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最后,他被折磨的快死的时候,那些救命的暗卫,是他的小姨母用死换来的,她卑微地死在御花园的古井中,零落成泥,惨淡落幕。可始作俑者,是谁?
转瞬之间,路无殊喉间猛地上涌,接着便是有什么要从他指尖掉下。
一个青色的小虫子探出头来,然后,恹恹触到地上。
路无殊淡淡扫过一眼,旋即想起那天香蚕。
沈清远还攥着那解药,那废物决计以为他已经找女人解了毒,今日才派了那些人来杀他,却不知,他的性命早已被人拿捏住。
但那又如何,两个废物派来一群废物,却杀不了手无寸铁的他。
路无殊轻嗤一声,面无表情地吞下喉间溢出的血。
他向着空气中低声道:“绪风。”
透过密不见缝的树枝,一道比肩沉夜之黑的身影落了下来,半个身子落在光影里,他低下头,等着面前人的吩咐。
静默许久,逆着月光,勾勒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树叶沙沙作响,混着郎君冷冽的话:
“加重她的药。”
***
江遇宛孑然行在人声鼎沸之中,下颌上似乎还存有那人指腹上的冰冷触觉,她迟疑想起系统说的话。
“为何没有惩罚?”
系统阴阳怪气道:“因为本系统尚未播报完――”
――“提示,系统检测到――攻略进度+10!宿主生命点增加5。”
――“宿主目前剩余90。”
她更有几分迷茫了,路无殊明明很厌恶她,且表现在了面上,可攻略进度怎会突然有了进展?
“安安――”一道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江遇宛心头一喜,回头看去。
下一刻,被一个温柔的怀抱环住,她鼻尖一酸,适才被路无殊吓了一道,心尚高高悬着,这会儿见到阿姐忍不出啜泣出声。
江尔容焦急地跑过来,她自钻出人群后,方发觉已经没了妹妹的身影,再没了看花灯的心思,跟白术几人一同找了许久。这一时终于找到她,急的哭出声来,抱着江遇宛一阵落泪。
两个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抱在一团,后头跟来的白术也忍不住掉了几滴泪。
这副场面着实令人侧目,被丫鬟扶着的江尔姚迟迟赶来,因着走的急,微微歇了下,又看那几个小姑娘哭成个泪人似的,“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微微用帕子掩住,方道:“既找到了安安,还哭个什么劲儿?平白让人难过,没看见安安快喘不过气了么!”
江尔容吸了吸鼻子,用手擦了眼泪,松开了江遇宛,适才将她拥的太紧,见她一张脸憋的通红,眼尾还留有一丝泪痕,这副模样既可怜又可爱,江尔容不由捏了捏她的脸。
江遇宛幽怨地看了阿姐一眼。
这时人群突然散开,成群结队的往桥的另一边挤着走,几个人吓了一跳,慌乱往边上躲。
白术上前拦住一个年轻女郎,问她:“这位姑娘,你可知发生何事了?怎么都往那边走?”
那姑娘生的娇俏,弯了下唇:“你不知道吗?那百花阁历年来,于乞巧节这日的酉时都会摆上花灯,设置三十道灯谜,皆猜对者即为魁首,可以得到最漂亮的花灯呢!”
白术愣住,她还真不知道。
身侧的江尔容不解问她:“可往年来也不曾有如此多的人去看呐?”
那姑娘神秘一笑:“今夜太子殿下和定国公世子都在百花阁中,二人同时开始猜谜,要比一比速度呢,听说还定下了彩头。不与你们说了,我也去凑个热闹。有缘再见呀~”
她说罢便挤入了人群中,连个影子也看不见了,足见人之多。
江尔容果断拍板,眼角弯起:“我们也去看!”
.
***
一轮明月高悬,高台上的二十九盏花灯以阶梯状排列,正中的花灯凌驾之上,发着耀眼的白光,个头更是有其余花灯的两倍。
而底下,泱泱人群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
“诶――哥哥,你说这二人谁会赢得魁首啊?”一个穿着粉红裙子,带着张兔子面具的娇俏少女,伸出手拉了一下边上抱臂而立的郎君。
“我觉得定是玉洁松贞的太子殿下!”
那郎君穿了件鸦青色对襟长衫,黑发束起以墨玉冠固定,戴着一整张青色面具,一副放荡不羁模样。
“嘁,小丫头,你只看脸了,肤浅呀,实是肤浅。依本世子看,胜负未定,皆有可能。”谢有思轻轻掀起眼皮,笑的高深莫测。
江尔容几人来的迟了些,只得靠在墙角处,亦站在这两人旁边。
江尔容听到了那郎君的话,下意识看过去,秀丽的眉头拧了起来,忍了片刻却没忍住,开口道:“你是何人?竟敢暗喻宋世子不好看?”
宋誉行是谁?她表哥!
谢有思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你又是何人,本世子何须向你解释?”
江尔容眉毛都飞了起来,清澈的眼底掠过一丝愤意。江遇宛默默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试图让她冷静。
这时那粉红裙子少女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口角之争,转头看过来,随后惊喜地叫出来:“尔容姐姐!江小郡主!”
江尔容瞪了那郎君一眼,哼笑道:“谢妹妹,好巧。”
谢欢颜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稚嫩漂亮的脸,她如今尚且十二岁,似是枝头含羞的花苞,脸颊上还带着婴儿肥,性子却很是活泼爱笑。
“谢妹妹,这位很有礼节的郎君是谁呀?”江尔容话虽是对着谢欢颜说的,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谢有思。
谢有思极微的一挑眉:“本世子不才,姓谢名有思。爹是淮阳侯,娘是安东郡王次女,还有个妹妹,正是这个小丫头――”说罢拍了下谢欢颜的头,还胡乱地揉了揉她头发。
谢欢颜习以为常地拽下他的手,然后冲目瞪口呆的江尔容扯出一个安慰的笑。
手臂被妹妹拽了下来,袖口略乱,谢有思随意地理了理袖口,又说:“这位很有礼节的姑娘您呢?”
话里面的讽刺意味都快冲上天了。
江尔容跟着扯起的僵硬笑容微顿。
“尔容姐姐别生气,我哥哥从小脾气就不好,我爹爹常说他贫嘴贱舌,姐姐不必与他一般见识。”谢欢颜也看出了二人之间的暗流汹涌,无奈叹息,连忙圆场。
谢有思自军营而归,颇有几分恣意乖戾,家中人都苦恼得很,说不得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连她都很为哥哥担心,然他本人整日神采飞扬得很,还能顺带气气别人。
不过他一向只对那些青衫落拓的刻薄文人出言相讥,今日怎对一个女子如此不退半步地接话?
“这是临安候府的大姑娘,尔容姐姐,后面那两位是朝阳郡主,和临安侯府的二姑娘。”谢欢颜抬头看了一眼兄长,眨巴眨巴眼睛。
谢有思没有摘面具,却能看出正经了几分。这时也歇了气性,略微站直了些,向那几个女郎略微颔首。
尔容、尔姚,便是拉着帷帽提不起精神的江遇宛,也随之颔首回礼。
这便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子弟,规矩刻在了骨子里。
......
倏然,响起执案人高高的声音:
“最后一道谜语――上下合,打一字!”
底下的人又开始附耳交谈,须臾,却见有人拿了一张纸匆匆下来,递给了执案人,片刻后,另一人也拿着纸下楼,前后不过隔了脚程之距。
那执案人拿起第一张扫了几眼,众人都噤了声,随后,执案人面带喜色,高声道:
“太子殿下胜――”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在媳妇面前强撑,实际快要吐血的小哥哥一枚吖~
本章谜语来自百度~
第22章 重病
◎“郡主已是弥留之兆。”◎
二楼包阁中,左侧青色帘子被掀起,宋誉书一袭白衣,黑发高高束起,他微微低眸,无意识捕捉到一抹红色身影,颇有些扎眼,他恍惚一瞬,勾起唇角:“介舟认输。”
接着,在右侧,一只修长的手探出帘子,一道修长的身影现在了二楼窗前,他一半身影抵在光下,笑意温和:
“承让,孤险胜介舟。诸位,这些花灯便送予猜出灯谜的有缘人。”
无数人拍手叫好,垂头高呼“太子威仪”。
随即那执案人便开始一一念出谜语,有郎君得了花灯,把花灯递给了身侧的女郎,两人相视羞涩一笑,此时灯会已近尾声,人群渐渐散去。
此时已到了最后一道字谜,江尔容看着正中的那花灯,喜欢的不得了。
同样,谢欢颜驻足于此,亦是为了那花灯。
两人眼睛亮亮的看着同一个方向,却同样苦于思虑,这最后一道灯谜――太难。
江遇宛已有些困顿,昨晚上太激动,没有睡好,今早又醒的太早,现下热闹过后,困的不行,她浅浅地打了个哈欠,悄悄拽了拽阿姐的袖子。
这时从百花阁走出一个郎君,一袭白衣,丰神俊朗,双手负在身后,正往这边走来。
江尔容没注意到江遇宛的小动作,见到那人冲他高高挥手,喜笑颜开:“表哥!”
几个人下意识地也跟着看去。
宋誉行微微一顿,掀起眼皮子望过来一眼,眸中闪过些什么,仍走近了,一双清冷眼眸静静扫过几人:“已过戌时,为何还不回府?”
江尔容吐了吐舌头,讪讪笑,扯开话题:“表哥,这花灯好漂亮!可惜我们猜不出来,表哥,我和两个妹妹都好想带它回府哦――”
偏巧这时有人在背后笑了声,江尔容笑意一顿,眼睛斜过去。
谢有思笑着,若有所思道:“哦~原是你两个妹妹想要啊――”
江尔容瞪了他一眼,清咳一声:“自然!”
说着拉过身旁的江遇宛:“安安,是不是很想要?”
宋誉行闻言看过去,见她穿了一身红衣,只露出一张脸,娇娇弱弱的掩在大氅之下,仿若经受不住夜色寒露摧残般,弱不胜衣。
他静静的想,适才于楼阁往下看时,看到的红衣女郎或是她。
江遇宛刚巧打了个哈欠,疲倦之色萦绕眉间,猝不及防被点到,愣愣点了个头,眸中尚带着湿润之色。
宋誉行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嘴边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个字:“卡――”
此音一落,几个人愣怔一瞬,而后都恍然大悟般点头。
江尔容瞪大了眼睛惊呼:“妙极,妙极!上下合,正是卡字!”
她说罢便欢喜着上前与执案人要花灯去了。
谢欢颜羡慕地睁大了眼睛,看了眼身边没有正形,且猜不出字谜的哥哥,哼了一声,对着江遇宛几人道了别,之后自己一人气鼓鼓地走了。
谢有思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行了个拱手礼,嗓音清润:
“几位姑娘,宋世子,再会。”
江遇宛偏了一下头,觉得那小丫头气鼓鼓的身影十分讨人喜欢,因此眉眼笼起笑意,冲谢有思微微一笑。
然,这笑容落在旁人眼里就颇不对劲了。宋誉行垂睫看着她的笑靥,觉得她笑起来好看极了,弯弯的眉毛映上弯弯的眼,令他移不开视线。
瞥了宋誉行一眼,江尔姚脸上的笑浅淡了些许,随即扭过头去。
......
须臾,江尔容提着那盏漂亮的花灯小跑了来,没顾及几个人之间的微妙气氛,笑嘻嘻道:“表哥好生厉害,若非表哥,我们肯定猜不出来。”
江遇宛困的睁不开眼睛,又拉了下阿姐的衣袖,眼巴巴看着她,小声道:“阿姐,我们能回去了么......”
“能,自然能......”江尔容触及妹妹眼中的水光,一时升上怜惜,忙温声道。
宋誉行回过神来,微微颔首,轻声道:“夜色已深,我派家仆一路护送你们。”
他微微一顿,又道:“告辞。”
***
马车稳稳当当行了一路,来到临安侯府的侧门,轿子停下。
“安安,醒醒啦。”
江尔容见她睡得香沉,叫也叫不醒,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唤了白术先将她扶下轿子。
却未料偎在白术肩侧的江遇宛倏然睁开了眼睛,被候在门口的小丫头们扶着回行云阁了。
刚进里屋,她便拽下大氅,摊在床上,一副困得要命的模样。白术摇头一笑,为她脱掉外衫和鞋袜,摆正了枕头,又盖上被子,方掩门回耳房歇着了。
寂静之下,紧闭的窗子被打开,有人悄声进来,在榻侧立定。
床上的少女睡的并不安稳,乌发凌乱披散,因着盖的太严,出了满头细汗,自己将被子扒拉下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
黑暗中,那人静静站着,神色晦暗地看了良久。
静默处,系统冷冰冰的声音无人能听见:“警告!攻略对象黑化值+10。”
“警告!将减少5个生命点――”
少女若有所觉,鸦羽般的长睫颤了下,格外惹人怜爱。
那人微微蹙起眉,目光沉沉。
***
晨起,下了大雨,密密麻麻地带来些初秋的寒意。
寅时一刻,白术和衣起身,匆匆梳洗。待踏出门,便被外面起的狂风惊了一惊,寒风扑面而来,似刀子挂在脸上。
白术打起毡帘走近里屋,脚步匆匆绕过一扇屏风,便看见江遇宛裹的严实,还在睡梦中,白术松了一口气,她走上前,又发现少女的脸颊发着不正常的白,两道眉毛浅浅蹙着。
她吓了一跳,俯身去触少女的额头,冰冰凉凉的。
冷风从窗隙里漏过来,白术一个哆嗦,抬眼望去,便发现昨日严丝密缝的窗户虚虚掩着,时而被风刮散。
她恍悟,天露白时刮起的风,才让郡主犯了旧疾。白术恼怒地锤头,一股子自责涌上心头。
可这窗昨日明明关紧了的......
白术一边不解的思索,一边直起身去关上了窗。
待回过头来,便瞧见郡主斜倚在床架子上,面上怔愣,泪盈于睫。
她心尖一颤,快步上前把江遇宛拥进怀中,轻抚她瘦弱的脊背,温声抚慰:“郡主是不是又魇着了?别怕,白术陪着你啊......”
白术心头涌上些对郡主的心疼,又悄悄想,郡主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过如此虚弱的情态了。
她难以避免地想起,多年前,郡主初至朔州时,无一丝孩童生气,又总是夜间做噩梦。老王妃日日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待养的好些了,老王妃又寻了府里年龄相仿的小丫鬟,来与郡主玩耍,最后又让郡主选个玩伴,而她只是管家拿来凑数的。
可郡主淡淡扫了底下的小姑娘们,指了指同样瘦弱的白术,对着老王妃撒娇道:“外祖母,我很喜欢她,她很可爱。”
郡主难得勾起笑意,老王妃一高兴,便指了她去伺候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