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养大仙君后我死遁了——川消山长【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8:23

  楚真真沉默了片刻。
  桌上的茶已经有些冷了,盛在陶碗中的茶汤颜色略微发暗。她拿起碗,仰头慢慢饮尽。
  楚真真将碗搁回原位,叹息似的说:“我不想耽搁你的复仇大计,明小少爷。”
  “我要去找一个人,做一件没什么用的事情,要花很多时间。你贸然跟来,除了浪费你自己的生命之外,再没有什么用处。”
  少年忽然也默然。他站在原地,像个木头。
  楚真真看了明秋色一眼,见他模样,感觉他大概也清醒了。
  她便走上前去,替他将地上的碎裂的挂画一点点捡起来,收拾了一下,放在了桌子上。
  而后,楚真真挂好腰间的刀,转过身去,背对着明秋色摆了摆手。
  “走了。”
  她跨出院门,心底亦有轻微的失落。
  多日的相处,自己并非对明秋色没有感情。
  楚真真一只脚刚跨出去,肩头便被一只有力道的手按住。
  她回头,蹙起眉头,道:“干嘛,拉拉扯扯的。”
  道别也不用这么缠绵吧,可以干脆利落一点。
  明秋色表情比她难看一点。他面色依旧绷得紧紧,带着一些不自然:“我要去。”
  楚真真:“?”什么。
  少年语气硬邦邦的:“我要去浪费生命。”
  “……”
  楚真真不知道说什么,她有点无语。
  她问:“你不复仇了?”
  楚真真想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明秋色手里还攥着挂画的碎片,看样子是刚刚随手抓的一把,画布被攥得皱皱巴巴,看起来像是在用它泄愤。
  他攥着画布碎片,冷着脸:“复。”
  “但也不影响我来帮你。楚真真,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哈。”楚真真意味不明地笑一下。她想说一句“你是我很重要的儿子”,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望着明秋色的脸,听他认真地说着:“为明氏复仇,是我毕生之愿。我从灭门以来,就无时无刻不在奔走寻仇的路上。”
  “经常受伤,很多次差点死掉。一路走来,都是我一个人。”
  明秋色语气平淡,陈述着。
  “被仙君一剑穿心的时候,我没想过活下来。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杀我,但在路上死掉,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下场。”
  “然后你救了我。”
  “灭门之前,我每天在门中练剑,没认识过别人。灭门之后,也没人愿意认识我。”
  “我只认识你一个朋友。”少年半垂着眼帘,轻轻道。“娘很早就告诉过我,人活着不是只有练剑这一件事。我从前不明白。”
  “我想,我活着也不是只有复仇这一件事。帮你这件事,出于我的本愿。没人强迫我,没人逼迫我。”
  明秋色抬眼,非常平静地看着楚真真。
  “你带我一个,又能怎么样?我不会拖你后腿。”
  楚真真盯着他,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飞快地一眨眼,然后背过身去,闷闷地说道:“真不拖我后腿?”
  “嗯。”明秋色的声音十分笃定。
  楚真真说:“那好吧,我信你。”
  “嗯。”明秋色莫名其妙的,又应了一声。
  楚真真对着他,一时无言。
  须臾后,明秋色开口道:“我现在去收拾东西,很快。一盏茶后,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楚真真“哦”了一声,跟着他进屋,看着明秋色有条不紊地收拾。
  他的储物戒灵力丰沛,看得出来里面的东西并不多。
  屋内的物件基本被他尽数收入戒中,原因也很简单——这间屋子里但凡是被摆出来的,全都是他必须用的东西。
  楚真真之前还没觉得,现在目睹明小少爷收东西,完全想象不出,他曾经是一个大家族的少爷。
  将东西都置齐之后,楚真真看见床头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
  在一室可以称得上简陋的物件中,这个盒子精致得出乎意料,盒身嵌着明珠,顶盖上勾勒繁复花纹,闪烁着金光。
  这是明秋色最后才收进储物戒的东西。他捧起木盒的动作带着几分珍重,将要收入储物戒的时候,他又小心翼翼地将木盒子打开,朝里看了一眼。
  楚真真眼尖,一眼就看清了里面放的东西。
  这是她曾经在明府里,捡到的那根染血珠钗。他母亲的遗物。
  她当时捡起珠钗,完全只是为了取信素未谋面的明秋色,让他对自己多一分信任。
  如今却成了明秋色最珍视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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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讯息
  ◎一双眼瞳鸦青,目光灼然。◎
  收拾妥当之后, 楚真真带着明秋色朝天玄门外走。
  许久没回天玄门,门中的许多情况,她甚至还没明秋色知道的清楚。步出门派的过程有些漫长, 少年语气散漫地和她交代了许多。
  明秋色走在她身侧,没什么表情地问她:“直接离开的话,你师门那里,不用交代?”
  楚真真抚着刀鞘,闻言眼目微垂。
  落在鞘身的指节微微一颤,随即她道:“不必。徒增烦扰罢了。”
  楚真真没什么脸去见师门。
  因为她要去的地方, 是洛水妖域。
  洛水妖域聚集了各种魔物妖怪, 九方界中无处容身的妖物,全部都聚集在域内。
  阮辽如果要养伤,那么妖域一定是他当下最好的去处。
  楚真真眼眸中, 泛起隐约的愠怒之意。
  她不知道阮辽为什么要躲她, 但是她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
  她第一次救下明秋色的地方, 便是在洛水妖域外。
  这是楚真真第二次来这里。故地重游, 楚真真却没有什么旧事可堪感怀。
  妖域之外的茶馆, 仍旧流传着天演仙君的传闻。楚真真一路不休,风尘仆仆来到妖域之外,途径茶馆门口,就听见了一耳朵流言。
  她原打算直接进入妖域, 然而当她听见有关阮辽的传言时,仍然忍不住顿了脚步。
  正是这一顿, 让楚真真神色骤变。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有人看见仙君在域外现身。”
  “我说这块的破客栈怎么涨价这么快, 价钱比平日贵了三倍, 还抢不到房间……不会全是那帮神经病剑修订的吧?”
  又有人插嘴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仙君?又看不见头脸, 又没见着佩剑,捕风捉影的话少说些,以讹传讹的东西,说几句就差不多够了。”
  “什么捕风捉影?我亲眼见着的!”
  一个修士似乎很激动,狠狠拍一下茶桌,怒道。
  “你若是单看样貌,的确不是仙君。但那一柄剑,我可不会错认。那是‘秋水’!神兵秋水剑,你认不得,也别以为其他人和你一样有眼无珠!”
  客栈中摩肩接踵,人潮涌动,楚真真却好像看见什么目标似的,一路挤进去。
  她毫不收敛身周的气息,化神威压一开,就径直朝人潮环绕的那一桌行去。
  周遭人纷纷避让,眼神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楚真真。
  他们眼底都隐有异样,目光带着针一样的尖锐,细细打量着这个穿越人潮的少女。
  她衣着华美,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体面的少年剑修。少年剑修冷淡地抱着剑,目不斜视,只一味跟着少女。
  这样的组合,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这一带远离仙城,驻扎势力复杂,在附近讨生活的,全是入妖域剖妖丹、取妖血出来换钱的亡命之徒,脾气古怪,牵涉多端。
  在这种地方,行事首要的便是低调,不要沾惹争端。
  若是锋芒毕露,行事张扬,保不齐就会有些脾性凶恶的闲人,去寻衅生事。
  这些人讨生活就已经耗尽了力气,又不是惜命的,对谁有了恶感,顺手欺辱一番,或是杀了,也都是常事。
  而楚真真的出现,无疑就是引人注目的出头鸟。
  她肆意释放周身威压,而且境界高强。
  几乎一瞬间,在场的多数修士,就对楚真真下了决断。
  ——不是这里的人。
  一束束目光中,都不可自抑地带上了赤裸裸的贪婪。
  而楚真真并未对这一切有所觉察。她眼睛里,只有那个高声说闲话,坐在茶馆正中央喝茶的人。
  面对着被一群人避让、声势有些浩荡的楚真真,那个被楚真真锁定的茶客显然也有几分警惕。
  他茶也不喝了,话声渐渐消失,只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珠,看着楚真真来走到桌前。
  楚真真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样子有些唬人。
  她微一偏头,客客气气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有些好奇您口中这位仙君,来买个消息。”
  茶客目光中的警惕犹然未散。他的手扣在腰间,似乎时刻准备着什么。
  他道:“我只是个卖器物的,说几句闲话,没什么消息可打听。”
  楚真真低头,自腰间囊中取出一块晶亮夺目的灵石。
  雪白通透的灵石在桌上折射出闪耀的辉光。
  一颗臻品灵石。价值远远超过上品的灵石。
  少女以手指点在灵石上,声音低低道:“无妨,我们可以先聊聊。”
  茶客的目光霎时变了。
  客栈专供的会话室内,楚真真得到了茶客口中的所有消息。
  她听完,便恹恹地将他打发走。
  少女靠在会话室的双人榻上,表情不悦。一旁,明秋色仍旧像根柱子似的,面无表情地抱着剑。
  茶客嘴中所说的,其实也没有太多内容。
  大概就是,三日之前,这里出现了一个很像仙君的客人。虽然头脸都以帷帽遮蔽,但是气度清越,腰间佩着秋水剑。
  他住进了这间客栈。
  楚真真又加了小半颗灵石,才在茶客口中要出了这个客人的房间号。这个茶客说是聊闲话的,但你细问他,又显然能看出来,他是刻意查证过这个传闻的。
  况且这人说话时又很爱卖关子,楚真真估计,他就是来这里,打算用仙君的消息赚一笔的。
  楚真真发了一会呆后,便去要了一间和“仙君”相邻的房间。
  这个房间贵得让人发指。楚真真付了钱,觉得自己脑门上顶起了三个字。
  大冤种。
  付钱的时候,厅堂之中热闹哄哄,依旧吵嚷不休,一切似乎都极寻常。
  但楚真真能感受到,有不少目光,都在朝她这处打量。
  许多自以为是、鬼鬼祟祟的目光,尽被她的五感一一知悉。
  楚真真不动声色地拎着房牌朝内走去。
  身侧,明秋色的声音响起:“你手笔太大,估计被当成肥羊了。”
  楚真真没否认。她拾阶而上,一步步朝上走去。
  明秋色的房间和她不在同一楼层。楚真真住的那层都是天字房,太贵,明小少爷认为,他们没有相邻的必要。
  临到分别之际,明秋色又出声道:“今晚要不要帮你守夜?”
  楚真真:“……”
  楚真真表情无奈:“住个客栈还要守夜,你拉倒吧。”
  “你安心睡,客栈中他们不敢惹事,我能对付。”
  她可不敢让明秋色站在自己房门口,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守夜。
  别的住客看见了,起夜的时候恐怕觉得有鬼。
  楚真真持着房牌,启开了自己的房间。
  临进门前,她朝旁边的房门处看了一眼。
  隔壁房门紧闭,好似全然无人。
  楚真真目光在门上停滞片刻,便进了屋子,转身将门带上。
  门关上的时候,楚真真就站在房门前,一动不动。
  她今夜住进客栈,是不打算睡觉的。她的目的,就是窥视自己的邻居。
  凡是隔壁的响动,她都决不放过。
  虽然这么说来很变态,但是她已经别无办法。有关阮辽的线索,她不想放过。
  提供消息的茶客给她看了玉简录像。
  录像中,颀长身影一闪而逝,而腰上的那柄剑,被玉简蓄意捕捉了光泽。
  那的确是秋水没错。
  楚真真见过秋水,不仅见过秋水在鞘中时的模样,也见过秋水出鞘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不会认错。
  楚真真自储物戒中,搬出一张板凳,就这样坐在了房门之前。
  少女的后背倚靠着房门,半闭着眼。经脉间灵力缓缓流转,以此保证自己五感敏锐。
  房间很大,她却没有半点涉足观看的想法。
  她想要见到阮辽。想要看他的伤势如何,更想要保护他。
  入魔之后的他,会不会很弱小,会不会朝不保夕?
  一旦细想,思绪便会渐渐浮动。
  楚真真的头靠在门上,眼底神色复杂。
  门外,忽而传来细微的响动。
  楚真真的精神一霎振奋起来,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那是楼道口传来的足步声,有人来到这一层。
  她的目光又黯淡一瞬。
  隔壁的客人,从午后开始,便没有出过这间屋子。
  不知为何,楚真真心中浮起一阵微妙的不适。
  她总觉得门外有人。
  楚真真正考虑着是否要出门时,便忽而闻见一缕浓郁的馨香。
  她浑身忽而酥软。
  紧接着,眼皮变得沉重,视线昏沉,眼前的一切逐渐陷入昏黑。
  门外,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人敲了敲门,确定其中无反应后,便熟练地掏出一样尖锐的细丝,开始撬门。
  刚撬了没几下,他忽而觉得胸口一凉。
  低头一看,心口处,探出一双修长的手。
  指节修长漂亮,只是指尖似乎过于锋锐,上面贯穿了一颗血淋淋的,犹然跳动泵血的心脏。
  黑布人身体一僵,随即倒下。
  身后,有人收回手掌。
  他雪发如霜,愈发衬得掌心的血液猩红。
  阮辽低着眸,扬了扬袖。袖间落下细碎的粉末,粉末触及黑衣人身体的一刹,黑衣人的身体就开始消弭。
  做完这一切,阮辽才缓缓抬目,鸦青色的眼眸望向紧闭的房门。
  他身周魔气浅淡,唯有掌心的一样物事,魔气浓郁。
  细看之下,能发现,这东西正是天演盘。
  盘上纹路如旧,铜莲盛放,莲心一点艳红。
  入魔以来,他不再能够以灵力操纵从前的法器,故而只能以血饲养。
  他如今的模样,早就面目全非。
  雪色的衣下,遮蔽着溃烂的躯体,身上无一处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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