪扬了扬眉,说或许吧。
  但她知道,绝无可能了。
  青葱岁月里的暗恋、孤独、仰望,筑成了她年少时的梦,不是成为好朋友可以替代的。加之后来受到的伤害、痛苦,也没办法让她轻易说出原谅。
  他或许是真的变好了,不再同年少时一样风流浪荡,知道如何认真地对待一份感情,如何珍重,但那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沈梓溪往碗里捞了两颗撒尿牛丸,非常平静地开口:“说实话,我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遇到他的场景,就在我们高中的校门口。”
  她想了想:“那时候大家有说有笑的,并肩走进校门。只有他是一个人,单肩背着一个书包,走路很快,像一阵清冷的风。”
  “那时候我的体型跟现在相差很多,看着他只能远远地观望,不敢向前。但我那时候就想,不知道成功追到这样一个人感觉如何。”
  段凌波问她:“你感觉如何?”
  沈梓溪扯了扯嘴角,有几分自嘲地继续说:“后来追到了,发现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可能因为是初恋吧,所以我总是能够轻易地原谅他,总是割舍不下。不过现在好了,我终于走向了新生活,初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段凌波附和地点点头,又听她说:“不不不,我跟你不一样,陆生尘可是你的初恋。”
  段凌波笑了笑,在心里默默咀嚼这两个字,她的初恋啊,现在又在哪里呢?
  *
  段凌波最近睡得不太好,每天都得靠褪黑素入眠。可是每当拿起那瓶黑色的罐子,又总会忍不住想起他。
  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他,又担心他找不到自己,出差的前一天傍晚,段凌波给陆生尘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要去葡萄牙一个礼拜。
  五月的宁江燥热无比,她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开空调,一顿行李收拾完毕,段凌波早已热得汗流浃背。
  她坐在衣帽间的地板上,抓起手机跟宠物店老板约时间,准备把洛神送过去。完了,又看了屏幕四五回,还是不死心地给陆生尘打了几个电话,却没有一个接通。
  段凌波忍不住叹了口气,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她看到是陌生号码,目光黯了黯,正准备挂断,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是陈因的电话,她问段凌波:“凌波啊,你有没有看到尘尘?他刚还在病房里,我去外边给他买晚饭,就一小会儿功夫,回来他就不见了。”
  段凌波的心脏骤然一缩,语气明显跟着着急:“发生什么事了?”
  陈因说:“他这几天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焦虑症发作了,总是难以呼吸、不安、发抖、睡不着,我猜他是去找你了。你如果看见他了,跟我说一声,好吗?”
  段凌波攥了攥手指,平复下心绪,说好。
  陆生尘在医院住了几天,脑中一直在重复段凌波母亲对他说的话。那天他在处理工作方面的邮件,忽然有人给他打来电话,陆生尘一看是陌生号码,就没理睬。谁知对方在他挂断后,又接着打了过来。
  陆生尘将鼠标放下,划开手机屏幕,他听到对方说:“你是陆生尘吧?我是段凌波的妈妈。”
  陆生尘安静了会儿,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事情找他,礼貌地回:“是的,您好。”
  段妈妈便没再跟他客套,直说:“当年你们分手,段凌波在医院躺了好几天,你不知道她为你流过产吧?”
  “流产?”陆生尘忍不住皱眉,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怎么会?她当年不是做阑尾炎手术吗?”
  闻言,听筒那端的段母冷笑了声,继续说:“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就因为一个小手术?”
  陆生尘没吱声。
  他想到当年沈梓溪给他打来电话,说段凌波在医院,状况不太好。彼时的陆生尘自己刚退完烧,脑袋昏昏沉沉,一听她说段凌波在医院,就一路飞快地往医院赶。
  他一直以为她当年动的是阑尾炎手术,却未曾想......听完她妈妈的话,陆生尘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当年刻意控制着情绪跟他提分手,被分手的陆生尘实在是气极了,气她使性子,气她总是那么轻易地放弃他们的感情,无论他再怎么挽留都没用,于是他生气地离开了,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医院。
  哪怕后来回头找过她,他也没问过其他人她究竟动的什么手术。
  难以想象段凌波当年独自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情景,光是想象一下,陆生尘就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只记得挂完电话后,他的手指仍旧紧紧地握着手机,握到骨节发白。
  他最近因为假期,心情放松,就没吃药,这会儿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焦虑症发作了,心跳骤然加速,胸口仿佛堵了块石头,怎么都喘不过气来。全身都开始冒汗,脑袋疼得厉害,看不清电脑屏幕上的字......
  他被进来给他送资料的卢克送去了医院,在医院住了好多天。他妈妈不让他跟外界接触,怕影响他心情。但陆生尘还是忍不住想她,想见她,所以趁陈因外出买饭时,偷偷地跑了出来。
  段凌波心里慌到不行,在客厅等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陆生尘究竟会不会来找她。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实在等不住,快走几步走到门边,却在大门开启的一瞬间,怔在了原地。
  那个几小时前她发消息告知出差计划的人,正站在她面前,背倚着身后的墙,手臂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貌似出来得很急,行李箱的拉索都没有完全拉好,有一大部分是敞开着的。
  听到动静,他朝这边看过来。段凌波静静地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男人,眼角不自觉泛起红意。
  明明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他们好似跨越了千山万水,两人眼里都汹涌着各般情绪,因此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然而,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客厅里的洛神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到陆生尘,它便激动地摇尾巴,然后一下子往陆生尘的方向扑过去。大概是方向没掌控好,它扑到了陆生尘的行李箱上,箱子被它绊倒,发出“碰”的一声,里头的东西悉数掉了出来。
  洛神吓了一大跳,就像是干坏事被大人逮着的小孩,为免被责罚,慌忙往自己的狗窝钻,留门口二人两脸无奈。
  东西掉出来很多,一眼就能看到覆在上面的两件纯白衬衣,段凌波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就跟孩子犯错,去帮他收拾烂摊子的母亲一样。
  她发现,陆生尘是真的喜欢白色,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衣服早已从简单的T恤转为质地上乘的衬衣,对颜色的品味还是不变。
  段凌波轻轻地拍了拍衬衣上的灰尘,帮他折好,塞进倒在一旁的行李箱里。
  回头捡其他东西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着急,手没拿稳,一个暗色的笔记本从手中滑落,重又掉回了地上。段凌波怔了一下,复又蹲下身子,将它捡起来,然后她发现——
  笔记本的封皮已经被磨得不成样子,一看就用了好些年头了。按照陆生尘如今的身家,不至于连一个用烂了的笔记本都舍不得扔。段凌波出于好奇心,当着他的面随意地翻开来看,夹在本子里的一张照片忽然滑了出来,在空中打着圈,慢慢落到地上。
  段凌波无意识地垂眸看过去,下一秒,她直接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张蓝底的一寸照,就是当年学校让各班同学在教学楼前的花坛边照的那张。大部分人拍得都不咋样,可是陆生尘却好像无论怎么拍都难看不起来。那张令众生倾倒的脸上挂着赤诚明媚的笑容。
  她记得当年前座的女生搞到了电子版,发到群里共享,段凌波偷偷去打印了出来,然后藏在日记本里。
  一藏就是好多年。
第86章
  段凌波静静地站着, 看着地上的一寸照出神。
  那张蓝底的照片,就像是记忆的某个按钮,被人不经意地按下, 各种年少时的回忆纷纷涌现于脑海, 不断在她的脑中滚动播放。
  他送她回家,帮她提书包,一言不发;他打篮球,运球自如, 笑容如春风拂面;他给她解题, 嗓音低沉,极为耐心;他走在前方,背影清隽挺拔,却从不回头......
  记忆就像开闸泻出来的洪水,无数少女心事喷涌而出,彻底将她淹没。
  段凌波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照片, 曾经用回忆、日记本堆砌起来的城墙, 在现实面前轰然倒塌,碎裂成一块一块难以启齿的断壁残垣, 每一块都昭然若揭, 每一块都无法躲藏,让人猝不及防。
  她忽然有些想笑, 又有些想哭。
  谁能想到她少女时代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心事,会在这样一个突发状况下,以这样一副面貌出现在二人面前。她不知道陆生尘是什么时候捡到的这本日记本, 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感情的。段凌波好像突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也没有能力去思考陆生尘是怎么捡到它的。
  陆生尘没有跟她一样震惊,很快地蹲下身, 先她一步将照片拾起,手伸过来,准备拿回那本日记本。
  段凌波的心口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没有给他。她紧紧地攥着笔记本,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接着转过身往屋里走,陆生尘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段凌波挣了挣,没挣开,她低垂着眼睫,小声说:“陆生尘,这是我的东西。”
  陆生尘如墨的双眸紧紧地注视着她,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三分,像是怕她逃走一般:“可是被我捡到了。”
  段凌波眨了眨眼,强忍着情绪说:“既然是捡到的,那你应该物归原主。”
  但是陆生尘仍旧没松开手,耍赖说:“可我不想还。”
  段凌波抬起头来看他,忽然觉得很荒谬。眼前的陆生尘,一半像是病人,一半又像是七年前那个浮浪的男孩。
  她的心思百转千回,想问他为什么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她,为什么要留着她的东西,不是你的东西,你留着干嘛。
  她想问的话有很多,然而还没等她问出口,兜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段凌波竭力保持平静,左手拿着日记本,用被陆生尘握住的那只右手去掏手机。陆生尘见状,适时松开了她的手。
  屏幕上显示的是陈因的名字,段凌波沉默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给她回电话,她把电话接通,告诉对方:“他在我这儿,嗯,看起来还好。好,我会提醒他的。”
  挂了电话,段凌波安静了片刻,抬头问他:“吃过药了吗?”
  陆生尘顿了顿,垂于身侧的手指收紧,微抿嘴唇,问她:“有水吗?”
  段凌波点了点头,从饮水机里取出一个一次性纸杯,兑好水递给他:“温度应该刚刚好。”
  她看着陆生尘从行李箱里取出她之前见过的那个药瓶,旋开盖子,倒出几粒在手中,接过她手中的纸杯就水服下。
  在他吞药的时候,段凌波重新走到玄关处,拿过装饰柜上的牵引绳。
  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一个更比一个糟。刚刚又忍不住回忆起了生涩的青春往事,让她感到心脏如蚂蚁噬咬,疼得厉害。像是害怕陆生尘会继续逼问,段凌波赶紧喊来洛神,准备出门。可她刚给洛神系好绳子,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抓住,问她:“去哪儿?”
  段凌波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明天要去出差,现在得把洛神送去宠物店。”
  陆生尘看着她,似乎想要确认她眼神里是否含有撒谎的成分。段凌波被看得很不自在,认真道:“我没骗你。”
  “行,那我跟你一起。”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淡定自然,并且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把行李箱抬进了她的客厅,要跟她一块下楼。
  段凌波静静地看着他,她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将脸撇向一边,站在一旁等他。
  “好了,走吧。”陆生尘放好行李箱,就跟了上来。
  夏夜的空气闷热,路灯很亮,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只是一路静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段凌波总感觉这气氛怪怪的,像是两个闹别扭的小情侣。
  然而他们又不像闹别扭,因为段凌波一手拉着狗绳,一手被陆生尘紧紧攥进手心里,就跟他们当时在朔城一样稀松平常。只不过这只手握得十分紧,久久不愿松开。
  刚开始陆生尘走在右侧,走了许久,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忽然走到了她的左侧。
  这个动作看起来有几分突兀,但段凌波清楚,这是他的习惯使然。从前在一起时,他也习惯走在她的左边。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好像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离开过她。
  宠物店的猫狗太多,段凌波让他在外边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办理托管手续。
  因为是这家宠物店的常客,老板早就跟她熟了,在她登记时,问她:“外头那个是你男朋友?”
  段凌波在写洛神的信息,没有抬头,但她知道老板说的是谁,无声地点了点头。
  宠物店老板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门口的陆生尘一眼:“别说,你男朋友长得还挺帅的,他干嘛不进来?”
  听到这话,段凌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几乎是一瞬间,陆生尘放下手机,朝她这边看过来,段凌波匆忙转回脑袋,小声解释:“他狗毛过敏。”
  “真的假的?”宠物店老板像是不敢相信,好半天才说,“那他对你一定是真爱,过敏还让你养狗。”
  段凌波笑了声,没说话。
  她把单子填好递给老板,跟她交代了几句话,老板让她放心,段凌波才从宠物店里出来。
  天很黑,宠物店门口的灯光明亮。段凌波看到陆生尘在回复消息,貌似很忙的样子,她装作没看见般绕开他,一个人飞快地往回走。
  她向来习惯逃避,遇事不决或者仅仅只是自己不想面对一件事时,总是喜欢逃避。但她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是自己逃避不了的,所以在陆生尘没有追上来之前,打算先短暂地回避几秒。
  夏天燥热的气温不断拉扯着她的神经,使她的情绪更为紧绷。路过一家新开的奶茶店,貌似刚装修好,店面很大,装修得诗情画意,店内播放的音乐却是几十年前香港电影的插曲。
  段凌波忍不住顿住脚步,音响的声音很大,音质听起来却不错,她听到歌曲正唱到——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陆生尘正好走到她身边,不满地问她:“为什么不等我?”他看起来有一点点生气,但是大概率看出是段凌波故意的,就没说什么。
  段凌波不由地笑了声,如实说:“我想一个人走一会儿。”
  他啧了声:“你直说不想面对我好嘞。”
  段凌波点点头。
  陆生尘忍不住笑起来,倒也没有立即走开,牵过她的手开始往前走。走了一会儿,他开始勾起话题,也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他试图将话题的中心转移到某件事上,开头让人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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