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楚虞双眸一转,露出受伤悲切之情,柔柔弱弱地耸肩啼哭,“没想到,我竟如此不堪,又粗鲁又不端庄,连用膳的规矩都不懂,我有何脸面伺候王爷….....我这就去祠堂向王府的列祖列宗请罪,再求王爷一道休书,让我早早回家,免得将来丢了王爷的脸面。”
她抽泣了许久,可还是不见一滴泪,在元姑姑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提着裙角夺门而出,惊得屋内众人不知所措,诧异于她的情绪转折如此之快,尤其是元姑姑,嘴巴张得老大,回过神后露出愤愤之情。
按她之前对楚虞的了解,她应该大发雷霆,甚至和自己动手才是,怎么矫揉造作哭出来?
柔能克刚,她一哭即便有天大的错误也只会被人误会自己太过严苛,反倒是自己不是了!
哼!这丫头有点手段,也不知谁教的。
不过她也在皇宫中见多识广,还奈何不了她?
元姑姑冷哼完,用力一跺脚后追了出去,丰满的身躯像一堵移动的墙,在夜色艰难前行,跑了许久后,终于找了祠堂,在灯火通明宽敞威严的众多牌位前,楚虞正跪在蒲团上啜泣,元姑姑哼了哼不满地走上前。
“呜呜呜,是我无能,什么都做不好,连用膳的规矩都不会,连累元姑姑动怒….......”
楚虞余光瞥见她走近,立刻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哭出来,可她不擅长装腔作势,也鲜少掉泪,所以嚎了半天,眼角依旧干涸,颇有些尴尬。
元姑姑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抽了抽,冷静下来说道:“不知者无罪,王妃自小疏于教导,又不曾和世家贵族来往,自然不懂这些规矩,不过奴婢有信心能教好您,只要您别怕吃苦,也别怪我严格,我都是为了您尽快学会这些规矩礼仪。”
可恶,竟然讽刺她没有家教,死老婆子,狗仗人势!
“王爷来了!”
碧珠高声喊着,朝她默契地眨了眨眼,楚虞心领神会,立刻哽咽道:“妾身让王爷失望了,就让妾身在这跪到天亮吧!”
元姑姑嫌弃地望着她矫揉造作的表演,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心里早就将她定义为爱慕虚荣攀龙附凤只会争宠的小门小户之女,正心疼安南太妃时,却见她哐当一声,整个人直直往后栽倒,而安南王则是一个箭步冲上去,恰好将她抱住。
元姑姑:“........”
当着王爷来这招,不堪入目。
“王妃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在祠堂跪着?还晕倒了?谁干的!”
孟元明冷眼扫过祠堂,犀利的眼神在元姑姑身上停留许久,带着浓浓的杀气,见多识广的元姑姑身子轻轻一颤,微微低下头。
“回王爷,没有人欺负王妃,是王妃没有福气。”碧珠瞥了一眼装晕的楚虞,泫然欲泣,“元姑姑奉太妃之命教导王妃,晚膳时又是叮嘱一道菜不能夹三次,又是教导王妃用膳时刻保持端庄不能随心所欲地夹远处的菜,王妃心里郁闷又汗颜,肚子都没有吃饱就请罪来跪祠堂….....呜呜呜,我们王妃平时一顿能吃两个大馒头三个肘子一碗汤,今晚就吃了几口,怕是饿得晕倒了.........”
“回王爷,此事不是这样的…....”元姑姑奋力解释。
“本王已然知晓,元姑姑就不必重复了!”
听着元姑姑委屈和忐忑的声音,闭眼装晕的楚虞忍不住扬起唇角,若不是还在祠堂,怕是要笑出声来,于是连忙掐了自己手心,让自己继续装晕。
“元姑姑是母亲派来教导王妃规矩礼仪的,按道理我不该插手。”孟元明先是恭敬道,可话音一转,声音透着冷漠,“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教导王妃规矩的事也该有个章法,这般着急岂非拔苗助长?王妃才进门三日,府里的人都认不全,姑姑何必在她晚膳之时故意为难,王妃本就柔弱胆小,被你一番教训后怕是又惊又吓,这才晕倒了。”
楚虞憋笑,暗道你胡说八道的能力也很强。
“奴….....奴婢只是略微提醒几句,并没有严加苛责,更没有刁难…....王爷明鉴啊!”元姑姑见他不明青红皂白就一味护犊子,不仅认定他好色无能,还更加坚信楚虞两面三刀,恃宠而骄!
“提醒也罢,苛责也罢,如今王妃罚跪是真,晕倒是真。”孟元明轻叹一声,忧心道,“这几日元姑姑就莫要教规矩了,等王妃身子痊愈吧。”
说完,他将楚虞打横抱起,快步离去。
一阵冷风刮过,吹得祠堂内门窗吱吱作响,烛火跳跃,冷清中透着阴森,元姑姑哆嗦地打了个寒颤,含恨离去。
孟元明抱着楚虞走了一路,引起了院中下人侧目,待两人离开后,不由得三两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言语中诧异新入门的王妃竟如此得宠,暗道好福气。
下人们的窃窃私语,正好落入晚上出来散步的齐萱蓉耳中,她平静的面容霎时浮现一股愤恨,咬唇听了许久终忍不住离去。
自从安南王娶了新人,她便成了王府的笑话,虽然下人看在姑母的面上还恭恭敬敬得尊称她一声表姑娘,可谁不会暗地里嘲笑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想跑回家,可又不甘心,只能像蛇蝎一般躲在屋内,傍晚才偶尔出门透气。
可王府处处张灯结彩,无一不在告诉她府中已有了女主人,她只是寄人篱下的远房亲戚而已。
她的骄傲一败涂地,好想回家躲起来,远离这一切,可一想到妹妹齐萱婉回家的遭遇,她便不寒而栗。
侯府亲情凉薄,萱婉又是庶女,嫡母丝毫没有顾念多年的母女情,竟将她嫁给了永安伯府家不学无术的幼子,听闻她婚后便时常被丈夫辱骂殴打,婆母也是怪她拢不住夫婿的心,自己虽与她不是一母同出,可到底为她感到不安。
妹妹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她不敢回家,只能咬牙留在这,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第96章 她嘴角忍不住扬起,蓦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差,也能慢慢过下去。
楚虞被孟元明轻轻放在床褥上, 随后便听到他的笑声:“别装了,屋里没有其他人。”
咦?他知道自己在装晕?那还是醒来吧。
她悠悠地伸了个懒腰睁开眼,便看到一个如沐春风般的俊脸站在床前, 眼神温柔带笑,似乎能化掉冬日厚厚积雪, 楚虞看得有些入神, 总觉得他今日俊朗的格外不同。
两人眼神交缠,碧珠笑着捂唇离去, 并贴心地为两人阖上门。
轻微的关门声惊动了发呆的楚虞,她回过神来立刻开口打破沉默:“你……你怎么知道我装晕,元姑姑欺人太甚,说不定我真的被气晕了…....”
孟元明扑哧一笑,坐在她身边解释:“你的性子不会白白被欺负的,况且我听碧珠说你自请去跪祠堂,我便更知道你是想以退为进反将一军。”,他略感诧异地望着楚虞, 欣赏道,“我原以为你会和元姑姑吵起来或是打起来,没想到你还会以柔克刚,倒是让我眼前一亮。”
听着她的夸赞,楚虞美滋滋地笑出声,N瑟道:“我厉害的地方你还不知道呢, 这才哪到哪!对付元姑姑这种仗势欺人的人, 就得以退为进,当然你得配合我, 咱两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欺负我就是在欺负你!”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孟元明, 双眸如同夜幕中亮晶晶的星辰,孟元明的心仿佛是平静荡的湖面瞬间荡起了涟漪,温柔开口道:“嗯,我会配合你的,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元姑姑那我会想办法。”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一个老嬷嬷而已,用不着你操心!”楚虞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学规矩嘛,我才不怕!”
还不一定是谁忍不了呢。
“好,那拭目以待!”
“你等着吧!”楚虞得意地挑眉,被他的笑容刺到,屋内变得安静,明红的烛火带着若隐若现的暧昧气氛,她随即翻了个身装出困倦之态,“折腾了一天,真累啊,我想睡了,王爷也早些安歇吧。”
随后她双眼一闭,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只听到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床榻上的光线瞬间黯下,楚虞悄然睁开双眼,扭头回看,原是床上的帷帐被放下,挡住了明亮的烛火,而孟元明则依旧躺在那张与他颀长身材不符的罗汉床上。
楚虞看得入神,一丝感动悄然涌入心头,她嘴角忍不住扬起,蓦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差,也能慢慢过下去。
想着想着,她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视线也渐渐淡下,最后沉沉睡去。
……
元姑姑被孟元明斥责了一顿,倒是风平浪静了两日,楚虞除了每日按例给安南太妃请安,其余时日就宅在自己的四方天地里随心所欲,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这日一早,她照常洗漱后去给安南太妃请安,路上碧珠与她窃窃私语,讨论着待会让小厨房做什么糕点好,不得不说,王府的厨子手艺高超,每道菜不仅精致口味还能比得上梧州城的奢华酒楼,楚虞每日不出门也能尝到当下最时兴的菜式,连带着她看天天板着脸的安南太妃也顺眼多了。
到了宁玉阁,楚虞在门外理了理鬓发和衣裙,挤出一个自以为端庄的笑容走进,堂屋正中安南太妃一如既往穿着素服坐在首座,只是今日她左侧站着齐萱蓉,右侧站着元姑姑,一左一右的两人宛如最右护法面色冷漠地望着她,楚虞身子一颤,立刻觉得不妙,看来往后出门要先看黄历。
“儿媳给母亲请安。”
安南太妃淡淡地点头,薄唇一张一合:“你身子可好些了,前些日子晕倒在祠堂,不如请太医瞧瞧,我和王爷也能放心些。”
“多谢母亲挂念,儿媳的身子已然大好,用不着请太医。”
闻言,安南太妃悠悠一笑,看向一旁的元姑姑说:“既然王妃身子大好,也劳烦你继续辛苦替我教导她。”
楚虞:“.........”
大爷的,竟然给她挖坑。
元姑姑睨了一眼楚虞,卑微道:“还是让王妃再修养一段时间吧,王妃身子弱,又是王爷的心尖人,奴婢在宫中教导主子们一向严格,如今一把年纪怕是也改不了了,万一王妃再伤心晕倒,那奴婢岂不是千古罪人!”
最卑微的语气说着最阴阳怪气的话,楚虞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这老嬷嬷好样的。
“宫中那么多身份贵重的主子都能受得了,王妃怎么会比她们还娇贵,元姑姑说笑了。”安南太妃似笑非笑望着楚虞,“你说呢。”
“儿媳自然能受得了元姑姑的教导,只要元姑姑不嫌儿媳愚钝便好。”她咬牙切齿地笑着。
“那便好,若是元姑姑放心不下,我可以寻个太医陪同王妃,时时为她诊脉,一旦她身子不适便让她休息,这样你们放心,我和王爷也能放心。”
楚虞面色一沉,这不是断了她装病的念头,连一丝活路都不给她留啊,这两人可真是歹毒到家了。
“不用不用,儿媳身子能吃得消,学规矩又不是上阵杀敌,怎么劳烦太医时刻陪同呢,传出去该说儿媳恃宠而骄了。”
安南太妃对她的话十分满意,笑道:“也是,那就暂缓请太医。”
楚虞兴高采烈地来,垂头丧气地离去,瞬间觉得小厨房的点心都不香了,她一声接一声地叹气,开始筹划如何应对元姑姑的发难。
堂屋内的众人见她离去,神色各异。
先是元姑姑弯腰讨好道:“还是多亏了太妃您的主意,否则奴婢哪能让王妃心甘情愿学规矩,不过咱们这位王妃看来不是个本分的,怕是后面还会出幺蛾子。”
“正因为她不服管教,言行粗鄙,所以才让您来管教她,元姑姑在宫中侍候多年,您的手段我是知道的。”
两人对视,会心一笑。
“奴婢一定让您满意!”
元姑姑眼睛一眯,一脸凶相。
她在宫中之所以能横行多年,不外乎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经常打着教导新妃子和年幼公主的旗号,替得宠的妃嫔和公主教训她们碍眼的人,所以宫中不少人嫉恨她,却也拿她没办法。
两人不约而同达成了某种默契,齐萱蓉望着元姑姑谄媚的笑容,不由得心中嫌弃,可想到楚虞会在她的手中栽跟头,瞬间惬意不少,多日的烦躁渐渐散去。
遣走了元姑姑,安南太妃将目光投向安静的齐萱蓉,语重心长道:“看到了嘛?若是你当初忍一时之气,现在她的位置便是你的。”
听着她倍感可惜的话,齐萱蓉嫉妒地攥紧拳头,面白如纸。
后悔有什么用?覆水难收,她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女人飞上枝头侍宠而娇。
“萱蓉知错了,还望姑母指点一二。”
“眼下他们新婚米尔,我不能让你很插一脚,你只能耐着性子等,几个月后若她没有子嗣,我再做主让王爷纳你为侧妃,待你生下长子再名正言顺抬为平妻。这一切需要你有耐心,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多谢姑母,可......可她若是在中间有孕怎么办?”齐萱蓉着急道,瞧着王爷对她十分宠爱,也许她运气好,子嗣也能得偿所愿。
安南太妃薄唇上扬,得意道:“妇人怀孩子哪是这么容易的,即使她侥幸有孕,我便以她不能伺候王爷照样纳你进府.......等你入府后,她的胎也不需要留了,我有的是法子........”
齐萱蓉身子一颤,浑身发寒。
…....
楚虞哭丧着脸用完早膳,就连爱吃的栗子糕只如同嚼蜡地咬了半块,一想到惬意的日子即将结束,她不免心烦意躁。
“啪”
门蓦然被推开,来人竟然是楚虞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元姑姑,她脸上浮现一个令人厌恶的笑容,扭着腰肢走进来:“既然王妃身子大安,那便从今日开始学规矩吧。”,她说着往桌上瞥去,啧啧叹道,“哎呦喂,王妃的用膳用得真是丰盛,比太妃的都要多几道,王爷可真是疼爱王妃。”
烦死了,老妖婆,说话阴阳怪气的,又在拐着弯骂她铺张浪费不孝顺。
“还不是因为之前被姑姑吓晕了,所以王爷让我多多食补,早日痊愈。”
元姑姑面色一滞,浮现尴尬之色,双唇阖了阖,置若罔闻道:“王妃身子弱是该好好调养,不然怎能为王府开枝散叶呢,奴婢日后除了教您规矩,也让人给您熬滋补的药材,让王爷没有后顾之忧,放心将您交给我。”
黄鼠狼给鸡拜年,哪有这么好心,又不知道打得什么坏主意!
“王妃用完早膳了吧,打算何时开始学规矩呢?”
楚虞啪得放下筷子,冷笑道:“元姑姑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既然如此现在就开始吧。”
元姑姑嘴角抽了抽,竟然将她比作腌H的臭太监,她心里憋着火,可还是勉强地笑了笑:“辛苦王妃了。”
第97章 孟元明为何喜好和袁姐姐一模一样,是巧合,还是其他?
元姑姑气得怒火中烧, 发誓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她是王妃又如何?
自己在皇宫数年,见过的妃嫔公主不计其数, 就连她们也得恭恭敬敬地给自己几分薄面,眼前这个一时得意的女人, 自己可要好好给她几分颜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