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风月——随宇而安 【完结】
时间:2023-07-28 17:20:38

  公仪徵和拾瑛紧随而至,晏霄皱眉喊道:“公仪徵,追回涌灵珠!”
  公仪徵扫了一眼,知道这些修士修为不过在元婴金丹之间,只是有训练有素,结成阵型,威力会有增益,但晏霄要对付这些人并不难。
  “拾瑛留下。”公仪徵说了一句,脚下没有停滞便追着涌灵珠而去。
  拾瑛不用公仪徵吩咐便已落到了晏霄身侧,猫瞳竖起,少女娇俏的面容露出森森杀意,引颈长啸,声如猛虎怒吼,震得林中枝叶皆颤,落叶如雨。
  这十几人只有一个元婴,其余皆为金丹境,但结成阵型,相护支援,凝成一体,竟抵住了晏霄与拾瑛的威压。
  拾瑛身影迅捷,出手如电,声威如雷,在阵型之中左冲右撞,几个金丹修士经不住她暴怒之下的攻击,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但空缺之处很快便又有人补上,阵型凝而不散。反倒是拾瑛累得喘气。
  晏霄凤眸一凛,销魂链放弃攻击那些金丹修士,直取当中最强的那个元婴。这些人多人一体,可分可散,当元婴正面与晏霄对敌时,便吸取了其他人的灵力为己用,挡住晏霄的攻击。
  这些人似乎是有意拖着她——晏霄脑海中掠过这个想法。
  到底是什么人想抢夺涌灵珠?那人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份?
  晏霄有意留下活口审问,没有动用生死簿,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浮现猩红厉色,销魂链轻轻一震,爆发出冲霄的杀意,向着那元婴强者当胸袭去,一举贯穿了他的腹部。
  以力破法,只要力量足够强,这阵法就形同虚设。晏霄全力一击,那个元婴岂能挡住。
  元婴气息一弱,整个阵型便都散了。
  晏霄喘了口气,将其他金丹交给拾瑛,自己去追公仪徵。
  “拾瑛,看着他们,留下活口。”晏霄交代一声便不见了踪影。
  公仪徵追随着涌灵珠的气息飞出了几十里,于林海之上见到了一个身着黑袍的背影,公仪徵没有犹豫,春秋扇脱手而出,当下便准备开启最强的法阵。
  然而那人似有准备,微转身躯,露出一张被黑雾笼罩的脸,让人看不清面容。长袍之下探出一只戴着乌金手套的手,手执长剑,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化为寒星,袭向春秋扇。
  公仪徵十指结印,一道法阵凝于掌心,春秋扇似有感应,发出一声嗡鸣,金色法阵于扇前展开,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寒星。
  这是世间最强的几大守阵之一,然而只是几息之间,那法阵便碎为星尘。寒星穿透了法阵,黯淡了几分。就在这时,晏霄追了过来,寒星微微一颤,改变了目标,擦过公仪徵的肩头,向晏霄飞去。
  晏霄销魂链一抖,迎向寒星,却听一声嗡鸣,寒星竟震开了销魂链,毫无凝滞地继续向前飞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晏霄身前,寒星猝不及防,便没入了公仪徵左肩。
  一朵艳丽猩红的花在高洁的道袍之上缓缓绽开。
  公仪徵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手指在肩头迅速点了几下,晏霄顿时明白过来——他竟是以半步法相的身躯为阵,困住那诡异凶煞的寒星!
  晏霄心下一沉——那黑袍定是顶尖法相,绝不是此刻实力亏损的她所能抵抗的。
  只在一瞬之间,她便有了决断,双目微阖,倾吐浊气,一本古朴的书卷凭空浮现于身前。
  那是一本平平无奇的蓝色册子,书肆之中随处可见,薄薄一指厚,书封上写着三个古朴的墨色大字——生死簿。
  就是这样一本薄薄的册子,主宰了阴墟数万人的生死,不,它可以夺取的世间所有人的业果。
  传闻中的生死簿,公仪徵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生死簿的其中一项法则,便是可以勾销视界内任何生命。
  短短的交手,晏霄已经明白,寻常手段无法打败眼前的神秘强者,唯有生死簿。
  晏霄右手置于蓝色封页之上,凤眸淡漠地望着前方,仿佛要将那黑袍男子的面容印在眼中。
  虽然被黑雾覆住了五官,但晏霄与公仪徵皆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正落在生死簿之上。
  生死簿的蓝色封页徐徐展开,感应到主人的心意,它即将勾销眼前之人的命魂。然而就在此时,那道身影凭空消散,只余下一团黑烟,须臾之间也被风吹散了。
  晏霄未及多想,伸手一抓,将涌灵珠擒回手中。
  涌灵珠刚出虎口又落狼窝,被这一来一回拉扯着折腾得都黯淡了不少。晏霄打开盒子,将涌灵珠暂时收容在盒中。
  与主人失去联系的寒星也彻底偃旗息鼓,安静地蛰伏于公仪徵左肩之内。
  公仪徵松了口气,脚下一个踉跄,被晏霄扶住。
  “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四目相对,俱是无奈苦笑。
  ——现在的我太弱了。
  两人心中同时浮上这样的念头。
  公仪徵见晏霄脸色发白,气息虚浮,想要将灵力渡给她,却被晏霄偏过头拒绝了。
  “没关系,我只是气竭。”晏霄声音有些沙哑,“你还是顾着自己吧,你肩上的伤只怕不轻。”
  晏霄为了破阵,毕全力于一击,灵气损耗极大,催动生死簿亦要消耗不少灵力,虽然可以从公仪徵身上汲取灵力作为补充,但公仪徵身上伤势不轻,若是强行取他灵力,恐怕他的伤会更重,到时候若有其他埋伏,只怕难以应付。
  公仪徵知道事情轻重,便没有固执己见,从芥子袋中取出上品回灵丹,喂晏霄服下。
  晏霄等不及灵力恢复,便急切道:“回去看拾瑛!”
  公仪徵打横抱起晏霄,足尖一点,于林海之上御风而行。
  “你……”
  晏霄错愕地皱起眉,仰着头看着公仪徵清俊而苍白的脸庞——他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呢……
  罢了……她灵力枯竭,也是晕眩无力。
  晏霄勾着公仪徵的脖子,脑袋无力地枕在他胸口,感受着回灵丹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在体内散开,那种晕眩发软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腥甜的香气伴随着林海的微风于鼻间萦绕,她微微睁眼,看着公仪徵左肩上被鲜血染红的道袍,恍惚了一阵。
第三十一章
  回到密林之中,那些蒙面修士已尽皆不见了踪影,只有身受重伤的拾瑛变回了原形,皮毛黯淡,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晏霄见状急忙抱起拾瑛,试图将灵力渡入她体内,但她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哪来多余的灵力滋养拾瑛重伤的经络?更何况一人一妖,灵力差异极大,对拾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反倒是晏霄因此身体一颤,自己气息又弱了几分。
  公仪徵取出另一颗回灵丹,晏霄给拾瑛也喂了一颗,在她下颌处轻轻一点,失去意识的身体本能地咽下回灵丹,气息稍稍回了一些。
  强敌在侧,公仪徵摸不出对方的意图,他微蹙俊眉,从芥子袋中取出一面圆盘形状的法器,以灵力催动,便见一道光芒亮起,包围着公仪徵与晏霄,片刻之后,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晏霄眼前一黑,再次恢复光明时,已身在一个陌生之处。身旁是涓涓溪流,不远处有一个浅浅的山洞,晏霄怀中抱着拾瑛,由公仪徵扶着朝山洞走去。
  “我用传送法阵将我们送到千里之外。”公仪徵解释道,“那人身份成谜,用意难测,但是公仪家与微生家恐怕不是安全之地,我先找个地方让你养伤,待你伤势痊愈,炼化了涌灵丹,我们再回去。”
  传送法阵的法器炼制极为不易,一般也只是对敌之时应急,说白了,就是一个逃跑保命用的法器。
  晏霄疲倦地点点头,又看向怀中的拾瑛。
  “你看看拾瑛,她受伤很重。”
  晏霄小心翼翼地将拾瑛轻放在柔软的草地上,拾瑛本来火焰一般鲜亮的皮毛失去了光泽,只见到肚皮还有不太明显的起伏。
  公仪徵眉心微锁,伸手在拾瑛额头与背脊上点了几下,打通她瘀滞的气穴,又在她身周画下法阵,一道温暖的红光缓缓亮起,将拾瑛笼罩其中。
  “这是火行法阵,可以帮助她疗伤,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她是妖兽之身,伤了妖丹,要想恢复还须得吸收妖气。”公仪徵皱眉道,“下手之人境界修为远在她之上,才能将她重伤至此……是那个雾影黑袍,还是另有其人?”
  那人的目的若是涌灵珠,为何又轻易放手?那人的目的若是他,为何又不正面出手?那人若有此等修为,为何又藏头露尾?
  公仪徵一时思绪纷杂,又挂心晏霄的伤势,无暇多想。
  晏霄的手抚上他的肩头,目光落在左肩的伤处,皱眉道:“那寒星是什么,你的伤要紧吗?”
  公仪徵仿佛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肩伤,他低头看了看,道:“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一道剑气。”
  “剑气?”晏霄眼波一动,“是拥雪城?”
  “这世上只有拥雪城最顶尖的剑修,能有这么霸道的剑气。”公仪徵神色复杂,有些不敢相信,“我虽未见过破月剑尊出剑,但恐怕那人的修为不在剑尊之下。”
  公仪徵有一句话藏着没说,那就是那人的修为,不在明霄法尊之下。
  “难道是破月剑尊本人?”晏霄道,“那人藏头露尾,怕是有名有姓之人。”
  公仪徵笑道:“法相尊者,哪个是无名无姓的?”
  “我啊!”晏霄一脸理直气壮,公仪徵竟无言以对。
  晏霄摇摇头,伸手扒开公仪徵的衣服:“你还是先看看你的伤吧,听说拥雪城的剑气霸道无比,你也不必强忍着。”
  公仪徵确实是强撑着,左肩之内被剑气肆虐,已是千疮百孔,他一声未吭,只有额头的冷汗出卖了他真实状况。
  晏霄的动作并不温柔,拉下左襟时扯动了伤处,公仪徵呼吸一窒,肩上的鲜血又涌了些许出来,左臂长袖红了大半。
  公仪徵看似瘦削,只是表象。宽肩细腰,修长挺拔的体格撑起了宽松的道袍,肩颈线条流畅优雅,如松鹤般孤高,胸腹肌肉结实紧致,似白玉雕琢而成,这身躯像神殿之上供人膜拜的雕像,凛然圣洁,让人不敢亵渎。
  晏霄略一失神,便匆忙移开了眼,看向他左肩的伤口。这一道伤口玷污了神像的圣洁,涌出的鲜血破坏了白玉的完美,却又勾起人心中潜藏的卑劣欲望——侵掠与毁灭。
  晏霄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指腹轻触伤口周围,便感觉到肌肤之下颤栗。
  “剑气如何拔除?”晏霄哑着声问道。
  公仪徵呼吸凌乱而粗重,俊眉微蹙,低声道:“你灵力未恢复,先自行打坐调息,这伤口我自会处理。。”
  晏霄闻言,冷哼一声,指腹微一用力,在伤口之侧按下,便听到公仪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公仪徵抬起眼,漆黑的瞳仁因剧痛而染上了水雾,似有三分委屈地看着晏霄。
  晏霄沉声道:“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还分什么你我?你这剑气未能拔除,便只会成为我的累赘,若有强敌来袭,我可没有功夫救你。你先治好了伤,再给我护法。”
  公仪徵哭笑不得,明明是关心的话,她偏要用伤人的语气说出。
  别扭又心软的尊主啊……
  公仪徵哑声道:“我已经封住了穴位,剑气被困在左肩,若是解开穴位,剑气不受控制,便会在体内冲撞。”
  晏霄眉眼一动,心领神会道:“你解开气血的同时,我以外力将剑气逼出?”
  公仪徵轻轻嗯了一声:“解开气穴之时,我只怕无力遏制剑气,只能靠你了。”
  晏霄明白,两人必须同时行动,她早一刻晚一刻,那剑气都会对公仪徵造成更大的伤害。想起北海极渊之时,两人无言的默契,她觉得此事应该也不难。
  晏霄将灵力运于掌心,目光紧紧盯着伤处:“你动手吧。”
  晏霄话音一落,公仪徵便阖上眼,左拳一握,同时解开肩上气穴,同一时刻,晏霄的掌心打向公仪徵的伤处,将那道将欲侵入公仪徵心肺的剑气逼出体外。
  一道寒星伴随着鲜血自公仪徵背后激射而出,轰上了洞穴石壁,整个洞穴为之震颤。
  而这道凶悍无比的剑气至此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只在洞穴石壁上留下了一道深达七寸的剑痕。
  公仪徵受了晏霄一掌,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晏霄的前襟,晏霄下意识便伸出了手,接住公仪徵软倒的身躯。
  晏霄神色复杂地低头看向公仪徵,低声道:“若不是你挡在身前,那一道凌厉霸道的剑气本该是在我体内。公仪徵,你若想取悦我,也不必如此折磨自己。不过受点伤,我并不在乎。”
  公仪徵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志,听到晏霄于耳边的低语,他无法去思考如何回答,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意,在陷入昏迷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可是,我在乎……”
  晏霄心尖柔软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既酸且痛,让她一时失了神,喉头哽住了,许久说不出话来,直到听着公仪徵失去意识后轻浅虚弱的呼吸声,她才缓缓收紧了双臂,垂下眼睫。
  公仪徵醒来之时,天已经暗了,洞口望出去可以看到倒垂的星河,晏霄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柴,在洞中升起一团火,拾瑛小猫便在火堆旁的法阵中沉睡。
  晏霄听到了公仪徵的呼吸节奏有了变化,便知道他醒了。
  “你觉得怎么样了?”晏霄转头看向公仪徵,明艳的面容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之中。
  公仪徵的声音依然低哑,但已没那么虚弱。
  “好多了。”他撑着坐了起来,发现身下垫着一件柔软的衣服,是属于晏霄的,还带着独属于她的幽香。
  他肩上的伤也被涂上药膏包扎好了,闻起来是他之前给晏霄治疗手伤的药。这一切自然都是晏霄做的。
  “你……”公仪徵眼眸微动,“将九转金身还给我了?”
  神窍之中识海之上,一层金光笼罩着神魂,默默地滋养着受创的魂魄与躯壳。
  “我已经得到了涌灵珠,很快便能恢复实力,九转金身你还是自己留着防身吧。”晏霄说着起身离开了火堆,向公仪徵走来,到他跟前时屈膝半蹲了下来,与他平视。
  公仪徵没有开口,晏霄抬起手,轻轻落在公仪徵微敞的胸口,公仪徵的背肌顿时绷紧。
  “这里……”晏霄的指腹轻抚他的胸膛,肌理紧致坚实,平滑细腻,心口却有一道微微隆起的疤痕,指腹来回摩挲,让他呼吸沉重了几分,却不是因为疼痛。“为什么会有伤疤?什么样的伤,会留下无法消除的疤痕?”
  这是晏霄为公仪徵包扎时候发现的,在他的左心口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形如蜈蚣,长约三寸,触目惊心。
  修士修行,要经过一次次的淬体锻体,一般的内伤外伤,就算不用药也会长出新肉,完好如初,更别说有明霄法尊这样的大宗师在,公仪徵身上怎么会有无法消除的疤痕?
  晏霄幼时受过无数足以致命的伤,如今一样光洁如玉,无瑕无垢。
  公仪徵迎着晏霄探究疑惑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知道,我自幼便在神霄派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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