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帝心——青文木【完结】
时间:2023-07-29 23:09:37

  “吴氏的人?”依旧在画舫上,穆童还是一副小郎君装扮。不过此时画舫早已暗地里换了他们自己的人,正孤零零的飘在湖心, 周围空旷。
  不过接见吴何的, 也只有穆童和楚江离而已,别的人都在外头守着。
  吴何笑笑:“吴氏的人, 三大世家的人, 也是想吴氏和三大世家全毁了的人。”
  穆童但笑不语,不置可否。
  吴何侃侃而谈:“时移世易, 如今早非前朝, 帝权旁落, 世家自控江南,不受征召;也非天下逐鹿,四野分争, 世家偏安江南, 自谋富贵。陛下少年征战,名震八方;青年继位, 独掌天下。正是一代雄主。世家想要与陛下争锋, 实在打错了主意。吴何不才, 不想与世家共沉沦,故而特来向大长公主送一份投名状。”
  穆童往后一仰,自在的靠在楚江离的身上:“我只好奇,你为何笃定京中一定会来人,一定是为世家而来?”
  “圣上有为之君,自然不会甘心世家掣肘。”吴何往上拱手示意,马屁拍得不动声色。
  “可如今楚江离重病,连视朝都做不到,还是找了楚江澈监国。这种情况下,你仍觉得楚江离有余力来管江南?”穆童一副好奇的样子,“你怎么就肯定我不是来玩的?要知道,本宫才刚丧夫不久,正该出来到好玩的地方散散心呢。”
  吴何胸有成竹:“大长公主自乱世走来,绝非寻常娘子,岂会在意一个寻常郎君?自然以大是为重。”
  穆童听着恭维撇嘴。
  “肖叶白。”吴何突然说。
  穆童听见这名字,挑眉。
  吴何笑笑:“肖叶白或者有状元之才,然对于大长公主这等见过乱世豪杰的娘子来说,未免单弱了些。”
  “哦?”穆童略微提起了点兴趣。
  吴何对肖叶白半点不客气的点评:“肖叶白年纪虽不甚大,却也与陛下相仿。陛下早已纵横沙场多年,肖叶白却仅仅只得在南安读书。定乱之时,肖叶白不曾出仕,及至天下安定,才参加科考。至此已落了下乘。凭大长公主的阅历,自然不会将这样的人放在心上。”
  穆童饶有兴味的望着吴何:“论年纪,你比肖叶白还要长得多,定乱时不曾出仕,科举尚且不曾参加,如今才跑来找本宫。相比之下,你岂不是连肖叶白都不如?又有哪里值得本宫多施舍你些眼神?听你的高论?”
  “自然是因为我可以送给大长公主一份如今陛下最想要的功劳,我虽未出仕,却可以助大长公主与陛下定江南之局。”吴何折扇一甩,颇有自信。
  穆童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你怎知没有你,本宫与楚江离就做不到?”
  吴何拱手:“我自然信大长公主与陛下的能力,只是,想必大长公主与陛下也想尽快平定江南,毕竟,京中之势,总有些麻烦之处。”
  穆童咋舌:“行吧。你既然来了,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正好,我这里有件事,正要你来办。”
  吴何微笑:“大长公主请吩咐。”
  楚江离全程不曾说一句话,全部都由穆童与吴何交涉。吴何只在最初看了楚江离几眼,后来见穆童与楚江离亲狎的举动,倒是对楚江离的身份有几许猜测,更不在意楚江离了。
  等到吴何离开,楚江离才坐到穆童旁边:“大长公主殿下近来繁忙,倒是把我这面首丢在一旁,让我深感寂寞。”
  穆童嫌弃的推开人:“也不想想我到底为谁忙的。”
  楚江离笑着握住穆童的手:“是,是我的错,让大长公主奔忙不休。”
  穆童点点自己肩膀。
  楚江离连忙上手揉捏按摩。
  穆童舒坦的喟叹:“这次事了也就差不多了。以后我可再不为你忙这么多。得好好休息休息。”
  楚江离失笑,凑到穆童耳畔轻声:“以后送了小皇帝上位,我只管摄政,你就可以轻轻松松,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穆童白了楚江离一眼:“少乱打主意。小儿上位是玩闹的?”她转身与楚江离相对,灼灼目光盯着人,“楚江离,你为了我连皇位都不要?”
  楚江离颔首:“有何不可?”
  穆童摇头:“不可。稚子等位,若你只管摄政,则名不正言不顺。权不在帝王之手,反而在权臣之握,此为祸乱之根。纵使十年可,二十年,三十年呢?届时幼年帝王长成亲政,当真还容得下你这个摄政王?”
  楚江离想要说话。
  穆童捂住楚江离的口:“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政权之争,朝堂之乱,最终都要落在百姓身上,影响的是天下安定。楚江离,我不想你成为大彦的罪人。”
  楚江离苦笑:“难不成你还要劝我放弃你?你还要嫁给别人?”
  穆童双手抚在楚江离脸颊,认真的看进楚江离眼睛里:“我只等你,十年,二十年,待到你真的可以培养出一位足以继位的帝王。”
  楚江离惊喜。
  穆童的笑意从眼睛里漾出来:“楚江离,你愿意等我吗?”
  “我愿意!”楚江离一把抱起穆童,开心的抱着人转圈,“我等你!”
  “纵使我青春不再,两鬓成霜?”
  “纵使海枯石烂,我只要你!”
第59章 生死
  吴何效率极高。
  不过第二天, 穆童包下的画舫就又来人了。
  贺氏、高氏与吴氏,三大世家的掌权者浩浩荡荡的带着人,直奔画舫, 齐齐立在岸边, 恭迎升平大长公主鸾驾。
  升平大长公主带着三个侍女与一个侍卫从画舫里出来,随三大世家前往高氏特意为大长公主准备的园子里去驻跸。
  贺氏如今在南安州的是贺成的弟弟贺齐,见了升平大长公主的仪仗之后,约了高氏家主高风与吴氏家主吴继叙话。
  “我阿兄自京中来信,切切说明,此次过来的可不只是大长公主穆童,还有皇帝陛下。”贺齐郑重自高风与吴继脸上一一看过。
  高风讥嘲:“不过两个黄口小儿, 自以为掌控了北边就能拿捏我们江南了?北边不过一群蛮夷, 谁会打仗谁就能当老大。可咱们这边……呵呵……”
  吴继并没有高风那么乐观,他看起来思虑颇重:“不是说陛下重病?怎么又来江南了?贺相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陛下要动江南, 按理应该早就防着贺相, 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可能让贺相知晓?”
  贺齐看不惯吴继畏缩不前:“吴世兄别忘了, 还有人曾距离那位置一步之遥, 如今也是一步之遥。这一步能不能迈出去, 可就指望着咱们呢。”
  “这位先太子可真着急。那皇帝小儿也是有趣,让人摄政,却连个职爵都没有, 明显也不想给他个名正言顺。这位先太子能不着急嘛。”高风哪怕提到皇帝也半点没有恭敬的意思, “请贺世兄传信贺相,让那位放心, 这一步, 我们一定送他上去!”
  贺齐正笑。
  吴继思索片刻, 到底摇头:“我吴家只想耕读传家,只要吴家平安,其他的,我们都不参与。”
  贺齐立刻冷脸:“吴世兄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三大世家,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想独善其身?做梦吧?”
  吴继终究摇头:“吴氏不参与。哪边也不参与。昨儿给两位世兄报了大长公主到来的信,吴氏也尽力了。后面两位世兄想如何,吴氏只旁观而已。”
  “你……”高风刚要发难。
  吴继又说:“放心,吴氏只愿以文学为务,既然如今不曾参与,将来也绝不多做要求。三大世家抑或两大世家,于吴氏而言并无不同。”
  高风冷哼:“这是你说的!将来别怪我们不分你一杯羹。”
  “吴氏绝不贪求。”吴继说完便离开了。回去之后约束了吴氏的人,索性彻底闭门,连人都不见了。
  高风不屑:“说的好听,绝不贪求。不过就是胆小怕事,不敢押宝而已。从龙之功没什么好稀罕的,不过总不能让一个要压制我们的帝王在位。甚至,反过来拿捏帝王,才不愧我们世家之风。”
  贺齐对高风的直白不置可否,转换话题切到正事上去:“按照吴继说的,当初画舫上除了穆童之外,还有四个侍女,如今过来的只有三个。两个侍卫里也应该有一个就是楚江离,如今来的也只有一个。”
  “那黄口小儿和小丫头片子肯定要派人出去的。”高风觉得理所当然,“不然能乖乖的跟我们过来?这边不过是用来吸引我们的注意的,派出去那两个,才是要抓我们的把柄的。”
  贺齐脸上显出阴狠毒辣:“想得倒是不错。可惜,无论是这边的几个,还是出去的两个,来了我们江南,就都要给我老老实实的留下来!再也别想回京了!”
  被贺齐与高风算计的穆童与楚江离此时并不在高氏的园子里。
  与那两位世家家主想的不同,穆童和楚江离可从来不是老老实实待着,让下属出去冒险办事的人。留下张希孟扮大长公主,李映楼意思意思伪装楚江离,另外夜星、胡四娘和李玉心跟着一起打掩护,真正的大长公主与皇帝陛下,早在前一天晚上就离开了。
  两人直奔监牢,找到了林凌的父亲。
  从林父口中,又将林凌所说证实了一遍。不过到底林父走老了商的人,心眼子也比林凌要多,自然多留了一手。
  “每次奉上贡品,我都有记账。”林父潜入牢中见他来的是升平大长公主的人,是听了林凌诉冤,才过来探问真相,“其中有一份,被我放在上次走商时自三佛齐得来的金佛中。”
  穆童意外:“你怎么会想起留这么一手?”
  林父苦笑:“我曾借着海船在外时去过京城,早已知晓皇帝陛下从不曾要求海商奉上贡品。大彦治下,所有商人都是一样的,怎么就独独江南海商有异?说穿了,不过是高氏贪婪,贺氏专权,侨诏而已。既然已经明白了,我如何能不留下证据?”
  “金佛呢?”牢里自然不是好待的,脏乱污秽。楚江离不想穆童在里头多待,也不肯浪费时间打机锋。
  “不知道。”林父摇头。
  楚江离皱眉,眼神如锋,能直接杀人。
  林父赶紧解释:“金佛在我带回来的海外物件里,可那些东西大约都被市舶司查收了,具体在什么地方,我当真不知道。但我估摸着,无非是市舶司的府库,或者,高家。”
  楚江离拖着穆童就往外走:“你最好说中了。”
  第二日,两人远远的看着三大世家的主事人迎走大长公主的仪仗,还有心情说笑。
  “张希孟她们倒是不会说什么,不过李映楼大约要把咱们两个骂死了。”穆童取笑,“尤其他那么闲散的一个人,还得故意端着架子装你,怕不是得憋屈死呢。”
  楚江离面无表情。
  穆童也没再逗趣:“今儿个怎么着?白日里是做不成事的,晚上咱们要去哪儿?市舶司?还是高家?亦或者,去贺家看看?”
  “高家。”楚江离一锤定音。
  高家守卫远比市舶司还要森严。偌大高氏府宅,到了夜里依旧灯火通明,园子里曲水流觞,竟正宴会,邀请的便是大长公主一行人。
  五个人里,李玉心自然琴棋书画皆通,是有名的才女。李映楼不过是放浪形骸,实际上于文学上也颇有造诣。若当初李映楼愿意参加科举,这状元之位到底是谁的还不好说。
  这两个就不用说了,张希孟虽不算才女,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娘子,再不受父亲看重,该学的也会学。何况她还有个学问极好的探花兄长。
  也就只有夜星与胡四娘是无法与这些江南世家子们谈诗论文的,她们两个也便隐着,不多言多语。
  穆童瞧了一会,就与楚江离去了高风的私库。俩人翻找东西时,穆童都还感叹。
  “幸好是让他们几个代替了咱们,不然只怕我们两个上去要出丑的。”穆童随手捡起个匣子,打开竟然是拳头大的夜明珠,整整装满了一匣子,比楚江离私库里的还多,“我一个跟着军队到处乱窜的野丫头,和你这只知道打仗的大老粗,哪里比得过人家自幼熏陶出来的世家子弟。”
  楚江离没言语。穆童的话说对了一半,穆童是真的打小就不爱学问,调皮捣蛋颇有一套。楚江离自己却是好好学过的,真上去也不会落了下风。
  不过楚江离绝对不会拆穆童的台就是了。
  翻翻捡捡中,楚江离手下摸着个圆咕隆咚疙疙瘩瘩的,接着夜明珠一看,果然是一尊金佛脑袋。
  金佛不大,不过三尺高,还真是海外的做派,浑身上下竟没半点假,全是真金打造,脑袋上的肉髻则是金镶黑曜,佛眼砗磲,额心红宝,佛珠蓝宝……乍一看能闪瞎人眼。
  难怪林父说高氏可能会想要这尊佛像。无所谓高氏信不信佛,实在是太值钱了。
  按照林父说的打开底盘,果然就看见一份账簿。
  然而账簿打开,见到的却并非林父说的这些年来上贡的海外珍品,而是全然空白。
  穆童一惊:“假的?”
  “上当了。”楚江离比穆童要更冷静,放下空账簿,转向门口,“难怪进来得如此容易,怕今日这里,就是高氏做下的一个局。”
  随着楚江离的话,私库门轰然而开,高风贺齐,带着高氏与贺氏的私兵,在外面把守得重重叠叠,显见的要让里面的两人插翅难飞。
  高风大笑:“皇帝小子和公主丫头到底还是太年轻,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就派了你们两个出来,虽然身手确实不错,可对上我们手下这些人,你们当真能突出重围吗?今儿个,就好好的把命留下来吧!”
  贺齐阴鸷:“要怪,别怪我们辣手无情,就怪派你们出来的皇帝和大长公主吧。”
  楚江离扫过外面的私兵,看向穆童:“怕吗?”
  穆童傲然一笑:“怕什么?当初面对百万前朝大军,你不也不曾怕过?怎么今天我就要怕?”
  楚江离抚着穆童的脸:“那时我身后有军队。”
  “现在你身后有我。”穆童嘻嘻一笑,回握住楚江离的手,杏仁样的眼中闪烁着光,“我虽不太行,却也不会做你的拖累。”
  “好!”楚江离肆意而笑,腰畔长剑出鞘,一手紧紧握着穆童柔荑,再向前看去时,整个人都似比整个私库里的宝贝更加光芒万丈。
  “原来还是一对鸳鸯。”高风不屑,“行,我也可以做件好事,回头就把你们两个葬在一起吧。”
  穆童挣开楚江离的手。
  楚江离一怔。
  穆童笑嘻嘻取出一条红色绦带,仔仔细细的把绦带一端系在楚江离腰上,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如此不怕失散啦。”
  楚江离眼中蕴出笑来。紧跟着长剑一挥,人已经飞掠而出,逼近高风与贺齐面前。
  穆童功夫是不足,轻身本事却不弱,随着楚江离的动作,不但没有成为楚江离的牵绊,反而如一道影子,紧紧随着,让楚江离行动随心。
  高风吓坏了,那剑刃从他眼前划过,几乎贴着他的鼻尖,吓得他腿软,一跤坐在地上。这一下倒是救了他一条命。
  楚江离的剑转身挑向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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