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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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髓洗池
◎我曾有一位故人。◎
这一摔,摔得楚真真眼前晕乎乎的。
她摔得挺重,下巴磕在臭水洼里,颊侧散乱的头发被雨水粘连杂糅,湿淋淋的贴在面上,活像个水鬼。
她太累了,今天对付的魔非常厉害,她差一点儿就要折在魔窟里。
楚真真抬起头,强顶着脑袋中的昏沉,踉踉跄跄地朝墙角走去。
发生的这一切,小阮辽只是在墙角看着。他周身是血,脸却很干净。因为双颊太白,看上去有种疏离的冷。
他看着楚真真狼狈的走过来,问:“你要做什么?”
楚真真的脚步顿住。她盯着小阮辽的脸看,或许是因为他神色太淡的缘故,楚真真心里有种微妙的不适。
明明是自己来救他,他却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仿佛她只是一个奇怪的路人,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只是无谓的举措。
身上的伤口被雨水浸得钝痛,楚真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声音很冷的说:“我要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这话很有效用,小阮辽听了,眼睫便重新低垂下去,没再看她。
当真是不关他事的样子。
楚真真只觉得身上的伤更痛了。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两步就逼上前,伸出自己血污斑驳的手,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要拖着他走。
小阮辽竟然也没反抗,依旧垂着眼睫,神色很倦。
他手臂上翻卷的伤被楚真真的蛮力按裂,渗出鲜红的血,流在皮肤上,又被雨水冲去,滴在地上。
大雨滂沱的街上,满身是血的楚真真就这样拖着遍体是伤的阮辽走在雨中。
被拖行的小阮辽眉眼淡淡,仿佛被拖的不是他,而是那个憋着一口气的楚真真。
楚真真也不管他什么感受,只是冷着一张脸,拽着小阮辽的身子朝最近的医馆走去。
天道的声音在她脑中疯狂响起:“楚真真,你是不是有病啊啊啊啊!!!”
楚真真在脑中回他:“对没错,我就是有病。脑子有病才会做你的任务。”
“你这样子拖他,把他身上的伤口都拖裂开了!!”
“看见地上的血没有!他的伤二度开花了!”
“他的修为本来就没有多少,你再这样拖下去,他就要被你弄死了!”
楚真真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干脆地放开小阮辽的手。
扑通一声,小阮辽整个人就跌在雨中。
他身下聚积的雨水氤氲着嫣红的颜色,沾满斑驳血迹的衣物被雨水泡得发软,其上还破了不少口子,整件衣服像是不怎么完整的破布条。
小阮辽慢慢爬起身,半坐在地上,一双鸦青色的眼睛平平的看着楚真真。
楚真真收回手,双臂环胸,生硬地道:“在这等我一会,我去买点东西。”
小阮辽看着她。而后他说:“如果你想拖,就继续拖吧。”
楚真真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拖”是什么。
继续拖他,一直拖到医馆?
楚真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不明白阮辽在想什么,他是完全没有痛觉吗,被她这一路拖来,不仅没有怨言,还让她继续拖下去。
楚真真瞧着小阮辽,嘴巴刚张开想要说话,天道的声音就响起来:“祖宗你少说两句吧,你是来阻止他黑化的,不是促进他黑化的ok?”
想说的话到底没说出口。楚真真冷哼一声,干脆利落一转身,径直走向远处的医馆。
在医馆拿了药和包扎的布带之后,她原本想要让天道再定位一下阮辽的位置,却在远远看见地上的人时,眼神闪烁了两下。
小阮辽并没有走,仍然顶着一身的伤,躺在雨里。
他眼眸半闭着,玉白的脸颊濡湿,水珠不断的自其上滚落。
楚真真压下心中的怪异,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将小阮辽的身子扶起来。
小阮辽睁开眼,目光落在楚真真给他上药的手上,一瞬不动。
楚真真上药的动作很是笨拙,她平日里受了伤都懒得给自己上药,全仗着体内的真元自然滋养痊愈。
这还是她穿来修真界之后,头一回给人上药。
动作自然温柔不到哪去,瓶内的药粉都是一撮一撮的直接撒上伤口,手法和直接朝上面撒盐没有太大区别。
楚真真一边撒药,眼看着那药粉扑进肉里,糊在皮上,终于良心发现,忍不住问了一句:“疼不疼?”
小阮辽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楚真真心里估摸着仙君打小就是高冷的性子,于是也不再追问,继续天女散花似的上药。
等到终于上完了药,楚真真又开始着手包扎。
一圈一圈的白布条缠上去,缠得松紧不一。缠绕完,白布表面渗出暗红,大概是包得太紧,伤口又裂开一些。
包最后一个伤口时,楚真真别出心裁的打了个白色蝴蝶结。
洁白粗糙的蝶翅在雨中微微震动,像是将要振翅飞走一般。
小阮辽不声不响地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最后落在了这只白色蝴蝶上。
楚真真站起身,满意地打量了一番被包好的小阮辽。
小少年浑身上下都裹满了白色布条,活像一只木乃伊。
包得不错。
楚真真在心里赞许自己。
虽然十二岁的小仙君不怎么理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胜在配合,任务总算是胜利完成了。
楚真真拍拍手,站起身来,扬手给小阮辽撑起一个灵力屏障,让他免受雨水的侵扰。
做完一切,楚真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浑身已经湿透了。
身上的伤细细密密的疼,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哽住,只需被推一把,她就会吐出来。
楚真真顿时不想再继续停留了。她挥了挥手,对小阮辽道:“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她转过身,心里却想的是:最好是没有下次,麻烦精。
身后,小阮辽低眼看着手臂上包扎的白色蝴蝶结,仍旧没有说话。
只是在楚真真提步要走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出了遇到楚真真以来的第二句话。
小阮辽问她:“你分明讨厌我,为何要帮我?”
楚真真心头一震,没有回答,径直走了。
她淋着雨,麻木地想着——小东西,看似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感知却这么敏锐。
自己明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吧。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楚真真蓦然回神。
面前是阮辽白如霜雪的背影,清如霁风朗月,身如修竹,走在玉阙琼楼般的景色里,便如仙人一般。
自从阮辽带她出长老堂后,一路上只是走,并不回头与她说话。故而楚真真走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
楚真真思忖着,也没看路,只是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前人已经停了下来。
直到她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后背。
楚真真吃痛后退一步,发现周遭不知何时变换了景象。
当下正是暮春时节,周遭却飘飘扬扬下着雪,天地间上下一白,仿佛从来无一物。
楚真真神色呆滞了一瞬,便听阮辽道:“此处是我的心境,你已来过一回。”
这话一出,楚真真头脑更乱了一些。
修士的心境向来不是轻易向旁人开放的,她上次闯入已是冒犯。这回阮辽却主动带她又来一遭。
一时心下混乱。或许是方才回忆纷扰的缘故,楚真真按捺不住,抬头便问:“仙君,你先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长老堂上,阮辽说她“冒用身份,意图不明”。
难道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楚真真头脑乱糟糟的,一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阮辽却并未立时回答,只是微微垂首,看着她。
片刻,他道:“便是明面上的意思。”
“你如今身有易容,我却探查不出。这并非寻常事。”
楚真真装出一副惊讶神情:“怎么会探查不出?”
阮辽道:“我非全知全能,也有难以探知之事。”
仙君好看的眼睫半垂,容色中带了些许惘然:“譬如两百年前,我曾有一位故人不知所踪,至今杳无音讯。”
楚真真不受控制地眨眼,一时间不知他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心虚得手心都要出汗,声音也结结巴巴的:“或许、或许是陨落了,也未可知。”
阮辽闻言,眸光落在楚真真面上,似有探究。
楚真真几乎被他看得缴械投降,差一点就要开口,给阮辽来一个磕头道歉。
半晌,阮辽淡淡道:“她确是陨落了。”
楚真真狠狠松了一口气。她抬手,拭了拭额间渗出的薄汗。
既然阮辽自己都承认了那人已陨落,大概也就不会再会怀疑到她身上了。
二人说话的间隙,也仍在行路。随着阮辽心境的深入,四处的景象也越发荒芜。茫茫天地间,尽是皑皑雪。
视线尽头,出现了一方四角飞檐的亭,正是楚真真那日与阮辽初见的地方。
这里大概便是心境的尽头了吧。楚真真想。
阮辽却仍然在朝前走着。楚真真这才发现,亭子后头,竟还有大片空间。
更诡异的是,这里竟有一眼泉。
一眼热气蒸腾、水汽袅袅的泉。
楚真真想起来,她在追月楼中听见有人曾说过,仙君阮辽拥有一方池子,叫作髓洗池。
这池子有许多功效,据说能够舒展经脉、洗濯魔髓,反正说法众多,楚真真听了半天也没听懂这池子的功效到底是什么。
听起来,就是一个万能的池子。
楚真真跟着阮辽来到池边。她站在池沿,颇好奇地打量着这方髓洗池。
她正兴致勃勃的瞧着,旁侧的阮辽便开了口:“沈臻。”
楚真真眼睛黏在池子上,应声道:“嗯?”
“除衣,下去。”
作者有话说:
QAQ想要评论
今天没忍住写完就发了,明天开始固定更新时间(搓手)更新时间固定在晚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十二点前一定会有
第11章 髓洗池2
◎再泡一会即可。◎
楚真真愣住:“啊?”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阮辽,“我,脱衣服,下去泡?”
阮辽嗯了一声,眼眸淡淡的:“不必脱完,留一件中衣便是。池水特殊,入水后衣物垂落自如,不会濡湿。”
楚真真:“……”
这是怎么脱衣服的问题吗?这是她为什么要泡的问题好不好。
楚真真道:“我为何……”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阮辽并未看她,目光落在积聚的皑皑白雪上,神色间似有眷恋。
楚真真哈哈一笑:“哪里话,我哪当得起。”
她说完便立刻开始动手脱衣服,毫不矜持地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扒下来。
等脱到只剩一件中衣时,楚真真冷得哆嗦一下。
飘雪落在肩头,隔着绸缎布料被身上的热意融去,化作寒凉水渍,凉意像是要浸入骨髓。
楚真真眼睫颤颤,不自禁地发着抖。她一边抖,一边迈步朝池子里踏去。
“哗”的一声,她乍然入水。温热的泉水裹上四肢百骸,楚真真霎时舒服得叹出一口气来。
而岸上的阮辽已端坐在雪地之上。雪衣垂在雪上,分不清哪个更洁白。
他抬袖,掌间不知何时出现了天演盘。
仙君低眸,修长指节抚在盘中央的铜莲上,指尖有节律的点触着,宛若缱绻的抚摩。
泡在水中的楚真真舒展了一下四肢,随即缓缓将脖子缩进水中,只露出一个头,好奇地看向岸上的阮辽。
她一下水便走入了池子中央,因为中央显然便是内里泉水发源的地方。融融的暖意自足下汩汩流出,是这冰天雪地中最大的慰藉。
楚真真眯起眼睛,视线因为水汽的蒸腾而变得朦胧,水上阮辽的影子变得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于是她在水中艰难地抬起脚,在暗流涌动的水中一步一步朝岸边走去。
阮辽忽而抬起头,道:“不要乱动。”
楚真真动作一顿,有些迷茫的睁着眼睛。
阮辽复又道:“回去,回到泉心。”
一贯淡冷的嗓音中似有疲惫,带着微哑的倦。
楚真真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
泉心……大概就是方才脚底热意汩汩的地方吧?
楚真真斟酌着,又缓慢地一步步返回,然后精确地踩在了泉心之上。
泉心一段一段的涌着热流,冲刷着她的足底,有种痒痒的暖意。楚真真微敛起眼,很舒服地喟叹一声。
水上,阮辽微微抿了抿唇。
抚着天演盘的指节紧了一紧。
这方池子称为髓洗池,洗的却不是旁人的髓,而是他的。
他是天演仙君,命数不同凡人。身负预知的禀赋,就代表着世间万物都需由他来算。
而算力是机械的东西,他很多时候需要用到感知。
这类时候,阮辽就会将需要感知的东西扔到髓洗池中。
髓洗池中的泉水,不是普通的泉水,而是具象化的神识。事物置入其中,就如同植入他的头脑,一切形状和细微变化,都能由此轻易描摹而出。
从前扔进里头的,无非是些死物。把活人扔进去,这是头一回。
神识中的触感太过鲜活,太过真切。
这股鲜活,令阮辽的识海微微发抖。
百年以来,他的意识都如一泊死水,寂静无声。而此时,突如其来的波澜令他扣在天演盘上的指节无意识发颤。
这阵熟悉而鲜活的悸动,几乎使阮辽遍体发颤。
两百年前,他尚年幼时,第一次遇到楚真真,也是这般感受。
不会有别人。
她总会使他心弦震颤骇然。
叫他如何忘。
阮辽敛起眸,将眸中的悸动和震颤都一并掩去。
他的背脊依旧挺直,坐在雪上的姿态仍旧端方。
重新回到泉心的楚真真却全然不知这番变化,她的眼睛被温热的水汽蒸得温软,这股酥软的感觉让她不由半眯起眼睛,几乎想要在这池中大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