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狗血文的早逝白月光——濯雪一汀【完结】
时间:2023-07-28 17:14:12

  江遇宛正暗自懊恼着,却见他缓缓转过身来,连眼皮都没抬,静静站在原地。
  他身后是白天红墙,细碎的光洒下,那张俊秀的面容隐在光下,半遮半掩。
  她竟觉出一种――他似乎在耐心等她开口的意味。
  江遇宛对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深吸一口气,质问他:“殿下说神佛不会护佑我们,可为何又来此处奉香?”
  他回:“......为故人祈愿罢了。”
  她执着地盯着他,又抛下一句疑问:“什么故人?”
  仿似不愿承认自己将来路寄于旁人的懦弱,偏要咄咄逼人,逼他也承认。
  他默了片刻,有些意外她会追问,下一瞬,不甚在意的答了句:“逝去的人,何必再提。”
  缓了一缓,他抬起眼皮,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从她素色的裙摆,缓缓移上前,扫过她盈盈一握的腰,最终落在了她鬓边垂下的白玉步摇上。
  他说:“我从不信神佛,我只信自己。”
  漫天神佛何时庇佑过他?
  他跌跌撞撞走了一程,皆是头破血流才得以活下来罢了。
  转而想起面前的小姑娘纯白无瑕,未经世事,周围皆是爱护、担忧她的人,路无殊牵起嘴角,面上滑过几分嘲讽:“不过,你倒是可以信一信。”
  ......
  白术奉完香后,在殿内寻了一圈没瞧见郡主,便问了那小师傅,才知郡主已出了正殿。
  她向小师傅道了谢,快步出来寻郡主。
  却未料到,郡主孤身立在空旷的院子中,神色郁郁,不知在想什么。
  白术连忙走至她身侧,顺着她看的方向也望去一眼,却只瞧见了静静来回的人群,她不解问:“怎么了?郡主?”
  江遇宛苍白着脸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无碍,回去罢。”
  ***
  夕阳短暂,香客渐渐下山。有僧人在扫地上的落叶和花瓣,佛门之地更显平静。
  白术去了膳房拿晚饭,江遇宛仍旧坐在那棵广玉兰树下,呆呆看着面前渐落的夕阳,少年似笑非笑的话响在她耳侧:
  ――“你倒是可以信一信。”
  信神佛吗?
  他不信,却道她可以信。
  是在指她懦弱吗?
  “......”
  她烦躁地揉了揉额间,有些不解为何路无殊的话总能引起她的沉思。
  蓦地,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江遇宛收起神色,淡淡扫过一眼。
  却见是白术提着食笼,脚步雀跃地往这里走来。
  白术将食笼放到石台上,把里面的食物一道一道摆了出来。
  她展颜笑起来:“郡主,你看,这是难得一饮的敬亭绿雪,这个呢,是甜甜的梅花饼......”
  江遇宛唇角微扬,不由跟着浅浅一笑。
  “郡主快些用吧,寺里很少有如此精致的食物呢!”白术也坐了下来,细心的将那些食物放到她面前。
  她伸出一半的手顿在半空,清淡的眉眼微怔:“可是有贵客来?”
  白术闻言思索了一会儿,忽地想起了膳房的几个小僧说的话,她歪了歪头,有几分不解:
  “听闻二皇子殿下今日来了兰若寺,求见殊音师太。”
  江遇宛沉默了一会儿,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
  白术托腮问她:“郡主,你知道他来干什么吗?”
  她扯起唇角:“许是为了贤妃的疯症。”
  贤妃近日来疯症越发厉害,夜间常常神志不清的跑到御花园处,行状疯癫的欲跳井。白日里清醒过来,又跑到太极殿谢罪,再无曾经的盛气凌人之势。
  如今她清醒的时候已是越来越少,圣上对她愈发不耐,近些时日若非是岭南魏氏在旁周旋,怕是大祸将临了。
  而殊音师太不仅医术高明,更略通岐黄之道。却常年游历在外,现下也只是宋烟琼为了江遇宛的心疾,才拜托师父回来襄助。
  只是――如此杀孽重的人,殊音师太必不会出手相助。
  且,她这些时日听闻,殊音师太立过誓,有生之年永不再踏足盛京。
  虽不知因由,可江遇宛却觉得,她那般的人定不会负下自己的誓言。
  “......”
  白术闻言沉默下来,少顷,她忽然带了几分好奇地说:“可他为何要带着质子殿下来呀?”
  江遇宛眉心微动:“他......质子也来了?”
  白术道:“今日我拿食笼时,便瞧见是质子殿下为二皇子取走的。”
  “二皇子以折辱质子为乐,或是为了借机辱他......”
  可她心里却不这样想。
  那日她听见,沈清远要杀路无殊,可盛京眼目众多,或是不好下手,而且圣上也不会想要质子死,质子一死恐两国开战,今国库空虚,哪有余银供打仗用呢?
  所以,他会不会是想在京郊杀了路无殊?
  ***
  山中甚爱落雨,烟柳窈窕之色隐隐。
  不知何时,天空莹白一片,细雨蒙蒙,一片淅沥。
  江遇宛欲去另一道院子里寻宋烟琼,挥退了白术,独自撑了把油纸伞行在路上。
  绕过角门,走到了宋烟琼的禅房,她伸出手敲了敲门。
  下一瞬,里面传来女子冷清的声音:“请进。”
  江遇宛这才发现那门是虚掩着的,她折了伞,方打开了屋门,却见里面有些黑,只看见了宋烟琼面容平静的坐在桌旁。
  “宋姐姐,我的药何时能停啊,那药也太苦了。”
  她径自坐到宋烟琼身侧,耷拉下眼扯了扯宋烟琼的长袍袖子。
  相处了好几日,她已经把宋烟琼当作了一位温柔的知心大姐姐。
  撒娇卖萌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宛宛,坐正,尚有客人在呢!”宋烟琼略微凛了眉色去看她。
  “汀白娘子何必如此见外,这位便是朝阳郡主吧,当真生了一副好颜色啊――”一道低沉的声音适时响起。
  江遇宛这才发觉屋中角落处还坐了个人。
  那男子一身紫色长袍,容貌可称的上英俊,只是面色暗郁,眼眸阴鸷,颇有几分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她,还故意拉长了语调。
  是二皇子沈清远。
  她忍下厌恶,神色冷淡的对他行了个礼:“二皇子安。”
  沈清远只见那女子虽脸色苍白却面容精致,身形柔弱,一身素衣绝色。一双翦水秋永镉着水光望过来一眼,让人心生怜惜。
  沈清远痴痴的看着她的脸,只觉得自己曾历过的所有美人都加起来,也不及眼前少女艳色。
  江遇宛侧头避开他令人作呕的目光。
  忽听一道冷淡的笑声响在这安静的屋中。
  这声音似曾相识,江遇宛掀了眼皮看去,却见更暗的角落站了道挺直的身影。
  路无殊笑容有些发冷,带了三分提醒:“殿下莫不是忘了来意。”
  “放肆!本王的事何须你来提醒!”沈清远面上带了几分阴鸷,森冷斥道。
  路无殊一副怯懦状,沉默着不再出声。
  她却看见了他眼中的不屑。
  ......
  这时,宋烟琼倒了杯茶递过来,直视着沈清远,声线凉凉:“殿下有事不妨直言。”
  沈清远眸光微闪:“听闻殊音师太近日居于兰若寺,本殿下特来拜见,未料师太却不愿见我......”
  他叹息:“望汀白娘子相助。”
  宋烟琼扯了扯唇角,浮起笑意:“原是这事,请回吧,我自会劝劝师父。”
  她始终语调平稳,浅浅笑着:“只是,我也不知劝不劝的动......”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想是不会有岔子。沈清远笑意加深,故作大度:“无妨,娘子肯相助,本殿下已是万分感激。”
  宋烟琼冲他颔首:“那便请殿下先回。”
  待那两人出了门,江遇宛想问问宋姐姐,她为何要助二皇子?
  宋烟琼看了看门外寒雨,又侧过头来看江遇宛,率先截了江遇宛的话,若有所思道:“这雨隐隐有滂沱之势,快些回罢。”
  江遇宛突兀发现――
  她虽然脸上挂笑,但眼里却凉凉,泛着冷光。
  ***
  待江遇宛撑着伞行在广玉兰树林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此行的目的尚未了结。
  她蹙眉想着,那药,是喝还是不喝了?
  正在苦苦思虑,一道身影撞入了她的视线。
  圆门后,另一个院子中,因着尚未及冠,且还梳着高马尾的路无殊,低垂着头,浑身湿透的跪在小径上。
  应是今日又碍到了沈清远的眼,在这大雨中罚他。
  江遇宛不由想,怎么他每次被罚都能被她瞧见是么?
  这是个什么道理?
  因着没有系统的任务,江遇宛屏息噤声,默默从另一边走开了。
  她没有看到的是,在她收回视线,迈出步伐之时,路无殊侧过头深深的望过来一眼。
  ......
  入夜时分,天色茫茫。
  江遇宛站在窗子后,望着窗外滂沱的大雨。
  猛地,她对上一双黑岑岑的眼睛。
  她吓了一跳,脸色“唰”地一下变的苍白,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窗外的人却正好从大开的窗子跳了进来,还颇自觉地关上了窗户。
  江遇宛不由继续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她慌乱地抬起眼睫望住了来人,霎时一惊,怔怔道:“路......无殊?”
  路无殊擦了下面上滴下来的水珠,淡淡“嗯”了声。
  她松了口气,却仍然戒备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路无殊微抬眉眼,走近三分,坐到了她房中的木椅上,径自从壶中倒了些茶,一口气灌到了喉间。
  他的眉眼生的极好,清秀雅致,若隐下眉眼戾气,可称得上美如冠玉。此时脸上沾着水珠,一双清冷的眼睛干干净净,透出月光一般的卓绝。
  江遇宛见这个不速之客视她的话为无物,惊的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不可思议的重复了一遍:“你来做什么?”
  他修长清瘦的手指搭在白色的杯盖上,抬眼打量她一阵,忽然叹了口气:“他要杀我,刺客现下便在外面的林子中寻我的踪影。”
  江遇宛抬头望去,只看到被他关紧的窗户。
  她觉得,应是真的。
  竟被她猜对了,沈清远此行带着路无殊,果真是为了杀他。
  可他也实在愚蠢,质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杀害,他以为,圣上不会疑心他吗?
  ......
  江遇宛没再说什么,坐到了桌案旁的红木椅子上,两人之间不过隔了三四步的距离。
  这就放下戒备了?
  路无殊觉得有些好笑,微微一挑眉:“郡主,你便不疑心我说的话么?”
  他的脸陷在半明半暗之中,声线如同雨滴倾泻,委实清冷动听。
  她被蛊惑了一瞬,竟脱口而出:“你不会骗我的。”
  路无殊长眉微扬,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接着,她蓦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话多有不妥,江遇宛轻轻眨了眨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罢她便垂下眸子,掩下目中狡黠。
  这鬼话只是随口一说,更因为他是她破局的关键呀,若他死了,那她的任务毫无疑问也会失败。
  路无殊顿了顿,嘴角翘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救命之恩,定当......”他故意把话说了一半,想瞧瞧她的反应。
  江遇宛却说:“不要你报,本郡主大人大量,怎会计较这小小恩德。”
  她是第一次自称“本郡主”,却无骄纵,只有几分可爱。
  路无殊眼底愈发起了些笑意,望着她清澈的眸,心脏蓦然开始跳动。
  咚、咚、咚......
  一下一下砸在他耳侧。
  “殿下,你是否快要及冠了?”在他愣怔之际,便听见眼前人稚软的声线。
  路无殊再度抬眸,看见一张笑脸弯弯的脸,认认真真看着他。
  她还是乖乖巧巧的模样,谈笑间,却掩不住浑身的苦药味。
  ――可真是心大啊。
  路无殊“嗯”了声,掩饰般的垂下眼,声音故意冷淡了几分:“我生于二月二。”
  她在口中念叨:“二月二......是花朝节!”
  江遇宛托着腮,转了转眼珠:“那便是快了。”
  他应是及冠之后回的北襄,亦是那年冬天攻的南昭。
  “......”
  路无殊显然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他低低道:“今日才七月十六,尚还有半年有余,如何快了?”
  江遇宛一愣,她是在算自己剩下的时日,自然觉着快。
  而眼前人待在敌国,被日复一日的折磨,怎会觉得快?
  她忽而觉得有些伤感,笑靥淡了下去,低下头不再说话。
  路无殊摩挲茶杯的手顿了下,他心中被那股陌生的情绪充盈,面上也静了下来。
  咚、咚、咚......
  它又跳动起来。
  路无殊拿手覆上胸口,使劲按住。
  他的眸中罕见的露出些不解。
  为何、为何会如此?
  ......
  夜色渐渐深浓了,外头的雨声渐渐缓下。
  眼前人撑着头,已然阖上了眼,只露出一张纯洁无害的脸颊,呼吸浅浅,毫不设防。
  旋即,他缓缓走近,伏下身,黑色的影子将少女纤弱的身子罩住。
  清瘦的手覆上她的眼睫,那鸦羽般的睫毛便颤动了几下,他眸色幽暗几分,手缓缓往下移,覆上她的鼻尖,再然后,是粉红的唇瓣。
  郎君纤长的手指摩挲在少女微微嘟起的唇瓣,须臾,他过电般收了回来。
  “笃!笃!笃!”一下比一下急的敲门声突兀响起。
  混着白术不甚清晰地声音:“郡主,郡主!你在里面吗?”
  江遇宛猛然醒来,白生生的小脸往下坠了坠,本隔着两三步的人如今站在她面前,她却无心顾及,一边高声道:“在......我在,怎么了?”
  她一边站起来,一双白净的手攀在他身上,将他往后窗那边推,她焦急的快声道:“你不是会跳窗吗?现下已快亥时,那些杀你的人必定走了,你从这里跳出去,回房歇息罢。若被白术瞧见你我二人同在一屋,必定会多想,你快些走!”
  路无殊看了眼她泛着绯红的脸颊,微微垂首,敛去幽深眸中情绪,顺从的跳了出去。
  门外的细雨顺着打开的窗户斜了进来,扫在了江遇宛的脸上。
  她眉心一跳,猛地反应过来,外面尚还下着雨,她就该递把伞给他的。
  不若,淋两番雨,会生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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