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吗?”
她一边调配着试剂,一边问。
“为了组织的未来,一切都值得。”
周泽的语气有股自豪感。如果是在末日前,他应该是个很有前途的三好青年——可惜是在这个畸形的社会。
“会疼的。”试剂配好,她拿出了针管。
“您不要心软。”
她当然不会心软。
针管推进,面前人的皮肤逐渐干瘪,除了头发,处处都呈现出一副老相。
周泽逐渐觉得自己被皮肤禁锢,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的能力,生命都在流失——
“您——”
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他不敢摘下眼罩,生命的消逝无知无觉,他终于感觉到了惶恐。
咽喉在无形中被扼紧,他甚至只能发出气音。
说说话吧,来个人说说话吧,让他听见,证明他还活着……
他的意识变得淡薄。
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无比温柔:“让我看看,你的极限。”
可她的表情冰冷得没有一丝起伏。
刀片落下,鲜血溅到了她的脖子,在她的白褂子上划下血腥一道。
片好的一块老肉被扔进垃圾桶里,新肉生长,她面无表情又划下一刀。
千刀万剐的滋味怎么可能好受?周泽在昏厥中疼醒,又在疼醒后昏厥,他生不如死,却又挣扎不得,实验室里回荡着他惨烈的叫声,最后声音又被一块雪白的棉布堵住。
他面目狰狞,青筋暴起,实验床上的铁链被他敲得直响,床上床下,乃至床边的人,都被他的血液沾染。
直到老肉全部换上了新肉,他才恢复本来的面目。
胸膛还在起伏。
没死,能力也没消失,治愈系真是个神奇的存在。
即便只有一线生机,也会咬牙反扑。
有意思。
她回过头,摘下眼镜,擦拭着镜片上溅到的痕迹,就着染成一身红色的白大褂,对面前的监视器露出一个血意森然的微笑——
“你看,他变年轻了。”
仿佛掌控裁决的恶鬼。
“只…只有这种方法吗?”张先生早就不敢看下去,他望着事后的场景抖如筛糠。
沈序真诚地提了个建议:“您可以打麻醉。”
他差点晕了过去。
周泽醒了,治愈的能力被开发到了极限,他身上的痛感几乎消失,可千刀万剐的后遗症还在,他浑身无力。
他的眼罩还不敢脱下,周边没有声音,他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床——
撑不住了,他的脚落空,即将跌倒在地,周泽几乎要自暴自弃了,结果最先倒进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怀抱。
——怎么可以被女生抱呢?
“你很厉害。”
“过奖。”
走出大门时,她的手不经意地,滑过了一片绿叶,留下一点猩红。
猫猫趁着没下雪,戴着老奶奶织的小棉帽先去了一趟摊子,结果人家还没在。
他百无聊赖回了家,手里揣着猫粮,又看了几集狗血连续剧——看得心不在焉。
到了饭点,猫儿迅速窜到窗前,人还没来,他火急火燎去做饭,期间频频望向窗外。
可沈序不准时了。
饭做好了,小桌子就摆在门前,外面的人一进来就能看见,可她还是没来。
猫猫本来是变成人形端坐着,后来怎么也坐不住,干脆化成原型,小脑袋趴在桌上眼巴巴地看着门——菜都凉了,也不见门开。
怎么可以给她吃凉掉的菜呢?
于是菜又被热了好几遍。
热了好几遍的菜会影响口感吧?
猫猫还是不满意,琢磨着琢磨着,体型突然变得好大,哇呜张开嘴,一口解决盘子里的菜。
好吃,再做一遍
——她怎么还是没来呢?
天黑了,又下雪了,猫猫裹上小被子,直接蹲在门口等着——旁边还放着一把伞。
在门口等,就能快点看到她啦!
冬天的猫最易打瞌睡,他之前的精神气全浪费完了,一不小心就犯困,眼睛磕巴磕巴,差点睁不开了。
不行,不能睡,他又直起身子猫着眼等着。
睡眼朦胧间,他的鼻子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喵!”
猫猫立刻清醒了!
雪下得纷纷扬扬,他急切得伞也忘了带,直一股脑儿冲上去,一被子把他和沈序裹在一起。
“喵喵喵!”
他激动得连好想你都忘了怎么说,弯下腰用毛绒绒的脑袋一个劲儿地蹭她的手,耳朵暖乎乎的,正好帮她捂热。
一见到她,之前的等待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沈序被他蹭得直往后退,站都快站不稳,连手上的伞都差点拿不住。
这猫儿委实莽撞,里面什么都没穿,就带着一条被子冲出来了——也不知道冷。
她将伞往他那边探了探,皱着眉掸掉了他耳朵上的雪屑,那儿的毛发很软,在雪的沾染下还有几分湿,猫儿被她摸得咕噜咕噜,抵在她的肩上直嗅。
“快回去。”
“喵——”
猫儿不想动,他就喜欢把两个人捆一块,肆无忌惮地嗅这嗅那,然后全部都沾上自己的气息。
可是突然,他觉得不对劲了。
小猫的神态明显萎靡起来,尾巴摆动的幅度几乎都消失了,可还是不住地往她身上嗅。
沈序因为今天是她有错在先,没把他推开,但眼见着他的神态越来ᴶˢᴳᴮᴮ越不对——
“怎么了?”她问。
他停住了动作,闷闷不乐,眉眼耷拉着:“你来晚了。”
“被事情耽误了。”
切那么多肉片也是需要时间的。
猫儿鼻子一酸,表情突然变得很悲愤:“可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她明明来之前已经换洗了身衣服,怎么又被他闻到了?
他继续问:“你来得那么晚,难道不是去见别人了?”
“是又怎么样?”
这猫儿果真越来越奇怪,她不见人,难不成见猫?
“你——”他的表情越来越悲愤,眼眶都红了,哽咽到要说不出话,活像是被背叛了。
一片雪花被风吹落到他的鼻子上,这下,连鼻子都被冻红了。
“回去说,外面冷。”她忍住了帮他刮掉的想法。
“我不要!”
小猫咪犟着嘴,赌气地看着她——脾气愈发无理取闹。
她捏住了他的脖颈,想把他当成猫拎回去,他却在她的手心拼命挣扎。
不乖。
“安分点。”
她下意识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啪”的一声脆响,惊了一人一猫,她才意识到他早已化形。
呆愣间,小猫咪气焰更甚:“我都变成人了,你还凶我!”
谁在凶谁啊?
小猫猫气上加气,炸着白毛裹着被子,气呼呼地跑回了家。
门一关,理都不理她。
沈序捏紧了伞柄:得想办法扔了他。
雪地上被他刚才的一通气踩出了一路深坑,沈序沿着这些深坑走到了家门前,轻轻推了下门——开了。
还算有良心。
一股饭菜的香气从室内飘到室外。
菜色还是一如既往丰盛,除了小猫平时爱吃的鱼和虾,这回又加上了萝卜炖排骨,青菜丸子汤。
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还是热的。
猫儿赌气不肯出来,家里的碗又交给了沈序,而她一连好几天没洗过,还觉得不太适应。
这小猫猫又发什么脾气?
沈序决定还是要好好教训他。
卧室的门被锁了,她有钥匙,打开门,一大坨被子正趴在她的床上。
被子的顶部露出一撮白色头毛,头毛的拥有者红着眼眶,皱着眉委委屈屈地睡着。
她用手顶了顶他的脑袋,小脑瓜马上就转了个方向。
装睡。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探进他的被子里,摸到了他的肚子——按了按,有点胀,看来是吃过的。
小猫的心跳加快了。
她缩回手就打算让他这样睡回去,谁知下一秒,小猫就把被子掀开,眼里还闪着泪花,对她吼道:“你欺负我!”
装不下去了?
她耐着性子问:“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说过早点回来结果天黑了还没回来!我在家给你做饭你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你摸了别人结果回家还有脸摸我!”
小猫发飙,三句话下来都不带喘的,头发像是被吹炸了的蒲公英,虽然还是很可爱,但——
沈序严重怀疑他是看多了狗血电视剧,不然为什么在他的嘴里,她这么像一个夜不归宿抛夫弃子的渣女?
她帮他顺了顺毛发,波澜不惊地问:“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主子?”
往常这会儿,小猫该示弱了,可今天似乎格外特殊。
他还挥去了她的手。
小猫猫仰着头,紧盯她的眸,鼻尖逐渐向她靠近,质问:“那你说,你是不是摸别人了?”
“是。”又怎样?
“怎么摸的?”
他再次逼近,眼中愤郁。
“抱了一下。”她毫不心虚。
那好不容易被她抚顺的毛又炸了起来:“你怎么可以抱别人!”
“我是你的主——”
话未完,她被一只猫啃了。
猫儿红着眼,泪花打着旋儿,目光依然死死盯着她。
他的动作堪称凶狠,虎牙压着她的唇瓣,毫不犹豫刺破两口子,又嚼又咬,带着倒刺的舌席卷内壁,疼意泛滥。
血腥味愈来愈汹涌,磅礴得在唇舌间交战。
小猫要造反!
他的手控制住她的腕,压着她的腰伏下身,还想借此机会把沈序掰倒,可沈序哪是这么容易掰倒的?不过短短几瞬,沈序已然回过神,开启反咬的攻势。
他适时松口,二人的唇上血迹斑驳,沈序头一次大动肝火,脑中却想的是定要将他咬回去,猫儿顺势躺下,在她倾覆之际,即时化为原型——
“阿嚏!”
她在他的肚皮上了打了声喷嚏,弄乱了他的毛发。
眼镜在一派凌乱中早就不知所踪,她从他的身上抬起,手先捏住了他的颈,眼边的泪意与冰冷的表情格格不入。
她的手擦拭过它带血的唇,将他唇边的毛发染上了一层红,眼神明灭不定——
“变回来。”
小猫别过脸——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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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谁不爱猫猫呢◎
沈序将那别扭的猫猫头扭了回来, 小猫满眼挑衅:有本事你咬我啊!
一人一猫对视良久,谁都没动。
她的大脑在较量中逐渐冷静,发觉了这一切的荒唐。
沈序的手放松了力度, 猫儿的眼睛一眨不眨,警惕地看着她。
他想被她咬, 又不想——不想让她这么轻易。
变成猫又怎样?除去撒娇打滚这些不轻不重的把戏,他没有什么能留住她。
他总觉得自己是卑微的, 小心翼翼的……
他后颈的温度还是消失了。
沈序站起身, 理了理领口,捡起了眼镜。
眼镜为她遮掩了神色, 先前波涛汹涌就这么轻描淡写抹去,剩下了疏离。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蠢猫。”
她还不至于失智到这种程度。
“喵嗷!”
小猫在她要离开的时候, 咬住了她的袖子,死死不放,倔强得一如他脾气。
沈序动手轻轻扯了一下, 猫儿随着她的动作向前扑了一小步, 嘴里的东西一点儿没松。
她回过头:“怎么,你还想留我?”
猫猫不说话, 眼睛也不看她,只是盯着那一节袖, 仿佛有仇一样。
再咬下去,她的袖子也要破了。
猫儿的嘴没个轻重, 她唇上的伤现在还没结痂, 口腔内壁的刮痕随着说话时的动作泛痒。
血腥味存在喉间,浓得很。
她被一只猫啃了, 尽管是一只能化形的猫, 沈序还是觉得荒诞。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小心, 还是故意?
虽然沈序对这方面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她好奇她的猫——
春天还没到,他这是要提前发情了?
“松口。”
猫儿不理。
沈序原本都不打算和他计较了,这件事当什么都没发生,就此揭过也好,可猫儿还要与她赌气。
她叹了一口气,又坐回了床边,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摸他。
手还没碰上他的毛,他就放弃了袖子,转而去咬她的腕。
乳牙见长,轻轻松松就嵌进了细皮嫩肉,凶相毕露。
她不吭声,皱着眉让他咬着。
可她听之任之,猫儿反而不敢咬了。
牙浸了血,液体汩汩地流着——幸好沈序早有准备,没让他咬到动脉。猫儿怔怔地凝了一会儿,凶狠的眼神逐渐迷茫,他下意识含了一小口血,又缓缓地,将牙抽了出去。
他看着那两血窟窿发呆,舔也不是,不舔也不是。
“消气了吗?”
手抚着他的头颅,他没有向之前那样挨上去蹭,他贴着她的手腕边,如同一只毫无活气的玩偶。
玩偶做得精致,栩栩如生。
沈序将那手腕藏到了背后,挠起他的下巴,又道:“我帮你绝育?”
算算时间,也是时候了。
她明显感受到手下的头皮变得紧绷,似乎不大高兴。
这种事情确实高兴不起来,沈序原本还打算给他找伴儿的,但很可惜,她的成果在春天收割,时间不知不觉,就不够用了。
辛苦他了。
猫儿难得没有大吵大闹,沈序重新拎起他的后颈皮,道:“现在就走吧。”
她私以为猫儿是想开了的。
可她刚把猫儿的脚提离了地,“扑通”一声,她的手一重,被迫松开。
白毛少年窝在床上,抱着双腿,怨怼地看着她。
猫耳朵没了,微粉的耳朵藏在头发下,玲珑得像一块玉。
她的手指还留有毛发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