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w=熟悉的味道。
第7章 柳梧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她回来。◎
来人说完,眼神阴沉地大步走进来,目光在后排的学子脸上一个一个扫过去。
当他的目光落在楚真真面上时,楚真真也在看他。
楚真真看着他,忽地弯唇一笑。
这白衣修士,可不就是在盛光街上找她麻烦的那位么。
容色娇妍的少女从座上起身,对着修士嫣然一笑:“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嗓音和样貌一样娇柔,话音几乎能滴出水来。
一旁的尹枕流观楚真真这副模样,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楚真真每次笑得这样玉软花柔的时候,就指定一肚子坏心,不招惹一下旁人都不舒服的那种。
但现在不是惹是生非的时候啊!
天玄门门规森严,灵玑派既然归在天玄门下,自然也要受天玄门门规制约。
这门规的其中一条,便是新入门子弟不得寻衅滋事、不敬同门。若事情闹得大些,还会由上头的长老亲自裁决,一个弄不好,新弟子便很有可能会被逐出门外。
尹枕流疯狂地朝楚真真挤眼睛,希望她能从自己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好谨慎行事。
谁知道楚真真就跟眼盲了一样,压根没分给他半个眼神。
不仅没有分尹枕流眼神,楚真真还微微一仰头,伸出手指抵住唇,对柳梧道:“嘘,你这狗玩意儿说话小声一点,别打扰人家。”
说罢,楚真真自座位中走出,大步走到白衣修士面前。
然后一扬手揪住了他的领子,直接把人生硬地朝门外拽去。
*
三昧阁中,阮辽修长指节抚在一颗莹润宝珠上。
珠子泛起温润光泽,莹莹而不炫目,在微光之下显得格外漂亮。
若仔细看便会发现,这东西正是仙君出关第一日发出去的超拔丹,只是瞧着更加饱满圆润,珠身也更大一些。
阮辽目光凝在超拔宝珠上。珠子在他的凝视下渐渐通透,随即映出两道对峙的身影。
赫然便是楚真真与柳梧。
今日她未着易容,露出来的脸,与二百年前的楚真真殊无二致。
仙君唇角轻轻一弯。
果不其然,真的是她。
真真还是那般骄纵肆意,受不得半点气。
阮辽眼瞳中倒映着少女的影子,白皙的面上没有表情,模样格外沉静。
只有托着珠子的指尖不受控制的颤动着,昭示着持珠人波涛汹涌的心绪。
自真真死后,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等她回来。
他的剑术,是她亲授的。
自她走后,他日日挥剑八万次,直至经脉枯竭、腕骨淤血。
但因为能再次相见,所以这些细枝末节,都不必在乎。
修剑是,做仙君亦是。
她要他做的事情,他全都做到了。
因而如今,她才肯回来看他一眼。
阮辽眸底氤氲浮沉,低低笑起来,旋即又收握五指,极珍惜的将明珠捧起,任珠上微光映入眼中。
*
楚真真出书斋后,尹枕流很快也跟了出来。
因尹枕流执意阻拦她出手的缘故,所以此时的楚真真正吸着冰糖雪梨汁,津津有味的开始看尹枕流和柳梧打斗。
修真界学府中,起冲突的解决方式通常就是打斗。只要不打出什么事,学府基本上也不会管,权当是弟子们自行切磋了。
柳梧境界不高,楚真真目测他只有金丹初期。但他是剑修,战斗力在同级别里是最强的,加上有许多金贵法器辅助,看着还挺唬人的。
尹枕流是法修,境界在金丹大圆满上下。法修相对来说不擅战斗,但尹枕流怎么说都是金丹大圆满,对柳梧有绝对的境界压制。
也不知道柳梧是怎么敢和尹枕流打的。
战况果然不出楚真真所料,柳梧很快便招式散乱,落了下风。
楚真真倚在墙边,百无聊赖地将最后一口冰糖雪梨吸完。
没意思,她师弟完全把这人吊着打。
正当楚真真想要袖手回去书斋看书的时候,忽然眼神一凝。
空气中响起了微不可察的锐物破空之声。声音极细微,一闪而过,楚真真境界高五感强,听得分明。
但如果境界低一些,专注战局时,是很难察觉到这点破空之音的。
她回神看向战局。柳梧刚刚刺出一剑,被尹枕流的法术灵力流隔空阻挡住,一时僵持。
这一剑大概灌注了不少灵气,柳梧左手抓着汲取灵力的法器,右手执剑源源不断地注入真元,剑身在真元的供给之下显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尹枕流也并没有放松警惕,极专注地支使着那道法术灵力流,一点点地将柳梧的剑逼退。
眼看着剑就要落手,柳梧目中闪过一丝狠戾。
一线冰凉的冷光悄无声息的穿过法术屏障,径直向尹枕流丹田刺去!
楚真真用眼中倒映着冷光上的粼粼绿意,目光发冷。
她在半空中虚虚推出一掌,一道炽烈的火光便吞没了剑和法术屏障。炎烈的火光映在相对峙的二人的脸上,清晰的照出了两人迥异的神色。
尹枕流错愕的收回手,而柳梧脸色惨白,握剑的手软软垂下,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楚真真眉眼间有些凛然的寒意。她上前,将尹枕流拉了回来,然后复又来到柳梧身前,掌中燃起一绺鲜红的焰火。
少女眼瞳中映着明媚的火光,声音淡淡道:“阴私的废物。换了平常,我会断了你出毒针的手。”
“但是今天,师弟叫我不要惹事生非。”
楚真真抬手,手掌覆上柳梧的头顶:“所以,我今天只帮你理个头发。”
焰光触上漆黑发丝的一刻,便如野火燎原,烈烈地烧了起来。
柳梧大叫一声,扔掉手中的剑,手足无措地推搡着自己的头发,又蹦又跳,拿水系法器贴在头上,使尽了一切招数,也没能让头上的火焰灭掉。
楚真真冷眼看着,转身便走。
她现在也没心情回书斋看书了,只想要歇息。
一想到柳梧刚才那根刺向尹枕流丹田的毒针,她就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若是真让他得手,尹枕流便会毒入丹田,至少要调理三月,才能重新动用灵力。
她原以为这柳梧只是骄横,如今看来,他是歹毒无比。
身后,尹枕流追上来。他微微喘了一口气,朝楚真真竖起一个大拇指:“真真,你真的可以。柳梧这狗东西特别臭美,整天摆弄他的头发。这回你把他头发烧了,他要恨死你了。”
楚真真冷哼一声,“我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烧了。天玄门里怎么会有这么贱的弟子啊?”
尹枕流叹了一口气,道:“没办法,这柳梧背景很硬,他爹是华光河城主,师父是阮仙君的亲传弟子,平时为非作歹的,还真没几个长老敢随便动他。”
楚真真怒在心头,顺口便说:“阮辽的亲传弟子又如何,很厉害吗?我还是阮辽的——”监护人呢。
她及时噤了声,意识到这话不能在尹枕流面前说。
尹枕流听到这话,眼睛却一亮:“对哦,你还是阮仙君的重金悬赏对象呢。”
楚真真:“……”
悬个屁。
尹枕流笑了一会儿,也不再提重金悬赏的事了。
他跟着楚真真走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这回好了,我们灵玑派算是彻底和他师父那一脉结下梁子了。”
楚真真瞥他一眼,说道:“无所谓,我会出手。”
眨眼之间,他们已经回到了灵玑驻地。
楚真真正要回自己宿处时,听见尹枕流对她小声道:“师姐,我估计柳梧很快就会告状告上去的。到时候,可能你会被天玄内门的长老审讯什么的……”
楚真真面无表情地挥一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果然,当天晚上,楚真真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接到一条长老谕令,说她寻衅滋事,今日禁足院中,明日到长老堂中审问对质。
大半夜接到禁足令,楚真真挑了挑眉,根本不放在心上。
反正晚上她也不出院子,这禁足令根本就没有意义吧。
楚真真直接回到屋中,准备睡觉。
她躺在床上,思绪有点纷乱。
想到明天要去长老堂被审讯的事情,楚真真略一沉吟,在脑中呼喊天道,把最后一次求助机会用了,重新套上了那个无敌易容。
然后,她自袖中摸出一块鎏金的名牌,瞧着看了一会儿,有些出神。
这是她拜入天玄门的出入名牌,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当然,楚真真不可能用两百年前已经死去的身份。
名牌上,只刻着两个隶体字:沈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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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裁决
◎沈臻,上来。◎
长老堂中,柳焦尾白眉倒竖,怒气溢于言表。
他虽年老,中气却依旧十足,说起话来嗓门极大:“仙君,这沈臻恣意妄为,显是个不受管束的。恳请仙君降下重罚,以儆效尤,肃整门内风气。”
此刻的长老堂中,座无虚席。
天玄门中一共有十二位长老,各自分权掌管门中的主要事务,平时日理万机,很少有这样齐聚一堂的时候。
而他们今日之所以能齐齐聚在一处,全都托了柳焦尾那倒霉徒弟的福。
听说他徒弟给新来的学子寻衅,结果寻衅不成反倒被痛打一顿,头发都被烧干净了。
除了柳焦尾本人外,堂中的一众长老的脸色并不太好。
毕竟大清早因为同僚的倒霉徒弟被喊来开会,任谁也不会有好脸色。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柳老头气极了,非要讨个说法,竟然惊动了仙君。
一众长老立在仙君座下,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咒骂连天,面上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
也不知道仙君是何想法。
柳焦尾包庇自己徒弟不是一日两日,门内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也不怎么管。
如今柳焦尾闹到明面上来,看得出确实是气急了,非要仙君给那新弟子一个大教训不可。
“仙君——”见阮辽没甚反应,柳焦尾又开口道。
阮辽看他一眼,语声淡淡道:“待她来了,再将事情分辩清楚也不迟。”
柳焦尾只好咽下一口气,耐着性子等楚真真来。
直到日上三竿,楚真真才姗姗来迟。
因着禁足令的缘故,楚真真不用上早课,她便仗着这点特殊,直接睡到了三竿方起。
殿中,戒律堂弟子带着楚真真走上来。
紧随其后的是柳梧。
他顶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脸色臭得难看,只在见到柳焦尾的一瞬间缓和了点面色,而后阴沉着一张脸,眼神凶恶地盯着楚真真。
楚真真并不理他,只是抬头看着座上的阮辽。
依旧是清冷端丽的容颜,眼如秋月寒江,足以映万物。
昨日见时,他置身风雪亭中,楚真真第一眼看见时,也是这般感受。
只是当阮辽真正入世,坐在高堂之上时,楚真真心中才生出一种强烈的隔阂感。
好像直到这时候,阮辽才真正是那个高居庙堂的仙君,而不是从前那个在风雪迢迢时和自己相依偎的小孩子。
楚真真抿了抿唇,脸上神色罕见的端肃起来。
几步之外,白眉长须的柳焦尾朝阮辽一拱手,低声道:“仙君,可以审了。”
阮辽并未动作,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柳焦尾立时便懂了,这一眼就算是授意,表示可以查问了。
于是柳焦尾一步跨上前去,凛下眼眉,沉声道:“沈臻、柳梧,且上前来。”
楚真真提步要走,头上却传来一道淡凉嗓音:“莫左查问。”
莫左,是另一位长老的名字。
柳焦尾脸上神色一僵,准备在口中的审问说辞全都囫囵吞咽下肚。他脸皮动了一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话,默然无声地退了下去。
名叫莫左的长老是个须发皆黑的男子,看上去沉稳忠实。
他躬身一礼,而后出列,来到楚真真和柳梧二人面前。
莫左说话的声音很平和:“请二位分别概述昨日之事。”
他朝楚真真点一下头,“这位仙子先讲。”
楚真真理了理思绪,开口道:“昨日我初入门,去书斋修习。斋中有我昔日旧友,他见到我欣喜不已,又碍于斋中安静,所以以纸条传信,问候我近日情况。”
她话音刚落,柳梧便尖尖一哼,语调怪异道:“在修习课上传信,恐怕是不合规矩的吧?”
莫左眉头皱了一皱,道:“柳公子,稍安勿躁。现在还未到你的陈述时间。”
柳梧哼笑一声,没再说话。
楚真真继续道:“然而就在我将纸条传回去的时候,不慎砸到了柳梧柳公子。柳公子当即恼怒,在斋中大声寻问,要寻出砸人者。于是我站起身,拉柳公子出去解决此事。”
一旁的柳梧忍不住出声:“你那叫拉?你是直接拽着本公子的领口,不敬至极!”
莫左面色微沉:“柳公子,未到你开口。”
长老们听到此话,脸上的表情都微微一动。
这柳梧腰间佩着名剑,是个极其张扬的剑修,因着柳焦尾的缘故,他们对柳梧此人都有所耳闻。
原以为柳梧如此骄纵是有些真本事的,不想这样沉不住气,毛毛躁躁的。
而且,被人拽着领子出门这事,亏他好意思说出来。
柳焦尾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他对外多次宣称柳梧是他的高徒,如今高徒直接自己把他的颜面拂掉了,饶是他再偏宠柳梧,此时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一些怨怼。
楚真真瞥了柳梧一眼,心中有些奇异的沉静。
她接着说道:“然后便如各位所知的那般,柳公子和我朋友尹枕流切磋。切磋原本是公平竞争,我并没有插手,只是在旁观战。”
“战局之中,柳公子渐渐有败落之势。然后我看见柳公子发出一枚毒针,朝我朋友丹田刺去。”
楚真真语声平和,只是陈述:“这一根毒针若是得手,将会毒入丹田,影响灵力流转和经脉调息,需要禁动灵力足足三月。”
柳梧的声音尖利的响起:“你放屁!你有何证据说我使毒针?”
莫左眉头深深皱起。他还没说话,后方的柳焦尾就厉声开口:“闭嘴,还没到你说话。”
柳梧面上终于显出几分不服气来,他扁了扁嘴,神情里似乎带了深重的怨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