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是温的, 耳侧的皮肤是凉的。
她将白大褂脱下,盖在他身上, 内里还留着余温。
“那切一块肉?”她随口道。
手底下的身体又一哆嗦,他果然怕了。
猫猫想到了绝育那件事。
他将衣服拢紧, 像ᴶˢᴳᴮᴮ是取暖似的,脑袋又往她怀里拱了拱,鼻子轻轻嗅着。
沈序向后微微一仰, 竟没把他推开, 于是被越抱越紧
”疼的……”他说。
“那就一直当只猫,好吗?”她的手转移到他的后颈, 缓缓摩挲着——仿佛他还是只猫。
他深吸了一口怀里的香,随后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 紧接着被她拉了出去。
黏糊糊的,像是在拉一只巨形糯米团, 就差扯出了丝——
她对视着他的猫眼:“我不喜欢人。”
人类很麻烦, 养一个人,更麻烦。
“我不是人。”他立刻说。
那对耳朵象征性地抖了抖, 蓬松的尾巴偷偷扫着她的手臂, 他的身体前倾, 离她很近:“所以能试试喜欢我吗,主人?”
眼睛黑亮,乌圆的瞳孔不大不小,刚好装下一个人。
她从他的眼神里分析出了名为期待的情绪。
这种情绪她以前见多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清澈而热烈的——单纯为了她而热烈。
这是她的猫。
很奇异的,她泛起了微不可觉的满足感。
沈序推开他,从床上站起,掩住了心里的怪异,背着他道:“准备一下全身体检。”
末了,她又侧过头补充:“不疼的。”
可她并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
猫猫本想跟着她下去,脚跟刚落下,柔软的藤蔓就已经缠上了他的腕,他莫名其妙,扯住了沈序的袖摆,眼神无措。
沈序并没有作出解释,她按下他翘起的一撮头发,用温柔的动作哄骗他躺下。
脑袋触及床板,藤蔓抽长,紧紧地捆住了他的四肢。
他面容惊疑不定,尝试将手脚并拢,藤蔓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骤然缩紧,将他拉得极开。
“撕拉”一声,绿色的藤枝勾住他的衣服,冒出细密的尖刺,撕碎了布料。
“主人——”他红着脸求救。
变成人后,猫猫已经知道害羞了。
他现在没有毛发,□□,相当暴露。
“一会就好。”
她不苟言笑,即使对着那副劲瘦白皙的躯体,依然波澜不惊。
沈序戴上了手套,抽出一支拭子,沿着他的胸线抵到了腹部。
一旁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花样多得很。人类的检测本就比宠物麻烦,更何况这次的数据所需不小。
时间快到了,她想在那之前解决这个秘密。
猫猫的尾巴羞赧地遮住了关键部位,下一秒,就被她轻而易举拨开了。
他别过脸,不自在地问:“这个地方,也要检查吗?”
沈序眸光一顿,捏了把他的尾巴,然后佯装有意:“正好帮你切了。”
小猫大惊失色:“不要喵!”
呆猫。
数据记录得满满当当,小猫猫虽然不疼,但也累得很,他像是在过五关斩六将,变化来变化去,一路战战兢兢,通关了室内的仪器。
小东西没被切,身上倒是留下了不少红痕,他自以为得救,喵喵地扑倒在沈序身上,又被她推开。
?
他歪着头,不解。
他这么乖得配合她,难道没有奖励吗?
沈序皱着眉盯着那一串数据:“再不走,我就要切了。”
“喵——”
无情。
小猫男垮起个脸,白色的头发直接炸起。
他气哼哼赶紧走开,猫步儿没声音,关门时却“哐哐”响,生怕她不知道他的暴躁。
沈序被那声音震得回头看了一眼,人早就没影儿。
小脾气被她惯得是越来越差。她摇了摇头。
可关于他的秘密,她还是一无所获。
猫是猫,人是人,身体的指标都没什么差错。就算他化形多了对猫耳,也只是构造异于常人。
猫耳状态下,他和人类的基因相似度接近百分之百,几乎大差不大。
即使人和人之间的相似度,也近于此。
他的耳朵,牙齿,尾巴,仿佛被突然弱化成了装饰品,消失在身体的密码里。
这怎么可能呢?身体的表征一般都有迹可循,怎么到了这只猫儿身上,就被藏住了呢?
像是刻意在阻拦她。
手中的表格被按折了一角,她的眉毛越皱越深,许久,又渐渐舒展。
没关系,和别的相比,不过是一个小波折。
她可以放弃追究不重要的东西。
她永远顺应天意。
实验室的门又“哐哐”直响,敲得她头仁疼。小猫儿变成了人,伤害力不可同日而语,光是这门,敲得就不知比以前响了多少倍。
——既然还要进来,刚出去的时候又为什么关门?
她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中的资料,开了门。
“主人!”
她先听到一声欢喜到过分的嗓音。
猫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蔬菜粥,穿着极不合身的白大褂,目光灼灼。
他身量颀长,袖口太短,腕露出了一大截,他踩着从卧室里搜罗出来的小棉拖,尾巴在外套下疯狂摇摆。
“吃饭喵?”他耳朵抖抖,粉白的唇一开一合,搭上那精致剔透的眼珠子,漂亮得很。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确实还没吃过东西,但——猫猫做的东西,能吃吗?
不过这粥花花绿绿的,模样挺好。
小猫猫殷切地看着她,她勉为其难拿起勺子,就着餐盘尝了一口。
吃吧吃吧,吃完就不会切他的东西了。小猫咪暗戳戳想。
沈序细嚼慢咽——萝卜丁,虾仁,小青菜,还有切成碎的鱼肉——其他的尝不出了。
鲜香浓郁,花费的心思肯定不少。
“哪学的?”
她又尝了一口,小家伙的厨艺意料之外的不错。
“嗯——”小猫猫沉吟片刻,眼睛眨巴眨巴,“秘密。”
又是秘密,可她不打算深究,或许还是天意。
猫儿盯着她喝完粥,利索地去洗了碗,然后找到了自己的小篮子。
“去哪里?”
他刚走到门口,打算化形,沈序便叫住了他。
他叼着小篮子回头,口中含糊不清:“花花,还有衣服。”
可外面天寒地冻,还下着鹅毛大雪。
她打开窗,猫儿下意识就跟在她后面,扑面的冷风夹着厚厚的雪,糊了猫儿一脸,他赶紧跳到一旁,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篮子转瞬间就覆了一层冰。
好冷。
一双温热的手忽然按抚住他的耳朵,他往源头紧了紧,没被推开。
耳朵变热乎了,他舒坦得咕噜咕噜,还想化成原型打个滚。
“这天气,没人卖的。”
小猫的表情一下子就瘪了。
“喵——”
被打击了。
“衣服以后再想办法。”她又道。
毕竟忽然要买男装,肯定会被怀疑,猫儿如果落在别人手里,后果可能就不止解剖了。
——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发生的。
猫儿垂头丧气地放下了篮,抬头一刹那,面前突然出现一朵小花。
小花粉嫩嫩的,正好对上他的鼻尖。
“喵!”
他回头惊喜地看向沈序,她的指尖果然有光。
好神奇。
猫儿的食指好奇地点上她那根手指,一戳一戳,从盆栽的探出的枝条也越来越多,每一条枝蔓都紧紧挨着好几朵花。
藤蔓悄悄探出了窗,织起一片绿笼,遮挡一处风雪,绿笼之内,青草生长,接住大团碎花。
她可以给他花。
“可以出去了。”
窗门大开,严丝密合的绿叶为他开辟一处花田——可以供他打滚的花田。
“喵!”
他化为原形,跳上了窗栏,先用尾巴试探,竟然没有一点雪,只有温和的风。
仿佛是在春天。
“喜欢吗?”
“啾”,她被猫猫亲了脸。
“阿嚏——”
偷袭成功。
猫猫承担了家里的所有家务,后续的生活并没有沈序想象中麻烦,反而轻松了很多。
他做的食物精致又美味,沈序这个对食物没什么欲望的人,也开始期待起每天的饭菜。
——这是她的天意吧。
雪一连下了很久,总算停了片刻——该她出门了。
猫儿的耳朵随着她的声响竖起,他窝在沙发里抱着玩偶,关掉了末日前的狗血剧。
变成人不久,他学会了开电视。
“我去研究院。”
“喵——”
猫儿已经变回原型停在她跟前,那一声叫唤仿佛在说——
“我不能跟着去吗?”
“不能。”她听懂了,手已经按在门把上,“别跟着。”
小猫猫见缠她不住,又化成了人形。
他的脑袋垫着她的肩:“你要早点回来。”
“嗯。”她搞不懂这小猫,不就是出这一趟门——
“我会想你。”他依然不舍。
实在粘人。
“可以了。”
她分开这猫儿的手,踏进了一片白色。
再过不久,丧尸潮要来了。
研究院里只有几个眼熟的人,其余的都是陌生面孔,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嗒嗒”
“嗒嗒”
“可惜你的老师找不到了,否则,你们还能交流一番。”
富态的老人踱至她身边,面容却不见得有几分惋惜。他眼露精光,直勾勾地盯着沈序。
她对他的话没多大反应。
沈序的目光扫过那些麻木的陌生人,突然问:“这些都是零号基地里剩下的?”
“当然。”
作者有话说:
这章评论发小红包谢罪,发到22号结束。
码睡着了,梦里的我码完了,醒来后发现,才写了一丢丢!
第107章
◎谁不爱猫猫呢◎
“不过。”他靠近了沈序的耳边, “不怎么好用。”
他奉承的意味很明显。
零号基地是个见不得人的地方,也是末世的发起之源。
富豪们一掷千金,专门开辟了这么一处灰色地带, 搜罗人才,探寻长生之法。
谁不怕死?
古代的皇帝尚且贪生怕死, 如今他们过得比皇帝还滋润,又怎么舍得死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 零号基地的人才越来越多, 可关于长生的进度,却停滞不前。
普通的养生之法, 根本满足不了他们。
直到沈序的到来。
她是整个基地智慧的结晶,是最成功的人工胚胎。
基地需要一个年轻的, 完美的人来配合他们工作,于是她就诞生了。
沈序从小就生活在实验室里,对各种知识信手拈来, 一点就通, 就像一台严谨的机器。
从她牙牙学语开始,所有人都是她的老师, 学习能力简直可怖。
十岁,她就帮助一支团队攻克了技术性难题。
随后成为那名团队首席的学生。
可就像是昙花一现, 零号基地再也没有培养出第二个沈序。
她是胚胎中最叛逆的一个,作为人形机器, 她本该心无旁骛地沉浸在实验室里, 为他们服务,可谁知, 她转而研究起了植物。
沈序是个随性的人, 她的注意力永远只会集中在感兴趣的事物上, 就比如这次,她肯过来,就是愿意帮他的意思。
她无法被掌控,因为她没有软肋,而他们需要她。
沈序的试剂能让枯木逢春,甚至长出獠牙,当初有些人等不及,未经同意就偷走了她放在桌上的试剂,结果引来了末日。
将死之人病急乱投医,成为异能者,延长了寿命,然后被另一头丧尸咬死。
而他活了下来,他将收获最后的果实。
沈序避开了他的靠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也并不生气,在长生的诱惑面前,这算什么?
“你还不满足。”她一语道出了他心中所想。
张先生难为情地摸了一把脸上的褶子,讪讪笑道:“这不是——还想变得更年轻嘛。”
老东西就是麻烦。
“我的材料呢?”她转过身,茶色的眼睛淡漠地看着周围。
“您请跟着我。”
老东西带着她在研究院绕,几间生化实验室进进出出,隐隐能从打开的门内,窥见血腥的人体。
她被带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实验台上躺着同样枯槁的老人,但不同于张先生,她是满头银发。
老人的身体在发热,眼睛紧闭着,是进化的前兆。
“您看看,她都要进化了,身体还这么老,我可不想这样。”
旁边的助手已经给她递上了手术刀,按理说,她应该动手了——可这位老人的面庞实在熟悉。
张先生站得远远的,生怕这血溅到自己,不过沈序迟迟未动手,他反而越等越焦急。
“您在犹豫什么?”
助手的眼神机械地盯着她,记录着她的一举一动。
沈序又朝老人走近了一步——脚碰到了样东西,她往下一瞥,是一个篮子。
篮子里装着毛线球,以及未织完的一件毛衣,上面还有猫猫头的纹样。
她觉得索然无味,放下手术刀:“把她送回去吧,我需要更好的人选。”
“您请说。”
既然有更好的,当然要给用了。
“治愈系。”
治愈系?
这有点难办,治愈系太少了,如果是别的系,还好说。
张先生苦恼地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一个人,笑了。
“您稍等。”
……
床上的老人已经被转移,沈序在原地等了会儿,便见着走进来一个戴着眼罩的年轻人,嘴角还挂着笑。
“沈教授,又见面了。”
是周泽。
来得刚刚好。
沈序眼眸微动,毕竟她手上正好研究着他的血样。
接下去的画面微微血腥,张先生退去了另一个房间,只敢看监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