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住在我梦里——斑筠【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6:00

  “我小时候看童话故事最喜欢的就是《一千零一夜》了。一般人也许读这本书会被其中的一个个小故事吸引,而我不一样,我只为讲故事的山鲁佐德和生性残暴的国王的爱情故事而感动。”
  段凌波安安静静地走在他身侧,想听听看他究竟能把话题往哪里拐。
  “我第一次读这本书的时候就这么想了,你说,他们的爱情多迷人啊。山鲁佐德竟然可以为国王讲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一千零一夜,将近三年诶。我那时候就想,会不会有人愿意为我讲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他捏了捏段凌波的掌心:“然后我找到了。”
  段凌波忍不住皱了皱眉,想扯开自己的手,但是陆生尘没有松开。
  他好像终于忍不住了,垂眸看她,目光有几分焦灼:“从高中就开始喜欢我,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段凌波愣了一下,微微抿唇,半晌,才缓缓开口:“因为与你无关。”
  她一直认为暗恋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是她的一厢情愿。她眼中的陆生尘,是阳光的,明媚的,遥远的,但是与她无关的。
  “而且你那时候有女朋友,后来有更多的女朋友,我怎么跟你说?”
  每当她鼓起勇气,就会被各种意外打乱。突如其来的事情一个接一个,不断打击她的自信心。再加上后来他身边的女朋友越来越多,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该如何继续这份喜欢。
  陆生尘看着她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对不起。”
  段凌波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先是一怔,接着紧紧地回抱住他,眼睛慢慢蒙上一层水雾。很长时间过去,她才说:“没关系,毕竟你那时候是自由的。我离开你之后,也交往过不少人。”
  她记得,他们相逢于一场大雪。
  那时的他明媚如太阳,而她的世界里却暮雪纷飞。那场雪下得很大,梧桐树上落下来的积雪,淹没了所有声音。段凌波站在树底下看他,少年独自往前走,走着走着,忍不住回了头。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在看向自己的方向,似乎张了张嘴,又好像没有说话,树上的白雪又砸下来一抔。
  那一刻世界寂静,心脏怦然。
  往后的许多年,陆生尘这个名字成了她的痴心妄想。
  后来,她也尝试过同别人在一起,尝试着认真开始自己的生活。告诉自己,漫长的时间里,大部分东西都是过往云烟,包括人类的情感。她不是非他不可,也不是非得喜欢他一个人。这世界都不是固定不变的,又何必要求自己始终如一。
  她成绩优异,姿容秀丽,又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清冷性格,那时候追她的人真的有很多。
  她试着走进新生活,试着爱上别人,试着把那个名字遗忘,藏在内心不可触及的角落里,直至不再想起他。
  结果发现,心脏那么大点位置,竟然塞不下除他以外的人。
  年少时爱上的那个男孩,她最初最执着的爱意,即便过了十年,也还是难以释怀。
  可她不敢再靠近他了,七年前铸就的那场错误,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她希望自己离陆生尘远远的,最好就当个陌生人,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可他偏偏,总是出现在她面前,又总是做出一些事让她放心不下。
  怎么都放不下,所以选择不再放下。
  “法还不溯及既往呢,我们没有必要追究过往情史。”段凌波平静地说。
  陆生尘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满眼的深情与温柔,他轻声道:“谢谢你。”
第87章
  突如其来的一声道谢, 让段凌波一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听他说:“谢谢你喜欢我。”
  段凌波低着头,情绪忽然不受控制地翻涌, 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不想被他发现,她只能抬起双手遮住自己的脸。然而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汹涌着往外流,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来。
  她想到那些默默跟在他身后的日子, 想到痛苦而黑暗的高中时光, 想到许多个看见他觉得可以再坚持下去的瞬间,泪水浸湿了满脸。
  陆生尘静静地站在她面前,他看到了笼罩在她身上的,比深夜还要浓重的难过与悲伤,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微微发痛。
  他拉下她挡在面前的手指, 抬起手背给她抹眼泪, 微微扯了扯唇角,继续说:“以前, 虽然向往, 但我一直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样的喜欢。”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会有一个人默默地走在他身后, 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这么这么多年。
  可后来,分开后的这些年, 他不停地想她, 控制不住这份爱意在心里疯长,变得恐慌、焦虑、难过, 害怕她不再喜欢他,害怕她永远不会回头。
  他发现:“原来我也是一样的,如果我对你的感情只停留在七年前,或许我没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这七年来,我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喜欢你,我......一直都放不下。”
  “我爱你,波波。”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他笑了声,“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
  段凌波抬头看他,陆生尘的眼睫低垂,目光平静、神色淡定,语调却如旷野之地响起一阵琶音,激得她神思翻涌。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早就感受到了他的感情,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心脏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就好像经年累月沉入浩瀚星河的飞船,终于有了回音。她少女时代隐秘的暗恋,最终得到了依托。
  她忽然觉得鼻子和眼睛都开始发酸,哭得更加厉害。
  陆生尘最见不得她哭,听到她的哭声,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在医院的场景。
  他想到段凌波在面对他时,强撑着保持平静,其实她难过得要死,她明明这么脆弱。
  她当年该有多绝望啊?陆生尘忍不住想,一想到他离开的那个场面,他就感觉心如刀割。
  “关于那个孩子......”陆生尘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语气艰难地往下说,“对不起,当年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医院的,我如果知道事情真相,绝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段凌波,你知道吗?从你妈妈口中听说这件事,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他曾经浮浪轻佻、玩世不恭,身边的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快,可他并未在意。他不再把感情当回事,所有人来来去去都不会有任何触动。直到遇到段凌波,直到他真正地体会到爱。因此,得知真相时,陆生尘真心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他被她喜欢了这么多年,而自己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对不起。”他又说了声。
  他的声音飘在她耳边,飘在夏夜的晚风里。身后的梧桐树叶发出簌簌声响,明明是很轻微的声音,却刺得她耳膜疼,像是有一只手在无情地撕扯着她的耳朵,在阻止她听见这些话。
  她不想提起这件事,也不希望他再说,她想要赶紧离开。
  可是双脚却停留在原地,目光也是呆呆的,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我当年真的太不成熟了。”陆生尘向前靠近了一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段凌波仍旧埋着脑袋,她紧咬着唇,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勇气听他接下来说出的话,那些痛苦的瞬间好像随时都会击溃她。
  “你当年一定很痛、很煎熬吧?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陆生尘揉了揉她的手腕,语气放缓,像是无法原谅自己一般,接着说了句,“好在......老天爷替你惩罚了我。”
  一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劈开了记忆里最难以回顾的片段。
  段凌波瞬间失了神,微微发愣,只见他将手慢慢松开,好似要远离她,她瞬间神魂归位,反手握住他的手。她看着他,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语气很慢,却很认真:“你不要胡说。我一点儿都不希望你生病,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只有你健康了,我们才有可能继续走下去。”
  段凌波微微睁大眼睛,继续说:“我原先不相信破镜能够重圆,但我愿意再和你在一起,就表明我相信任何一段感情都有从头来过的机会。陆生尘,我快27岁了,也该稳定下来了。”
  陆生尘皱着眉看她,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她的眼睛被路灯照亮,里头好像盛满萤火,闪闪发光,他听到她说:“我很喜欢小孩,我想跟你拥有属于我们二人的孩子。”
  陆生尘愣愣地看着她,好像有些难以置信,段凌波这么直白果断地说出这番话,让他始料未及。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始终文文弱弱的,遇事也只喜欢逃避,像这般大胆说话的模样,让他有些反应不及。
  然而段凌波并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轻声问他:“你的病,是怎么回事啊?”
  陆生尘看着她,久久没说话。
  他的反应十分平静,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好像要刻意隐藏某种情绪一般,越是平静,越让人感到疏离。
  段凌波紧紧抓着他的手,轻叹了声:“如果真的很难说出口,可以不用告诉我。我的目的并不是让你感到为难。”
  陆生尘摇摇头,告诉她:“不难说出口,只是我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高二的时候好像还好好的。”
  她知道,因为那时她见过他,那么得阳光明媚,她甚至都有些嫉妒他,能够活成太阳。
  “我妈妈是个画家,外婆也是搞艺术的。一直都是独生女,加之父母对她的关爱与包容,导致她从来都是天真明媚的,不知人间险恶。”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照理应该活泼开朗的:“那她怎么会......”得抑郁症这几个字段凌波到底没忍心说出口。
  “因为她遇到了陆其铭。”
  他跟段凌波一样,恨到不愿意用父亲来称呼这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当时外公不同意,因为他觉得做生意的人社会关系混乱,但我妈铁了心要跟他在一起。外公又那么宠她,即便他不放心,为了让女儿开心,也只能同意。”
  陆生尘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好久,才继续往下说:“其实刚开始一切正常,他们也度过了几年安安稳稳的日子。但你知道,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天天去吃清粥小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频繁吵架,因为各种事、各种理由吵架,吵得鸡犬不宁。”
  陈因那样浪漫的艺术家,本身心思就敏感,稍有动静就会产生怀疑。那会儿听很多人跑到她面前提陆其铭出轨的事,但因为没有实质证据,加上她在忙于画作,就没放在心上,直到某天从画室出来,走到卧室门口——
  “她听到里头有很大的动静,但她以为是自己幻听,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房门,结果看到陆其铭和别的女人在她床上乱搞。”陆生尘深吸了口气,“是她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乔博闻她妈。”
  “然后呢?”段凌波忍不住轻声问。
  “后来她生病了,病得特别特别严重。也许她一直都有抑郁症,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但那会儿是真的崩溃了。”陆生尘静静地说着,表情很淡,只是越发无奈,“只要没人在她身边盯着,她就会想要自杀,想要离开这个世界。有几次我去上学,回来就看到她拿着敲碎的花瓶碎片,对着自己的手腕割下去。”
  段凌波几乎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他突然冒出了许多汗,脸上、脖子上、掌心上,面色苍白如纸,肩膀不住颤抖,并且呼吸也变得越来越重,像是喘不过气来。
  一股密密麻麻刺痛的感觉从她心底浮了上来,她忽然有些听不下去。用力抱住陆生尘,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想让他停下来,想让他忘记那些令人绝望的过去。然而陆生尘并没停下来,他紧握着拳,大脑好似接到某个指令,要将自己剖开来给她看一般,不断地撕扯着自己的伤疤。
  “我实在想象不出,她那么天真明媚的女人,怎么会想不开。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她却毫无生念,只想着快点解脱。”
  “不要说了,如果说出来让你感到痛苦,就不要再说了。”段凌波双手抱着他,眼眶越来越红,“我不想让你再度陷入痛苦。”
  让他再度陷入绝望挣扎的痛苦之中,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可陆生尘却只是笑了声,还是选择坦诚。
  他的大脑仍旧在传输着某个指令,希望段凌波了解他的经历、他的过去,然后再选择是否还能继续接受他。
  “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可能是因为见他们吵架吵多了,也见我妈生病的状况见多了吧,心理受到了影响。高中时还好,直到大二时一切也都还挺正常的,只是偶尔遇到突发状况时,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但是没有很严重。我以为是缺氧,就没当回事。”
  那时候除了偶尔的胸闷、刺痛外,并无任何异常,他还能跟他爸唱反调,还能为了报复他,跟一个又一个的人鬼混。
  他一直都认为他妈妈太重感情,太爱陆其铭,把他放在心里太重要的位置,所以才会在感情上吃亏。因此陆生尘决定不再把感情当回事,不认真,不留恋,只是找一个人陪着。谁知到最后还是跌了进去,再也走不出来。
  跟段凌波分手后,他一直都很痛苦。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等到梦醒了,她自然会回来,可是她始终没有回来。
  那一阵他病得很严重,过得也十分混乱,每天都心慌胸闷到睡不着,整夜整夜地保持清醒,必须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眠。睡着了就开始做噩梦,梦里不断失去段凌波,他不停地在后头追赶,跑到窒息,可她却一刻也不回头。
  每当他从梦中挣扎着醒来,那股窒息感还是消失不去,以至于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陈因发现他的不对劲,坚持要带他去医院,陆生尘配合地去了。然而每次吃完药后,他都感觉大脑仿佛被麻痹了一般,有好一阵想不起来事情,也想不起来段凌波。可他内心深处又总是会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你不能忘了她,绝对不能忘了她。”
  他开始私自停药,会诊时也不再配合,结果焦虑症越来越严重。陈因不得不给他办理住院手续,时刻监督他服药。
  这两年其实情况已经好转了,只是最近又没吃药,加上听了当年的事,一时禁不住打击,病情加重了。
  “我知道你妈妈打电话给我的原因,如果接受不了,可以放弃。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
  段凌波闻言看了他两秒,接着垂下眼皮保持沉默。
  陆生尘继续说:“不用感到为难。”
  “我没有感到为难,我只是有些难过。”段凌波抱着他,轻声说,“在你那么痛苦的日子里,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没事,都过去了。”陆生尘的声音有点沙哑。
  段凌波摇摇头,她不想再让他回忆那些过往了,也不想让他再推开自己。她想陪着他,陪着他慢慢好起来。
  想让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他。
  段凌波搭在他腰侧的手指缓缓松开,她踮起脚尖,抬起脑袋凑近他的嘴唇,很轻、很柔地吻在他嘴边。
  只亲了一下,她便退开了一些。二人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过了好一会儿,段凌波才说:“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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